陈志武：中国亟需提高消费活力

邵梦

近日，宜信财富和《福布斯》中文版联合发布最新的《2013中国大众富裕阶层财富白皮书》。《白皮书》预测，中国大众富裕阶层2013年底将达到1202万人，他们的人均可投资资产在133万美元左右。在日趋复杂的经济形势下，此阶层人群将如何追随其走向、准确把握投资准绳？7月16日，在宜信财富举办的以“破除中国经济未来发展迷雾”为主题的长三角高端巡回论坛合肥站财富论坛上，著名经济学家、美国耶鲁大学管理学院金融经济学教授陈志武发表了一场题为《当前经济挑战与投资理财》的演讲，对以上疑惑给予了解读。

老路不通

“目前，国内面临着经济增长方式的挑战”，陈志武指出，纵观新中国成立的60多年，前30年是短缺经济，全国普遍处于物资紧缺的状况。后30年是生产型经济，“但是走得过远，30多个产业里出现了严重产能过剩”。因此，在当下，如何生产、生产什么、生产多少不再是关键问题，“经过30多年以生产、投资为导向的快速经济发展，今后应走向财富型经济发展道路”。

陈志武解释说，首先，固定资产投资的老路眼下面临“此路不通”的严峻挑战。

“在中国的金融结构之下，靠投资带动经济增长，必然意味着需要更多的信贷支持、货币供应量和宽松的货币政策”。数据显示，改革开放初期，全国的货币供应量是GDP的35%左右，而如今，该比例已经达到了2倍之多。相比之下，美国的货币供应量只占到了GDP的70%，“中国将近是美国的3倍，这是世界未有的。然而目前高的增值速度将很难持续，也没有必要性”。

陈志武预测，如果继续走固定资产投资的老路，国家的货币政策空间将越来越小，人民币购买力下降的速度加快，由此引发的社会不稳定因素也会相应增加，“毕竟，如果物价上涨得太多，老百姓是不会愿意为此买单的”。

另一方面，固定资产投资此后的增长空间还有多大？为此，陈志武做了另一组数据分析：1980年，全国全年固定资产投资相当于2亿城镇居民的全年总收入。2012年，此数值增加到15亿，“这个数字已经太高，如果继续增长下去就疯了”。

因此，陈志武得出结论，从货币政策的角度来说，中国经济按照老路走下去已无必要性，应转变对投资的过度依赖，向消费驱动型经济转移。

然而，“依靠消费带动经济增长在中国现有的经济体制下具有一定的难处和障碍”。

据他分析，在过去的60年里，中国民间消费占GDP之比从1952年的69%到1978年改革开放初期的42%，再到如今的35%，一直处于下降走势。

与此恰恰相反的是，政府消费占GDP之比由1952年的16%持续上升至现在的30%，陈志武认为，政府消费增长过多、国有经济比重过高，造成了民间消费在过去60多年里被削减了一半，政府消费翻了一倍。

由此可见，中国经济向消费驱动型经济转移仍存在诸多挑战。在陈志武看来，经济增长方式转型面临的这些挑战，意味着中国经济亟待改革，尤其是政治上，“国家各部委、各地方政府的限权、税收增长速度的根本性抑制以及国退民进是当下必须做出的三大改革，否则民营经济的空间就不会有大改善”。

不能只关注一个苹果

“目前，中国经济发展瓶颈不再是生产能力的不足而是需求的不足。”因此，陈志武认为，中国亟需提高消费活力。

他指出，政府对资本管理应该放松，对企业走出去的管制要进一步放开，对中国老百姓家庭和个人的理财、投资方面要做更多的放开，给予他们更宽的空间、更多的渠道，让百姓分享经济增长好处，真正感受到GDP实际增长速度。

对于投资方向，陈志武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就目前的经济形势而言，投资多以房地产为主，这种观念今后需有所转变。”

“美国中产阶级的投资经验能反映出一些教训”，陈志武提供的数据表明，在次贷危机前后，美国中产阶级家庭财富平均缩水了近40%，而10%最富裕家庭的财富却累积增长了2%。

陈志武指出，如此大的差距源于中产阶级将家庭财富几乎都放在一个“苹果”上，即房地产。“三四年间，美国平均20%的房价下跌空间被反映在40%的财富缩水率上。而最富裕的10%家庭之所以没有受到金融危机的冲击，是因为他们除了房地产投资之外，更多地投资到了股票、基金等资本市场中”。

因此，“中国中高收入家庭可以从中吸取一个经验，在未来的2—5年内，如果将投资100%放在房地产上，风险很大”，陈志武指出，资产财富结构亟待合理化配置。

“那么，要如何进行投资？”陈志武为此做了一个假设：如果在1926年初将1万美元分别放在美国政府短期公债、长期国债、大盘股票和小盘公司里，到2012年底，所获得的收益则分别变成21万美元、119万美元、3045万美元及1.5亿美元。“长期而言，不同的投资方式，最终回报的结果差别将非常大”。

对于企业走出去的方向，陈志武通过分析世界经济形势，也给出了自己的预测。

“欧盟国家经过了几年的折腾，已经见到了‘棺材。社会方方面面的群体已经认识到，必须做出调整和牺牲，否则将无以为继”，在陈志武看来，短期内，欧盟国家依然会在现有状态下徘徊。

“未来五年内，如果按照风险和不确定性而言，美国作为投资市场仍最具吸引力。”

首先，在各国的政策空间上，美国的情况最为良好。“美国去年的财政税收占GDP的24%，中国占35%，欧盟国家的平均税率占GDP的41%。相对而言，欧盟国家将很难有太多的税收增长空间”。

另外，“美国GDP的71%都是由民间消费决定，居民的经济状况和就业状况能够比较准确地把握美国经济当下和未来的状态”，据陈志武分析，美国目前的失业率已经下降至7.5%，而一直在上升的就业人数及消费者信心指数也能从另一个侧面反映出美国经济处于一个良好状态，“美联储近日表态，下半年将对货币政策进行微调，这说明了美国对未来的经济走势已经有了足够的信心”。

“上世纪五十年代，美国企业税占GDP的5%。到2010年，下降至1.7%”，陈志武说，这组数据反映出美国企业所承担的税务负担在过去半个多世纪里下降了2/3，“要知道，在欧盟国家和日本，这一占比是总体上升的状态”。

陈志武由此得出结论，“美国作为世界上主要经济体中负担最轻的国家，其自愿就业自愿雇佣的自由劳工法对股权持有人和企业竞争力都是非常有利的”。

此外，“美国的股权文化在世界上也是最旗帜鲜明、最发达的”，他指出，在中国、日本和欧盟国家，股东利益均不在首位。但在美国，股东利益最大化则是企业所追求的最主要目标。“因此，美国的公司对于投资者来说应是很有价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