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学德
摘要 近年来国内外心理学界有关羞耻的实证研究有了很大的进展,这在很大程度上归因于对羞耻概念本身的深入理解以及相应评定方法的发展。文章梳理了羞耻的概念、结构及其评定的已有研究成果,总结了国内外心理学界在以上三个领域的理论偏向、研究取向和评定范式,指出了已有研究中存在的困惑,最后提出了羞耻概念、结构及评定的未来研究要实现两个转向,一是从研究视角来看,由结构和类型视角转向关系和情境视角,二是从评定范式来看,由西方实证研究范式转向本土研究范式。
关键词 羞耻;评定范式;本土研究
分类号 B845;R395
羞耻历来是哲学家、伦理学家、社会学家和心理学家共同研究的主题,作为与道德指向有关的人类特有的情感,羞耻是人们关于自己的行为、心灵、人格的情绪上的自我评价。近些年来国内外心理学家对羞耻研究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特别是有关羞耻的实证研究越来越多,而这在很大程度上归因于对羞耻概念本身的深入理解以及相应新的评定方法的发展(Tangney,1996),但迄今为止国内却鲜有文献对该领域的已有研究成果进行较为系统的总结,这不能不说是一个遗憾。文章试图就国内外心理学界有关羞耻的概念结构及相应的评定方法的最新研究成果进行回顾和梳理,并对面临的问题和未来研究方向作一总结和展望。
1 羞耻的概念解释
羞耻在英文中最常用的表达为“shame”,从词源学上来分析,“shame”一词来源于印欧语系,指的是一个人逃避、隐藏、掩饰自己,《牛津英语词典》中将“shame”定义为“因为一些错误的、可耻的、不恰当的或荒唐的行为而导致的痛苦的情感”。在心理学界,不同的心理学家从不同的视角来理解羞耻,概括而言,主要从羞耻产生的原因和羞耻产生后的结果两个方面来考察。
1.1 羞耻的原因
1.1.1 精神分析的解释
最早对羞耻的产生加以系统阐述的是精神分析理论,该理论侧重于从羞耻产生的动力根源来定义羞耻,如弗洛伊德强调羞耻是个体自我和本我冲突的结果,而艾里克森则认为羞耻是由于儿童的自主要求未得到满足而对自己能力产生怀疑的结果。
1.1.2 认知理论的解释
对羞耻的产生更有代表性的观点则来自认知理论的解释,强调羞耻是个体对已发生的事件结果进行重新认知和评价的结果,认为羞耻是个体把消极的行为结果归因于自身能力不足时产生的指向整体自我的痛苦体验(维纳,2004),Lewis(1997)在其提出的羞耻与内疚关系的“自我和行为”假设中认为,将评价的焦点集中于自我(如,我是一个可恶的人)而非行为(如,我做了可恶的事)将导致羞耻感的产生。Tracy和Robins(2004)强调自我表征系统在羞耻产生中的重要作用,当事件与自我认同目标相关时,个体对目标一致性的判断以及归因的不同就导致了最终的情绪类别不同。当个体做出内部的(internal)、稳定的(stable)、不可控的(uncontrollable)和整体(global)的归因时(如,我是个无能的人),羞耻感会随之产生。
1.1.3 功能主义的解释
羞耻的功能主义理论虽然也强调羞耻与自我的相互作用,但更侧重从进化的视角和社会适应的观点来解释羞耻,将羞耻看成是心理进化的产物(Thompson,Winer,& Goodvin,2005,),一种具有社会性和社会控制功能的情感。该理论的代表人物Scheff(引自Strongman,2006)将羞耻定义为一个大家族(困窘、羞辱、羞怯、失败、无能),这个大家族通过一种对“社会契约的威胁”联系起来。
1.2 羞耻的结果
以上三种理论解释都侧重于从羞耻产生的动力或根源来理解羞耻的,而更多的学者则从现象学的视角对羞耻概念加以界定,即强调羞耻产生后的心理或行为反应,包括负向的主观体验、回避性行为反应以及心理病理症状等。Tangney和Dearing(2002)认为羞耻是与无能感和自卑感有关的一种自我意识情感,一种缺乏社会吸引力并想隐藏自己缺点的一种感觉。羞耻者常产生沮丧、消极、退缩、渺小、无价值和无力感(Ferguson,2005),并伴随一些典型的行为反应,如屈服、渴望逃离、躲藏和隐瞒、祈祷和等待等(Gilbert,2000;钱铭恰,刘兴华,朱荣春,2001;钱铭怡,刘嘉,张哲宇,2003),这些心理和行为反应一方面能有效地调控个体随后的行为,使之更符合社会和自我的期待(戴赟,王觅,钱铭怡,2012),另一方面也可能会导致适应不良(Abe,2004)。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羞耻与抑郁、焦虑、创伤后应激障碍、饮食失调等心理病理学症状或心身疾病有密切的关系(Tangney,1990;Budden,2009;Troop,Allan,Serpell,& Janet,2008;Fergus,Valentiner,& Mcgrath,2010;Chao,Yang,& Chiou,2012;Troop,& Redshaw,2012)。
从以上讨论可以看出,羞耻是一个较为宽泛的概念,心理学界对羞耻概念从诸多方面进行解释,但迄今为止仍没有一个明确的定义。但概括而言,以下几点却是羞耻研究专家的共识:首先,在某种程度上它是一种基于经验图示的包括认知评价和主观感觉在内的情绪或情感,它往往是一种负性的体验,包含痛苦、尴尬、难堪等成分:其次,这种感受来自于对过去已发生的不良或错误事件的意识,这些事件往往与社会道德和社会规范不一致,更多地与他人或团体相联系;第三,羞耻不仅是一种内在的自我感受,也体现出了某些现象学特征或功能性表现,它可能促使个体逃避当时的尴尬处境,表现出更多的不适应性行为或行为倾向。
2 羞耻的研究取向
关于羞耻的研究取向,比较有代表性的观点有以下三种:一是特质取向,将其看成是较为稳定的情感倾向(shame proneness或shame disposition),并将其作为人格的一部分;二是状态取向,强调羞耻是由某些情境引发的特定的情感状态(state)而非稳定的人格特质;三是类型取向,认为个体在某些特殊情境或领域会表现出某种程度的羞耻易感性,并可以据此将羞耻分为不同的类型。
2.1 特质取向
特质取向的学者强调个体跨情境下体验到的某种情感的偏向性(Tangney,1996;Fontaine,Luyten,Boeck,& Corveleyn,2001;Cohen,Wolf, Panter,& Insko,2011)。相对于低羞耻倾向的个体,高羞耻倾向的人更经常也更容易感受到预期的或实际的羞耻体验,也就是说,当面临现实的失败或错误行为时,他们也更容易产生羞耻感,而且这种感受不会因为特定情境的出现而发生改变,他们具有稳定性和持久性,并成为个体人格的一部分。
2.2 状态取向
许多学者包括一些临床医生对于心理学研究过多地集中于特质/倾向性羞耻不以为然(Leeming & Boyle,2004)。羞耻并不是一种稳定的人格特质,而是具有典型的情境易感性,某些情境或事件会导致个体的羞耻感,而另一些事件则不会产生羞耻感(Niedenthal,Tangney,& Gavanski,1994)。羞耻起源于违反道德或违法的行为公开暴露或不为他人所赞同,是在有他人在场或想象有观众在场的情境下发生的(Smith,Webster,Parrott,& Eyre,2002;Combs,Campbell,Jackson,& Smith,2010)。因此,羞耻是一种社会比较情境下的情绪,它与恐惧或引起别人厌恶的预期有关(Troop,Allan,Seroell,& Janet,2008)。
2.3 类型取向
类型取向的学者认为羞耻是具有明确的领域特殊性(domain specific)和特异性的情感,个体对某些特定的受限行为或个人特质体验产生持久的羞耻感(如身体外貌、家庭条件、教育水平、种族等),因此可以将羞耻分为不同的类型,如特质羞耻、能力羞耻、身体羞耻、家庭羞耻、种族羞耻等(Hallsworth,Wade,& Tiggemann,2005;亓圣华,张彤,李繁荣,李志伟,2008;钱铭怡,Bernice,朱荣春,王爱民,2000)。与以上研究根据诱发羞耻感的领域对羞耻进行分类不同,有学者则提出了更加概括性和整合性的羞耻类型,如de Hooge,Zeelenberg和Breugelmans等人(2007)提出的内源性羞耻(endogenous shame)和外源性羞耻(exogenous shame)、Gilbert(2007)关于内在羞耻(internal shame)和外在羞耻(external shame)的划分。内源性羞耻或内在羞耻与来自自我的消极自我评价有关,外源性羞耻或外在羞耻与个体如何看待来自他人的消极评价有关。
通过对以上羞耻的研究取向不难看出,类型取向与特质取向和状态取向并不是简单的平行关系,它实质上是对特质取向和状态取向的整合和发展,而不是将他们看成相互对立的两类情感。这在某种程度上化解了羞耻的状态论和特质论之争,并且能够解释使用单一的研究取向无法解释的现象。
3 羞耻的评定范式
3.1 量表测评范式
量表测评范式是羞耻评定中的主导范式。对羞耻的评定随着国外对羞耻研究的重视而日趋多样化,一般采用自评的方式进行,主要包括以下三种:情境模拟技术、整体形容词核查表技术和问卷自评技术。
3.1.1 情境模拟技术
该方法最早由Perlman于1958年提出,后来Bell采用了类似的程序。基本做法是:呈现给被试日常生活中常见的可以诱发羞耻体验的假设情境,每个情境都有关于被试在特定情境中出现羞耻体验的现象学描述,如“你恨不得找个地方藏起来”。被试在阅读完每一情境后被要求在5点、7点或9点量尺上对上述描述是否符合自身的情况进行评定。在情境模拟法中,使用最广泛的当属Tangney(1990)编制的一种基于情境的自我报告纸笔测验——自我意识情感与归因问卷(SCAAI,the Self-Conscious Affect and Attribution Inventory),后来他们又作了修订并命名为自我意识情感测验(TOSCA,the Test of Self-Conscious Affect),其中的羞耻分量表被证明是测量整体羞耻感的良好工具。但该量表只能评定羞耻成分中的认知内容(负向的自我评价),而没有涉及羞耻所伴随的行为或行为倾向(如隐藏自己或回避行为等),基于此,Cohen等人(2011)发展了Tangney关于羞耻的理论构念,运用情境模拟技术从认知和行为两个层面来评定羞耻感。
3.1.2 整体形容词核查表(global adjective checklists)
该方法不是诱发被试于特定的情境和事件当中,而是向被试呈现具有羞耻倾向的形容词项目,然后统计被试在每一项目下的得分或出现的频率。Gioiella(1981)较早编制了基于形容词评定的羞耻量表(Shame Scale),后来由Hoblitzelle(1987)进行了修订。该量表包含16个羞耻感形容词(如窘迫、羞辱、尴尬等),要求被试对每一个形容词是否适合自己的程度进行评定。之后,Harder(1990)编制了另外一套基于形容词核查的自我报告纸笔测验——个人情感问卷(PFQ,Personal Feelings Questionnaire)及修订版PFQ-2,该核查表同样使用16个羞耻形容词,要求被试在5点量尺上根据频度进行评定。该量表具有较高的内部一致性、重测信度和结构效度。相对而言,RSGS量表中的某些形容词对于大学生被试而言不太熟悉,因此以大学生为被试的研究中,RSGS的效度不如PFQ和PFQ-2。为解决RSGS和PFQ系列量表存在的效度问题,有研究者缩减了PFQ问卷的条目数,并借鉴了Watson等人在其编制的积极和消极情感量表(PANAS,The Positive and Negative Affect Schedule-Revised)中羞耻感的测查方法,使用6个形容词(自我意识的、愚蠢的、应受批评的、无助的、尴尬的和懊悔的)在里克特5点量表上来评定被试的羞耻感,结果发现新修订的羞耻感量表有较高的内部一致性(Brown,Linehan,Comtois,Murray,& Chapman,2009)。 3.1.3 问卷自评技术
问卷自评技术是运用自我描述项目直接测试被试羞耻感的一种测评方法,题项大多来源于对特定时段羞耻感的总体评价或特定领域中的羞耻体验的自我报告。较早发展出的对特质羞耻进行评定的量表是Cook(1988)编制的内化羞耻量表(Internalized Shame Scale,ISS),该量表包括30个项目(其中6个来自Rosenberg的自尊量表),每个项目5级评分。由于该量表无法区分内化羞耻与自尊的关系,因而影响了其结构效度。之后Andrews,Qian和Valentine(2002)在ISS量表基础上编制了羞耻体验量表(ESS,Experience of Shame Scale)。ESS是一种自我报告问卷,来源于半结构式访谈,包括25个项目,用于评定羞耻的3个维度:个性羞耻(与自我有关的羞耻)、行为羞耻(与行为有关的羞耻)和身体羞耻(与身体有关的羞耻)。之后Swan和Andrews(2003)发展了ESS并增加了3个条目来评定与饮食有关的羞耻。基于ESS的编制思路,国内有学者编制了适合中国被试的羞耻评定量表,如钱铭怡等人编制的《大学生羞耻体验量表》(ESS),由个性羞耻、行为羞耻、家庭羞耻和身体羞耻4个维度构成,而亓圣华等人编制的《中学生羞耻感量表》,由个性羞耻、行为羞耻、身体羞耻和能力羞耻4个维度构成。
上述3种评定方法各有优缺点。首先,从适用范围来看,不同测评技术适合于评定羞耻结构的不同取向,情境模拟技术侧重于评定状态羞耻,整体形容词核查表法更倾向于测查特质羞耻,而问卷自评技术更适合评定不同领域或类型的羞耻。当然,不同测评技术与羞耻结构之间并不是一一对应的关系,只是每种方法由于其理论构念不同导致测查的内容具有某种程度的倾向性。其次,从信效度来看,情境模拟法和整体形容词核查表法有较高的内部一致性和结构效度,同时情境模拟法的表面效度也较高,但其构想效度却值得怀疑。因为情境模拟法的基本假设是羞耻具有某些特定的现象学描述(如指向自我、更公开化、回避行为等),但事实上,这些现象学的特征是否具有普遍性本身是一个值得探讨的问题。因此,以此为前提来编制典型模拟情境还需要更大范围的样本刊情境去检验。最后,从误差的控制来看,情境模拟去和问卷自评法要求被试对羞耻体验的现象学描述进行评价(我感到自己无地自容),这样就不可避免地产生社会赞许效应,而整体形容词核查表法依赖于被试在复杂情境中对羞耻概念的理解能力,因此很难在更大的样本群体中使用。
3.2 实验启动范式
3.2.1 简单任务失败范式(easy-task failure paradigm)
使用简单任务失败范式来启动羞耻基于这样的假设:在完成非常简单的任务中失败的个体更容易产生内归因,特别是当失败的结果暴露给他人或公开化时,这种指向自我(人格或能力等)的归因特点会伴随相应的针对整体自我的情绪或情感,如羞耻感。使用简单任务失败范式启动羞耻感的基本程序是:在启动条件下,要求被试参加一项有他人参加的非常简单的竞争性反应时实验任务(如游戏),随后被试被告知自己在完成该任务中失败了,同时,包括被试在内的所有任务参加者都能通过电脑自动生成(研究者实现设计好的程序)的成绩排名表看到每个人的成绩和排名。被试看到自己的排名是最靠后的,甚至比同组中反应最慢的对手都差。研究者假设,简单任务失败及其结果的公开化会提高被试的羞耻感(Smith et al.,2002)。而在控制条件下,被试并不知道对手的成绩,也没有看到所有人员的排名。使用简单任务失败范式启动羞耻感最早源于Lewis等人的研究,他们发现,人们在简单任务上失败比在困难任务上失败表现出更大的羞耻感(Lewis,Alessandri,& Sullivan,1992)。由于该范式能更精确的探讨羞耻感和其他行为变量之间的因果关系而受到很多心理学家的青睐(Thomaes,Bushman,Stegge,& Olthof,2008;Chao et al.,2012)。
3.2.2 回忆/想象范式(recall/imagination paradigm)
回忆/想象范式通过让被试回忆能够唤起相应情绪的自传体记忆事件来诱发特定情绪,也称为情绪事件回忆技术(emotional-event recollection technique)。这一方法由于兼具文字材料诱发的简单易行、实验室情境诱发的高生态效度等优点,得到了情绪研究者的重视(Zhong & DeVoe,2010;Zhong & Liljenquist,2006),但将此范式运用于羞耻研究却为数不多。其基本程序是:在启动条件下,主试首先通过访谈或开放式问卷的方式收集被试羞耻体验最为强烈的自传体记忆事件,随后,将这些经历整理成长度大致相当的声音或文字材料,随后,在实验中向被试呈现这些材料,让其回忆事件发生时的感受,以此诱发羞耻感。而在控制组条件下,只要求被试回忆或描述一个普通意义的事件(如某个周末发生的事情)。最后,研究者会要求被试对诱发情绪的情境事件或正常事件中体验的情感(如尴尬、羞耻、内疚、愉快、焦虑等)进行评定,以检查实验操纵的效果。近年来,学者们陆续开展了羞耻性自传体记忆(Zhang et al.,2009)以及使用羞耻性记忆事件来启动羞耻感的实验研究(de Hooge et al.,2007;de Hooge,Breugelmans,& Zeelenberg,2008;Yang,Yang,& Chiou,2010;Chao,Cheng,& Chiou,2011)。
4 羞耻研究困惑及未来研究展望
无论作为个体心理活动的内容,还是其他心理活动的背景(如作为认知和行为活动的影响因素),对羞耻这一概念结构的深入了解及其评定方法的研究无疑有着重要的理论意义和现实价值。但在目前的研究中却存在如下几大困惑:一是关于羞耻概念本身的理解仍然存在较大的争议,应该把羞耻看成是一个二分的概念还是整合的概念,这种区分是否有必要?中国人理解的羞耻概念是否与西方人的理解有所不同?二是关于羞耻研究的特指性,即羞耻评定的内容效度,评定的羞耻是否是欲评定的内容。不像那些基本或初级情绪(如悲伤、高兴、愤怒等),羞耻是一种内在的(internal)的情绪状态,很难直接去衡量,同时,羞耻与其他自我意识情绪(如内疚、尴尬、不安)等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何对这些相关情绪进行有效的区分一直以来是情绪理论探讨和实证研究的重点,但至今仍未达成共识。三是关于羞耻的评定方法,两种范式各有所长,相对而言,测量范式运用的最广泛,但更多的仅用于相关研究,同时对羞耻概念结构的不同理解会很大程度上影响测量的信度和效度,就实验启动范式而言,羞耻倾向的诱发效果是个关键问题,不同被试的人格特质、情感经历不同,对羞耻情境感知能力和主观评价会有差异。此外,使用不同材料和不同启动方法的效果也有很大的差别。
基于以上的思考和分析,未来关于羞耻概念结构及其评定可从以下两个转向人手:(1)从研究视角来看,由结构和类型视角转向关系和情境视角。现有的羞耻概念结构及其评定范式的研究成果主要基于西方文化背景,从文化所蕴含的内在特质来看,东西方文化存在很大差异。Markus等人提出的自我建构理论认为,存在两种核心的自我建构形式:以美国以及一些欧洲国家为代表的独立型自我(independent self)和以日本、中国等亚洲国家为代表的依赖型自我(interdependent self)(Markus & Kitayama,1991)。在以独立型自我建构为主导的个人主义文化中,羞耻通常被看做是一种消极的负性情绪,且与愤怒等一些防御性反应相联系,但在依赖性自我建构为主导的集体主义文化中,在他人面前表现出羞耻体验被视为是勇敢的并且是积极的(Kitayama,Markus,& Matsumoto,1995)。与个人主义文化相比较而言,集体主义文化中的羞耻感是一种相当剧烈的、短暂的情感体验,而且对自尊和社交关系有较小的影响(Wallbott & Scherer,1995)。在西方的独立型自我建构的文化下,人们更多从自我的角度去体验情感并以此指导其行为,感到羞耻意味着个体没有能力应对外界环境的压力,因此个体总是竭力压抑和否认自己的羞耻体验,甚至羞耻本身也被看作是一件很羞耻的事情(钟杰,李波,钱铭怡,2002),而在集体主义文化中,个体会因为朋友或家人的行为而感到羞耻或自豪,而不仅仅只是由于他自己的行为,这种转移性羞耻现象在东方文化中更容易被发现(Yang & Rosenbaltt,2001)。由于羞耻概念具有以上跨文化的意义,因此在研究视角上不能仅仅从结构的视角加以类型化分析,而应该基于关系和情境的视角,探讨跨文化背景下更为复杂的羞耻内涵。(2)从评定范式来看,由西方实证研究范式转向本土研究范式。从目前羞耻研究的主流范式来看,无论是量表评定范式还是实验启动范式,都是基于西方实证主义导向的研究范式,其背后的假设是:遵循个人主义价值观的西方被试可以而且能够自由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如体验到的羞耻感,但对于他人导向和情境中心的中国被试而言,由于受中国文化影响而表现出缄默和含蓄的自我表达的特点,中国人的心理体验和实际行为表现往往出现道德情感和道德行为名实分离的倾向,因此,发轫于西方的实证研究范式并不能更恰当地揭示中国人的羞耻心理。能否借鉴西方社会科学其他方法如阐释学、现象学或发展出跨文化或本土的研究方法和技术是未来研究的方向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