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眼中和笔下的武汉早点

2013-04-29 00:44
大武汉 2013年8期
关键词:热干面武汉

哪怕坐车鞋被偷了,也要赤脚

来碗热干面

采写 刘莉 摄影 张帆

食客:田克兢(武汉说唱团演员。著名喜剧表演艺术家)

1980年我跟团里去北京演出,回武汉的夜车上,一双新球鞋被人偷走。早上七点下火车后赤脚上了电车,顾不得别人的目光,坐了四站路到水塔的蔡林记吃了碗热干面,这才又赤脚回到六渡桥的家。

无论何时何事,有人请我讲热干面,我都会被自己讲得一口涎水。少年时一碗热干面的价钱是一角钱加2两粮票,只有病了才能吃一碗。那含义不是过早两个字能描述的,一个月能吃两次就算很奢侈了。老娘和老爹极偶尔给我们兄弟俩每人五分钱,我俩早早商量好,这次你的5分给我,凑成一角钱,你就能吃碗热干面。下次我的5分归你,你再去吃。

工作后,我是一群好朋友里最早拿演出费的。我跟其中最要好的说,“下次演出有钱的话,我请你吃两碗热干面。”真兑现了,我站在边上看,他水都不喝一口就把两碗全塞肚子里了。

再后来日子越过越好,熬夜却越来越多。不管熬多晚,我都能起早床。动力就是过早,一想到明天过早的内容,我就巴不得天快点亮。有时为了吃一碗“蛮脆”的热干面,我就把第二天的工作路线为了那家店做个修改。

外地朋友来武汉,打给我的电话肯定不是问我喝茶听戏,一定是,“田克兢,武汉哪里的早点好吃?”我忙不迭的跟他们说几家热干面的馆子,还要加一句,“不要打包,融了就不好吃了。”我特别担心第一次来武汉的外地人找不到正经过早的地方,回去后告诉别人说,武汉的热干面不好吃。

蒸胡萝卜配热干面,我的独创

采写 艾思思

食客:车延高(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诗人)

我是北方人,咱们那的人大多都是在家里吃早饭,你在北方的城市,很难见到如武汉般满街满巷的早点摊。母亲会天不亮起床,给孩子们准备好一碗热腾腾的粥,再配上自家蒸的包子馒头。

头一回来武汉时,我被满大街吃早点的人吓了一跳,他们或坐或站或走,手里端着个纸碗,竹签上穿两个面窝,全神贯注地吃着,这架势壮观极了。

在家吃和上街吃,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节奏。在家吃,摆好碗筷,早餐从厨房一样样端出来,稀饭盛在瓷碗里,油条摞在瓷盘上,不吃个一刻钟都不好意思下桌。上街吃,讲求的是一个快,面窝进油锅半分钟就好,滤了油拿起就能走,热干面早在开店前就把面掸好,调料准备好,要吃时用笊篱烫几下盛起来加料,也不过1分钟的事。

未武汉这么多年,发现武汉的早点还是蛮重口味的,重油重盐,像是油饼、面窝、糯米鸡这类,每天吃还真有点受不了。生了几场病之后,我开始关注养生,吃食偏寡淡,喝粥都不加咸莱了。

武汉的早点里,唯有热干面还能每天吃上一碗,再就是街边的米粑,今早路过哪条街巷,就在哪里买一个米粑。武汉就是这点好,全城早点摊分布的极为均匀,无论你身在何处,总是走不出几步就能吃上早饭。

别人吃热干面,配锅贴煎包,我向单位食堂的师傅建议,要不来个清蒸胡萝卜吧,胡萝卜去皮洗干净,不加任何油盐调料,就这么下锅蒸,吃进嘴里的是胡萝卜天然的甜味,和热干面搭配还真是一绝。

吃油香就像一场舌尖上的冒险

采写 刘莉 摄影 张帆

食客:陈勇劲(湖北省美术院专职画家、尤其擅长水彩)

小时候我家住在中山公园对面,那儿简直就是早点天堂。新华路上的严氏烧麦只是很小一个摊,连个招牌都没有。人们生活节奏比现在慢很多,早餐摊边上排队的人格外多,望眼欲穿的等吃食,家长里短的聊着天。

我的父母上班时间都很早,每天塞给我2角钱,这对上小学的我来说真是天大的福利。因为不管他们多么用心的煮面加蛋,都不及外面的一碗热干面。

过早就是要去外面吃早餐,家里的自然不算。一接到钱,我就撒丫子跑出门,一路走一路买,把书包上挂着的大茶杯装满,再把手里抓满,这才边吃边往学校赶。

有一种叫油香的早点现在已经很难找到了,每当去吃它,就像舌尖上的历险。刚出油锅的油香,脆脆硬硬的壳,一口咬下去,炸得金黄的皮里流出滚烫的红糖,舌尖猝不及防的起泡,却还忍不住要咬第二口,因为太香,香得连命都不想要了。

小时候过早贪多,吃到人至中年,念念不忘的就只剩下热干面、牛肉面和烧麦老几样。就像相伴到老的朋友不多,唯有这几样还能轻松找到当初的味道。

可惜在美院念完书后,生活圈子从汉口挪到武昌。尽管靠着昙华林这个武昌仅存的老城区,早点的花样和品质却大不如前。更悲催的是,为了照顾儿子的营养和卫生,过早的地儿搬到了自家饭厅。今天是鸡蛋面,明儿是自制的汉堡,守在一张桌子上看儿子吃得津津有味,我却“同桌异梦”。

好不容易守到他不用上学的周末,睡个懒觉后,开一小时车带一家三口去江大路吃碗热干面,或者去墨水湖吃碗牛肉面,本来稀松平常的过早好像变成了件充满仪式感的事儿。要是周末有应酬,连这一周仅有的一次口福也被剥夺了。有时候去外地创作超过一个月,回武汉的第一个早晨冲去过个早,感觉整个人都回过神未了。

记忆中爸爸的爱,就是白色信封里的两块豆皮

编辑 刘莉

胡榴明:武汉作家,代表作有《红裳》、《武汉老公馆》等。

早点

三餐中,武汉人讲究过早,就是吃早点、吃早餐,过早的时间拉得很长,从清早太阳还没冒头,直到日头当顶,精确到时间是上午6点到中午12点,随时随地都有人过早,不是在家做而是在路边摊上买,从小我就不在家吃早点,武汉人没有在家做早点的习惯。

豆皮

最深刻的记忆是我六岁那年,读一所破寺庙改建的小学,校舍什么的简陋之极,一天,冬天吧,起晚了来不及吃早点就背着书包往学校跑,课间休息,同学喊:“胡榴明,你爸爸给你送过早的未了!”父亲在教室外木结构厅堂的木板墙边站着,手里捏着一只白色的信封,递到我的手心感觉热乎平软绵绵的一团,打开一看,里边装着两小块又香又热的豆皮。

米粑

最令人欢欣鼓舞的时刻就是锅盖揭起来的那一时刻,热呼呼潮润润的乳白色的蒸气冲上来遮住对面人的脸,香甜的气味冲进鼻子里去,一会儿,白气散开,众人的目光盯紧大铁锅,十几只圆圆的米耙摊着白汪汪胖呼呼的肚皮,拿小铁铲两只两只面对面一合,焦黄那一面朝外,软白那一面朝里,一只米耙耙就这么做成了。

吃一个面窝,走三站路

采写 艾思思

食客沈嘉柯(中国新生代作家代表人物之一)

从16岁来到武汉,我已经在这座城市生活了16年。作为一个码字的,我的作息规律和上班族不太一样,经常没有早上。但只要偶尔早起,都不会放过难得的过早机会,一个面窝或糯米鸡,再配上一杯豆浆,值得我走三站公交的路程。

那是武昌民族大道和楚雄大道交汇处的一个小小的炸面窝摊点,摊主每天做的不多,大概早上9点就卖完收摊了,有几次兴冲冲地跑过去,却失望而回。在光谷这个以学生居多的城区,过早氛围没有汉口那么浓,也难寻找太多老武汉特色的早点,于是这家虽然有些远、收摊又早的面窝摊,还是成为我过早的必选之地。不过论起吃过最惊艳的面窝,还是属亚贸与街道口之间一条小巷里,几年前去吃过一次,面窝中米和黄豆的比例搭配完美,非常好吃,前不久又去了一次,这家摊子竟然还在,真是“武昌面窝之幸”。

因为住在中南民族大学,学校里的食堂成为最方便的过早地点,种类全,我想吃的面窝和糯米鸡都有。虽然味道比不上街边的那几个早点摊,聊以慰藉足够了。

《生活秀》的主角其实是鸭脖

编辑 刘莉

池莉:当代著名女作家,武汉市文联主席。代表作《生活秀》、《来来往往》、《来吧,孩子》等。

范沪芳楼上楼下地跑了两趟,买未了银丝凉面、锅贴和油条,自己又动手做了蛋花米酒,煮了牛奶,还上了小菜,小菜是一碟宝塔菜,一碟花生米,一碟小银鱼,一碟生拌西红柿,这是现在时兴的营养生菜。范沪芳历来是讲究生活的,她十六岁就红过,吃过天下的好东西。

鸭脖子

来双扬巧嘴巧舌地说:“鸭颈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却是活肉,净瘦,性凉,对老人最合适了。再说,要过节了,图个口彩,我们吉庆街,有一句话,说是鸭颈下酒,越喝越有。范阿姨,你和我爸爸,吃了鸭颈,就有福有寿了。”

糊米酒

米酒、小汤圆当然是这个小吃里必不可少的主角,那一颗颗的红枣更增添了它的甜蜜。看似简单,其实做起来还是很有讲究的:雪白的糯米粉在主人的搓搓捏捏下成条状,顺锅边推下去,下米酒加糖桂花和白糖,起锅前顺一个方向徐徐勾芡,顺势搅拌。下芡和下酒都是极为重要的,酒下多了酒气太重,下少了米酒不香。

为吃一碗糊汤粉,坐车花的钱比饭钱还多

编辑 艾思思 摄影 张帆

匪我思存:作家。代表作《来不及说我爱你》《佳期如梦》《千山暮雪》等。

糊汤粉

过早,我个人最喜欢老杨家的糊汤粉,在汉口的南京路。南京路是一条很窄的街道,也是一条非常有趣的街道,这里不仅有最好吃的糊汤粉,还有无数承载过历史的老建筑,大部分都是民国时期风云人物的旧宅。比如,离老杨家糊汤粉不远的吴家花园,就是军阀吴佩孚的公馆。

早点

因为生活在这里,所以喜欢的地方很多。比如我家附近的莱场我就很喜欢,因为菜场门口的热干面很好吃,炸面窝也很好吃,牛肉粉也很好吃。菜场里卖的鱼圆子很好吃,还有荠菜春卷特别香。对不起我是个吃货。

给外地朋友寄热干面,一次5箱

采写 艾思思 摄影 张帆

食客:江兆旻(光谷客-17排剧院导演)

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武汉人为什么喜欢边走边吃早点呢,后来和朋友们讨论后得出一个答案,武汉的早点好像大部分都是干的,你看热干面、豆皮都是,拿着吃很方便,如果你让一个上海人吃着雪菜面走路,那就很困难了。

在饮食上,我一直吃的很清淡,小时候在江浙那边,早上一碗泡饭,汤汤水水的很好消化。后来到了武汉,开始吃汤面和汤粉,可惜因为胃不太好,热干面、烧麦、豆皮这些过油过糯的都不太能吃。不过很爱吃欢喜坨,圆圆一个,炸到酥脆。

有朋友来武汉,我会带他们去户部巷,吃蔡林记的黑芝麻热干面,没有一个不爱吃的。爱人在外地工作时,曾经一次,我寄了5箱蔡林记的速食热干面过去。甚至于在成都的朋友,都对我寄去的速食热干面赞不绝口,再见到我时,第一个要求就是:再寄几箱热干面。在成都这么一个川菜宝地,武汉小吃竟然俘获了一个当地人的胃。

再贫贱之家也吃得起一碗粉

编辑 刘莉

叶倾城:原名胡庆云,作家,祖籍湖北,曾在武汉成长,著有《爱是一生的修行》、《原配》等。

欢喜坨

它名字可爱,模样也好。糯米粉子,雪白驯良如新妇,任人揉扁成微凹的饼,小竹签子,信手挑了蜜糖、桂花、豆沙、芝麻——或许还有其他,但我认不全一芬芳诱人地,充实了它的心。封口,揉圆,芝麻里滚一道,就下了热油锅。师傅任它煎炸,不时拨弄一下,它便溜溜翻个身,与热油更加亲密接触,而香气四溢,那香是催魂铃,勾动馋虫。夹起来,一个个,圆鼓鼓、胖嘟嘟,金灿灿,香喷喷的欢喜砣,又披了万点芝麻蓑衣,奢华的金,是琉璃世界白雪红梅,宝玉曾披过的那一袭。

米粉

武汉米粉通常不过两种,一种细粉:莹白,半透明,如塑料线,或者诗意的春雨;一种宽粉:三分宽,玉色新摊,有隐隐气孔。摊主粉筐里一揪一把,沸水里荡一荡,另一只手已经迅捷地取碗、舀汤、放盐、味精、葱花,米粉水汪汪地出锅入碗,成了。它便宜,再贫贱之家总也吃得起一碗粉;又简单易熟,水中一过,清汤清水就是一餐,却不饱人,顷刻便饿。

爱吃热干面,武汉人性格使然

编辑 艾思思

易中天:作家、历史学家、学者。厦门大学人文学院中文系教授。代表作《易中天品三国》、《我山之石》、《读城记》

热干面

爱吃热干面,我以为正是武汉人性格所使然:爽快而味重,干脆而利落。他们处理人际关系,也喜欢像吃热干面一样,三下五去二,不嘀哆,也不装模作样。

热干面是武汉特有的一种小吃,一般做早点,也有中午晚上吃的。做热干面工序很多。先要在头天晚上把面条煮熟,捞起来摊开晾凉,拌以麻油。第二天吃时,烧一大锅滚水,将面放在笊篱里烫热,再拌以芝麻酱、小麻油、榨菜丁、虾皮、酱油、味精、胡椒、葱花、姜米、蒜泥、辣椒(此为最正宗之做法,现在则多半偷工减料),香喷喷,热平平,极其刺激味觉。武汉人接过来,稀稀唆唆,吧答吧答,三下五去二,眨眼工夫就下了肚。第二天,又来吃,永远不会细嚼慢咽地品味,也永远吃不腻。所以有人说,爱不爱吃热干面,是区分正宗武汉人和非正宗武汉人的试金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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