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重逢

陶粲明

杰西和塞林娜于旅途中相遇，当火车抵达维也纳时，杰西提议下车，在维也纳度过了这趟旅程的最后一夜。两个青春年少的人儿似乎有着说不完的话题：爱情、友谊、生命、死亡……日出之前，他们将各奔东西，似乎一切都来不及了。于是，情意相投的两个人相约半年后再相聚。他们把一切交给缘分，甚至没有交换电话。

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缘分是多么靠不住的东西，缘分也是需要一丝一缕的线索，挥不去的牵挂，心心念念的执着才能拥有的，而有时候，缘分就是不爱的一个动人借口。

日出之前，他们分离，杰西回到纽约，塞林娜回到巴黎。

他们的这一段故事，叫《日出之前》，又叫《爱在巴黎日出前》。

因为外祖母的去世，塞林娜没有赴那可能决定人生走向的半年之约。于是，两个人从此音讯皆无，失去了彼此。就像那句妖言般的老话：高墙万丈，挡的是不来的人，要来？是千军万马也挡不住的。为了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再见塞林娜，杰西用几年的时间把他们曾经相聚相爱的那一夜写成了一本畅销书，宣传图书的最后一站是巴黎的一家书店。塞林娜，正是这家书店的常客。

人与人的相遇是偶然的，错过则是必然，因为时间在无限可分中被引发出无数的岔道。要制造偶然，必然是你心中有渴望。他们在离杰西返程飞机起飞前的一个多小时相见了。他们只剩下短短的75分钟。他们的最大敌人似乎依然是时间，但，爱情的最大敌人却不是时间，时间有时更像个幌子。

从小咖啡馆到并不宽敞的左岸大街，从塞纳河的游船到塞林娜居住的巴黎老街道，最后，来到了塞林娜的家。他们有那样多的话要说，工作、爱好、生活还有性和宗教，他们都想知道，都想告诉对方，看片的你，通过他们仿佛无法穷尽的对话勾勒出了9年前那一场无法忘却的爱情，也一点一点地知道了，当遭遇真爱后，就很难再爱了。已重新恢复单身的杰西说：“在我快要举行婚礼的那几个月里，我一直在想着你。我看着窗外，然后我想我看见了你，就在教堂不远，是吗？撑开一把雨伞并且走向13号和百老汇的街角一家熟食店。我想我快要疯了，但是，我想那可能就是你。”

塞林娜与杰西没有片刻停顿地交流着，语言，像温柔的泉涌，让读字幕的你目不暇接。你相信这一刻，当他用语言围绕着她，就是他的思想在拥抱她。对于她，也一样。

两个人，用漫游的形式用对话的方式撑起一部影片成为一个故事有期待有猜测有无尽的爱意，是怎样的魅力与美丽才能做得到。那些平凡的语言柏拉图式精神恋爱的格调一气呵成的对话什么时候开始胜过了拥抱亲吻与肌肤之亲的？生活中要找到一个可以无所不谈的人，是多难多不易的事儿：我们常常是还没开口，话就已经说完；要不，就是无言以对；或者，一笑而过。没有诉说的欲望，也许是知道，没有遇见那个真正想倾听的人吧。在那个人未出现之前，你宁愿保持矜持的沉默。

有一段时间，你也这样不论时间地点地跟相隔遥远的他说过话，几个小时是常有的事情，那是因为相信，有爱。他喜欢听你的声音你的废话你说的每一个字，只要是你，他就不会没有时间。而现在，你还敢吗？早已是顾忌重重不敢造次了——因为，他很忙了。而你确信，一个男人给的很忙的信号和他的犹豫一样，含义都是拒绝。语言，就是心灵的性爱。而找到心灵性爱的对象，要比找一个身体的性爱对象难上百倍千倍。

夕阳，一直在他们身边徘徊，为这场遇见打上了绝美的底色，杰西一次次把时间往后拖延，但，当他让送行的司机在街边等候，他要送她上楼时，你很清楚，他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他们在这短短的即将分离的有限时间里，再次确认了爱——无法被替代的爱。

在重逢的光阴里检视自己拥有的生活，貌似完美，但，没有这份爱，是一个巨大的缺陷。

“你，要误了飞机了。”塞林娜看着深陷在沙发里沉浸在斜阳中的杰西，再次提醒。“我知道。”杰西淡淡地回答。屏幕暗下去，看片的你对这样的场景有似曾相识的悲怆感觉。

影片毫不犹豫地结束了。一次牵手也没有，你却不觉得有遗憾。

这样的再一次相遇，改变了什么？或者，已经改变了很多。如果已经驻扎在彼此的灵魂深处。

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不管是否有结果，重逢，是上天的恩赐。如果一别成永诀，那曾经的爱意不过是空中的楼阁，只会感觉茫然和自欺。于是，我们需要重逢再见来确定爱的存在，我们甚至需要再续前缘，把真爱落在实处。要不然，生命，会留下一个巨大的窟窿，在每个梦回时刻，惊吓你于空空的张开的双手——那是虚幻还是真实？如果没有重逢，谁也不能给你想要的答案。

重来的爱，止于语言止于爱。其实，说重来似乎并不准确，因为，于爱着的人，这爱，应该并未曾失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