亿万富豪“买报纸”

祝跃

美国报纸业在8月初经历了一次巨变：在短短两天内，著名的《波士顿环球报》和《华盛顿邮报》被相继出售。

“《波士顿环球报》和《华盛顿邮报》有着相同和不同的地方，前者坐落于波士顿，影响范围限定在国内，后者位于美国的首都，是国际性的报纸。两者的价值观是不同的。”资深媒体分析师哈罗德·沃格尔（Harold Vogel）说，“但是它们也有相同点——都是拥有百年历史的知名报纸，而且都有了新主人。”

其实两者还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它们的新主人都不是媒体行业出身。《波士顿环球报》以7000万美元的价格卖给了英超利物浦和美国棒球联盟波士顿红袜队的老板、投资商约翰·亨利（John Henry）；《华盛顿邮报》则以2.5亿美元卖给了IT大亨、亚马逊创始人杰夫·贝索斯（Jeff Bezos）。

报纸的魅力

巧合的是，《波士顿环球报》和《华盛顿邮报》在出售前都陷入了困境。由于新媒体的冲击，《波士顿环球报》的发行量较1993年下跌了一半而且仍然在不断流失读者，2013年上半年的营收下降了10个百分点；《华盛顿邮报》已经连续七年遭遇销售下滑，在2013年上半年亏损了3320万美元。

正是因为如此，两家报纸的母公司《纽约时报》集团和华盛顿邮报公司迫不及待地将这两个烫手山芋扔出，即使出售价格不到它们原本购入时的30%。

“以超低价拥有百年历史的老牌报纸”也许是约翰·亨利和杰夫·贝索斯果断出手的原因，当然，“不差钱”的两位亿万富翁绝不仅仅是价格便宜才会去收购《华盛顿邮报》和《波士顿环球报》。

对于约翰·亨利来说，他与波士顿有着很深的渊源。早在2002年的时候他就买下了当地棒球队波士顿红袜，而买下当地最大的报纸之一无疑让亨利与波士顿地区的联系变得更为紧密。

“波士顿地区是一个繁荣、有活力的市场，它需要一个强大且持续发展的《波士顿环球报》在这个社区的未来长时间发展中扮演重要的角色。”约翰·亨利说。很显然，收购《波士顿环球报》是其加大在波士顿投资以及对波士顿和马萨诸塞州示好的一个信号。

而杰夫·贝索斯收购《华盛顿邮报》则可能要归结于他与华盛顿邮报公司董事长唐纳德·格拉汉姆（Donald Graham）良好的个人关系。出版业分析师肯·多科特（Ken Doctor）认为贝索斯的出价比《华盛顿邮报》的现有市值要高。《华盛顿邮报》发行人、格兰汉姆的外甥女凯瑟琳·韦茅斯（Katharine Weymouth）说：“我们以前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出售《华盛顿邮报》，但考虑到连续7年的发行量下跌和广告业务萎缩，这对我们家族来说可能是最好的结果。感谢贝索斯先生这时给予我们的帮助。”

无论是出于商业目的还是朋友情谊，贝索斯和亨利收购老牌报纸的动机中包含了一些相同的因素。

首先是感情因素，亨利与波士顿的渊源让他自然对《波士顿环球报》感情颇深，据他所述，他在收购红袜队之前就喜欢通过《波士顿环球报》来了解该队的信息。而对于贝索斯来说，《华盛顿邮报》是他长期订阅的报纸之一。“我在认识格拉汉姆之前就开始阅读《华盛顿邮报》。现在我很高兴能够通过这种方式（收购报纸）成为‘华盛顿的一员。”贝索斯说。

其次是彰显个人魅力的心理因素。肯·多科特认为亿万富翁都喜欢彰显自己的个性。“他们总是希望自己能够在社会、城市、金融领域有着出彩的角色，而收购知名报纸毫无疑问是彰显个性，扩大知名度的有效手段之一。巴菲特自己和他的伯克希尔公司就收购了不少在当地颇有名气的地区性报纸。”多科特说。另一位媒体分析师克莱格·胡贝尔（Craig Huber）则认为贝索斯和亨利购买《华盛顿邮报》和《波士顿环球报》更多地是将它们看作自己的“战利品”。

正如《时代周刊》所说，“一些亿万富翁喜欢豪车、游艇和飞机，还有一些喜欢报纸？？”

收购后的前景

8月5日，约翰·亨利拜访了《波士顿环球报》的办公室，与编辑和记者们交谈。之后他表示可能会聘请专业的人士来帮助他“持续地为报纸在波士顿地区中的地位做贡献”。波士顿当地另一家报纸《波士顿快报》发表文章称“纽约时报集团将《波士顿环球报》卖给亨利是一个对当地社区很有益处的选择。我们几乎想不到比他更好的买家了。”

“他也许不是媒体行业出身，但他有着出色的投资和运营经验。”《波士顿快报》说，“最主要的是，他很有钱，而且愿意冒险。《波士顿环球报》在未来一定会发生较大的变化，但我们相信这些变化是朝着有利的方向发展的。”

而贝索斯收购《华盛顿邮报》则给业界带来了更多的兴奋，人们都在期待这位IT天才能够给《华盛顿邮报》带来什么样的变化。在其写给《华盛顿邮报》员工的信中，贝索斯表示“《华盛顿邮报》的价值观不需要做任何改变。《华盛顿邮报》的使命仍然是保持对读者的忠诚，而不是满足其所有者的私欲。报纸的领导团队更熟悉新闻业务。”但他同时也暗示《华盛顿邮报》现有的模式不是可持续的，现有的文化标准也是不能忍受的，因此《华盛顿邮报》“需要創新，需要了解读者所关心的东西”。

人们期待贝索斯能够将亚马逊在数据收集、管理等方面的成功经验带入《华盛顿邮报》，贝索斯本人则拒绝透露有关《华盛顿邮报》的未来计划，也不愿意透露是否会将亚马逊和《华盛顿邮报》联系在一起。

尽管约翰·亨利和贝索斯都没有透露太多有关《波士顿环球报》和《华盛顿邮报》的计划，但是人们认为两位亿万富翁很少做亏本的买卖。因此尽管《波士顿环球报》和《华盛顿邮报》的近况不佳，但是也许亨利和贝索斯能够找到让他们扭亏为盈的方法。

“亨利的利物浦、红袜和他创建的房地产投资公司都是赚钱的，他的商业天赋毋庸置疑。”多科特说，“而贝索斯的能力更是无可怀疑，现在的亚马逊可以说明一切。”而哈佛大学修伦史坦中心（Shorenstein Center）媒体、政治和公共政策部门主任阿历克斯·琼斯（Alex Jones）对《波士顿环球报》和《华盛顿邮报》在两位亿万富翁手中的前景保持谨慎乐观态度。

“我觉得我们要以一种弹性的思维来看待这两起收购是不是有促进作用的。它们被售出的价格都比它们在上世纪90年代的价格低很多。”琼斯说，“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两份报纸都找到了富有的、而且愿意将它们保存下来的买家，这是最重要的一点。”

“他们必须决定哪里需要投资，哪里需要削减开支。我希望他们能够投资到新闻领域。我希望《华盛顿邮报》能够带回自己在今年刚刚取消掉的调查政府官员腐败的专栏。”琼斯说，“两位亿万富翁都有足够的资源去投资，但是他们肯花多少钱，如何花这笔钱是两份报纸复苏的关键。我假设两份报纸都会向电子化发展，但是内容是必不可少的，而这需要优秀的记者和编辑。”

拥抱未来和回归传统

阿历克斯·琼斯的话也反映了一个不容辩驳的事实：传统媒体正在逐渐向电子化发展。2013年初，《新闻周刊》完全抛弃了印刷版，全面转向电子版。而现在，美国所有的大型传统报纸，包括《华盛顿邮报》和《波士顿环球报》都有电子版本。

“我认为纸质报纸不会那么快消亡，但是如我们所知，我们生活在一个数字时代。”琼斯说，“现在有很多人每天都会阅读报纸，这种习惯不会改变，但是向数字化的迈进正在进行。人们手中的报纸正在变成手机和平板电脑。《华盛顿邮报》、《波士顿环球报》和其他一些报纸无法在发行和广告模式上跟上這样的步伐，造成了它们现在的尴尬。”

很显然，像杰夫·贝索斯这样的人入主《华盛顿邮报》，无疑会给《华盛顿邮报》以及整个传统媒体带来如何适应新时代的经验。

“有很多人因为这两份报纸的被出售而担忧出版业的未来，其实这没有什么，无论是贝索斯还是亨利都没有说要改变报纸的内容。”分析师多科特说，“人们真正纠结的是传统纸质媒体的未来，但我想说的是，时代进步是需要牺牲一些东西的。而在电子时代，牺牲的不会是《华盛顿邮报》，我们不能说出现在Kindle Fire上的《华盛顿邮报》就不是以前的报纸了。只要内容不变，传媒业依旧存在。”

如果说这两笔交易（特别是贝索斯收购《华盛顿邮报》）是报纸走向未来电子化的信号的话，那么它们也标志着报纸正在回归一种传统——“私人拥有的报纸”。

“以前有很多报纸都是与一些商界巨子的名字联系在一起，他们操控这些报纸，将它们视为表现自己品位和魅力的工具。”琼斯说，“曾经有一段时间报纸公司化似乎很流行，但现在的趋势表明私人拥有报纸的传统在金融危机后又占得了上风。”

“公司总是要讲究利益的，因此在一些决策方面往往显得缩手缩脚。金融危机对一些公司造成了不小的打击，迫使它们甩卖手中的报纸，这给了富豪们很好的机会。” 克莱格·胡贝尔说，“而将这些报纸看做‘战利品的富豪们往往愿意花大代价来维持这些报纸，也是维持自己的地位和尊严。”

就在贝索斯宣布收购《华盛顿邮报》后的第二天，美国另一家知名报纸《洛杉矶时报》曝出濒临破产，即将被出售的消息，有意成为这家媒体的新主人的包括科赫工业集团CEO大卫·科赫（David Koch）、新闻集团CEO鲁伯特·默多克（Rupert Murdoch）和投资家艾利·布若德（Eli Broad）这样的亿万富豪。大富豪“买报纸”的现象仍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