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

2013-04-29 00:44李雪静
青少年日记 2013年9期
关键词:死皮血迹跑操

李雪静

2013年4月18日 晴

月考结束,很意外地染上大病一场。连续三天高烧不退,嘴唇长满疱疹,破皮后结成黑红色的疤,像胜战之后长久徘徊在城墙上戴着丑陋毡帽的将士。疯狂地吞食维生素C,拼命填塞原本没什么好感的西红柿炒蛋,酸的菜汁碰到伤口,简直是欲哭无泪的疼,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只能一再强迫自己,张开嘴,咽下去。妈妈从家里送来了香油,每晚都要强忍着那股香腻的怪味用棉签将它小心地涂到嘴唇上,厚厚的一层油常令我夜难成眠。每餐吃饭,我都得花至少四十分钟才能吃个六七成饱,四五天下来,估计人也瘦了不少。每天早晚的洗漱,刷完牙后嘴都会鲜血淋漓,然后在旁人震惊的目光中我边用纸擦血边计算这么多的血病好以后我要吃多少红枣才补得回来。

虽然这样的疼痛令人难以忍受,但其实最令我难以忍受的是日日夜夜频繁出现在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眼神无力,嘴唇肿大了一圈,头发乱蓬蓬懒得梳理。作为一个在乎形象的人,我承认这种变化是比较可悲的。我也讨厌身边各种人或这或那的关心,讨厌他们灼热的目光耀着我难看的脸。在这样没形象的时刻,我巴不得平日最愿弃之的孤独与我如影随形。

我渴望老天快点为我开一条缝好让我藏进去,我开始对许多过去我在意的东西(比如:头发)随随便便。我开始惧怕与人交谈,开始躲避并无恶意的嘘寒问暖。我把更多的时间扔给书本,期待这种被迫的学习能予以我某种心理安慰。我也不清楚它奏效了没有,反正,连我对生活的态度都快变得无所谓了。

如今我大约是带着某种颤栗在写这篇文章,以至于在停下来休息的片刻,我发现我似乎把对生病的厌恶夸大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但其实差不多就是这样的,大约人在比较可怜的生活间隙里夹着,总会生出些莫名其妙的想法来。

我幻想过无数次痊愈的场景。可能某天早晨我起床一看那些恶心丑陋的伤疤已经消失,也可能某个晚上当我洗脸时,嘴上的死皮随着水流离开我奔入下水口。这些幻想浸满可笑的英雄主义,我总希望病愈的过程也似好莱坞的英雄大片一样,用一堆砌了许多磨难的铺垫换一个迅速神奇又完满的结局。

可那个酝酿了好久的Magic time也不过发生在星期四的中午,我躺在我那窄而短的上铺床上面,从枕下摸出镜子,习惯性地开始打量我伤痕累累的嘴唇。镜子向左一点,照得到黑色干裂的死皮。我盯着它们,用手指抚摸它们,硬,而且边缘突起。我试着向上拨动其中一块,它居然随着我的动作轻易地向上运动。没有血迹,没有伤痛,我轻而易举地拂掉了几乎所有的伤疤。那一刻心中的感觉真的无法形容,像是缓缓摘掉了某个长久套在我心上的罩子,又像是亲手将自己从厚厚的覆盖物里解放出来。嘴唇仿佛几分钟前刚造出来的一般,嫩,软,泛着好看的粉红色。我简直要忍不住痛哭一场才好,才对得起自己在深夜里咬着被子的失眠,才配得上自己忍着剧痛拼命吃下去的番茄炒蛋。它是新的,而我也获得了一场新生。

那个下午我持续地笑,用各种方式。一个周来第一次认真地梳了一次头。换了新衬衣,仔细地洗脸。我终于不用在走进教室时用力地抿住嘴,即使没人会注意;我终于不用在经过人多的地方时低下头;不用戴着蓝色的医用口罩跑操;不用花很长时间吃饭;不用强迫自己吃西红柿;不用避免与同学交谈;不用闭着嘴笑;不用每天口袋里装三包纸巾擦拭血迹……我终于变回了原来的样子,可也不完全是原来的自己。我花了这么久变成那个健康的最初的我,仿佛用尽全力趟过一江奔涌的水,虽然战胜江水的人没变,但在那样激烈的水流里,身体中的某些东西一定会因为冲刷而微妙地改变了形状。

是的,这一定是一场新生。从前视而不见的,如今应该加倍珍惜。其实要不是借病痛的眼我也不会看见,那些习以为常的原来那么美好。

山东省青岛市第58中学2011级(4)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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