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鲜
《庄子·养生主》描绘庖丁解牛:“手之所触,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踦,砉然响然,奏刀騞然,莫不中音。合于《桑林》之舞,乃中《经首》之会。”就解牛这一领域而言,庖丁是专家,因为在他眼里,解牛不仅仅是职业,更是一场艺术盛宴。连解牛都可以音乐化、舞蹈化,教学不可以吗?梁实秋在回忆自己的老师梁启超时,说老师上课时“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我们的课堂如何走出刻板,摆脱说教,怎样寓教于乐,给人魅力四射之感?这值得每一位初登讲坛的青年教师思考。
认认真真准备一节课,上课时却发现学生一脸茫然甚至昏昏欲睡,身为一名教师,会有一种令人懊恼的挫败感,而正是这种挫败感促使我们不断去探求教学这门艺术最奥妙与令人费解的地方。笔者在有限的实践中逐步获得一点浅见——唯让“美感”走进语文课堂,方能激扬文字,挥洒文墨,陶冶情操,砥砺德行。
一、音美以感耳——读出抑扬顿挫
怎样激发学生对诗歌的兴趣?何以尽显诗歌语言的魅力?如何使学生徜徉于诗歌跌宕起伏的情感世界中?不妨让音乐走进课堂,配乐吟诵。以审美为核心的音乐艺术是最贴近生命本质的声音,音乐给人无限的愉悦和鼓舞,使我们活泼的生命力、想象力、创造力得以伸展,从而开启心智之门。音乐走进课堂,有助于唤醒学生的审美细胞,发挥想象力,用心灵感知诗词中的景、情、理。
品读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一文时,不妨播放古筝曲目“春江花月夜”,让学生配乐吟诵。诗歌自古就是词与乐的统一体。《礼记·乐记》记载:“诗,言其志也;歌,咏其声也;舞,动其容也;三者本于心,然后乐器从之。”早期的诗、歌与乐、舞是不分家的。诗就是歌词,配合音乐、舞蹈而歌唱,现在,诗与歌统称诗歌。虽说诗歌的原有曲调目前大部分已经遗失,但我们可以通过诗歌的韵脚与平仄把握其基本韵律节奏。
讲授《春江花月夜》一文时,先在诵读中感知节奏: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光/无月明。读准节奏之后,还得把握诗歌语言抒情性与音乐性的特点。诗中写景的句子应读得轻柔婉转,读出春江花月夜这一意境的空灵澄澈、飘摇迷蒙之感;蕴理的句子“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则应读得舒缓悠扬,读出求索天地、感慨万千之意;最后抒写游子思妇相思之情的句子则应读得哀婉伤怀,思情悠悠。所以说吟诵诗歌不能满足于读准字音的机械重复,而是要读准节奏,读出韵律,伴随着与意境相似的音乐,进而置身诗境体悟情感。
在诗歌教学中大胆运用音乐,不是舍本逐末,而是用音乐美唤醒学生沉睡的心灵,进而化为画面美与情感美。《诗·大序》曰:“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咏歌之,咏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语文课程标准》也明确指出:“要让学生充分地读,在读中整体感知,在读中有所感悟,在读中培养语感,在读中受到情感的熏陶。”通过诵读能让人体味到作者的“弦外之音”、“言外之意”。
其实,诵诗在日本上流社会已成一种“时尚”。2008年在日本驻华大使官邸曾举行了“汉诗·短歌咏唱会”。会上,日本著名歌唱家、朗诵家室伏寿冠女士请中国作曲家为唐诗作曲,并为大家演唱了孟浩然的《春眠不觉晓》以及李白的《山中与幽人对酌》等。室伏寿冠女士还称将来有志于组织一次“唐诗万人大合唱”。由此可见,中华文学中的艺术奇葩——古典诗词深受国内外人民的欢迎。而表达这种热爱的方式之一就是吟诵,吟诵可激发学诗的兴趣。讲授诗歌时,声情并茂的诵读不只是培养语感,耳濡目染、潜移默化,美的感受自然深入人心,美的顿悟与感知也自然提升。
二、文美以动魂——感悟动人形象
语文教材被誉为语言的图画、生活的教科书,是真与善相结合的美的世界。文学不仅美在语言的韵律,还美在由内容架构的动人形象。因此课堂上应注意感悟文辞背后的形象。
杜牧在《阿房宫赋》里为我们描摹了一个繁华迷离的宫女生活图景:“明星荧荧,开妆镜也;绿云扰扰,梳晓鬟也;渭流涨腻,弃脂水也;烟斜雾横,焚椒兰也。”除了赏析语言的整齐和谐之外,教师可以让学生试着用散文化的笔法还原宫女生活。有学生写道:“宫女繁多,生活奢华,他们早晨起来梳装打扮,铜镜明亮闪耀,乌发如云,脂水横流,他们焚烧香草,到处烟雾缭绕。”这样设计有助于调动学生的想象力,感悟文字呈现出的富丽奢华的宫女群像。
文学中的形象繁杂纷呈,有个性不一的人物形象,也有四时不同的自然物象。《荷塘月色》里有这样一段:“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泻在这一片叶子和花上。薄薄的青雾浮起在荷塘里……如梵婀玲上奏着的名曲。”如何体悟月下荷塘的自然美、朦胧美、动态美与音乐美?教师何不让学生微微闭上眼睛仔细聆听感知,自己伴着音乐深情范读,月光之美在于静中有动,荷塘之美在于动中有静。感悟大自然的静谧与和谐,首先需要创设情境,引领学生沉浸内心,这样方可融入自然,感知体悟。
语文教材里并不缺乏动人的文学形象,而学生的人生阅历有限,如何调动学生有限的智力情感因素去感悟庞杂的人物形象抑或山川美景,需要语文教师的深入思考与精心设计。
三、情美以悦心——探讨个人情怀
文学即人学,情动而辞发。每篇作品的背后都有一个鲜明的时代抑或一位独具个性与气质的文人。从《春水》与《繁星》里可见一个冰清玉洁、童心未泯的冰心先生;从《我们仨》里可见一个哀而不伤、彷徨孤苦的杨绛老人;从《醉花阴》与《声声慢》里窥出李清照婚前的婉约甜蜜与亡国亡夫后的伤感悲戚。语文课堂上,师生共读文本,同醉于诗中的文辞与情感。蔡元培说:“美育滋于情感。”那么,感悟文学之美还得探究文字背后的个人情感。
赏鉴白居易的《长恨歌》一文时,不妨探讨隐藏在《长恨歌》背后白居易的种种“恨”。白居易曾评价自己的诗作《长恨歌》:“一篇长恨有风情。”风情,即男女私情, 就是男女之间的爱情。诗歌里一个是帝王叱咤风云,一个是美人倾国倾城。诗歌前半部分有对李、杨二人生活的讥刺与批判,但后文却转为同情与激赏。自古帝王可以“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但是唐玄宗却“三千宠爱在一身”,可见其专情且专一。玄宗自蜀返京,仙界寻觅,两人立誓天长地久。白居易未把杨贵妃写成妲己、褒姒这样的祸水,而是美化李、杨的爱情并称颂这种自由平等且生死相恋的感情。在白居易所处的那个时代,持有这样的观点是需要勇气和胆识的,这样前卫的思想源于他早年的恋爱经历。白居易十九岁时,与情窦初开的十五岁邻家女孩湘灵自由恋爱。但因为家庭和门第原因,母亲始终不同意二人成婚。分手时, 诗人还写了:“不得哭/潜别离/不得语/暗相思/两心之外无人知/彼此甘心无后期”(《潜别离》)的沉痛诗句。写《长恨歌》时白居易已经35岁,却仍未成婚。如此看来,《长恨歌》不仅表达了对李隆基与杨贵妃二人感情悲剧的叹惋,更是借前人的悲剧,宣泄自己与湘灵相爱却不能长久的怅恨。
徐志摩在《再别康桥》里留恋的不只是剑桥的学习生活,更有对林徽因的刻骨记忆。沈从文在《边城》里呈现了唯美的爱情纠葛与淳朴的风土人情,源于他进入北京后对湘西乡土与民风深深的眷恋。每一部作品背后都有一份独特的情怀,需要师生共同去采掘体悟。
我们的语文教学不得不面对高考,但绝不能成为高考的俘虏。化语文课堂为品读文学的艺术盛宴,文学给人的首先是美的熏陶。“美”可以超越利害,融合人我,从而完善人格、升华境界。蔡元培曾说:“我们提倡美育,使人类能在音乐、雕刻、图画、文学里又找见他们遗失的情感。我们每每在听了一支歌,看了一张画、一件雕刻,或是读了一首诗、一篇文章以后,常会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四周的空气会变得更温柔,眼前的对象会变得更甜蜜,似乎觉得自身在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伟大的使命。”文学既然是“美育”的一种手段,我们的语文课堂难道不正应该追求美感吗?
作者单位:宁夏回族自治区六盘山高级中学(750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