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酒干”曲，两把辛酸泪

以人为本

这是一首年代久远的歌了，却经久不衰地被传唱至今。这其实是一首很感人的歌曲，却慢慢被歌手们翻唱得变了味，似乎成了一首单纯的摇滚歌曲，没有了催人泪下的感觉。

闽南、台湾一带的男女老少们，人人都会扯着嗓子唱上几句“酒干倘卖无”。

这是一句闽南语，大意是说：“有酒瓶子要卖吗？”酒干，即空酒瓶子。闽南、台湾一带收购废弃的空酒瓶子，再卖到废品回收站里赚点小钱的人，都是一边走街串巷，一边高喊“酒干倘卖无”。若是谁家里有空酒瓶子要卖，就会叫住这收购废品的人。

很小的时候，我就常常唱这句“酒干倘卖无”，却从不知道原唱是谁。我以为这是一首流传民间的歌，也不知道完整的歌怎么唱，只会这最脍炙（kuài zhì）人口的一句。

到了再大一点，我上了小学，认识大部分歌词了，也知道唱这首歌的是个女歌手，却以为这只是一首劲爆的摇滚歌曲，没想到它的背后，竟隐藏了那样凄楚的故事。

故事的主人公哑叔是曾参加过抗日战争的退伍军人，他在一次冲锋陷阵时被敌人用刺刀割断了声带，变成了哑巴。后来，他的听力也丧失了。他到了台湾，靠收购废品为生。他家的墙壁是由一个个空酒瓶子叠在一起做成的。四面所谓的“墙”就是一个个圆圆的玻璃酒瓶，绿色的、简陋的。

他没有妻儿，没有朋友，因为不能说话，所以用敲击声代替了“酒干倘卖无”的喊声。

有一天，哑叔在路上看到一个弃婴，她是个女孩。他高兴地把她抱回家。一个单身而又穷困潦（liáo）倒的聋哑男人养育一个婴儿，那份辛苦可想而知。他每天忙忙碌碌，但看着她一点一点地长大，辛劳便化为喜悦。

女婴终于长大了，很乖巧、孝顺，性格开朗，模样可人。哑叔则变得苍老，满脸皱纹，白发丛生，身体瘦弱，老态龙钟。

不变的是变成老人的哑叔依然慈爱善良，家里依然不宽裕，墙依然是那些空酒瓶子。

女孩爱唱歌，有一副好嗓子。她结识了一个青年，他英俊而有才华，只是怀才不遇，是一个尚未成名的词曲作者。

他俩志同道合，常常在一起说说音乐，唱唱歌。

女孩身体不太好。有一天，哑叔买了一只小狗，准备宰杀了炖给女孩吃，让她补补身子。可女孩舍不得，把小狗留下了，并将它取名为“旺才”。

青年常到女孩家，帮他们家干一些活，和她一起逗逗旺才。青年几乎成了他们家的一员。

斗转星移，时光飞逝，哑叔步履变得蹒跚，当年那留得一命的小狗也已长成威武的大狼狗。

女孩的歌越唱越出色了。后来，她终于成名。她忙得没有时间回家，没有时间陪伴哑叔，没有时间和青年相处了。

女孩出了名，却几乎失去了自由，经纪人不许她回家，不许她和青年来往，更不许她和哑叔见面。经纪人认为，一个大明星，怎么能有如此贫穷的家？怎么能有如此没有前途的男友？这些会影响她在歌迷心目中的形象。

青年劝说女孩不要舍弃含辛茹苦地养大她的哑叔，女孩却和他闹翻了。

有一天，女孩召开记者招待会，青年拉着哑叔去看望她。

久已不见女儿，哑叔激动地看着在镁（měi）光灯闪烁下的女孩，渴望女孩叫他一声“爸”。女孩的经纪人在旁边阻止女孩与哑叔相认。女孩在痛苦的挣扎之后，狠下心否认哑叔是她的父亲。哑叔虽然听不到，但是他知道女儿不愿意认他，浑浊的老泪缓缓流下。

哑叔落寞的身影在路上缓慢移动，身后跟着的，是那只养了多年的旺才。它同样低着头，仿佛知道主人的心情。

突然，一辆摩托车疾驰而来。哑叔因为是聋哑人，所以听不见那狂啸的马达声。旺才一个飞扑，把主人撞倒在路边，自己却被摩托车撞飞。

至今我仍然在想，不知道那个镜头是不是真的，拍摄时是不是真的让一辆摩托车碾过狗的腹部。那个镜头那么真，让人揪心。

哑叔把旺才带回了家。兽医摇摇头，意思是旺才没救了。

旺才躺在桌子上，满身是血，急促地呼吸着，一双眼睛凄楚而痛苦地看着主人。哑叔老泪纵横。哑叔知道它终究要死，与其让它忍受疼痛的煎熬，不如让它痛快地离去。哑叔痛苦地举起一根棍子，朝旺才的头部击去……

一切变得荒凉。哑叔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了。后来，他疾病缠身。

一边是落幕般的冷清，一边是舞台上的喧嚣（xiāo）。

一边是曲终人散后的凄凉，一边是好戏开幕时的热烈。

一边是失去的悲伤，一边是成功的喜悦。

女孩的成功，阻断了她和老父亲的联系，以至于对老父亲的疾病，她一无所知。

女孩要开演唱会了。

她开演唱会的那天，哑叔正好躺在病床上，被医生缓缓推入手术室。

青年为了唤回女孩，为她写了一首歌，歌名是《酒干倘卖无》。

青年在演唱会开始前，把歌送到了女孩的手里，并告诉她哑叔时日不多的消息。

女孩看了歌词后，痛哭流涕，父亲辛苦抚养她长大的一幕幕，如潮水般涌到她的眼前。

她利用所有的空闲时间学唱那首歌。在演唱会结束的时候，作为压轴，她演唱了《酒干倘卖无》：

多么熟悉的声音/陪我多少年风和雨/从来不需要想起/永远也不会忘记/没有天哪有地/没有地哪有家/没有家哪有你/没有你哪有我/假如你不曾养育我/给我温暖的生活/假如你不曾保护我/我的命运将会是什么/是你抚养我长大/陪我说第一句话/是你给我一个家/让我与你共同拥有它/虽然你不能开口说一句话/却更能明白人世间的黑白与真假/虽然你不会表达你的真情/却付出了热忱的生命/远处传来你多么熟悉的声音/让我想起你多么慈祥的心灵/什么时候你再回到我身旁/让我再和你一起唱/酒干倘卖无/酒干倘卖无/酒干倘卖无/酒干倘卖无……

全场歌迷无比安静地听着歌曲，演唱着的女孩泪流满面。

演唱会结束后，女孩没来得及卸妆，也没来得及换下演出服，便匆匆忙忙赶往医院。

躺在病床上的哑叔奄奄一息，看到女儿，他动了动唇角，露出了笑容。

女孩再也不管什么记者、经纪人、歌迷了，她不停地叫着“爸……”，内疚、遗憾、绝望地哭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