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澜·卢
今晚我想起了我的外祖父。几周前他给我讲了个故事,关于世界有多美好的故事。
我的外祖父母住在一幢黄色的木屋里,这是他们很久以前造的房子。他们有个大花园,他们总是在花园里花费很长时间。花草树木对他们来说意义重大。他们知道应该什么时候播种,什么时候浇水施肥,什么时候收获。他们总是讨论种植技术以及把花送给朋友或家人的事情。
他们造房子的时候,外祖父曾种过一棵苹果树,在花园的最深处。我从没见过这棵树,我出生时树就没了。
但是我听说过它。
树种上几年后,开始结出苹果来,很多苹果。外祖母用苹果做果汁和果酱。
但是不幸发生了。
那是个清爽的夏天,苹果很大很漂亮,马上就可以收获了。
但是一天早晨树被毁了。外祖父说当时看上去真惨。后来树就死了。
外祖父走进屋里把这个不幸的消息告诉了外祖母。然后他脱下工作服,换上干净的衣服,出门下坡,经过教堂,径直去了职校。
他和校长谈了话。
学校认真地处理了这件事,不久就有3个年轻小伙子认了错。
他们原本只是闹着玩的,但是后来一发不可收拾。
他们很自责。
这不是什么大事,但是也挺严重的。外祖父和校长都认为应当按章办事。
那个时候一棵苹果树值150克朗。最后决定,男孩们应该赔偿损失,每人50克朗。
外祖父说,当时这是一大笔钱。
男孩们应该每周支付一定的数额,从秋天一直到来年春天。
外祖父亲自去过学校,他知道男孩们没有什么闲钱,而且他们的家长为了送他们上学也已经掏空了口袋。他们必须从自己的零花钱里省出钱来,这意味着所有花钱的课外活动都必须大幅缩减。他们几乎买不了任何想要的东西,不能去电影院,不能与女孩约会,几乎什么都干不了。
每个周六,男孩们红着脸来到外祖父母的家门口付钱。他们很少说话,只是飞快地伸出手,把硬币塞到外祖父的大手掌里。外祖父严肃地点点头,清点一下。就这样日复一日,冬去春来。
5月,花园里又开满了花,职校也放假了,男孩们要回家了。他们最后一次上门都穿上了漂亮的衣服,这对他们来说是个开心的日子。他们按了门铃,外祖母引他们进屋,请他们吃蛋糕和华尔夫饼。
男孩们吃了糕点并付清了一笔欠款,还握了外祖父、外祖母的手。
男孩们都觉得轻松了,头一次开始和外祖父攀谈起来。他们说了些学校的事情以及暑假的打算,说了他们都是从哪里来的……他们的脸上堆满笑容,无债一身轻。
然后男孩们起身告辞。
外祖父也站了起来。
“等一等,”他说,“还有一件事。”
男孩们停了下来。外祖父走出客厅,走向厨房里硕大的橱柜,把手伸进柜子深处,拿出三个信封。然后他走向男孩们,塞给每人一个信封。
男孩们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们互相看了看,然后打开信封,很快眼泪从他们的脸颊上滚下来——外祖父把钱全都还给了他们。
外祖父说他一直打算把钱还给他们。这不是钱的问题,他说。
我想着那些男孩。现在他们都老了,已经过了50年。
他们一定找到了世界真美好的感觉。一切都很靠谱,一切都有意义。
我揣摩着他们现在都在做什么。他们大约都有了自己的家庭,还有个种着苹果树的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