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冷的下午茶

2013-04-29 13:03王泓人
文苑·感悟 2013年9期
关键词:生水小桶仁爱

王泓人

在加尔各答,我在特蕾莎修女创办的仁爱之家做义工,每天花在伙食上的钱少得可怜,早饭是仁爱之家免费提供的,午饭在萨德街附近一家小饭馆吃牛肉咖喱饭,两元钱;晚饭在另一家常去的卷饼店买鸡蛋卷和蔬菜炒面,四元钱。虽然这些很便宜,但天天吃咖喱饭的生活还是无法满足刁钻的中国胃。

“你们要是愿意,到我住处做中餐吃?”一起做义工的广东小伙文智说道。

文智大学毕业后开始间隔年旅行,已行走了近半年,漂过东南亚,从斯里兰卡来到印度,一路穷游,在许多慈善机构做义工。文智说,在东南亚和斯里兰卡旅行,想省钱就去寺庙借宿。不过此方法通常只适用于男性,女性恐怕要另辟蹊径,如尼姑庵、修道院。

文智又说起在柬埔寨旅行时的趣事。晚上借住在寺庙,与和尚们一起看英超,一和尚问他,中国男足如何?文智答曰:rubbish(垃圾)。反问和尚:柬埔寨男足如何。和尚答曰:Under rubbish(比垃圾还烂)。

文智租的房子位于中產阶级区,干净整洁,街区的氛围让人觉得舒服。然而就在一道小巷之隔的另一侧,就是又脏又乱的贫民窟,两边几乎只有一步之遥,一墙之隔却是两个世界。富人和穷人和平共处在同一空间,太不可思议了。

从此,我们常去文智家逗留,不为别的,就为能喝上干净的水。

尼泊尔人常喝生水,这句话放在印度也同样适用。我在尼泊尔几次腹泻之谜到了印度终于解开了:原来尼泊尔和印度的小饭馆桌上放的貌似饮用的水其实是生水。本地人都是直接喝生水,使得我天真地以为那是烧开过的饮用水,直到亲眼看见饭馆工作人员拿瓶子去接自来水,我才知道自己喝的也是自来水。不是自来水有问题,而是这水来源有些古怪,大街上挖口井,水便从这些井里拉上来,井旁边可能是茅厕和排污处,从这样的地方出来的水不怪才怪。说到这儿,我想起国内常开的玩笑,说中国人有着全世界最百毒不侵的胃,几乎吃遍元素周期表。不过,即使是如此金刚不坏的胃也难以顶住印度的生水,很少有人来印度没腹泻过的,真是一山还有一山高。

印度人上厕所不用卷纸,而是用水冲洗,所以印度的厕所下方都有个小桶和水龙头,这些玩意不是用来冲厕所,而是用来便后冲洗。起初我始终不明白那个小桶如何使用,直到做义工时在女病区亲眼看到病人使用之后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把左手当卫生纸用。小呆在男病区亲眼目睹男病人便后用小桶清洗,连续恶心了几天。这种方式或许很“环保”,但是无法避免重复污染的问题。每个人便后都用同一个小桶冲洗,想想后果,想想自来水。

因为污染源很多,所以在这里很容易被蚊虫叮咬。我人生第一次被臭虫叮咬的经历也光荣地贡献给了这片神奇的土地,把浑身上下咬出无数个奇痒无比的大红包,让我差点不敢出去见人。好在我随身携带的药物派上了用场,我从家里带来了感冒药、消炎药和一瓶云南白药,这些药物对我爬山、御寒、防虫给了很大的帮助,所以出门之前,一定要携带药品,随时备用。

仁爱之家像个小联合国,或者说是个世界文化交流中心。每天和来自不同地区的义工们谈天说地,不同的文化发生着碰撞,很有意思。和一起做义工的葡萄牙女孩聊起“葡萄牙”在中文里的意思,我告诉她葡萄牙在中文里就是葡萄和牙的意思。她特惊讶,也许我和她说说夫妻肺片,她就不会觉得奇怪了。一位台湾爷爷从一旁走过来说:大陆这些年发展太快了,人人都说快,可是你们知道到底有多快吗?

从政治到经济,从军事到两岸问题,爷爷一一说起来,他谈吐不俗,风趣幽默,不一会儿就让我完全折服于老人家的大局观和思考问题的高度。

我从言谈举止中察觉出爷爷不是普通人,最后果然得知这位老人家是台湾前“财政部长”,现任“监察院”院长王建煊。七十多岁的王“院长”热心慈善,近几年在大陆做了许多公益事业,此次偕夫人同来仁爱之家做义工是为了取经,回去将慈善机构做得更好。

内地慈善事业任重而道远啊,王“院长”说。我亦有同感。仁爱之家周日有小组分享活动,不同语言的分享组安排在不同时段,有英语、西班牙语、法语、日语、韩语等多种语言,却没有汉语,原因是讲汉语的义工远比日本、韩国义工数量少得多。如果除去港台地区,只计算大陆义工,更是寥寥无几。正是因为这样,登记时给义工的说明纸都是繁体汉字。做义工时,他国义工看到东亚面孔第一反应都是日本或韩国。

也许是春节将至影响了义工的数量吧。起初我这样想着,但后来发现不能用这个来解释,因为港台地区和韩国也是同一天过春节。一位韩国小伙说他过几天必须回家,因为父母不同意他在外过春节,这是韩国人非常重要的节日。

看来,我们真的任重道远。

摘自中国华侨出版社《再不远行,就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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