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raham Hill
不可否认,我们生活在物质极大丰富的世界里,随处可见大型购物中心,更别提24小时在线的购物网站。无论来自哪个社会经济阶层,人们都可以轻易把自己淹没在商品之中。可是没有任何迹象表明,琳琅满目的商品能绝对提升人们的幸福指数。事实或许恰好相反。就我个人来说,我耗费了15年,其间包括一场伟大的爱情、多次跨国旅行,才最终处理掉与我来说不必要的东西,之后我体验到了一种只需要极少物品便能享受的更加美好富足的生活。
我目前住在不足40平方米的一居室里,我的床可以折叠起来挂在墙上;单人衣柜里有6件白衬衫;旁边的矮桌抽屉里有10只浅碗,用来装沙拉和主食。与客人共进晚餐时,我会拉开可伸缩餐桌。我连一张CD或DVD都没有,书架上的书也只是从前藏书的十分之一。然而,20年前的我过的可不是这样的生活。一切始于1998年的西雅图,当时我和合伙人卖掉了自己的第一个互联网咨询公司Sitewerks,挣到了原来想都不敢想的财富。为了表示庆祝,我在西雅图炙手可热的国会山地区买了一栋四层别墅,为了填补约330平米的空间,我购买了一套崭新的组合真皮沙发(我个人的第一套)、价值300美元的眼镜框,一部发烧友级别的五碟连播CD机,以及其他数不胜数的烧钱的小玩意儿。当然,我名下还多了一辆配备了遥控启动器的涡轮增压沃尔沃黑色轿车!
我当时正为Sitewerks的买家鲍恩公司(Bowne)努力工作,没有时间一一挑选我的大房子所需的每件东西。于是我雇佣了一个叫塞文的人来做我的买手(这在当时可是很时髦的事儿)。他会替我走进商店,用宝丽来相机拍下我可能会喜欢的东西。然后我在闲暇之余会浏览照片,大笔一挥这些东西就会随着账单挪到我的家里。老实说,疯狂购物着实让我的肾上腺素飙升了一段时间,但很快我就发现连最高尖端的科技产品也难以引起我的兴趣。理论上升级了的生活为何无法让我更快乐?为何我比以前更焦虑了呢?
我一个单身汉,买了个这么大的房子:草坪要割,排水沟要清理,地板要吸尘,还有为了不让大房子空得可怕而招进来的室友要相处;轿车很酷,但上保险、清洗、加油、修理和登记样样不能少;还有各种高科技设备,我得想法让它们运作起来,这才对得起我花出去的大把银子。更甚的是,我必须让我的私人买手忙起来。我居然雇了私人买手!?天哪,我都变成什么人了?房子、车子现在成了我的新老板,它们给了我一份我自己从未申请过的繁重工作。
虽然不是每个人都能在年纪轻轻的时候就赚到一大笔钱,但我很清楚,我并不是唯一一个生活中堆满了无用之物的人。
在2012年年底发布的《生活在21世纪的家中》的研究报告中,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研究者们追踪了32个中产阶级家庭,他们发现所有的母亲在处理多余的家庭物品时,压力荷尔蒙都会飙升。有趣的是,研究表明有75%的家庭无法把车停入车库,因为里面堆满了杂物。
我们对于物品的无穷嗜好几乎影响了生活的每个方面。例如,美国的住房面积在过去60年间如气球般膨胀,现在的个人平均住房面积是60年前的三倍多。可是更大的房子依然装不下我们的财产——美国每年220亿美元的个人仓储业利润就可以证明这一点。那些被我们装进箱子里搬来搬去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呢?事实上,美国人消费的大部分东西甚至都不会装进箱子或存入仓库,它们最终的归宿就是垃圾桶,如,每年美国人购买的食品中有40%被当作垃圾扔掉了。
许多专家相信,消费主义及其所有产物,从自然资源开采到制造业再到废品处理,在把我们的星球推向崩溃的过程中起到了很大作用,近期一份上交美国国会的报告中有解释:气温上升、海洋酸化,以及冰川、海冰的融化“主要是由人类活动所引发的”。那么,人类永无休止的消费行为,是否实现了明显的幸福增长呢?美国西北大学的心理学家盖伦·V·博登豪森(Galen V. Bodenhausen)在最近的研究报告中,发现了消费行为和反社会行为的内在联系:“不论个性如何,当人们处于消费心态下,他们都会出现同样的心理问题,包括负面情绪与自我封闭”。尽管美国人的消费行为自20世纪50年代以来持续攀升,但幸福指数却相差无几,甚至略有下滑。我并不知道,自己为了填补大房子的疯狂采购竟是反社会行为的一部分。我只是在随大流,钱哗哗地来,也哗哗地走,身边的物件不断更换——直到我遇到了来自欧洲小国安道尔的美女奥尔加。与她坠入情网后,我与物品的关系便分崩离析了。
奥尔加在美国的护照过期后,我跟随她去了巴塞罗那,我们挤在一间窄小的公寓里,家徒四壁,但心满意足。我们在西班牙一直住到没有任何留恋了才离开。我俩仅往背包里塞了些衣服,洗漱用品和两台笔记本电脑,就踏上了新的旅途。曼谷、布宜诺斯艾利斯、多伦多,以及沿途许多地方都留下了我们的足迹。
作为有工作强迫症的企业家,我的太阳能背包就是旅途上的办公室,因此我无时无刻不在工作。我的生活充满了甜蜜的爱情、刺激的探险和我所关心的工作。大别墅、豪华轿车、昂贵的摆设、真皮沙发都离我远去,我感觉自己就像是摆脱了一份没有枯燥乏味、没有前途的工作——我自由了。
其实,我和任何人一样,也喜欢新颖别致的物件,包括小摆件、衣服、鞋子和一大堆说不出用途的东西。但根据我的经验, 当你拥有的物品超过了某个临界点,它们就会开始排挤你的情感需求。物品不仅仅会占据物理空间,还会占据你的精神空间。可是任何东西也别想换走我在曼谷街头与奥尔加一起度过的一秒钟。虽然最后我与奥尔加的关系还是结束了,但我再也不是原来的我了。物品被精简至最少,但我却拥有了更多的时间和金钱,以及更多的生活乐趣。
我现在仍是终身创业者,最近的项目是设计小巧却功能强大的房屋,比如我现在居住的40平方米的房间:可以舒适地睡下四个人;我常常与12个人一起共进晚餐。这类房间在设计上更简洁,也更多变,虽然价格低廉,但物尽其用,而其功能可以达到普通生活空间的两倍。
我的房子很小,但我的生活却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