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杀狩魔人

朱毓旭瑶

噬灵剑，这是我们家族制作的最后一把剑，它能将所有除人类以外的异类身上的力量吸收，被吸收力量的异类将变成普通人，不会对任何人存在威胁。你记住，我们家族制作的一切兵器不是为了枉杀好人！

【一、梦】

天色黑沉，仿佛要塌下来，周围黄沙一片，茫茫沙海之中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十六岁的阿辛。

阿辛现在的姿势是：右手搭在左肩上，挠痒痒。最近是梅雨季节，潮湿，他得了轻微皮疹，恶痒难耐；左手拿着街口卖的可乐，他晃了两下可乐罐子——好像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喝完了……

阿辛的装备：领口破了一个洞的T恤，沾着肯德基番茄酱的牛仔裤，手腕上绑着几条红线，右边腰间别着一把锈迹斑斑的断剑。

他脸色苍白，眼窝深陷，毫不像一个朝气蓬勃的青春少年，反而更像是一个日日繁忙的中年大叔，眼神麻木，面瘫冷血。在这片黄沙之中的另一个人，活像一尊蜡像，他以奇异的姿势站在一堆白骨中，打过蜡的白色面具之下眼神嗜血，从皮质风衣和手上的枪支来看，似乎今天阿辛必死无疑。

阿辛猛吸了一口吸管，将剩余的一点点可乐连同百分之八十的空气吸入胃里，随手将可乐罐一扔，说：“不知道我的梦里有没有环卫工人，随意这么一扔还需要麻烦他们，喀喀——其实我身为普通人一直不厌恶络以族，可我很厌恶络以族利用梦境作恶，你看……”阿辛很不悦地扯扯自己的T恤，“在梦里想杀我也就算了，为什么还把我搞得和流浪汉一样？！”

他云淡风轻的样子让对面的络以族人感到很不舒服，络以族人抬抬手将枪口瞄准阿辛的脑门。

就在这时，周遭狂风大作，黄沙迷眼，只见阿辛一个闪身就不见了踪影，对方眉头紧蹙，快速扫视周围，开始朝着四周胡乱开枪。风沙漫天，络以族人努力想感应出阿辛的所在，但發现阿辛如蒸发一般，一点气息也没有。络以族人停止了开枪，突然有一只手从他身后伸过来，将他的脖颈掐住，下一刻，一条红线如刀一般嵌入他的皮下，割断了他的动脉……

随着络以族人血液的流失，狂风消失，黄沙变作绿洲，绿洲逐渐暗淡。阿辛躺在自己的床上猛地抽搐了两下，赫然睁开双眼，他看了看窗外，好像已经日上三竿，再看看时间，上午12点。他面无表情地坐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从枕头下拿出一本笔记本，又随手从书桌上拿了一支三块钱的中性笔，写：络以族之中的魇，一只，4月7日。他边写边喃喃：“还好今天是周日，不然上学得迟到了。”

写完之后，他又往前数了数猎杀记录，一共一百三十多只。这小半年的时间里，已经有一百三十多只络以族试图杀他了。

络以族，一类同样有血有肉却又神出鬼没，可以杀人和干扰人与无形的种类，招惹上它们如同衰神附体。它们只能在黑暗里呈现出实形，怕光怕狗血，更怕有着驱魔能力的狩魔人。魇，则是络以族中最厉害的迷幻者。络以族长久以来颇为低调，却也一直存在于这个世间，狩魔人花尽千万年想要将它们赶尽杀绝，它们也千方百计地想要狩魔人永下地狱，不过很可惜，一直以来两方都没人得手，于是一直呈牵制状态。

阿辛不是狩魔人，祖上三代也只是打铁匠，和络以族以及狩魔人毫无关系，他不明白络以族为什么就是抓着他不放？

不过，阿辛冷静下来想过，或许事情并没有他想象得那么没有干系，因为他这三十多年来遇上过太多怪事。比如，二十年前，老爸失踪之后他的身体就不再成长，一直处于十六岁的阶段，也是从身体无法再成长之后，他就失去了味觉、嗅觉、知觉和情绪，他变得吃任何东西都如同嚼蜡，忘记花香美味是什么感觉，不会笑也不会哭，犹如行尸走肉。也正是因为这个，其实他蛮享受这小半年来被络以族纠缠的日子，因为在络以族设计的梦境里，他有了情绪和知觉，所以身为标准吃货的他，在除去络以族之前，一定会在梦里猛吃海喝，感受下花香鸟语，甚至病痛心情。

他下了床开始洗漱，站在洗漱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吧唧了一下嘴：“不知道二十年后的可乐还是不是昨晚上那个味道，今晚再遇上魇一定要吃鸡腿看看……”

不过很不幸运，当天晚上他并没有再遇上魇，想吃油汪汪的鸡腿的想法落空了。这事导致他第二天一整天都很不悦，一上课就开始打瞌睡，试图入睡。

英语老师在讲台上纠正着发音，刚说了一句：“阿?——”前排的同学就很是时候地接了下来：“阿嚏！”

课堂上一阵哄笑，把后排始终在打瞌睡的阿辛吵醒。阿辛顶着两个黑眼圈，扫了一眼教室，低头准备继续睡，谁知英语老师却拿他出气似的点名，说：“就你，你……后排的那位同学，你起来做个示范。”全班所有人将目光投向阿辛。

“哦，阿辛同学，你来给大家做个示范，跟着我念……阿嚏……”老师刚说完，自己也闷声打了一个喷嚏。接着也不知是不是同学们故意地作弄，“阿嚏”声接二连三，此起彼伏。

几个喷嚏在A01禽流感横行的当下得到了校方前所未有地重视，当天晚自习改成了去医院集体就诊，整个班级的同学将地区医院的三楼围得水泄不通。班主任在门诊门口依次念着名字，所有人进去如果查出什么不对劲就将被隔离，当然，就算没有查出什么症状都将为了那几个喷嚏放假数周。

阿辛坐在中年医生对面，嘴里叼着体温计，手腕上绑着血压器，开始从左到右十几项各种身体检查。医生专注地盯着血压表，一次一次反复测试着阿辛的血压，却一次又一次露出怪异的眼神看着他，最后在十几次的测试之后，医生换了血压器，继续测。整个过程中医生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看着阿辛的眼神从平淡转作惊奇，在冷汗直冒的情况下医生又从他嘴里拿过体温计，体温计显示——0度！他又将听诊器放置阿辛的胸口，一两分钟之后，他脚一软坐在了椅子上，说：“没有血压……也没有体温……还没有心跳……”

一旁的班主任紧蹙眉头：“医生，怎么可能，没有这些的就只有死人了，是不是听诊器坏了？！”班主任说着伸手试了试阿辛的额头——一阵冰凉，又去试了试他的胸口——毫无起伏。

“啊——”班主任看着阿辛诡异的眼神，下意识地一声尖叫。

人类在面对奇异生物的时候总是表现出过度惊恐，一个常年生活在他们中间，却没有一点生命迹象的人出现，就被认定为怪物。他们无法解释这一现象，于是当天夜里阿辛招到了警方的追杀。

【二、幻境和现实】

茫茫荒郊里燃着一堆篝火，阿辛表情严肃地坐在火边，看着跳跃的火光思考。

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没有了心跳和体温，他一直以为自己只是失去了各种知觉，却万万没有料到自己居然已经是尸体！可是他是从什么时候死的？又为什么还能同正常人一样行动？

映着火光，他伸手撩开自己的上衣，在他的腹部赫然有一个血洞，那是刚刚逃走时被警察打中的，血洞只流了微量的血，也并没有让他有任何不适的感觉。他从子弹射入的角度判断，他的胰腺应该也多了一个洞……

“没想到你逃脱了追杀，你死去的父亲应该很意外吧。”一个沧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阿辛警觉地起身面对身后：“谁在那里？”

“是我……”对方拖着声音越来越近，走近了，阿辛才看到那张在梦里见过的白色面具，面具打过蜡看上去油光光的。阿辛眉头紧蹙，环视周围，难道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进入了魇设计的梦里？魇能够随意进入他人的潜意识，一般不能够控制他人的梦境，但是却能通过引导让他们的梦境发生变化。

“你没死？”

“我的任务就是除去你的家族，任务没完成之前，我是不会死的。”

他的家族？一个在乡下打铁的家族会和络以族扯上什么关系？

“还记得那把断剑是怎么到你手里的吗？”

断剑？阿辛脑海里浮现出那把锈迹斑斑，从未在他手里出鞘过的断剑，得到那把断剑时他是真正的十六岁。当时，他同父亲以及爷爷出海，小船里载着一整年铸好的铁器，铁器大多是农家所用并没有什么稀奇。在整个出海过程中，父亲和爷爷都显得有些异常，阿辛半夜醒來的时候还会看见父亲在刻剑，也在同一天晚上的后半夜，他们遇上了风浪，船沉，父亲和爷爷都失踪了。他抱着一块木板漂到了岸上，醒来时那把剑就只有一半。

阿辛猜想那次的风浪正是络以族所为，不过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一块鸡腿，开始啃。待鸡腿啃得只剩一根骨头，他才起身扯起僵硬的笑容：“鸡腿味道不错。”话音落，阿辛已经抓起地上的柴火扑向魇，魇一个闪身轻易地避开了他的攻击，然后死死地将他的脖颈掐住。

“你不是狩魔人，想杀死我没有那么容易，相反，你在我设计的梦魇里，我要杀你易如反掌。”强烈的窒息感让阿辛感觉自己还是个活人，他猛地挣扎了几下，突然又停了下来，他说：“如果真如你所说的那么容易，为什么这么多次你都没有下手，虽然是你在梦里，但是我的梦也是由我来控制。”阿辛说完后猛地闭眼，集中精神。

随着他的意念集中周遭化为乌有，快速呈现出来的环境是他的房间，他所能利用来对抗络以族的法器都在床头的书桌上。阿辛能感觉到环境已变，重新睁眼时竭力给了魇一拳，奋力扑向书桌的位置，然后抓起断剑和红线……

他剑指魇：“你设计的所有梦里都有个破绽，我是个没有任何知觉的人，在梦里所有味觉都足以告诉我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里。”

“那又如何？你杀不了我，我是络以族，你却不是狩魔人！”魇狰狞地笑着，随着笑声，一些残忍的画面涌进阿辛的脑海。他能清晰地看见父亲和爷爷正在受着某种煎熬，他能看见他们被残杀时的血腥画面。可是如魇所说，他不是狩魔人，他无法杀死络以族，更无法杀死这个随时都带他陷入迷幻梦境的魇，可是……可是……心里又总有一种迫切的心情在告诉他，他能！他有办法破解魇所带来的一切。

他目光在房间内不停地扫，不停地想，不停地回忆……突然他的视线落到手上的断剑之上。

“‘噬灵！！”这把剑叫噬灵，他想起来了！

“你想起来了！”魇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却又很快压制住，“你想起来它叫什么也没有用，它不过是少了一半的断剑，你也不是狩魔人，所有一切都不过是垂死挣扎。”魇说着。周围的环境再度变化，变成了有着烈焰岩浆的山洞，滚烫的岩浆就在身边翻腾，魇只要扑上去阿辛就会掉进岩浆里，子弹或许无法将阿辛杀死，可足以熔化钢铁的岩浆却能够将他化为灰烬。

阿辛握着断剑，脑海里还在飞快回忆，他记得……他记得这把剑是完好的，为什么变成了一半？他努力回忆着在海上的最后一晚，将画面锁定在父亲手中完好的剑上，努力看，努力去回忆剑上的字符……

“你还记得你掉进海中的感觉吗？不是寒冷，而是灼热，你们在出行之前就进入我设计的梦里，你们在岩浆上停留，船沉的时候就是落入岩浆变成灰烬的时候。你脚下这一片，就是你父亲和爷爷的葬身之所……”魇的声音如魔咒一般回荡在耳边，阿辛能感觉周身的温度越来越高。突然，他猛地睁眼，眼里全是笃定，他什么也没有说便将断剑扔进了岩浆里。

“你——”魇惊奇地大吼一声。

然而，被扔下去迅速熔化的断剑却又慢慢浮了上来，变成一把完好的“噬灵”。阿辛飞身跃起，将噬灵握在手中。

“噬灵！”魇看着噬灵欣喜地笑了，他伸手准备摘掉脸上的面具时，剑气却迎面而来……

咔嚓——面具碎了，魇苍白的脸孔上渗出鲜血，蓝色的双眸带着复杂的神情，眼角有泪，嘴角却微微上扬：“救……辛叔……”随着魇重重倒下，周围的环境好似开始大地震，所有的一切轰然倒塌。

不知过了多久，阿辛睁开双眼，后脑勺传来一阵剧痛。他蜷了蜷身子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却在下床没走两步之后摔在了地上。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受了重伤，此时此刻右腿还在流血，强烈的疼痛感让他意识有些模糊。

“阿辛，‘噬灵找到了，你快去救辛叔。”这个声音是魇的？阿辛抬起头，发现一个面容苍白披散头发的女子正被噬灵钉在墙上，一动不能动。

阿辛问：“这是怎么回事？”

“桌子……字……”

阿辛顺着她的眼神看向书桌，书桌上有本笔记本，上面写着：“魇会帮你找到‘噬灵，狩魔人已经无计可施，‘噬灵是他们的目标。魇会把你带到梦里，引导你，从你的潜意识中寻回关于‘噬灵的一切。你醒来，不要误伤魇。”这几行字都是阿辛的笔记，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阿辛抱着快要爆炸的头，努力回想着……

【三、截剑和狩魔】

阿辛的老爸和他的爷爷都没有名字，大家都随着阿辛叫他的老爸为辛叔，他的爷爷为老辛。阿辛六岁时，一家人来到了城郊外的农庄，当时商业和工业都不发达，他们一家三代三口人就住在农庄边，靠打造一些农具铁器为生。

阿辛从小就是一个小吃货，也非常讨人喜欢，邻居见他是农庄里年纪最小的孩子，也常常会在买农具时给他一个鸡腿，偶尔他还会和农庄里的小伙伴去河边捉鱼。随着年龄的增长和入学之后接触其他的人类，阿辛渐渐发现他们农庄内与其他地方的不同。在农庄以外的其他地方，人类都是朝九晚五，会养狗当宠物，会去尝试很多新鲜的东西。可是，在他所在的农庄里，人们却十年如一日，作息时间刚好和正常人类相反，而且惧怕犬类，特别是狗血……

后来他问了老爸，老爸的回答是，这个农庄里的所有人都是络以族，他对比出来的不同，就是络以族与人类的不同，而络以族也有天敌，那便是狩魔人。阿辛并不害怕这些可以给人类带来霉运、瘟疫、灾难的络以族，相反，他很喜欢和魇一起玩，因为魇能带他入梦，在梦里他们可以到达任何一个地方，尝试任何一种生活，这可比普通人类有趣多了。

农庄遇大难之前，阿辛随着老爸和爷爷刚好要出海，当天的点点滴滴他记得清清楚楚。

临近傍晚的时候，老爸已经将所有家具打包清理，一家人来到了海滩上。阿辛望着天边的乌云，说：“老爸，今天会下雨，我们会不会有危险啊？”

老爸眉头紧蹙，忧虑地看了一眼他的爷爷，说：“必须今天走……”

“为什么啊？”阿辛不明白，老爸正要解释的时候他就看到了魇。魇穿着棉布白裙子一路奔向他，到了他面前的时候递给他一个油纸包裹：“你最喜欢的鸡腿，嘿嘿，带着路上吃，等你回来一起去捉鱼啊。”魇笑得甜美，阿辛点点头：“好！”

魇站在海滩上目送阿辛一家人的出行，等到看不见他们的影子之后才转身回农庄去。

这场离别让魇免遭了狩魔人的猎杀，她逃过一劫，却发现了阿辛一家的真实身份——炼器家族。

魇躲在农庄口的稻草里，将农庄里发生的一切看在眼底。

几十名拥有高端武器的狩魔人将所有络以族困在一起，利用阵法将他们的力量削弱，然后逼问他们。

“阿辛一家去了哪里？”

“不知道，他们一家不是络以族，他们的行动我们都不知道。”邻居说。

“呵呵?——你们不必再保护这家人了，因为他们根本不会领情，你们知道他们为什么会住进你们的农庄吗？”喧闹之中，魇瞧见一个戴着白色面具的男人进入人群，说出真相，“你们应该知道炼器家族吧？”

“炼器家族为我们狩魔人效命，他们所炼制出来的兵器专猎杀络以族。你们之中应该有人知道，絡以族原本是可以附在人类躯体内，以此在白天出没，但就是因为他们，所以你们才只能夜里出行，他们是你们的仇人。”男人说完，命人把从阿辛家里搜出来的兵器放到络以族人面前，又说，“认识上面的字符吗？有了这些字符，可以轻易杀死你们！”男人说着随便挑了一把，双眸中闪过寒光，毫无征兆地刺入了其中一只络以族的胸腔，那只络以族惊叫一声，化作一阵青烟，随风消逝。

被围困的络以族都开始害怕，终于有人说：“他们出海了……”

男人对狩魔人下令，追杀阿辛一家，并且除掉所有络以族。

魇看着这一切，将所有血腥印象记录在脑海里，忍住心中的悲痛，朝着海滩赶去……

阿辛一家的船出海不久之后就遇上了风浪，不过风浪不大，老爸让阿辛进了船舱，阿辛一边啃着魇给他的鸡腿，一边觉得老爸今天有些不对劲。夜半的时候，他睡不着便想上甲板去吹吹风，谁知刚走到舱口就听到老爸和爷爷的谈话。

“亚恒这次不会放过我们。”老爸说。

“呵呵，孩子，他什么时候都不会放过我们，当初炼器家族与狩魔人交好便希望他们抱着仁慈之心，不要将络以族赶尽杀绝，可最后呢？他们确实没有对络以族施行灭族计划，可却利用络以族在人类中间散播瘟疫和厄运，以此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我们家族当初就选错了人，如今绝对不能再选错人！”

老爸望着天空长叹一口气，拿出“噬灵”开始雕刻。

“这把剑或许能救络以族，我们一定要尽快完成……”

一个多小时之后，海上的风浪越发大，船被卷起的浪花抛上抛下。老爸无意间地抬眼，发现远处好像有灯火闪烁，他的心中涌起几丝不祥的预感，忙来到舱里将刻好的噬灵交给阿辛，然后对他说：“阿辛，拿好这把剑，它叫‘噬灵，这是我们家族制作的最后一把剑，它能将所有除人类以外的异类身上的力量吸收，被吸收力量的异类将变成普通人，不会对任何人存在威胁。你记住，我们家族制作的一切兵器不是为了枉杀好人！”

阿辛看着剑上的字符，问：“可是……我要用它做什么？老爸，我不会用……”

“老爸现在就教你……”老爸的话还没有说完，一艘游艇猛然撞在这艘小木船上，整条船一阵颠簸，十几名狩魔人出现在船上，抓住了阿辛的爷爷，威胁道：“我听说我要的剑已经铸好了，我给你们的时间也到了，剑在哪里？”

“爸，他是谁？”阿辛问，忙要上去救爷爷，然而刚走没几步，就被老爸抓了回来：“拿着这把剑走，千万别回来！”老爸说完，口中念出几句秘术，一掌击向噬灵，噬灵“哐”一声变成半截，剑尖那一方不知踪影，“带着它，没有你剑无法复原，除了你没有人能够使用它！”

“可是……”阿辛正要说什么，老爸却立马捂住他的嘴，从另一个出口出去将他扔进了海里。狩魔人听到了动静纷纷赶过来，同时朝着海里不停地开枪。阿辛腿上的伤就是这样来的，在水中昏迷的他被魇带走，阿辛醒来后，魇将自己所知的一切告知了他。

“他们为什么要噬灵？”

“因为……噬灵不但能够将络以族变成普通人，更能够让狩魔人失去狩魔能力，失去狩魔能力的狩魔人将无法再操控被猎住的络以族，他们将一无所有……”

阿辛满脸泪痕，抱着快要炸开的头回忆：“我根本不会使用噬灵！我也记不起噬灵上面有哪些字符，我只看过一眼，我怎么可能记得？！”

魇说：“或许梦可以！”

“梦？”

“对！梦可以，我可以利用梦境引导你去回想，人在生命垂危的时候会想起很多重要的东西，潜意识和仇恨在这个时候都能帮你，我可以带你入梦，从梦里找到还原噬灵的方法！”

一百三十多次，那便是魇用尽各种方式去刺激阿辛的梦。

阿辛看着被钉在墙上的魇，说：“魇，为什么会这样？我居然在梦里杀了你……”

“你找回了噬靈……快去救……辛叔……”随着魇化作一道青烟，房间变作一间破败的稻草屋，月亮斑驳印在地上。他紧紧闭眼，隐藏在潜意识里亚恒的踪迹显现出来——在农庄里，亚恒还在农庄里！

【四、真相和未来】

风寒冷刺骨，阿辛拖着受伤的腿慢慢走向农庄里，他没有一丝胆怯。他将亚恒作为目标的“噬灵”高高举过头顶，边走边喊：“出来，你要的剑在这里，我爸说过，这把剑是我炼器家族铸造的最后一件兵器，只要你放过我爸，它就是你的，我炼器家族从此以后也不会再出现。”

周围没有一丝动静，阿辛继续往前走，走出差不多十几米之后才瞧见亚恒独自站在街口。

打过蜡的白色面具泛着光芒，除了眼洞中嗜血的神情之外，阿辛辨认不出他的相貌。亚恒点上一支烟，声音略显苍老：“你认为我会放过炼器家族吗？就好像现在我手上拿着枪，对着你的脑门，我可能随时会开枪。你会先杀了我，还是带着你的亲人转身安安心心地走呢？”亚恒慢慢从怀里取出枪，将枪口对准了阿辛。

手上的噬灵随着阿辛的情绪波动散发出红色光芒，周围有几个黑影闪过，将他的后路阻断。

他似乎来错了，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又怎能抵得过狩猎无数、心狠手辣的狩魔人呢？

亚恒朝着天空开了一枪，邪笑着问：“怕吗？”

阿辛咬咬牙握紧了噬灵，高呼一声朝着亚恒扑了过去，而在他到达亚恒跟前之前，十几名狩魔人急速朝他攻进。第一次遭受围攻的他并没有惊慌失措，噬灵如同和他心灵相通，随着他的心意，在他手上舞出绚丽的火花，剑刺入狩魔人的身体，拔出的那一刻带走其本身的力量，刚刚失去力量的狩魔人只能如烂泥一般瘫在地上，再无能力阻扰阿辛。阿辛一点点靠近亚恒，目光一点点凶狠……

随着挡住阿辛的狩魔人越来越少，亚恒的视野也越来越明朗，他瞄准了阿辛，手指一点点收紧。突然，他笑了，阿辛手上的噬灵如一道红色的闪电，正面劈向他……

“咔嚓——”面具碎了，亚恒的容貌显现出来。

杀红眼的阿辛看着亚恒——苍白的脸颊，深陷的眼窝，清秀的相貌却像中年人一般深沉，他的脸上有道道皱纹，但这一点也不影响他认出，亚恒……与他长得一模一样……

“恭喜你，你可以回去了，二十年前你输了，现在你赢了，回去吧……”亚恒的身体随着流血的伤口一点点风化，他变作沙子随风消逝。阿辛环顾周遭：“这？这还是梦？这里是梦？到底怎么回事？我爸在哪里？”他尖叫着看着身边所有的事物都在纷飞，又看着所有一切化作一开始的黄沙，突然他听到一个女声说：“心跳加速，快叫医生……”

消毒水的味道，针头刺进血管的刺痛，模糊的白色和脑海中的黄沙交替。他感觉很累，却又有人不停地对他说：“亚恒，你完成了，你办到了，你改变了狩魔人和络以族的历史，你快醒醒……”

他醒来的时候是三天之后，他身上的氧气罩和一些他不知道是什么作用的线被撤走。

他躺在病床上，心跳监测器发出有规律的“嘀——嘀?——”声。他感觉自己的眼皮很沉重，却还是努力睁着眼望着天花板，他在脑海里疑问：这一次，还是梦吗？

这时，一个女人闯入他的视线，温柔地说：“还好吧？在想什么？”

他说：“我想坐起来。”似乎是因为躺久了，他感觉腰有些酸。女人点点头，然后将他的床头摇了起来，摇起来之后，他才发现正对面的墙是一面大大的镜子，镜子里他看上去和梦中的亚恒一模一样，唯独在神态上有很大差别，他显得更加慈眉善目。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你想起什么了吗？”女人端起床头柜上的餐盘，又说，“如果还没有想起来就慢慢想，今天你想吃什么？你的身体状况可不能再喝可乐了，鸡汤怎么样？”

“我不想吃东西，我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你是魇吗？”他看着女人的白色棉布裙问。

女人从床头拿出一个笔记本，递到他面前：“看看这个。”

他的笔迹：

4月7日：“我很后悔没有听从父亲的话，狩魔人本可以在二十年前与络以族冰释前嫌，为了用噬灵号令两族我执意没有销毁它，为了一己私心利用噬灵操控了狩魔人，而现如今络以族已得到噬灵的铸造方法，他们已经开始大肆进攻，散播瘟疫只是第一步，我已无能为力……”

4月8日：“医生说我还有三日寿命，我还能做些什么？”

4月10日：“魇决定帮我最后一次，她将带我进入梦境，从梦境里扼杀二十年我的‘私心，如果成功，‘噬灵将不存在，络以族将无法威胁狩魔人，炼器家族将复活。”

“今天是几号？”他的视线落到自己受伤的腿上。

“15号。”

“我的腿是怎么受伤的？”

“你病发晕倒时发生了车祸……”女人端起鸡汤，放到他的嘴边，“喝点吧。”

鸡汤？可乐？腿伤？笔记？噬灵？行尸走肉……

10号晚上，在入梦之前，魇对他说：“入梦之后你身体的一切感知也会带入梦里，你真实的感觉也会融合进梦境，你一定要在梦里猎杀掉亚恒，也就是另一个你自己，只有当时的他死了，现在的你才能继续活下去。”

“也就是说，我现在身上的伤痛也会带入梦里？”

“对。”

所以，梦中的吃货不过是魇在给他进食，梦中如行尸走肉不过是他的心率跌入谷底，梦中的窒息是因为整个入梦过程中他差点病发死去，而梦中的阿辛不过是全新的自己，要杀死的是原本的自己——亚恒。

“你是魇？”亚恒问女人，女人摇摇头说：“魇已经用自己的性命缔造了你的梦境，你梦醒的时候，就是魇消失的时候。”

“那你是谁？”

女人没有说话，从抽屉里取出一卷录影带，走到电视机前，将录影带放进录影机里。

电视开始播放：火海一片，在火海之上青烟漫漫，这是狩魔人与络以族最后一役，络以族手上拿着被复制的“噬灵”，狩魔人无法招架，血流成河。狩魔人在遭到重创之后，络以族横行，疫情蔓延整个世间，死去的人类越来越多，络以族越发暴露出前所未有的恶念……

【五、魇】

凌晨，阳光被雾霾遮住，医院地下室的办公室内灯光明亮，恍如白昼。魇坐在堆积如山的文件里，时不时抬头看看电视墙，电视墙上显示着整家医院上百号病房的监控录像。其中有一间便是亚恒的病房，此时此刻在他病房的女人正不停敲击着仪器上的按纽，一团青烟始终漂浮在病房内，这团看似平常的青烟，实际上就是魇释放出的梦境，被笼罩睡去的人就会被梦困住。病床上，亚恒的身上连接着各种仪器，这些仪器能够精准地测试出亚恒的身体状况，以及精神状况。

停止敲击，女人令人端来了可乐和鸡腿，亲自一点点喂入亚恒的口中。然后又从音响里播放出翻页和风沙的声音，再打开他头部正上方的灯，将其晃到他眼睑时调成光束状……

突然，亚恒开始抽搐。亚恒的抽搐表示着他将苏醒，在长期对这个炼器家族唯一的继承人施行“梦魇”时，他们险些几次失败，如果亚恒苏醒他们将无法套取任何信息，那么接下来猎杀狩魔人的一切计划就会被彻底打乱。每当这样的时候，他们就会利用他清醒时的习惯和嗜好，以及年少回忆，让他相信自己是清醒的，然后继续编织出亦真亦假的梦境，继续达到自己的目的，獲得想要的信息。

魇与亚恒从小青梅竹马，这成了她控制住他的筹码。

待病床上的亚恒恢复平静，女人便朝着摄像头打出一个OK的手势，满意地点点头，起身离开了房间。

女人从亚恒的病房走出来后，就来到了魇的办公室。她进去以后递上一份资料，说：“这是炼器家族断剑‘噬灵的资料，我们已经按照BOSS吩咐的方法，成功套取出‘噬灵来历，以及修护方法和使用方法。”

“很好，这把断剑果真能够猎杀狩魔人！”魇起身，走向墙面，墙面在她触碰到的一刹霍然打开，里面陈列着各种各样的兵器和武器，“也就是说，噬灵将能够帮助我们络以族施行接下来的计划。”

“是的，BOSS。”

“其他知道狩魔人消息的人现在怎么样？”

“他们无法从最低级的潜意识里苏醒，应该会溺死在梦境里。”女人说着又递上一份资料，从资料上魇可以看出除了亚恒之外的人，都以为自己还在正常生活。

“噬灵的资料已经拿到了，亚恒怎么处置？他现在还以为自己改变了历史，一点也没有察觉到自己还在梦里，不久之后应该也会溺死在梦中。”

“在我们整个套取信息的过程中他三次险些苏醒……他早晚会再次察觉，会记起在梦里根本无法杀死自己和他人，这是梦最大的破绽。”

“那么……现在就杀了他？”

“暂时不用，或许他身上还有我们想知道的秘密，你继续利用他的知觉和直觉控制他，不到万不得以不要伤及他的性命。”

“是。”

魇看着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年××月××日，又严肃地对女人说：“明天开始大肆铸造噬灵，开始猎杀狩魔人计划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