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湖南新化方言的词汇特点

摘 要：湖南省娄底市新化县民间的山歌是梅山文化最具代表性的事物之一。新化山歌以丰富的表现形式和生动活泼的语言展现了当地风土人情。山歌的语言别具特色。本文从方言词汇来分析新化方言：分析特色的副词和代词，以及形容词和称谓词的构词形式。

关键词：新化山歌 新化方言词类 新化方言构词格式

新化民间的山歌大多是口头流传的、没有经过文人的加工，具有古朴自然的风格。梅山民歌不仅表现手法多样，而且还体现了本地的语言特色。本文从副词、代词、形容词、称谓词角度来逐一分析22首具有代表性的新化山歌。

一、词类

（一）副词

新化方言中有一些比较有特色的副词，这些词语在新化民歌中无处不在，这里举出“几[?i21]”“莫”[mo45]“唔（不）[n45]”和“冇[m?33]”。

1.几[?i21]

在《资水滩歌》中有如下句子：

（1）天下山河不平凡，千里资江几多滩。

（2）汉口穿心八十里，不知街上几多宽。

这里的“几”就是“很”的意思，几句歌词都是称赞资江滩多，新化街道宽敞，古城墙延绵。平日说话也会常常用到这个词，比如：“这衣服几好看（这件衣服很好看）。”“街上几多人（街上好多人）。”

2.莫[mo45]

（3）屋前屋后莫唱歌，恐怕大户人家子女多。 （《屋前屋后莫唱歌》）

（4）为人莫作亏心事，到了官场也为难。 （《下滩歌》）

（5）莫穿白衣白裤莫拖鞋。（《郎在对面高山打鸟玩》）

这里的“莫”是否定副词，意思是“不要”。新化人口头语中经常会说一句“莫得了”，意思就是“不得了”，表示感叹。例如“莫得了！上班要迟到了。”主要是表感叹，加强语气。

3.唔（不）[n45]

“唔”是“不”的意思，否定词。

（6）“唔信请到房中看，床头一朵茉莉花。” （《去年同哥喝杯茶》）

（7）“十二月来许完，件件都许全，只因两人好姻缘，捧打唔得散。”（《十二月许郎》）

（8）“只望今年茶价好，盐唔欠账米唔赊。” （《采茶调》）

这里的“唔”读音是[n45]，用法和普通话基本上是一样的，比如：“我唔恰[??ia33]晚饭了，我要行[??13]了。（我不吃晚饭了，我要走了）。”

4.冇[m?33]

（9）“一来走到床边拍三板，骂你木一匠师傅冇良心。”（《小小姣莲小小情》）

（10）“妹妹几，郎在高山打鸟玩；冇到日落想回来。”（《梅山情歌》）

“冇”否定副词，表示“没有”，“冇来”“我冇看过”都是通常的用法。

（二）代词

新化民歌中还有一些代词也是经常用到并且与普通话有不同之处。

1.人称代词

人称代词有“我[u21]”“你[n21]”“其（他、她、它）[?i21]”“别个[p?ie45 ·k?]”。

新化民歌中有这样的用法。如：

（11）“别个的花花枕头成双对，我个[u21·k?]花花枕头成单冇成双。”（《小小姣莲小小情》）。

这里的第一人称表示“我的”就是用“我个”。

（12）“二来我走到花花席子拍三板，骂你篾匠师傅冒良心。别个[p?ie45·k?]的花花席子两人困。”（《小小姣莲小小情》）

在普通话或是一些其他方言中第三人称会有两个，分别是“他”和“她”，而在新化方言中不论男女（或是动植物）的第三人称单数都是用“其”，“其”可以作主语、宾语和定语。作主语比如说：“其要我来的[ti33]。”（他要我来的。）作宾语：“你莫对其讲[ko21]。”（你不要对他说。）还有作定语的情况：“其姆妈过来哩。”（他的妈妈过来了。）

“别个”在这是人称代词，普相当于通话中“别人”。新化方言中为“别个”。比如：“你莫尽倒讲别个的坏话。”（你不要总是说别人的坏话。）

2.疑问代词

新化话中通常出现的疑问代词是“哪个”“么个”。例如：

（13）哥，哪个[l?21·k?]告诉你山歌好唱口难开？哪个告诉你杨梅好吃树难栽？ （《山歌好唱口难开》）

（14）你在哪个地方会的张果老？你在哪个地方会的绣姑娘？（《山歌好唱口难开》）

（15）你拿个么个[mo21·k?]打发做田哥？你拿个么个打发打鱼郎？（《山歌好唱口难开》）

这里的“哪个[l?21·k?]”的意思分别是“谁”和“什么”，就是说“谁告诉你山歌好唱口难开”和“你在什么地方碰见张果老”。“么个[mo21·k?]”一般也是“什么”的意思，一般是指事物。平常说“你什么时候回家的？”就是用“你哪个时候回去的？”“这是什么意思？”为“这是么个意思？”

二、词的构成

一些特殊词的构词格式具有当地特色，从二十几首民歌中主要来分析的是形容词和称谓词。

（一）形容词

新化方言中形容词一般是有加前缀、加叠音后缀或是重叠的形式。

1.XA式

“X”是一个附加的前缀，对“A”起到修饰的作用，“X”所写成的汉字只是记音的作用，没有表示明确的意义。“A”是词根，是整个词的核心，表示的是具体的词汇的意义。例如：

（16）“山西来了买茶官，乔溪开起卖茶行。八卦滩上占一卦，只闻坪茶又喷香[p??n24 ?y?33]。”（《资水滩歌》）

（17）“黄姓仙人挑歌本，拍拍满满[p?a33 p?a33 m?21 m?21]担子沉。”（《我唱山歌话本经》）

这里的“喷[p??n24]香”和“拍[p?a33]满”就是这种形容词的构词形式。前缀的作用都是起到加深程度的作用，这两个词的意思就等于“特别香”和“很满”。因为这里的前缀没有什么明确的意思，是一个记音的词，所以在很多其他词语组合中也可以找到它们。比如“拍[p?a33]”这个和很多词一起搭配，比如“拍齐”“拍饱”，“拍”在这些词里都表示“很”的意思。与这种记音的词还有很多，比如有“拉[la33]（拉瘦、拉粗）”，“焦[?i?33]（焦干、焦湿）”等等。

2.ABB式

这是一个叠音后缀式，“A”是单音形容词，后面的“BB”是叠音后缀，两者之间的关系很密切，中间是不能加“的”。这种后缀的作用一般是增强表现力，在口语中这种形式一般还可以说成“ABB哩”。

（18）“梽木叶子开花碎渣渣[s?45 ?a33 ?a33]，恋姐还要恋十七、八。”（《梽木叶子开花碎渣渣》）

（19）“不唱山歌冷清清[l?21 ??in33 ?in33]，唱起山歌就怕姐骂人。”（《不唱山歌冷清清》）

这些歌词中的形容词“碎渣渣”意思是形容花虽然小但是开得很多，用这个词表现繁花盛开一片热闹的景象。“冷清清”是形容冷冷清清，心情落寞。“喜洋洋”表现高兴之情。与这类词作用相同的有“皮吊吊[b?i13 ti?45 ti?45]（哩）”（瘦得皮包骨）“汗洗洗[??33 ?i21 ?i21]（哩）”（汗如雨下的样子）。

3.AA式

新化山歌中存在这样的一类重叠形式，就是“AA”式。比如：

（20）“昨夜一洒麻麻[ma13 ma13]雨呀，清早起来加了一场白砾霜。”（《昨夜一洒麻麻雨》）

（21）：“门前送到后门转，眼泪汩汩进绣房。四来走到花花[fa33 fa33]枕头上拍三板，骂你裁缝师傅冒良心。”（《小小姣莲小小情》）

“麻”和“花”本来应该是名词，这里重叠后变为形容词。“麻”的纤维本是细小的，所以用“麻麻”来形容雨之小。“花花”指漂亮。这一点在新化方言中是个有趣的现象。

4.AABB式

（22）“黄姓仙人挑歌本，拍拍满满担子沉。” （《我唱山歌话本经》）

从这两句山歌中可以看到新化方言中“AABB”式是在附加式，也就是之前所说的加前缀的形容词来重叠，如“拍满”到“拍拍满满”本来前缀的语素就已表程度加深，再重叠后更增添夸张的色彩。这样的词语还有“捞[l?33]捞稀稀”（很疏松）、“稀[?i33]稀散散”（分散，不集中）。这是“AABB”式的第一种形式。

还有另外一种“AABB”的形式，这与普通话相似，为联合式的形容词的重叠，重叠也是为了加深词语表现力。比如“欢喜”变为“欢欢喜喜”，“拖拉”为“拖拖拉拉”。

（二）称谓词

民歌与人们日常生活关系特别密切，所讲述的就是百姓平日生活。从民歌中还可以看出新化的称谓词具有自己的特色。

（23）“娘骂女，贼婆[??ie45 b?u24]情，绫罗不织听山歌。”（《屋前屋后莫唱歌》）

（24）“鸳鸯滩上排云雾，忽然雷公[l?13 k?n33]打鸡蛋。”“千兵洲上多沙子，鸡婆[?i33 b?u13]咀送松树滩。”“鸡鸭鹅鸭是润溪，紧桨飞落猪婆[?y33 b?u13]滩。”“桎木为箍把柴捆，小淹有只虾公[xa33 k?n33]山。”“鹅公港下鹅公[o13 k?n33]叫，抬头望见毛告山。”“吩咐艄公[s?45 k?n33]紧把舵，来到毛角把口参。”“书塘有个读书仔[t??u45 ?y33 ??45]，须山美女晒衣裳。” （《资水滩歌》）

（25）看牛伢唧[a13·?i]一本，骑在牛背唱三春。打渔老子[l?21·??]捡一本，挂在网上给鱼听。（《我唱山歌话本经》）

从“贼婆、艄公、鸡婆、猪婆、雷公、虾公、鹅公、读书仔、看牛伢唧、吉唧、打渔老子、别个”可以来归纳出几点：

1.“公”“婆”一般有三种用法。第一种是在表人的名词中区分性别的词语，“公”表男性，“婆”表女性：艄公、贼婆。还有“拖崽婆[t?o33 ??21 b?u13]”（在哺乳期的妇女）、“学舌婆[xo45 ??45 b?u13]”（爱四处传播流言的女人）、“野老公[ia21 l?21 k?n33]”（情夫）。第二种是表动物的名词，区分公母。新化方言里“公子[k?n33·t?]”“婆子[b?u13·t?]”分别指“雄性动物”和“雌性动物”。动物雌雄词语就是在动物词后加“公”“母”，除此之外还有“鸭公”“马婆”等。第三种是不区分人或是动物性别的词语后缀，意义虚化。比如“虾公”就是指“虾”，方言中还有“叫鸡公[?i?45 ?i33 k?n33]”，就是指喜欢到处大声说话的人。

“吉唧”在新化方言中是对男孩子的通称，从出生的婴儿到未成年的男孩都可以用这个称呼。比如“我哩大娘[d??33 y?13]养了个[ko45]吉唧。我的姨妈生了个男孩。”一般家人或是熟人称呼自己认识的男孩，是用男孩名字中的一个字加上“吉唧”，比如：“亮吉唧”“贵吉唧”等等。如果是称呼女孩子就是用妹唧[m?33·?i]。“唧”在新化话中是表对小辈的爱称，如歌词中的“看牛伢唧”，日常用语有“细人唧”（小孩子）。

“老子”本指“老头”，在新化话中加在职业后作通称用。歌词里的是“打渔老子”，方言有说“渡船老子[d??u33 ??y?13l?21·??]”“槽门老子[???13 min13l?21·??]”（守大门的人），还有与俗语称谓相关的，比如还有“大话老子[d??33 ua33l?21·??]”（爱说大话的人）。

三、结语

新化方言中还存在着很多可以讨论的语言现象，本文只是简单分析几个在山歌中普遍出现的几个特点。从副词、代词、形容词和称谓词可以看出新化方言与普通话的不同之处：读音不同、使用规则不同、构词形式不同等。新化方言仍然有很多具有研究价值的语言特色值得发现和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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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蔚 南京大学文学院 2100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