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一双美丽的翅膀

小川

“她背起药箱，他再背起她。他的心里装的全是她，而她的心里还装着整个村庄。一条路，两个人，二十年……”这是2013年2月19日晚，中央电视台综合频道播出的“感动中国2012年度人物评选颁奖典礼”上的一段颁奖辞。获奖的是重庆市北碚区一对特殊夫妇，妻子周月华因患先天性小儿麻痹症，导致左腿残疾，终生无法正常行走，但20多年来，她靠着拐杖和丈夫艾起的后背“爬”遍了方圆13平方公里的大小山岭，为辖区近5000名村民服务。丈夫艾起这一背就是20年，无论是白天黑夜，还是刮风下雨，只要有出诊，他便用宽厚的肩膀背着妻子前行，是他给妻子的梦想插上了一双美丽的翅膀……

殘疾女孩实现“天使梦”

今年43岁的周月华，出生于重庆市北碚区柳荫镇西河村的一个农村家庭。她出生8个月时，被医生诊断患有先天性小儿麻痹症，并断定她左腿残疾，也许终生都将无法正常行走。这样的不幸无疑让原本困难的家庭雪上加霜，但这并没有减少父母对这个宝贝女儿的疼爱。周月华从小就很争气，她见同伴们陆续上学后，也坚持让父亲将自己送进学校，开始自己的求学生涯。

由于左腿残疾，周月华只能拄着拐杖艰难地行走，每当看到同学们在操场上活蹦乱跳时，她就打心眼里无比羡慕。

“妈妈，为什么同学们都能跑，我却不能？”小小年纪的周月华有时候也会心理不平衡地问父母。“孩子，因为你上辈子是天使，所以才会与众不同。”母亲总会抚摸着她的额头轻声安慰道。“天使是什么样子？”周月华好奇地问。母亲就翻出一本画册，指着上面穿着洁白裙子的女孩说：“孩子，这就是天使。天使可要受尽苦难才能拥有一对漂亮的翅膀……”从此，那本画册便一直陪伴周月华成长，她多想有一天自己也能变成漂亮的天使，哪怕经受再多的苦难和磨炼。

渐渐地，周月华懂事了，她更加刻苦努力地学习，虽然十分羡慕那些身体健康的同学，但从不怨天尤人，因为她知道自己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天使，而那副拐杖就是让自己飞翔的翅膀。

就这样，周月华顺利上完了小学，继而开始上中学。这时，她也彻底明白小时候母亲所说的天使只是一个传说，好在这个故事一直激励着自己坚强地面对生活，也正因为这个故事，初中快毕业的周月华便有了自己的人生目标，决定做一名真正的“白衣天使”。

1986年，周月华凭着自己的努力与执着，终于考上了市里的一所卫校，更加用功地学习。对医学有了一些了解后，周月华又有了一个梦想，那就是有朝一日自己能治好自己的病，用知识创造奇迹。

1989年，周月华结束了卫校三年的苦读生涯，怀着无限憧憬，开始自己的求职之路。然而，她很快发现现实是残酷无情的。求职四处碰壁，像一盆冷水浇灭了周月华的梦想，最后她只得选择回家帮父母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活。

周月华所在的村子比较偏远，山路蜿蜒崎岖，偌大的村子有5000多名村民，却连一家诊所都没有。谁家有个头疼感冒要看医生，都必须步行几个小时到镇上的医院。有次深夜，周月华的父亲胃疼，躺在床上捂着肚子缩成一团，额头上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滚，看得周月华心如刀割。但由于交通不便，夜路难行，一家人拖到第二天清晨才急忙将饱受病痛折磨的父亲送往镇上的医院就诊。庆幸的是，尽管拖了一夜，经过打针吃药，周月华父亲的病情很快得到控制。此事让周月华越想越后怕，幸亏父亲只是患了胃病，要是其他急性病，后果岂不很严重？！后来，周月华和乡亲们聊天时得知，许多村民都面临看病远、看病难的困境。有位老人急性心脏病发作，如果及时吃药就能救命，却因为前往镇上的医院路途太远，拖延时间太长，而没来得及救治，不幸去世。这让周月华的心里很难受，随之她萌生了一个想法：求人不如求己，自己就是学医的，为什么不开家诊所来帮助乡亲们呢？

周月华的想法得到了家人的支持，诊所的场地就设在自己家的堂屋里，母亲拿出了全家仅有的600元储蓄，再加上周月华平时省吃俭用攒下的200元钱，购置了一些必要的器具，然后由两个弟弟用小竹筐将药品从镇上背回家。1990年11月，“柳荫镇西河村卫生室”终于开张了。那天，周月华穿上白大褂，变成了一名真正的“白衣天使”。自己的所学有了用武之地，周月华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

这间简陋的诊所，一开张就立刻受到村民们的欢迎。因为周月华是方圆10多平方公里唯一的一名乡村医生，谁家有人生病了都上门来找周月华看病。尽管为村民解决了不少生命攸关的大事，但周月华仍然感到不足的是，因自己身体残疾不便出诊，很多同样行动不便的老人生病后求医之路依然坎坷。

幸福爱情为天使插上翅膀

尽管诊所的生意不错，但周月华并没有因此而赚多少钱，因为她开诊所的初衷就是为了方便村民。周月华的药品比镇上的医院还便宜，而遇到贫困的患者，她只肯收成本费，甚至还常给一些有困难的老人免费治疗。村民们无不称赞周月华的仁义：“有病就找村里的周医生看，绝对不坑钱。”

作为一名乡村医生，其中的苦与乐也只有周月华自己能体会。许多时候，因为病人无法上门治疗，而周月华身体不便，明明可以拒绝出诊看病，但她一想到患者正遭受病痛的煎熬，就实在无法坐视不管。这时，她会右肩挎着一个沉甸甸的药箱，左手拄着拐杖，风雨无阻地到患者家中看诊。出诊时，她最害怕下雨、下雪天，天寒地冻不说，路面还很容易打滑，有时候一不小心，就会重重地摔倒在地，弄得满身污泥，但她毫无怨言地爬起来，坚持救死扶伤的使命。

就这样，周月华靠自己勤劳的双手，渐渐改变了生活现状。这时周月华也到了适婚年龄，一些好心的媒婆总会隔三差五地上门提亲。可令周月华尴尬的是，一些不太熟悉她情况的媒人都会旁敲侧击打听她的身体情况，当得知她永远都无法像正常人一样行走后，最终都不了了之。然而，一份从天而降的缘分说来就来了。1992年底的一天，周月华像往常一样出诊治病。此时正值寒冬，寒意沾着雨丝纷纷袭来，周月华穿着雨衣、拄着拐杖艰难地在山路上行走。由于患者家离诊所较远，周月华已经走了半个多小时，累得额头上都渗出了汗珠。雨后的山路格外湿滑，周月华一不小心脚踩到一块青苔，“咚”的一声摔倒在地，她忍住疼痛，挣扎着要爬起来，可由于左脚无力，尝试了多次也没能站起来。

“来，我扶你。”突然，一只温暖有力的手伸到周月华的面前。周月华一抬头，看到是一个年轻的帅小伙，顿时羞得满脸通红。“谢谢你了！”“不客气。我叫艾起，刚从外地打工回家，家就住在附近……”小伙一番自我介绍后，周月华也自在多了，两人相谈甚欢。最后，热情的小伙硬是将周月华送到了病人的家里才回家和亲人团聚。

这次偶遇，让周月华对艾起充满了好感，但考虑到自己是残疾人，她没敢多想。让周月华意想不到的是，正当她有意将艾起淡忘的时候，艾起竟托媒人上门提亲了。周月华娇羞地问艾起：“我左腿有残疾，行动不方便，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因为你善良又美丽。我看到你摔倒在地上的时候，当时就有种想保护你一辈子的冲动……”艾起认真地说，周月华被感动得泪流满面。

1993年秋天，周月华和艾起在亲友们的祝福中，在村里举办了一场热闹的婚礼。婚礼上，艾起信誓旦旦地对周月华说：“无论你的腿以后会怎样，我都会背你一辈子，无怨无悔！”

转眼一年过去了，无论是白天黑夜，还是刮风下雨，只要有出诊，艾起便会用宽厚的肩膀将周月华背到病人的家里。即使在日常生活中，只要周月华需要行走的时候，艾起也总会坚持背妻子，不肯让妻子受累。

有了丈夫的帮助，陡峭的山路不再是周月华出诊的障碍，这种生命共同体的生活模式，让夫妻俩的感情更加融洽。一年后，他们的孩子来到了这个世上。为了补贴家用，艾起一边照顾妻子，一边在家里干起了养殖业，将这个家经营得红红火火。

20年真情“感动中国”

因为有丈夫背着自己出诊，周月华节省了不少路途中消耗的时间，甚至一次次避免了悲剧的发生。

一次，周月华夫妇正在准备午饭，突然接到10里外四坪村打来的电话，称该村一位70多岁的老人突发心脏病，急需治疗。周月华挂断电话，立马叫上丈夫：“病人需要急救，晚了就不好了。”艾起一听，扔下厨房里刚下锅的菜，背上妻子就出了门。周月华知道心脏病突发的危险，但路程太远，她只得在丈夫的背上不停地催促说：“快跑，怕来不及了。”艾起跑得满身是汗，筋疲力尽，但一想到有一条鲜活的生命正等着妻子去急救，就咬咬牙，继续向四坪村跑去。

当艾起背着妻子跑到病人家时，他累得双眼发黑，快要晕倒了。好在来得及时，经过周月华的诊治，病重老人总算逃过一劫。临别时，在对方满满的感谢声中，周月华有些不好意思地对丈夫说：“刚才要是慢了一步，老人就没救了。老公，是你救了他一命啊。”艾起听妻子这么一说，除了欣慰之外，也感到自己担任着神圣的使命。

但并非每次出诊都这么顺利。

儿子五岁那年的一天，因为病人太多，周月华和丈夫早上出診，回来已经是傍晚了。艾起背着妻子回家，两人远远地就听到了儿子凄厉的哭声，他们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艾起加快了脚步，两人刚进屋，就看到儿子坐在一片湿地上，惊恐地哭喊着，双眼红肿，右边的衣袖水淋淋的，白嫩的小手全是血，在火炉上装满水的锅，此刻却被掀翻在地。原来儿子独自一人在家，等到中午也没见爸妈回来，饥肠辘辘的他竟想自己动手做饭，却不小心打翻了火炉上装满开水的锅。周月华看着可怜的儿子，心都碎了，她慌忙抱起儿子，剪开衣袖，只见儿子的小手臂被开水烫掉了一层皮。给儿子治疗包扎之后，坚强的周月华再也忍不住了，一头扑在丈夫的怀里抽泣起来。

同样让周月华记忆深刻的还有几年前的一个深夜，睡梦中的周月华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她打开房门，只见村民杨光照正焦急地站在门外：“我儿媳妇要临产了，求你去给我儿媳妇看看吧。”周月华揉着眼睛看了一下墙上的时钟，已是凌晨两点多，此时黑灯瞎火的，到杨家的山路又十分陡峭，但周月华看杨光照心急如焚的样子，没有丝毫的犹豫，赶紧叫醒丈夫，艾起二话没说，背起周月华就去出诊。

一路上，周月华提着药箱，丈夫又背着她，两人仅凭着一只手电筒微弱的亮光在黑漆漆的山路上行走。地面坑洼不平，艾起只能凭着感觉踉跄着向前迈步，周月华一边给丈夫擦着汗，一边在他耳边提醒：“小心点，注意路。”尽管两人都小心翼翼，但朦胧的光线中，艾起一不留神，脚绊到一块石头，重心失去平衡的他瞬间栽倒在地上，妻子被甩了出去，周月华大叫一声，滚落到悬崖边，好在紧急关头，她一把抓住了路边的杂草，这才没酿成不堪设想的后果。

周月华和丈夫冒着生命危险好不容易赶到杨光照的家里时，孕妇已经大汗淋漓，正痛苦地喊叫着。周月华一看情形，马上进入房间为孕妇接生。随着“哇哇”的清脆哭声，一个新生命顺利降临人世。“周医生，你真是我们的恩人啊！”杨光照激动得流着眼泪握住周月华的手说。

回家的路上，周月华又和丈夫说说笑笑，相互依偎着，完全忘了刚才经历的险情。其实像这样危险的出诊遭遇，周月华和丈夫不止一次遇到，但每次都奇迹般死里逃生，他们也见怪不怪了。

2007年，周月华的诊所成为北碚区城乡医疗救助定点诊所。几年下来，夫妻俩已然有了默契。周月华趴在丈夫的背上出诊，走遍了附近方圆13平方公里的村庄农舍，为周边近5000名村民服务。

2009年，周月华被卫生部评为“全国优秀乡村医生”。同时，周月华、艾起夫妇被评为2009年度感动重庆十大人物。虽然身上增添了不少光环，但周月华夫妇依然生活朴素，像往常一样出诊看病。随着附近几个村庄修通了公路，艾起专门买来一辆摩托车，有路的地方就骑着摩托车带妻子出诊，没路的地方就背着妻子前行。

2013年2月19日，在中央电视台举办的“感动中国2012年度人物评选颁奖典礼”上，周月华、艾起夫妻再次获奖。面对鲜花与掌声，周月华和丈夫的脸上平静而淡然。接过奖杯的一刹那，夫妻俩相视一笑，那份相濡以沫的甜蜜写在了脸上，烙在了心里。

（责编：孙瑞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