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敏
摘 要: 艾伦·格拉斯哥在一战刚结束时出版的小说《建造者》中表达了对战争的支持和肯定,在一战结束10多年后出版的小说《庇护下的生活》则表达了对战争的反对和否定。格拉斯哥战争态度的转变反映了整个西方社会在一战前后的思想巨变。一战的残酷和血腥摧毁了人们先前的乐观和信仰,人们开始质疑之前所相信的一切。文章通过分析格拉斯哥的战争小说和战争态度,力图引导读者关注美国女作家的一战文学创作。
关键词: 艾伦·格拉斯哥 一战 战争小说 战争态度
艾伦·格拉斯哥(Ellen Glasgow,1873-1945)是一位专注于描写美国南方社会变迁的女作家,一生创作过18部小说,大部分以弗吉尼亚为背景。1942年,格拉斯哥因小说《在我们这样的生活里》(In This Our Life,1941)获普利策小说奖。格拉斯哥也可算是一位战争作家,她的舅舅约瑟夫·里德·安德森在南北战争中是南方部队的一位将军,也许是受舅舅的影响,格拉斯哥创作过3部战争作品:《战场》(The Battle-Ground,1902)描述了南北战争时期南方社会的情况,被誉为“从南方视角创作的关于南北战争最早的和最好的现实主义作品”;《建造者》(The Builders,1919)以第一次世界大战为背景,表现了正直爱国的南方人对战争的支持;《庇护下的生活》(The Sheltered Life,1932)也以一战为背景,讲述了美国南方上流社会少女珍妮·布莱尔·阿奇博尔德在1906至1914年间的经历。这些作品体现了格拉斯哥对战争的思考和对战争的态度。研究这些作品,我们发现,格拉斯哥的战争态度经历了一个转变,从最初的支持肯定战争到后来的反对否定战争。本文以《建造者》和《庇护下的生活》为例,论述格拉斯哥战争态度的转变。
一
《建造者》清晰地表达了格拉斯哥支持肯定战争的态度。在这部小说里,格拉斯哥塑造了坚定支持战争的男女主人公形象和反对战争的反面人物形象。李公昭教授指出:“作品主要人物,政治激进分子大卫·布莱克本和护士卡罗琳娜·米德分别以作者的恋人亨利·安德逊和朋友安妮·弗吉尼亚·贝奈特为原型,表现了战争中作为公民所应该承担的责任和义务,那就是美国必须加入到一战中去,作为美国这一大集体中的每个个人也应以力所能及的方式参与战争。”女主人公卡罗琳娜·米德美丽温柔、正直善良、勇敢坚强,是一位集所有女性优点于一身的天使。早在美国对德国宣战之前,在大部分美国人还想继续保持“地理隔离”的时候,卡罗琳娜就热切地希望前往法国前线参加护理工作,她认为一战是一场为了保卫西方文明而进行的战争,是一场正义的战争:“这场战争挑战了原则,而这些原则正是西方文明的基石……这不是一场关于人的战争,也不是一场关于物质的战争,而是一场关于理想的战争……这件事是全人类的事,因此也是美国的战争。”美国正式加入一战之后,卡罗琳娜立即报名奔赴法国。富有、正直的男主人公大卫·布莱克本也是战争坚定的支持者。大卫认为一战是“一场正义力量对邪恶势力、光明对黑暗的世界战争”,一场“为自由而进行的战斗”。美国对德宣战后,已经43岁的大卫虽然不能参军,但仍然设法到法国前线参加修建工事的工作,实现了其报效国家和拯救西方文明的夙愿。
与男女主人公不同,大卫的妻子安吉丽卡一直反对战争。安吉丽卡虽然美若天仙,但爱慕虚荣、贪图享乐、贪婪自私、冷酷残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坏女人:她根本不爱女儿,把女儿当做负担,为了出风头,在女儿病重面临生命危险的时候仍然参加话剧演出;为了折磨小姑玛丽而引诱玛丽的未婚夫艾伦;在丈夫遭遇财政困难时转而向富有的艾伦投怀送抱;为了找借口离开丈夫不惜诽谤纯洁无辜的卡罗琳娜,制造卡罗琳娜跟大卫之间的绯闻;明知女儿深爱卡罗琳娜、需要卡罗琳娜的照顾,仍不惜牺牲女儿的健康和快乐强迫卡罗琳娜离开布莱克本家……在格拉斯哥的笔下,安吉丽卡被塑造成了小说里的头号反面人物。通过批判安吉丽卡,格拉斯哥也批判了安吉丽卡的战争态度:她之所以反对战争,不过是因为战争妨碍了她继续过奢侈虚华的生活。
在《建造者》中,正直爱国的主人公支持战争,虚伪邪恶的头号反面人物反对战争。通过这种安排,作者格拉斯哥清晰地表达了支持肯定战争的态度。然而,一战结束多年之后,格拉斯哥对战争的态度发生了转变,1932年出版的《庇护下的生活》表达了鲜明的反战态度。
二
格拉斯哥说:“在《庇护下的生活》里……我运用了两个视角……老年人和年轻人看到同一个场景、同样的人、同样的事件……故事在冲突的两个视角之间发展进行,就像流淌在狭窄的峡谷里的小溪。一方面,老年人真实地看待生活,通过他稳定的凝视,没有什么事情是没见过的,另一方面,少女照着自己希望的那样看待生活,以为困惑的眼睛看到了一切。”小说从珍妮·布莱尔的视角和珍妮·布莱尔的祖父阿奇博尔德将军的视角讲述,通过“冲突的两个视角”,格拉斯哥表达了自己创作这部小说时已经发生改变的战争态度。
小说中的年轻人是怎样看待战争的呢?少女珍妮·布莱尔对战争从不热心:“哦,我希望他们不会打仗;但是如果他们要打仗的话,我希望他们留在欧洲。听所有老人一遍又一遍谈论内战,已经够叫人受的了。”聪明理智的年轻人约翰·韦尔奇厌恶战争,认为奥匈帝国皇储被刺杀的事件不过是战争的借口而已,人们更应该关注的是普通老百姓的疾苦:“如果必须有人被刺杀的话,我宁可是一个皇储。其他人可没这么容易让我接受。能让我感到悲痛的事是,几百可怜的穷光蛋在某些慈善家拥有的煤矿里被炸飞。”然而,年轻人“困惑的眼睛”是不稳定的。美国对德国宣战之后,铺天盖地的战争宣传使许多人尤其是年轻人改变了对战争的看法。关于比利时被侵略、被蹂躏的宣传让约翰·韦尔奇改变初衷,决定去法国参战:“哦,在这场战争来临之前,我确实憎恨战争。你看,有比利时——”。在听到大家都要去法国之后,对战争根本不了解,实际上也根本不关心的珍妮·布莱尔也赶时髦似地说:“我也想去。”
小说中的老年人是怎样看待战争的呢?C·休·霍尔曼(C.Hugh Holman)说:“当年轻人急切地把自己抛向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剑时,阿奇博尔德将军皱着眉头——那无疑是格拉斯哥小姐皱着眉头——总结道:‘这个世界需要的是失去的邪恶象征。”阿奇博尔德将军年轻时被迫参加了南北战争,从战争中幸存下来的他厌恶战争。对于煽动性的战争宣传,将军清醒冷静、无动于衷:“在怀特每个人都激动万分,只有祖父说,这些他以前都听得太多了。他说,在每一场战争中都有比利时,比利时总是被侵略。”在这位84岁的老人“稳定的凝视”下,战争不过是文明进程的暴力转向;导致战争的不过是“古老仇恨”和“原始冲动”;发动战争的不过是“高贵的野蛮人”;关于战争的故事不过是“蚱蜢尖叫时的唧唧声”;战争宣传抹黑德国人,不过是因为“世界需要的是失去的邪恶象征”。总之,将军看透了战争宣传,厌恶战争,反对战争。格拉斯哥曾说:“在经历了一场世界大战后,我记得,战争中最糟的不是想到阵亡,甚至不是想到我们最优秀的青年被牺牲掉,而是众多的男人,尤其是女人对战争中震惊的场面、仇恨,甚至恐怖所表现出的快乐激动的反应。那时我就认为,战争最坏的地方是竟有那么多人喜欢战争,现在我还是这么认为。”在文学批评著作《一种方法:散文小说的解读》(A Certain Measure:An Interpretation of Prose Fiction,1943)中,格拉斯哥说,她创作《庇护下的生活》的目的是“要揭示内战中理想主义造成的苦难和一战中理想主义造成的苦难这两者之间的关联”。可见,将军对战争的态度正表现了作者格拉斯哥此时对战争的态度。
格拉斯哥战争态度的转变反映了整个西方社会一战前后的思想巨变。一战的残酷和血腥摧毁了人们先前的乐观和信仰,人们开始质疑之前所相信的一切。如同张钊所言:“从来没有哪一场战争像第一次世界大战那样打击人类的自信心,从来没有哪一场战争能像第一次世界大战那样摧毁人类的信念。”
参考文献:
[1]李公昭.美国战争小说史论[M].北京大学出版社,2012.
[2]张钊.被遗忘的浩劫:第一次世界大战[M].山东画报出版社,2003.
[3]Glasgow,Ellen.The Builders.[M]New York:Doubleday,Page& company,1919.
[4]Glasgow,Ellen.The Sheltered Life[M].New York:Harcourt Brace Jovanovich,Publishers,1932.
[5]C.Hugh Holman.“April in Queenborough:Ellen Glasgows Comedies of Manners.”[J].The Sewanee Review.Vol.82,No.2,Spring,197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