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在语义学研究中,经常把反义词与标记理论研究结合起来。本文从反义词的定义出发,梳理了近二十几年对反义词与标记理论研究的文献,进而对标记理论下的反义词进行了本体论、认知、功能和人文角度的系统的全面的探讨。结合俄语、汉语等语言实例,在标记理论下对反义词进行了探究。
关键词:反义词 标记理论 不对称性 语义标记 认知与功能
一、引言
研究反义词,就不能不提到一种聚合关系:对立关系。按照俄罗斯百科辞典的说法:同属一个词类、意义对立(противоположность)的两个词是反义词。①反义词心理基础建立在“对立”的联想(ассоциация)之上,“对立”不仅是一个逻辑概念,而且涉及到民族的不同文化特色、不同的语言世界图景。俄罗斯语言学家Н.Ф. Алефренко语义金字塔中的“射指”(与语音词直接联系的所指映像,如“桌子”这一声音引起的人的头脑中的一个形象)很好地说明了这一点。(郅友昌,2009)
反义词的意义在于,使人们能够更好地表达客观世界中事物对立与统一的法则,揭示客观世界中的各种矛盾,并能使人们在表达思想中加强对比,促进语言的精确性、鲜明性和表情性。
反义词的研究由来已久,而标记理论引入中国则始于特鲁别茨科伊的音位观中的标记性。在我国,反义词与标记理论研究的联姻始于《反义词与有/无标记现象》,文章对标记/非标记现象进行了简单定义,并指出有标记词的构词能力较强(张晰,1990)。在俄语反义词研究中,《语言符号的标记性及其在反义词偶中的体现》通过标记理论对绝对对立、相对对立、相关对立三种反义词偶进行了深层次的分析(王铭玉,2004);《俄语反义词研究》一书梳理了俄语反义词系统,并分析了俄语反义词的不对称性(ассиметричность),提到了标记理论(苏祖梅,2009)。此后,探讨俄语反义词与标记理论的文献逐渐增多。
二、标记理论概述及反义词的标记特征
(一)标记理论的理论来源
结构主义语言学以索绪尔的语言符号学说作为诞生标志,主要包括三个分支:布拉格学派、哥本哈根学派和美国描写主义学派。最早提出标记(макированность)概念的是布拉格学派的俄国语言学家特鲁别茨科伊(Н.С.Трубецуой)。他把索绪尔的对立论和博·德·库尔德内的功能观成功地运用到了语言学领域。标记理论发展至今大致经历了四个主要阶段:1.特鲁别茨柯伊创立音位标记;2.雅柯布森提出音位区别性特征标记,并扩展到词法研究中;3.乔姆斯基等人对音位标记作了重大修正,从理论上解决了标记二项对立的束缚;4.当代描写语言学、语义学、语用学、类型语言学和应用语言学等语言学分支学科以及符号学、人类学、文学等不同领域都广泛运用标记理论。(王立菲,2002)
(二)标记理论的界定
语言的标记性表现的是一种对立的不对称关系。有标记项传达一种明确的、限定的概念,无标记性对此不置可否(苏祖梅,2009)。无标记成分指那些常见的、意见一般的、分布较广的语言成分;而有标记成分则指那些不常见的、意义具体、分布相对较窄的语言成分②。
(三)标记理论的特征
依据海曼(Hyman)的观点,标记有如下特性:
1.中和性
指在某些特定的语境中,一对语言成分之间的对立消失。比如,我们说“长度”而不会说“*短度”,俄语中说“Стена длиной 10 тысяч ли”,而不说“*Стена короткостью 10 тысяч ли”(排除语义预设的情况)。但是,说长度的时候并不一定是为了强调某事物很长,而是为了进行某种度量。同样,询问人的身高时,会问:他有多高?而不会问“*他有多矮?”无标记成分“高”在某种语境中不表现出任何预设。也就是说,这时“高”和“矮”的语义对立已经消失。
2.分布(频率)性
分布(频率)性指由于中和作用导致一对语言对立中的无标记项比对应的有标记项语境分布更广,使用更频繁(王立非,1994)。如俄语词“высокий”和“широкий”的使用度大大高于其反义词“низкий”和“узкий”(转引自苏祖梅,2009)。此外,俄语无标记的主动态使用也比有标记的被动态更加广泛。
3.附加性
在表示职业名词的性别对立时,附加性外形特点显著。如“компазитор-компазиторша,доктор-докторша,инженер-инженерша,повар-повариха,моряк-морячка,майор-майорша,учитель–учительница”。
4.规则性
形容词性的反义词有标记词构成名词时,后缀较无标记词规则。基本事实是,有标记形容词基本都可以加后缀(-ость)变成名词,而无标记词比较不规律。
表1:反义词构成名词的词缀特征
无标记 有标记
длинный→ длина короткий→ короткость
глубокий→глубина мелкий→ мелкость
умный→ум глупый→ глупость
(四)反义词标记的特征
一般认为,语言研究的各个层面上均可抽象地认为存在着标记概念,但其表现有所不同。音系层面存在的对立在于语言符号或能指(signifier)之中,而语义层面的对立则存在于被指(signified)之中,因此可以认为标记概念的作用在语义层面表现得更为显著(Waugh,1982)。语义层面的对立有时表现为选择性(Andersen,1989)。
不少学者对语义层面的标记现象进行了深入的研究。Lehrer(1985)列举了反义词标记的四大特征:(1)无标记项有“零”解释,因此不设定其语义在标度(scale)上的位置,而有标记项则设定其在标度上的位置;(2)无标记项能出现的语境较多,即分布较广;(3)无标记项出现的频率较高;(4)如果一个词有形式上的标记,则其为有标记项。其中(1)表现出标记概念的特点,即对立的两词呈不对称关系;(2)与(3)之间存在因果关系,因其分布广,故出现频率高;(4)为有关语形上的标记(张建理,1999)。这些特征在各类反义词的研究中均得到了广泛的运用。
三、反义词中语义标记分析
Lyons和Якобсон都认为有标记项的意义比对应的无标记项的意义更具体,即在语法对立中,有标记项所传递的信息比无标记项所传达的信息更精确、具体,而且还有附加的信息。也就是说,无标记项的意义比相应的有标记项的意义更为宽泛(Jakobson,1983:97,转引自罗苹《语义标记理论的再思考》,2006:20)。然而,不少学者对此提出了质疑,认为语法层面的分析或许不能推而广之,尤其是在词汇层面。对俄语两类反义词的语义标记特征进行分析,可以对此有个相对明确的认识。
(一)性别对立反义词语义标记特征分析
一般来说,在性别对立反义词中,“无标记项的意义更为宽泛,可以相对于某一对立表现为中和性意义;而它的更为具体的否定意义是派生的和第二性的,是在语境中与肯定项(非中立项)相对立的结果”(Lyons 1968:79,转引自罗苹《语义标记理论的再思考》,2006:20)。以“медведь-медведица”为例,“медведь”在语义上是无标记的,既可以指雄性,又可以指雌性,只有当其用于与有标记项相对立的语境,选择疑问句(Это медведь или медведица?)或肯定一项而否定另一项的陈述(Это медведь, не медведица.)中,才表示更具体的意义。
不难看出,在性别对立反义词中,通常无标记项的中和性意义是第一性的,是常态意义;而与有标记项相对的更为具体的意义是第二性的,是非常态意义。此外,不少学者认为,无标记项的中和意义很稳定,已成为其词义的稳固成分,可被视为该词的一个义项。
(二)度量反义形容词语义标记特征分析
通常认为,在度量反义形容词中,表示度量高的一项可以在“无标记”问句中语义发生中和,即无标记项则失去自身原有的“确定”意义,成为相关标尺上所有值的总体特征。那么,无标记项不再像以往表现出与自身原有“确定”意义相关的预设。表示度量低的一项则无此用法。通过对含有“длинный–короткий”的问句的比较,可以清晰地看出这一点。
表示度量高的一项还可以在名词化后语义得到中和,然而,表示度量低的词语在名词化后语义却不发生中和。如,由“длинный”构成的“длина”,由“широкий”构成的“широта”均表示中性度量意义;又如,由“короткий”构成的“короткость”,表示“短”;由“узкий”构成的“узость”,表示“窄”。这表明表示度量低的形容词虽也可构成相应的名词,但它们表示的却不是中性的度量意义。
通过分析,不难看出,与语法层面的语义标记不同,在词汇层面,不同类型反义词中的语义标记情况要更复杂,并非“无标记项的意义更为宽泛”可以概括。(罗苹,2006)
(三)反义词中有无标记的判别标准
反义词中标记的判别标准一直是学者们关注的问题。在语法范畴调换层面,雅柯布森曾指出,“如果发生语法范畴调换的情况,一般是以无标记范畴替换有标记范畴(比如,以不定式替换限定形式,以现在时替换过去时,以第二人称替换第一人称,以反身形式替换被动形动词,以单数祈使句替换复数祈使句)。相反方向的替换只是极少数的例外,并被视为转义表达”。究其原因,“无标记形式在语言思维中充当相关关系对的代表;因此在某种程度上被感觉为第一性的。”(Якобсон,1985:220,转引自罗苹,2011)
捷克语言学家М.Докупил也持类似观点,他指出,“不能否认的是,在对立的词法范畴中常常存在某种不对称(包括在那些我们无法准确地谈论语义上的无标记和有标记的词法范畴中)。但是,这完全不是其中一项的一般意义更为宽泛,包含了其对立项的一般意义,而是义值(значмость)的不对称,即对立范畴功能使用上的不对称:其中一个范畴常常比另一个范畴具有更多的功能”。(М.Докупил,1978:118,转引自罗苹,2011)
正是由于人类思维具有这样一种趋势,即把对立范畴中的一项视为无标记项,并认为无标记项是第一性的,可以代表整个对立范畴,因而无标记项在认知和交际的动态过程中更可能获得较为广泛的功能。
基于上述分析,我们可以推断,无标记项更可能发生语义中和化,更可能具有较强的搭配能力、语义派生能力、构词派生能力,具有较多的聚合成员、更高的使用频率。因此,我们用于判别俄语反义词有无标记项的标准共有8条:(1)无标记项语义的中和化;(2)频率标准;(3)形式标准;(4)无标记项在排列组合中的优先性;(5)无标记项的搭配能力通常比有标记项的强;(6)无标记项的语义派生能力较有标记项的强;(7)无标记项的构词派生能力和缀合能力一般比有标记项的强;(8)无标记项的同义表达常常比有标记项的多。(罗苹,2011)
一定程度上说,上述只是一种理想化的模式。首先,雅柯布森曾指出,语言避免在一个项上堆积有标记的范畴(钱军,1998:277,转引自罗苹,2011)。 例如,俄语动词的现在时是无标记的,人称有区分;过去时是有标记的,人称无区分。俄语单数是无标记的,性有区分;复数是有标记的,性无区分。其次,词语的几种结构关系是相互交织、相互补充、相互协调的。例如,语义派生能力的不足可能由构词派生能力或同义词得到弥补。在具体分析中往往需要将几条标准结合到一起进行考察。第三,语言研究中建立的各种范畴,跟人建立的大多数范畴相同,都是原型范畴。“标记性”范畴也不例外,也就是说“标记性”也不是由一组充分必要特征来决定的,范畴内部也有核心和边缘之分。符合更多标准的词汇相关关系类型是典型成员,标记性程度较高;符合较少标准的是非典型成员,甚至边缘成员,标记性程度则相对较低。(罗苹,2011)
(四)反义词语义标记的相对性
任何一种理论都不是绝对的,在解决现实问题时都会出现一定的盲点和例外,这很正常,标记性理论同样如此。王铭玉(2004)总结了反义词中语义标记的相对性:
1.中和乏力
相对于反义词而言存在着一种“中和性语境”,语境中的一些因素会抵消反义词的词义力度,使反义词偶的成员之一趋向语义中性化,具有无标记项属性。但此类中和现象并不是绝对的,语境起着非常关键的作用。比如,当一个人见到许久未曾谋面的朋友抱着孩子出现在面前时,寒暄之后会很自然地问:“How old is your baby?(宝贝多大了?)”此句中的“old”是中性化了的无标记项,一般而言,都不会是指别人尚在怀抱中的孩子显得比同龄人大出很多。又如,“How big are your feet?(你的脚多大啊?)”如果这句问话出现在崇尚小脚美的社会中,不论是“big”还是“small”都不会出现中和的情况,因此此问话是绝不会向女性顾客提出的。再如,“她好瘦啊!”该句评论如出现在以胖为美的唐朝,无疑是对女性受话者的一种轻蔑;而如该句评论出现在以苗条为美的现代社会,那一定是对女性受话者的一种赞美。因此,语境对中和现象出现与否有着直接的影响。
2.标记项颠倒
这种情况主要出现在表示性别对立的反义词中。当一类动物存在两个词项时,其中一个词项在性别上是有标记的,另一个是无标记的。通常认为,无标记一方特指雄性。然而实际上并不总是表示雌性动物的词项是有标记的。比如,在英语中“bull(公牛)”相对于“cow”是有标记的,“cock(公鸡)”或“rooster”相对于“hen”是有标记的,“ram(公羊)”相对于“sheep”是有标记的;在俄语中,“пёс”相对于“собака”是有标记的,“петух”相对于“курица”是有标记的。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大概是,在这些种类的动物中雄性的饲养数量远远小于雌性的数量,雄性的存在纯粹是为了繁殖后代的需要,主要饲养的还是雌性动物,在语言中的反映即特指雌性的词也可用于泛指。
3.程度有别
一个词项的标记性有时是相对的,仅在程度上有所区别。例如,对于许多英语本族的人来说,“dog”相对于“bitch”在语义上是完全无标记的,因为它可以毫无限制地作为一个上义词存在,而“cow,hen,sheep”的无标记性就弱一些。我们可以说“those cows over there”,并不暗示在这群动物中没有“bull”。但是,如果一群动物完全是“bulls”,再使用上面这一表达方式可能就不合适。另外,可以用“male cow”来解释“bull”的意义,这是一种元语言用法,但是“male cow”在其他语境中并不使用。我们不能说“*That cow is a bull”,就像不能说“*That dog is a bitch”一样。比“cow”的无标记程度更弱的是“man”和“woman”。“Man”和“woman”在英语的普通名词中是独特的,它们可以以单数形式出现,前面没有限定词,用作全称指称词,在这种情况下“man”比“woman”更常见。“Man”在用作全称指称词时,是无标记的,如“It is man that is responsible for environmental pollution”或者“Men have lived on this island for ten thousand years”。在其他语境中,我们不能认为“man”是“woman”的上义词。我们不能说“That man is a woman”,或者在既有男性又有女性的情况下,说“those men over there”,而应该说“those people over there”。因此,“man”相对于“woman”是无标记的,但要受语境的制约。
4.梯度开放
相对对立反义词偶一般归属于同一范畴、同一属性的渐变连续统一体,处于渐变过程的两个极端,即位于相关的连续的价值梯度的两端。通常认为,两个端点是封闭的、固定的、中点值相同(均为零)。实则不然。由于不同实体的原型不同,相关梯度的中点价值也不同,所以下列英文句子在意义上完全合情合理:“A small elephant is biger than a bid mouse. (一头小大象比一只大老鼠要大)”,因为小大象比大象原型小,而大老鼠比原型老鼠大,两者的比较基准不同,中点价值不同。(杜慧颖,2000)
四、反义词中语义标记研究新思路
(一)反义词语义标记研究的认知视角
Greenberg指出,人类思维的一个趋势是把对立范畴中的一项视为无标记项,认为它可以代表整个范畴或者有标记范畴的对立项。这一普遍特点甚至在数学和逻辑符号的严格限制下也能起作用(转引自罗苹,2007)。在人类的认知中,习惯上用某个应用范围最广泛、使用频率最高的词作为对某一类事物的称呼。比如工程师男性较多,我们就经常用“инженер”来泛指男性、女性工程师。而用其阴性形式“инженерша”倒有些贬低和戏谑的意味,而此时,女性工程师就成为了不常用的、带有某种特殊意味的标记词。正如我们开玩笑说,世界上有三种人:男人、女人、女博士。此时,女人与女博士对比,女博士成为了标记项,在人们的认知中认为女博士是特殊的、不常见的、不易被接受的;而男博士在这三种人中并未出现,证明男博士这类人群在“男人”这个概念意义中并不算特殊和不易被接受的。
此外,在认知上,常常习惯把那些表示大的、长的等,给人感官带来刺激的词作为无标记词,比如在无标记词和标记词同时使用时,我们说“长短”不说“短长”,说“大小”不说“小大”,说более или менее,“толстые и тонкие”(契科夫短篇小说名)。这是因为,无标记项比有标记项表现出更显著的数量特征,更容易引起人的注意,在信息处理中更容易被识别和贮存。(罗苹,2007)
语言的经济原则是对标记理论绝佳的解释。出于交际的需要,省时省力是必然的趋势,也应是经济原则最通俗的解释。突显的事件和状态成为更频繁的、无标记的。而其他事件或状态的表达就成为罕见的、有标记的、违反常态的(罗苹,2007)。为减轻记忆的负担、把认知资源利用最大化,人们有选择地去把那些常见的、频繁出现的概念和交际中常用的词的形态简单化,因此,在各种语言中无标记词的词缀(前缀、后缀)较标记词来说都更加简单,各个语言的“服务员”和“女服务员”中这种特性十分清楚:“waiter-*waitress”“официант-*официантка”“serveur-*serveuse(法语)”“kellner-*kellnrein(德语)”。
(二)反义词语义标记研究的功能视角
首先,语言具有表达意图的功能。某些名词的阴性形式(标记词)有贬义,如“собака-*сука”。“Собака”仅表示中性的意义,而“сука”不仅有“母狗”义,在交际中常常用于骂人,带有贬义和粗俗的色彩。阳性名词大多具有肯定的(或是中性的)内涵意义,而阴性名词大多具有否定的、地位低下、微不足道的内涵意义。(苗兴伟,1995)
其次,利奇在礼貌原则中提出了赞誉准则:尽量少贬损别人,尽量多赞誉别人,尽力缩小对他人的贬损,尽力夸大对他人的赞扬。因此,在反义词中,表示评价意义的标记词大多是表示消极意义的词汇,如“*глупый”“*безообразный”,而非标记词大多表示积极意义“умный”“красивый”。
(三)反义词语义标记研究的人文视角
“人文”是与天道自然规律相对应的社会人伦秩序、精神文化现象及其规律(苗兴伟,2009),是对人与人、人与世界关系的探讨。后结构主义认为,一切都是语言,也可以理解为,谈论语言必须要从宏观的、从人本的角度去审视才能避免只见树木不见森林。
从顺应论角度看,反义词的标记理论顺应社会准则系统中对感恩、仁慈和守法等行为和观念的重视,表达积极意义的词是无标记项,表达消极意义的词是有标记项。Clark & Clark(1977:539,转引自苗兴伟,2009)在其“常态假设”(normality hypothesis)中指出,“好”属于常态,“坏”属于非常态,这是人的一种正常的心理期待,用有标记的表达方式不符合人的期待(如医生询问病情时,一般会问:怎么不好?而不会问:怎么坏?)。在描述和评价事物时,人类常常希望发生好的结果,因此,在思维的影响之下,人们更倾向于使用那些具有积极意义的词汇,自然而然地,表示积极意义的词汇使用更加广泛,频率更高,成为了无标记词;与之对应地,表示消极意义的词汇成为了标记词。
下表显示,前缀un-通常与积极意义的词搭配构词,而与消极意义的词搭配起来感到别扭,正是由于人类较常使用表示积极意义的词,因此其构词能力比起其反义词来说构词能力要强得多。
表2:前缀un-派生规律与反义词
反过来说,什么时候语言会违背人正常期待呢?在表达特殊的修辞意味时。比如,在反讽辞格中,“你真没病!”“Как я тебя не ненавидеть!”的时候,为了达到强烈的讽刺意味和语言表现力色彩,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特意违背语言规律,以期达到特殊的语用功能。
五、结语
诺维科夫指出,反义词是“语言中对立的表达”。而反义词的标记性作为反义词的一大特征,不仅对反义词的语义对立研究,更对深入理解反义词这一现象有很大帮助。对反义词的词义进行深入分析,我们发现反义词具有不对称性。通过对反义词进行语义分析,我们不仅发现了反义词标记理论具有的某些系统性特征,而且发现了语义标记的相对性,即反义词中的标记理论存在中和乏力、标记项颠倒等不符合标记理论一般规律的现象。认知、功能和人文精神观照等新视角下的研究,能够使我们对反义词的标记理论有一个更为明确的认识:反义词的标记性与习惯上用某个应用范围和频率的广泛程度、表达的功能、人类对于积极意义的偏好有关。总之,在标记理论中探讨反义词有助于我们从另一角度理解反义词的成因,从而明晰反义词的界定与功能。
感谢北京师范大学苗兴伟教授提供普通语言学资料。
注 释:
①由于各种语言因素和言外因素的影响,反义词的定义有宽有窄。传
统观点认为,反义词是词义相反的词,而现代语义学强调:“词与词之间存在着相反或对立的语义关系称为反义关系。因此,我们认为,反义词是固定在语言使用中,意义互相对立的一种语言现象。从意义上来说,反义词可以分为:分级反义词、互补反义词和换位反义词。1977年,Lyons对反义关系的分类作了进一步修正、扩增,引入了第四类对立关系——方向性对立关系,即方向反义词。
②引自百度百科http://baike.baidu.com/view/3076938.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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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晓玉 北京师范大学外国语言文学学院 1008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