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9月16日,美国当地时间上午8时20分,位于华盛顿的美国海军海洋系统司令部总部大楼发生枪击案,造成13人死亡,其中包括被击毙的持枪行凶者亚伦·亚历克西斯。美国总统奥巴马严辞谴责袭击美海军司令部是“懦夫行为”,发誓将展开全面调查,把凶手绳之以法。
美国军方和当地执法部门启动联合调查,随着调查的深入,被击毙的凶手的部分信息已浮出水面。来自美国海军的消息称,亚伦·亚历克西斯是一名海军退伍军人,今年34岁,住在德克萨斯州沃斯堡,曾在美国海军服役近4年,2011年退役。亚历克西斯的父亲告诉西雅图警方,自己的儿子患有创伤后应激障碍症,无法控制自己的愤怒情绪。其朋友们也证实,原籍纽约的亚历克西斯是佛教徒,2001年“9·11”事件发生时,他曾经积极参与救援工作,痛恨恐怖分子,现在却持枪滥杀无辜,令他们“十分困惑”。
自阿富汗战争和伊拉克战争爆发以来,美军内部发生的枪击案件、暴力袭击和自杀事件频出,这不仅暴露了美军暴力资源的管理漏洞,也反映了美军官兵的心理问题令人堪忧。可以这样说,美军目前是“心”病缠身,病入膏肓。
“心”病蔓延—美军官兵心理疾病类型及表现
美军不断增强海外用兵次数与强度,其官兵承担了越来越大的心理疾病的风险。官兵心理疾病非常普遍,已成为影响部队士气,造成非战斗减员的重要原因。根据病情严重程度,美军官兵所患的心理疾病可分为四种类型:
一般性心理问题。这是最轻微、最常见的不良心理反应。其表现为执行任务时情绪不稳定,易冲动、哭泣、心情烦躁或牢骚满腹,出现睡眠障碍,对外界刺激反应敏感等。
严重心理问题。随着战区任务的不断持续,特别是在战局不明朗、不顺利的时候,容易产生严重心理问题,主要表现为目光呆滞、沉默不语、容易出现幻觉或错觉、思维动作迟缓、情绪抑郁、焦虑紧张、恐惧、攻击性强,病人对前途感到悲观,有即将死亡或负伤的预感,容易伤人或自杀。
战争神经症。战争神经症包括战争癔症、焦虑症、恐惧症、神经衰弱、创伤后心理应激障碍等,这类病人占美军心理疾病发病人数的50%以上。产生战争神经症的人员一般会失去作战能力,需实施心理治疗,短时间内难以康复。其中创伤后应激障碍是战争神经症中最常见的一种类型,它在美军中发病率较高。
战时神经病。战时神经病包括战场精神分裂症、颅脑损伤性神经病、反应性神经病和抑郁症。它是美军心理疾病最为严重的表现形式,发现后需及时后送并入院接受心理与药物的综合治疗,难以治愈。战时神经病患者一般会丧失战斗力,严重时需退役。
上述心理疾病导致美军内部的自杀事件、暴力袭击以及枪击案件频繁出现。日前,美国陆军公布的一份士兵自杀报告显示,2012年度美军(包括陆军、海军、空军、海军陆战队、海岸警卫队和国民警卫队)共有482名官兵自杀,其中美陆军已成为自杀的“重灾区”,有177名现役军人自杀身亡,几乎每隔一天就有一人自杀。而2012年全年,美军在战场上阵亡人数为310人。2013年1月至4月,美现役部队、预备役部队、国民警卫队中有161人自杀,陆军自杀人数达109人。
除自杀外,军方的性犯罪、虐囚或虐兵等丑闻频出,枪击事件更是骇人听闻。2013年2月2日,美国海军陆战队退伍队员艾迪·瑞·罗斯在德克萨斯州一射击场枪杀被誉为“美军历史上最致命狙击手”的美国前“海豹”突击队神枪手克里斯·凯尔;2009年11月5日,美军胡德堡陆军基地的士兵准备中心的心理医生尼达尔·哈桑持枪扫射,打死13人,打伤30多人,这成为美军史上最严重的枪击事件之一;2009年5月在美军驻伊拉克巴格达某军营,一名美军士兵,刚在心理诊所做完心理治疗,出门后便立即开枪,打死6名战友,打伤多人。
“心”病缺医—美军心理疾病治疗体系不完善
美军在很早的时候便已认识到战争中对军人进行心理干预的重要性,学习吸收及应用其他各国军队的经验,并结合自己的实际,构建了一套在当时被人们认为是较为完整的心理干预体系。特别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美军已建立了较为实用的战场应激控制系统。但是,自伊拉克和阿富汗战争打响以来,美军官兵的心理压力问题却成为军方所面临的最为棘手的问题之一,而陆军高级官员也承认,为军队寻找足够的心理医疗人员一直是个难题。《华盛顿邮报》报道,美国陆军现有约54.5万名士兵,却仅配有408名心理医生。沃尔特·里德陆军医疗中心一些士兵和医疗人员抱怨,中心心理治疗人员缺乏。很多士兵说,由于治疗中心缺乏心理医生,许多士兵无法得到一对一的心理治疗或小组治疗。士兵患创伤后压力失调症或其他心理疾病时,医疗人员一般只让他们服用安眠药或抗忧郁症药物。沃尔特·里德陆军医疗中心前工作人员乔·威尔逊说,虽然多数士兵未能得到有效的心理治疗,但他们不敢声张。如果士兵不满意心理医生,不仅会适得其反,还会延迟医疗小组判定这名士兵能否继续服役的过程。
而且,由于军队的心理专家长期反复被派到海外,自己的家庭生活受到影响,又缺乏相应的奖励和补偿机制,许多人选择离开部队,导致人员流失。据美联社报道,美国陆军和海军的心理医生职位空缺40%,负责协助军人退役“转型”和安慰军属的心理医生也很缺乏。每10名美军士兵中,有超过3人出现精神紊乱症状,但这些受精神疾患折磨的士兵中超过半数都没有获得心理指导,有些人是曾有过精神紊乱的“污点”,有些人是主动就医但没有获得治疗,在伊拉克战场所大量动用的国民警卫队和后备役更难获得心理救治。如果患上心理疾病的军人去看地方心理医生,收费昂贵且不能报销,而且地方医生因为缺乏针对军人心理问题的相关治疗经验,不了解军人家庭的特殊情况,治疗效果并不理想。
医不至“心”—美军心理疾病治疗医疗水平有限
为了舒缓官兵的心理压力,美军可谓是绞尽脑汁,花样频出。五角大楼采取措施帮助美军放松,让大型基地的氛围尽可能接近平民生活。以坎大哈基地为例,休闲广场内不仅开设了快餐店、网吧、自动提款机等生活必须场所,还开设了美式橄榄球场、沙滩排球场、篮球场和曲棍球场等运动娱乐场所。专门的士气恢复中心还向全体官兵免费提供游戏、健身、电影服务。对于部署在最前线的官兵,五角大楼曾于2010年7月提出“把健身器材送到最前线”的口号,因而,即便附近就是塔利班阵地的连一级美军驻地,也拥有全套美国最先进的健身器材。除基地内减压外,作战士兵也可以申请休假,离开战场到世界各地度假。据美国第101空中突击师第2旅的拉里·波特尔少校透露:“在阿富汗战场服役半年后就有机会休15天的假,由美国国防部提供往返机票,可回国与亲人团聚,也可以到世界上许多国家休假。”
然而,这些看似人性化的措施并不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美国医学会杂志》曾发布报告称,约30%从伊拉克和阿富汗战场回国的美军士兵出现了心理疾病症状,包括创伤后应激障碍、抑郁、焦虑等,人数达30万左右。遭遇伏击、处理尸体、目睹同伴阵亡以及战地无辜百姓死亡等经历,是造成士兵心理障碍的主要原因。如果在平时,被确诊患有心理疾病后首先得到的是心理医生的咨询和疏导,但在战场上得到的只是医生开具的抗抑郁和抗焦虑药物。长期以来,美国的作战部队是禁止士兵服用某些药物的,但面临士兵越来越严重的心理问题,五角大楼在近两年来放松了限制。驻伊拉克美军中有12%服用抗抑郁药或安眠药,驻阿富汗美军中的比例为17%。不过,药物并不能有效解决问题,服用药物的士兵中约40%最终自杀身亡。
为了治疗这些患有心理疾病的军人,美国军方在军中配备了心理医生,但是军队医疗系统已经超负荷运作,在职心理医生身心疲惫,三分之一的心理医生曾向上级反映自己无法承受现有工作压力,27%的人上报自己“工作动力低下”。在一遍遍地倾听官兵有关战地经历的讲述后,这些医生会出现共鸣性的心理疾病问题,可是他们对自己可能存在的心理疾病却是讳莫如深。胡德堡枪击事件中的枪手尼达尔·哈桑少校就曾是美国最大的受伤士兵康复中心华盛顿沃特·里德陆军医疗中心的精神病方面的军医,虽然他的任务是抚平受伤士兵的精神创伤,让他们重燃希望和信心,但是他自己却出现了精神崩溃。此外,有调查显示,由于担心被耻笑或影响前途,存在心理问题的士兵中只有40%曾寻求帮助,35%的士兵认为告诉别人病情很尴尬,44%的人认为会受上司责备,56%的人认为会受到同伴歧视。
身“心”俱损—退役老兵和伤员心理疾病治疗不到位
从伊拉克和阿富汗战场退役的美国老兵中,每5人中就有1人患有创伤后应激障碍,然而,这些老兵却没有得到军方适当的治疗。在伊拉克战争中,有1.5万名美军士兵被官方承认是伤残最严重的人,但他们却成为被遗忘的部分,许多老兵伤病员都没有得到很好的身体疾病的医疗服务,更不要提心理问题的治疗了。
美国近期公布的一份军事报告指出,28%的伊拉克战争老兵需要得到身体和心理的治疗。在美国国内,现在出现了新一代20岁的“老兵”。一位在伊拉克战争得了严重的心脏病和皮肤病的老兵说:“我们不是一支军队,我们是两支军队。”那些住在水泥营房里的伤病员没有浴室,他们生活在黑暗和闷热中,每间营房中住60名左右的伤兵。在美军入侵伊拉克10周年之际,一名在伊拉克战争中受伤瘫痪的美军士兵托马斯·杨,在伤痛中挣扎了9年之后,决定以绝食的方式结束余生。美国女摄影师尼娜·伯曼在纽约举办个人摄影作品展,展示她拍摄的一群受伤美军士兵的生活状态,希望用这些鲜活的照片告诉人们伤兵并不仅仅是新闻公报中冷冰冰的数字。她创作时关注的不仅是伤兵身体遭受的创伤,还有战争在他们心理留下的阴影。
从2003年起,美国军方开始对驻阿富汗和驻伊拉克部队展开大规模心理健康调查。调查显示第三次或第四次被派驻战场的士兵士气更低,心理问题更加严重,他们通常表现为沉默、精神失常、高度紧张等。总体而言,约20%的陆军士兵和15%的海军陆战队员患有焦虑、萎靡不振或高度紧张等心理问题,而在参战次数较多的部队中,比例在30%左右。据统计,作战归国一年后,大概有35%的士兵都寻求过各种程度的心理健康治疗。患有创伤后精神紧张障碍症的归国士兵会出现精神紊乱、表现出不能自制地反复体验既往创伤史,出现回避反应、觉醒过度等多种病态。
“心”病传染—美军心理疾病的辐射效应
常年的战争和海外部署任务不仅让美国军人背负了沉重的心理压力,而且对这些军人的家庭也有巨大的负面影响。当美军刚刚撤离战场的时候,仅有3%~5%的人被诊断出患有严重心理疾病。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士兵会出现心理阴影。战争的危险虽然已离这些士兵远去,但是要想摆脱战争带来的心理疾病,却需要很长的时间。这些心理疾病常常会影响到士兵的日常生活,让他们变得暴躁、易怒,甚至引发家庭暴力。即使战争已经结束或是军人部署任务得到减少和调整,美军士兵及其家人还是要在未来几年里面对可能存在的负面影响。
克里斯蒂·考夫曼曾在《华盛顿邮报》上撰文,她认为军人长时间服役和部署会破坏家庭关系,在谈及军人家庭成员自杀人数不断增长的情况时,她表示,“军人家庭成员自杀人数也很高,我们必须将其作为军队自杀问题讨论的一部分,不能再忽视了。”考夫曼2009年曾在国会发言说,“一些选择自杀的军人配偶都有很强的适应能力,她们是志愿者,是母亲,有很好的生活技能。然而,这些妇女遇到了难题,看不到其他选择”。军人和配偶不得不面对两场同时进行的战争:常年的部署任务和相隔遥远带来的压力。这些情况就像是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造成即使是最坚强的军人家庭也无法想象的结果:离婚、药物滥用、创伤后应激障碍、创伤性脑损伤以及种种与儿童有关的问题。
尽管美国军队比以前更重视战争对孩子的影响,但军队内部和社会专家一致认为,政府和社会机构做得太少。佛罗里达大学心理学家查尔斯·菲格利一直在研究战争对军人及其家庭的影响,他说:“毫不客气地说,政府一直没有关心这些特殊的孩子,这非常可耻。”成千上万的美军人员停留在他国土地上,许多人已很久没见到家人,更无暇顾及他们的孩子心灵受到的创伤。从战场上回来的美军军人也有25%面临心理困扰,父母的问题引发孩子出现了同样的心理问题。美国非营利性组织“全国军人家庭协会”专门为这些孩子组织了名为“紫色行动”的特殊夏令营。从表面上看,这群孩子白天快乐地参加夏令营的活动。但是,当夜晚的篝火点起来时,许多孩子会感到孤独。他们心事重重,总是担心传来父母阵亡的消息。6岁男孩达科塔以前喜欢画小动物,但自从爸爸被派到伊拉克后,居然经常画坦克和尸体。专家认为,面对同样的问题,学龄前儿童和小学生反应更强烈。夏令营健康顾问库珀·奥德维非常熟悉这样的孩子。他谈到,许多孩子非常紧张,注意力不集中,晚上无法安然入睡,对父母的安全感到焦虑。当父母从战场归来后,他们也不能适应父母的变化。一些孩子说,从战场回来的父母经常在梦中尖叫,或者半夜惊醒,以为仍在战场上,所以他们不得不戴着耳机睡觉;开车外出时,父母在路上看到纸袋子,就会认为是路边炸弹;家里的家具一定要保持派驻到战场前的样子,谁动了都不行。
打开“心”结—诱发美军心理疾病的深层原因
美军官兵的心理问题在近些年的战争中异常凸显,诚然这里面有战争残酷、战场压力大等客观因素,但同时也因为美军官兵对战争的持久性和艰巨性思想准备不足,过分的依赖高科技武器装备,“零伤亡”思想的灌输,使得美军官兵对战争普遍乐观自信,从而缺乏对战争残酷性和血腥性的思想准备,特别是转为现役的预备役官兵和新征入伍的士兵更是缺乏心理训练便奔赴前线,这些都是导致心理疾病发病率的上升的原因。美军的“心”结不是仅仅靠增加心理医生,或是加强训练与防护措施就能解开的。
在笔者看来,一个更重要的深层原因是人们对于发动战争“正义性”的怀疑。公众舆论对于美国发动两场战争的“正义性”早就发出质疑,反战游行在美国也时常公开进行;多年战乱使得伊拉克、阿富汗百姓的生活日益艰难,国内经济千疮百孔;美军承诺实现最终目标的日子遥遥无期。有相当一部分人已经不相信美国政府关于所发动战争“正义性”的谎言,他们在战场上只看到了战争带来的战友的伤亡和平民百姓的流离失所。美国政府的行为与事实的严重反差,让战场上的美国士兵无所适从,美军只把它当成是士兵面对残酷战争的心理问题,试图用心理治疗的方式来安慰士兵。但事实上,对于战争“正义性”的怀疑若无法得到解决,美军官兵的“心”结就很难解开。
责任编辑:张祚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