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文君儿童小说人物形象审美特质探究:以“贾里”校园系列小说为例

陶虹飞

（安徽大学 文学院，安徽 合肥 230039）

“夫童心者，绝假纯真，最初一念之本心也”。①李贽：《李贽文集》，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1998年，第126页。未经受社会污浊的童心是发自人的至情至性的对于真善美的追求。儿童文学作为人之初的文学，担当着这一追求的重大使命，优秀的儿童文学将以其非凡的艺术品质，给儿童以感动、影响，使其终生受益。新中国成立以来，具有很大发展潜力的儿童文学一直充当着默守在角落里的百合花的角色。随着社会的发展，人们主体意识的提高，从八、九十年代开始，我国儿童文学才有了活跃发展的势头，出现了郑渊洁、秦文君以及“花衣裳”写作组合等儿童文学创作家。其中在儿童文苑秦文君影响颇甚，其作品彰显了儿童文学的魅力与活力。

秦文君的作品自出版以来，在全国儿童文苑风靡至今，形成一种“秦文君现象”。虽然她的作品从前期创作到如今，经历了“沉郁、凝重－幽默、诙谐”的风格转变，但作家始终从儿童的视角出发，着力展现儿童的内心世界和行为特征。例如“贾里”校园系列小说刻画了都市少年的生活群像，在兼容并包的大都市中，他们的成长是快乐并带有些许闹剧色彩的，作家通过其敏锐的洞察力和对儿童的深刻了解以“笑的效果”引发孩子们的幽默感，自信心和创造力，从而表现了对纯洁少年的赞美之情。又如“小香咕系列”,写出了迷漫于世俗中的童趣；《一个女孩的心灵史》则充满着人文关怀和人类警示；《天棠街3号》更是直面和深入当代青少年的精神世界……因此称其作品是 “新时期少年儿童的心灵之作”②杨建生：《儿童文学是最美的事业——解读秦文君的儿童文学观》，《太原教育学院学报》2003年第2期，第16页。一点儿也不为过。

然而即便如此，对儿童文学的研究还是相对较少。相对秦文君作品的火热与畅销，国内学者对其作品的研究也多是零零星星的单篇论文，鲜有专著对其进行系统的研究。虽然杨建生写有《儿童文学是最美的事业——解读秦文君的儿童文学观》、彭斯远的 《秦文君儿童小说的主体意识》、张梦煦的《秦文君文学创作的童年情结》等优秀文章道出了秦文君“儿童本位”的文学观，在这方面的研究成果颇丰，但是鲜有从人物分析上对其成长小说的审美意蕴进行深层次的挖掘。故而本文主要通过秦文君儿童小说中的人物形象探索其作品的审美内涵，为我国现时的儿童文学理论研究添点砖，加些瓦。

儿童文学界公认秦文君的作品打动人心之处在于：鲜明的时代特色、鲜活的少年形象和纯粹的儿童文学特点。然而，通过阅读秦文君一系列的作品，我认为其儿童小说人物形象的塑造是最能打动读者的。在小说中，“人物形象是小说的主心骨，衡量小说成功与否的关键就看其人物是否逼真，形象是否饱满”①王瑞祥：《儿童文学创作论》，杭州：浙江大学出版社，2006年，第308页。。只有成功刻画人物形象并挖掘其审美特质才能凸显小说的艺术价值。秦文君作品中的儿童形象立体、多元，平凡而富有个性，与以往儿童文学作品中模式化的“高、大、全”的人物形象相区别，高扬了“以人为本”的价值理念。一个个鲜活的形象，凸显了少年儿童的主体性，表现了一种健康的、优美的，而不悖乎人性的精神，使小读者乐于接受，并为之感动。

小说“人物形象的审美特质”是在塑造人物形象的过程中体现的一种艺术特征和审美意味，它能够道破作者所寄予在作品中的思想感情。只有深入把握人物形象的审美特质，读者才能以此为镜，深刻理解作品所反映的现实生活，才能使情感得到陶冶，思想得到升华，文学作品的审美价值和社会价值才得以完满实现。因此，秦文君儿童小说所塑造的这些鲜明、丰满、生动的人物形象所体现的深刻美学特质是值得探究的。在此主要以“贾里”校园小说系列为例。

“贾里”校园系列包括“贾里、贾梅”兄妹篇、《小丫林晓梅》、《小鬼鲁智胜》、《花彩少女的事儿》等。在这一系列小说中人物形象的审美特质主要体现在个性美、情感美、幽默美、启蒙美等四个方面，以下一一论述。

一、个性美

所谓“个性”，即是指“在一定的社会背景和教育影响下形成的个体较固定的特性”。②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现代汉语词典》，北京：商务印书馆，2005年，第463页。秦文君儿童小说中的人物虽是普普通通的中学生，但他们生活在改革开放之后，经济的高速发展，多元文化的传播，流行时尚的风行，使这一时期的儿童富有了时代个性，是时代人物群像中的“这一个”。其个性美主要体现在人物语言表达和行为表现两方面。

第一，语言是展示个性的标志。秦文君笔下的少儿个性十足，以我们熟悉的男生贾里为例，他是一个调皮、有主见、爱说大话，同时又自以为是、追求与众不同、对女生有点小偏见的人。要真正了解这个人物的个性就要从其言语上下一番功夫。心理学家吴凤岗就把人的言语特征比作可折射的透镜，他认为言语特征是表现青少年心理发展的重要标志，青少年的内心活动就通过这面透镜反射出来。透过人物的言语，其个性也随之破茧而出。

贾里向来自命不凡，认为自己与众不同，他对女生存在偏见，对男生特别是自己就赞不绝口。他在日记中曾这样写道：

“我们和女生不一样，女生们要好起来，要把些小零食，话梅什么的相互请客……我们么，相互敲个‘栗子’，来个扫堂腿，同样是亲热的表现，否则友谊就没意思了——谁会和女生一样精细？还有，十个男生中至少有九个喜欢搞点名堂，特别是我和鲁智胜，这方面志趣相投。”③秦文君：《男生贾里全传》，上海：少年儿童出版社，1997年，第13页。

贾里的这段看似很精细很透彻的话，把他那种追求与众不同，鄙视小女生，显示自己大男子主义的心态表露无遗。他甚至还说过这样的话：

“我敢说自己很有伟人素质：才智不凡、爱憎分明、勇往直前。总之，可以同每个褒义的成语都拐弯抹角的挂上钩……”④秦文君：《男生贾里全传》，上海：少年儿童出版社，1997年，第184页。

“才智不凡”、“爱憎分明”、“勇往直前”，一连串的成语从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口中说出，而且还是用来评价自己的，顿时在我们脑海中出现一个自命不凡的小大人形象。其言语中夹杂的自认为了不起的意味，正显示了一个男生的心理特点和个性特征。作家借主人公貌似文绉绉的语言生动形象地表现了贾里追求与众不同、自以为是的个性，也为下文这个男孩拥有十多个外号和搞笑的行为作铺垫。同时，也借其好笑的言语，为小读者创造一种轻松活泼的语言环境，并充分体会在改革开放的时代背景下少年儿童的个性解放。

小说主人公时不时用一些类似书面化的语言来展示自我，也突出了秦文君小说淡淡的书卷味，与传统儿童小说语言的过分口语化相区别，使主人公渴望与众不同的心理呼之欲出的同时，也展现其对知识的活学活用。作品中人物的语言与其身份、个性贴合得恰到好处，给人以丰满、生动感，耐看、耐读感觉，富有蕴味。儿童文学作家杨红樱也是一个刻画人物个性的能手，她笔下的马小跳、毛超等儿童形象活灵活现，个性十足，但与秦文君相比，她小说中的言语就显得更朴素通俗，缺乏书卷气，少有韵味。这也可以说是秦文君与众不同和成功之处。

第二，行为是体现个性的明证。俗语道“行如其人”，作品中人物的行为与个性是密切联系在一起的，人物的行为与性格越和谐，就越显其价值。秦文君小说很好地做到了行为与个性展现的契合。

譬如在《小丫林晓梅》和《花彩少女的事儿》中，主人公林晓梅的形象被塑造得栩栩如生，她被同伴称为“傲雪的梅花”,之所以这样评价她，因为她就像破晓的寒梅，清新、勇敢、正直、美丽而又有个性。好友贾梅曾在日记里这样写过她:“我的好友林晓梅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孩,她从不循规蹈矩,处处出新……”①秦文君：《女生贾梅全传》，上海：上海少年儿童出版社，1999年，第122页。。林晓梅的个性是从她的种种行为中体现出来的，如：当林晓梅面对课堂旷课事件，她依然坚持原则不写检查糊弄过关，即使这样做对她竞选文艺部部长不利，她仍然为了维护表妹王小明的自尊，坚决拒写不负责任的旷课检查；当张飞飞的母亲张胜男口中带蜜、苦口婆心的劝她放弃艺术团的工作时，她没有放弃，极力维护艺术团的独立；当学校准备评选下一届学生会主席时，她大胆地报名参加，与高中部的学长一决高下，并面对众人的担心与疑虑时，毫不含糊地说：“如果我出马，学生会主席定非我莫属！”②秦文君：《小丫林晓梅》，北京：作家出版社，1998年，第5页。……这个美丽而有才华的女孩，她用实际行动展示了正直、自信和勇敢的品格，深得男生的佩服与女生的拥戴。林晓梅的个性通过其行为被展现得淋漓尽致，使读者在获得审美愉悦的同时，加深了对主人公的了解、敬佩和喜爱。作家如此匠心独运的设计，使人物行为与个性达到了空前的和谐，使作品具有独特深远的价值，这也是传统儿童小说所不及的。

二、情感美

“情感”就是“对外在事物或刺激的态度、反应及体验”③童庆炳：《文学理论教程》，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4年，第139页。。在秦文君的小说中人物形象的情感美是其小说吸引读者的一大亮点。这主要表现在小说中青少年之间朦胧的爱慕之情、家庭成员之间的亲情以及朋友之间的友情等方面。关于这人世间的美好情感，作家可谓是面面俱到。

朦胧的爱慕之情。由于作者笔下的人物都是刚摆脱幼儿时期的青少年，随着青春期的到来，身体渐渐产生变化，他们自我主体意识开始觉醒，同时对异性也产生一种朦胧的情感。而在秦文君的书写下，这种情感充满了含蓄美，例如作家在《花彩少女的事儿》中描述的林晓梅和肖林之间的感情：

当时正上初三的林晓梅并不知道自己对学生会主席肖林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只是对他印象很好，可直到表姐林晓霞说肖林收了张飞飞给他编织的手镯时，“她不由自主地抽泣起来，又想着肖林戴着张飞飞送的手镯，以后就会慢慢冷淡了自己。她感觉泪湿脸颊了。她居然哭了，先是小声的、轻柔的，谁知这么一松开，泪水就收不住了，哗哗地淌，洇得两颊精湿了”。④秦文君：《花彩少女的事儿》，上海：上海少年儿童出版社，2011年，第13页。

而在那次送肖林去校医院看病后，“她有点伤心，不由得想到他倚着她，由她搀扶，宛如一个没有一点戒备的孩子，这让她感动，不再想着他对她的疏离。肖林刚才看她的模样，他望着她，那么定神凝视着她，不知那会儿，让他看在眼里的她是不是好看，刘海儿会不会乱了？她扶着他的手上会有汗吗……”⑤秦文君：《花彩少女的事儿》，上海：上海少年儿童出版社，2011年，第183-184页。

直到毕业前，林晓梅在游乐场偶遇给人家做零工的肖林，“她看见他那修长秀气的手背上有一条深深的伤痕，像嵌进一条紫红色的丝线，她惊叫了一声，伸手去抚摩那手背。他们的手不由自主相握在一起。一会，他红着脸，轻轻地小心地收回自己的手，把两只手交叠起来放在自己的手心里相互暖着，停留几秒钟，轻声说：‘已经结痂了，不疼了。你好吧？林晓霞好吧？将来会很好的，我们都能够大展宏图的，我坚信。你相信吗？’她点点头，说：‘我相信，我相信……’”⑥秦文君：《花彩少女的事儿》，上海：上海少年儿童出版社，2011年，第294页。

这些是作者在书中对林晓梅和肖林情感的全部描述，只是稍稍点染，没有过多的着墨，委婉而谨慎。但可以看出这是一个少女情感成长的过程，这种异性之间朦胧的情感，不仅符合这个年龄段青少年的情怀，而且也表现出了这一特定时期少年特有的羞涩。朦胧恬淡，含蓄而美好。这是作者描写青少年青春期情感的成功之处，作者不仅突破了传统儿童小说避开谈这一类敏感话题的思路，而且把这种情感写得含蓄美好，并没有直白的表露，有利于健康引导读者。同时，这种朦胧的情感美也符合小读者们的审美心理，契合他们这一年龄段的经历和感受，容易吸引读者，并产生亲切感。这是作家对青少年“早恋”题材的开拓与探索，人们无需诟病，因为这是现实生活和青春期少年所不可避免的问题，作家如是写出青少年的朦胧情感有利于对儿童的思想进行教育，熏陶启发，具有强烈的艺术感染力。

此外，人物之间的亲情美和友情美也是作家要着力表现的两个方面，如《男生贾里全传》“贾家大事记”篇中贾里和父亲由于两代人的代沟时常发生矛盾，作为儿子的贾里为化解这一矛盾，借父亲去电台开讲座的机会，通过拨打热线电话，讲述儿子对父亲的爱和关心，打动了父亲，两人互诉心声，化解了误会，增进了感情，最后在饭桌上以母亲的一句话道出了一家人浓浓的亲情：“如今全家又亲如一人了。我认为世上没有比这再美好的事儿了。”①秦文君：《男生贾里全传》，上海：少年儿童出版社，1997年，第388页。

至于友情，在“贾里”校园系列小说中处处可见，如贾里、鲁智胜、陈应达“三剑客”的友谊，虽然他们在成长的道路中有过误会和别扭，但真正到了关键时刻三个人一条心，“三剑”联合，一切事半功倍；贾梅和林晓梅三年不变的闺密之情，两人由于座位隔得远，她们就采用传递纸条的方式互相对话和交流，她们交流的内容和字体也只有二人能互相懂得，看似没头没脑，实则问答相扣。这些所谓“密电码”是二人增加了解和加深感情的桥梁。两人在三年的初中生活中一如既往，深深相依，情同姐妹。作家用生花妙笔把人世间美好的情感通过这些可爱的孩子们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表现出来，使人物形象鲜明生动突出。让读者在阅读的过程中体会情感美的同时，又有所领悟和启发，从而指导现实生活，和谐健康的成长。

三、幽默美

“幽默”，就是在有趣或可笑中透着深长的意味。它“是笑的艺术，是人生的智慧之花，是一种高尚的精神质素，是一种轻喜剧风格的优雅姿态”②王瑞祥：《儿童文学创作论》，上海：浙江大学出版社，2006年，第90页。。幽默可谓是小孩的天然精神食粮，秦文君的“贾里”校园系列小说具有轻喜剧的风格，主要就在于其中的人物形象具有幽默美的特质。这种幽默美着重体现在人物的言和行上。

语言是人物表达思想的外在媒介。秦文君的“贾里”校园系列小说人物语言充满幽默性和戏谑感。因为这批孩子处于祖国经济快速发展，人民安居乐业，文化兼容并包，大众娱乐盛行的时代，他们虽未摆脱童年，却或多或少受社会流行因素的影响，所以他们的语言中时不时夹杂着流行语，这些流行语从初中生的口中说出，幽默感十足，充满趣味。例如在她的小说中，西饼店老板的儿子张潇洒嚷着要开“国际连锁店”。这些调皮的男生们称发短信为“拇指运动”，将得到的好消息叫做取得“利空消息”。那个叫宇宙的孩子担心自己考试砸了，说：“我这一次再考一个‘跌停板’，我老爸就再也不会把我当‘绩优股’对待不投资，判我个ST亏损股。”③秦文君：《花彩少女的事儿》，上海：少年儿童出版社，2011年，第40页。他把考试成绩和炒股票两个本不着边的事情联系起来，可见其幽默感十足，也可凸显其调皮聪明乐观的性格特征，容易感染读者。同时，秦文君紧随时代潮流，触摸到孩子们天生会模仿和追求新奇的特点，赋予她笔下的孩子们时髦前卫的因素，他们喜欢套用和修改歌词来表达自己的观点和理想。比如：把齐秦《外面的世界》改了歌词唱出来：“外面的世界更精彩，教室里的师生更无奈……”④秦文君：《男生贾里全传》，上海：少年儿童出版社，1997年，第82页。孩子们的这些行为语言给枯燥的校园生活增添了生机和活力，也深刻表现出当代少年儿童幽默的个性特征。让人捧腹大笑，得到趣味性满足的同时，也使作家笔下的少年儿童形象活灵活现的走入了读者心田，引起小读者们的击掌共鸣。

当代儿童文学家曹文轩、梅子涵等都极力提倡儿童文学的幽默美，幽默是儿童文学富有情趣的关键点，秦文君可谓积极响应这一号召，把幽默美通过人物形象的塑造体现的淋漓尽致，引人入胜。

另一方面，作家通过人物语言和行为的反差或理想和现实的不协调来体现幽默美。如在《男生贾里》中，主人公贾里和死党鲁智胜都希望能当上英雄，天天渴望有机会展示自认为了不起的功夫。贾里甚至还在日记里说：“人不可貌相，谁说我就不会有一段刀剑生涯？”⑤秦文君：《男生贾里全传》，上海：少年儿童出版社，1997年，第59页。他发誓要出名，要与众不同。然而一次秋游，他与鲁智胜觉得在市区长风公园游玩很窝囊和扫兴，就相约寻求点刺激性的玩法，当他们准备规划来个英雄救美或行侠仗义时，却在公厕遇到了抢劫，看见匕首，“一时间，他们两个英雄都几乎没了思维能力，光感觉小腿不由自主地颤抖着……”⑥秦文君：《男生贾里全传》，上海：少年儿童出版社，1997年，第65页。。这样滑稽的场面与之前自以为了不起的言语和心态形成对比，令人忍俊不禁，饶有风趣。这也让小读者欣赏时感同身受，作家就是写着仿佛眼前的人或生活，写着这些少年儿童成长过程中的欢乐，如此戏谑的格调，不仅把人物形象鲜明地刻画出来，还契合小读者们的成长心理。作家就是通过这种不协调的艺术创造，给孩子们以欢愉感，并使他们在轻松的审美享受中有所感悟，获得教益。

四、启蒙美

“启蒙”就是“得到新知识，摆脱愚昧和无知”①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现代汉语词典》，北京：商务印书馆，2005年，第1075页。。从欧洲启蒙运动提倡人文反对愚昧起，在各国文学领域，“启蒙”成为人们极力追捧和提倡的对象，启蒙的目的就在于教育。曹文轩先生认为“儿童文学的使命在于为人类提供良好的人性基础”②曹文轩：《文学：为人类构筑良好的人性基础》，《文艺争鸣》2006年第3期。，作为人之初的文学，注重教育势在必行。秦文君的儿童小说在关注“爱”和“成长”的同时，具有一定的启蒙教育意义，然而这种启蒙，主要针对儿童这一阅读群体，它不是传统儿童小说中固定严肃的教条，而是打破定律，重新探索一种寓教于乐的审美方式，便于小读者接受，并从中获得教益。在其小说中，这种启蒙美需从人物形象的塑造上去发掘，而人物的心理活动是展现这一特质的主要因素。

例如：《女生贾梅全传》“烦恼”篇，贾梅和林晓梅是好朋友，可归为闺密级别。然而英语老师却作出让二人颇感为难的决定，因为她们俩的英语水平在班里可谓是顶尖级，英语老师要通过考试的方式从二人中选出一个当英语课代表。如此竞争，给二人带来心理上的压力，因此烦恼重重。经过这一考试竞选风波后，贾梅摆脱了私心，决定正大光明地接受宣判，放下心理包袱的她，感觉平时上学路过的风景是那么美：

“走到街上，才感觉清晨的美妙，贾梅抬头看看飘着薄云的蓝天，那白色的晨曦从树顶透下来……风也格外清爽，灌进贾梅单薄的秋衣，那秋衣鼓胀开，像个载人的热气球似的，要是真能腾空而飞该多好！贾梅欣喜地想：好美的清晨，差点要与它错失了！”③秦文君：《女生贾梅全传》，上海：少年儿童出版社，1999年，第196页。

在这部分描写中，作家借主人公放下心理负担重新审视风景的美好，让我们真切地感受贾梅真诚与坦率的品格，在这里作者是通过实在的场景和人物心理感受来阐发一种道理，以平和的心态去面对生活中的一道道关口并走向成功。发人深思，启迪心智。实与虚的结合，动情悟理，以情动人，引人入胜，作家之用心良苦可见一斑。

与其风格迥异的作家曹文轩的儿童小说 《古堡》，是以“虚”的拟喻手法，借人物形象的塑造来说明道理，启迪小读者们失败乃成功之母，只要付出艰辛的劳动，就一定能得到收获。两位作家虽然都是通过塑造人物形象来达到一种启蒙教育的目的，都有创新之处，但秦文君的虚实结合更贴近当代儿童的心理，更易使小读者受到感染，并引导他们坦然面对现实，富有积极健康明朗的教育意义。

然而在欣赏秦文君在这方面取得可喜突破的同时也要思考不足，比如她善于通过塑造生动活泼的现代都市儿童形象来起到一种教育作用，却屏蔽了社会上的一些丑恶面，几乎表现的都是积极健康的因素，大多展示的是人心善良纯洁的一面，这种做法固然好，但不能使儿童了解社会的复杂，单纯地面对社会，幻想美好，排斥丑恶，会对心理和生活造成或多或少不良的影响。关于这一点，曹文轩就比秦文君有先见意识，例如曹文轩的《草房子》就写出了因主人公纸月的父母“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的不幸悲剧给孩子生活和成长带来的苦难，以及孩子们在凄惨的环境中逐渐懂事、坚强成长的过程，小说“在情感与人性的牧歌中吹响了苦难对于儿童走向成熟人生旅途所发挥的重要作用的号角。使苦涩的人生闪耀出美丽的光彩,生命因其坚韧、高贵、优雅而让人感动”④曹金合：《曹文轩儿童文学的悲悯情怀探寻》，《山东师范大学学报》2009年第2期，第123页。。我想这也许是秦文君在以后的小说写作中塑造人物时应当注意和借鉴的。

综上所述，秦文君儿童小说人物形象的塑造于平凡中见深意，其所体现的美学特质，具有强烈的艺术感染力。这都归功于作家坚持以儿童为本位的原则，契合当代少年儿童的审美心理和需求。正如文学家梅子涵所说，秦的小说“是用虚构的贾里贾梅去适应真实的贾里贾梅们”⑤梅子涵：《从自己的路上走往21世纪》，《儿童文学选刊》1997年第1期。，并“受到生活中的贾里贾梅们的普遍喜爱”⑥梅子涵：《简说〈男生贾里〉》，《儿童文学选刊》1996年第5期。。在我看来，她的小说于美妙中折射出对现实生活的观照，集真实和童话为一体，充满着现实和浪漫主义双重色彩。秦文君对传统儿童小说既有继承和发展，又有突破和创新的儿童文学创作，为我国当前和以后儿童文学的发展提供了宝贵的借鉴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