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度红利、能力构建与产业升级中“低端锁定”的破解

2013-04-12 16:03胡国恒
关键词:低端竞争升级

胡国恒

(河南师范大学 商学院,河南 新乡453007)

承接产业转移嵌入全球价值链,是后发国家和地区产业发展的捷径;但是,产业升级中的“低端锁定”困境使得后发地区难以持续有效地提升产业竞争力,经济发展遭遇严重瓶颈。面对“人口红利”逐渐减弱和临近“中等收入陷阱”的紧迫压力,后发地区应该超越传统的低成本优势,通过主动释放“制度红利”促使要素结构和比较优势的双重升级,以此为基础构建起足以支撑产业升级的技术创新能力,从外生嵌入的移植性产业升级彻底转向内生成长的根植性产业升级,推动经济发展从要素驱动和投资驱动转向创新驱动,并最终跨越“中等收入陷阱”。

一、产品内分工与低端锁定:外源型产业升级的分叉现象

技术进步和经济全球化的深入发展促使产品内分工成为国际分工的主导形式。在产品内分工情况下,后发地区通过承接产业转移嵌入全球价值链,可以在短时期内进入新的产业领域。但是简单的产业进入并不等于拥有产业竞争力,本地产业链在全国甚至全球产业链体系中所处的位置才是决定产业竞争力的关键。由于现行的国际贸易统计制度只统计最终产品,后发国家和地区通过加入全球产业价值链可以很快地实现出口产品结构的升级,但是升级的原因主要是进口中间品和零部件技术含量的提升,而本地完成的增值活动主要还是劳动密集型的生产任务。最典型的例子莫过于iphone,它的后盖标明在加州设计,在中国组装。根据WTO的计算,2009年中国在iphone产品上对美国的净出口为19.01亿美元,但是其中绝大部分是来自日本、韩国、德国等国的零部件,真正在中国完成的增加值只有0.73亿美元。也就是说,“中国组装”在iphone产品中创造的增加值不足4%[1]。

后发地区要提高其产业竞争力,必须逐步从产业链的低附加值环节向高附加值环节延伸和攀升,至从低端产业链跨越升级到高端产业链,在做长产业链的同时提升产业附加值水平,进而实现区域产业体系的整体升级。问题在于,后发地区的产业链升级并非简单的线性过程,存在着典型的分叉现象。一般而言,随着产品生命周期从创新、成熟到衰退的演变,作为产业技术发源地的发达国家和地区,其产业价值链的演变轨迹是一个由长及短的过程,即逐步将低附加值环节向外转移而自身向高附加值环节集中。而对后发地区而言,由于自身不具备独立的产业技术体系,本地产业价值链通常是不完整的,并且主要集中在发达地区已经退出的低附加值环节。产业链的低附加值环节由于进入成本较低导致企业众多、竞争过度,并且很容易因为本地劳动力成本上升而流失。因此,后发地区产业价值链的演变存在分叉现象:一种情况是被锁定在容易进入的低附加值环节,产业链条无法延伸,并可能因为成本上升而最终退出该产业(如沿海地区劳动密集型外资出口企业向东南亚地区的转移)。另一种情况是,以自身在低附加值环节的成本优势为基础,逐步进入高附加值环节,实现产业链由短及长的动态演进。前者我们称之为“低端锁定”,而后者则是持续升级的良性循环。

从企业价值链升级角度看,后发地区陷入低端锁定的情况非常普遍。根据Humphrey和Schmitz的研究,后发地区企业通过嵌入全球价值链可以进行四种升级:即工艺升级(process upgrading)、产品升级(product upgrading)、职能升级(functional upgrading)和链条升级(chain upgrading)[2]。其中工艺和产品升级属于生产环节的低端升级,对应的企业属于OEA(组装)和OEM(贴牌生产);职能升级和链条升级属于高端升级,对应的企业属于ODM(自主设计制造)和OBM(自有品牌制造)企业。职能升级是区别低端锁定与升级成功的分叉点,本地企业只有通过职能升级才能从生产环节进入到高端的研发环节和营销环节。一般而言,后发地区企业通过承接产业转移嵌入全球产业价值链,可以较快地实现工艺升级和产品升级,但是这种升级只限于一般生产要素相对密集的制造环节;要通过职能升级进入研发和营销等总部行为密集的高附加值环节,必须具备很强的主动学习、吸收和自主创新能力,否则就只能在低附加值领域徘徊。如果本地企业大多是只能进行工艺和产品升级的OEA和OEM企业,区域产业升级就会陷入了“低端锁定”;如果本地企业成功跨越职能升级成为ODM甚至OBM企业,区域产业升级就进入了良性循环。亚洲四小龙是产业链升级的成功例子:一些本土企业如韩国三星电子等经过完整的OEA-OEM-ODM-OBM发展过程,实现了从低附加值环节向高附加值环节的攀升。但是亚洲四小龙的成功并不具有普遍性,事实上,大多数后发地区企业是很难实现职能升级阶段[3]。

对后发地区而言,承接产业转移在短期内的确是产业升级的捷径,但是低端锁定对经济发展的长期危害则不容忽视。在全球产业链分工体系中,跨国公司通常把研发和营销等核心战略环节控制在自己手中,而转移到后发国家和地区的往往是低端制造组装等非核心环节。由于制造环节的进入壁垒较低,加上后发地区之间的相互竞争,大批企业被锁定在低端生产环节,很容易导致大范围的产能过剩。面对新进入者的潜在威胁和产能过剩的压力,后发地区和企业习惯于采取“竞次策略”向当地社会和劳工转移成本压力,以压低工资和污染环境为代价来换取微薄的利润。另一方面,为了应对技术进步和行业竞争的双重压力,缺乏自主创新能力的企业只能不断地进行设备更新投资,有限的资本积累通过设备进口又转回跨国公司手中。过度投资导致的产能过剩与低工资导致的国内消费需求不足并存,会进一步加重本土企业对国际市场和跨国公司的双重依赖性。一旦外部需求减弱或者本地劳动力成本上升,陷入低端锁定的大批企业便难以持续经营,很可能出现行业整体性衰退甚至经济衰退。

二、要素结构与路径依赖:低端锁定的形成机制

低端锁定的形成是多方面因素相互作用的结果。一般而言,后发地区往往具有丰富的劳动力资源和自然资源,依靠先天要素的低成本比较优势吸引产业转移发展劳动密集和资源密集型产业是正常选择。政府往往通过政策选择来强化其低成本优势,而企业也乐于使用廉价生产要素来获得成本领先优势。在经济发展初期,发挥和利用先天的低成本优势是经济成功的最短路径,但是这种成功有可能导致政府和企业对低成本优势的过分依赖。长期的路径依赖导致后发地区无法形成产业持续升级所必需的后天高级要素和技术创新能力,先天比较优势逐渐退化,后天比较优势难以形成。随着产业转移导致的升级效应逐渐递减,后发地区最终被锁定在产业价值链的低端而无法进行升级。下面我们进一步从要素结构、制度质量、竞争政策三方面分析低端锁定的形成机制。

首先,要素结构升级滞缓是导致低端锁定的直接原因。要素条件是产业发展的基础,产业结构与要素结构之间具有显著的匹配关系[4]。按照波特的国家竞争优势理论,我们将生产要素简单地分为自然资源、劳动力、资本(包括人力资本、物质资本和知识资本)、基础设施等,其中劳动力和自然资源属于先天的初级要素,各种资本和基础设施属于后天的(Man-made)高级要素[5]。后发地区一般在先天初级要素方面具有禀赋优势,而后天高级要素则相对短缺。初级要素的禀赋优势有助于发展劳动密集型制造业和资源密集型产业部门,在要素就业不充分情况下,这些产业的发展可以带来静态的产业升级效应。但是高级要素的缺乏导致后发地区难以进一步向知识和技术密集型产业升级。后天高级要素尤其是人力资本和知识资本的形成需要社会和个人的长期持续投资,这对资本相对短缺、投资能力不足的后发地区而言往往是比较困难的。如果要素结构不能实现从初级到高级的转换,后发地区的产业升级也只能被锁定在产业价值链的低端。

其次,交易成本过高,缺乏交易效率优势,导致对低成本优势的过度依赖。衡量一个地区的比较优势,不仅要考虑与要素条件有关的生产成本,更要考虑与制度契约环境有关的交易成本。要素条件决定了生产成本,而制度质量和契约环境决定了交易成本和交易效率。产业升级实际上是分工深化的过程,而交易成本是制约分工发展的关键因素。知识技术密集型产业和现代服务业等人力资本密集型产业本身就是分工复杂的契约密集型产业,产业链高端的技术研发环节和品牌营销环节也是分工密度高和契约相对密集的。生产分工复杂度越高,交易成本在总成本构成中所占的比例越大。国际研究表明,制度因素对一国经济的总体影响可能要超过物质资本和人力资本两方面的总和[6]。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制造”的崛起和中国经济的持续增长,表面上是低成本劳动力使然,本质上也是制度和契约环境改善释放了劳动生产力的结果[7]。Acemoglu等发现,制度质量较高的国家倾向于发展分工密度和契约密集度较高的复杂技术产业;而制度质量较差的国家则倾向于发展分工密度和契约密集度较低的简单技术产业[8]。Nunn利用美国的投入产出表计算出不同产品的契约密集度(非议价性标准化中间投入品占全部中间投入品的价值比例),发现契约环境较好的国家偏向于出口契约相对密集的产品,且契约环境质量与出口产品的总部服务密集度显著正相关[9]。良好的制度契约环境通过降低交易成本进而形成一个国家和地区在交易效率方面的比较优势。将交易成本纳入比较优势理论框架,可以清晰地看出制度质量在后发地区产业升级过程中的决定性作用。制度水平较低的国家和地区只能局限于分工简单的低技术产业,要发展分工复杂的中高技术产业,良好的制度和契约环境是不可替代的先决条件。

后发地区由于缺乏交易效率优势,很容易形成对要素禀赋优势的路径依赖。由于劳动力供应充足带来的“人口红利”,后发地区习惯利用低劳动力成本优势发展和承接劳动密集型产业。而低下的交易效率抬高了社会和个人的投资成本,导致人力资本和知识资本等后天高级要素的专用性投资严重不足。没有足够的人力资本和知识资本支撑,后发地区无法形成承接高水平产业转移和建立本地技术研发体系所需要的技术能力(包括学习、吸收、模仿、扩散、创新能力等),很难从产业链低端生产环节攀升到高端技术环节。要素结构无法升级,产业发展只能依赖初级要素。而一旦形成了对低成本优势的路径依赖,制度质量的改进会遭遇很大的惰性。伴随这种制度惰性,一旦“人口红利”消失,原有的要素成本优势丧失,又没有形成交易效率优势,经济发展将陷入停滞,产业升级更无从谈起。可以说,制度惰性是后发地区产业升级陷入低端锁定的根本性决定因素。只有打破制度惰性,才能打破低端锁定。

最后,持续的向下竞争政策阻碍要素结构升级和制度质量提升,是诱发路径依赖和低端锁定的杠杆因素。后发国家和地区的经济竞争一直存在着两种不同的政策取向:向上竞争(race to the top)和向下竞争(race to the bottom)。向下竞争又称竞劣政策,即强调劳动力工资、要素价格、税率优惠、环境标准等方面的“低”优势;向上竞争又称竞优政策,即强调人力资本、制度质量、基础设施、市场需求、环境标准等方面的“高”优势。显然,向下竞争政策是成本的竞争,偏重后发地区在低级要素方面的禀赋优势,容易吸引大规模的劳动密集型、资源密集型甚至环境污染型产业。相反,向上竞争政策是质量的竞争,偏重较发达的后发地区在高级要素和制度质量等方面的后天优势,有利于吸引和发展技术密集、人力资本密集和契约密集的产业活动。向下竞争政策在短期内往往具有明显的GDP效应,出于对经济绩效和政治绩效的短期追求,处于发展初期的后发地区偏向于采取向下竞争政策来实现工业对农业的初级替代。向下竞争政策具有收益短期化而成本长期化的特征,在不对称的权力结构和利益格局中,这种政策本身具有很强的自我延续性。持续的向下竞争政策将导致后发地区难以提升要素结构和制度质量,无法进行有效的技术创新尤其是自主创新活动,在产业链分工中只能一直处于低技术、低工资、低附加值的“低端锁定”状态,产业升级陷入低水平重复的死循环。由于政策本身也存在路径依赖,后发地区要转为向上竞争,需要同时具备两个条件:一是要素成本优势逆转导致向下竞争政策本身难以为继,二是政策决策者和社会层面具有向上竞争的强烈动力。

三、制度红利与能力构建:内生型产业升级的路径选择

根据波特的国家竞争力理论,后发地区的经济发展可以分为要素驱动、投资驱动和创新驱动三个阶段[5]。在经济发展的早期阶段,后发地区主要依赖其要素禀赋优势参与国际国内分工,是典型的要素驱动阶段。在要素驱动阶段,承接产业转移是产业升级的主要途径。随着资本积累的逐渐完成,后发地区开始具备一定的投资能力,并通过对引进技术进行学习、消化、吸收和升级形成模仿创新技术体系,经济发展也从要素驱动阶段进入投资驱动阶段。在投资驱动阶段,承接产业转移与本土企业发展相辅相成。一旦本地企业在模仿创新的基础上开始具备独立技术开发能力并建立起自主创新技术体系,后发地区就可以跨越制造环节并开始在产业链高端的技术和营销等环节占居一定优势地位,逐渐形成一批具备国际竞争优势的主导产业群体,推动经济发展从投资驱动进入创新驱动阶段。显然,在创新驱动阶段,具备较强自主创新能力和内生成长能力的本土企业是推动产业持续升级的主要力量。

后发地区要打破低端锁定,实现产业升级的良性循环,必须选择合适的竞争政策来促使要素结构和比较优势的双重升级,以此为基础构建起足以支撑产业升级的技术创新能力,逐步提高本地产业链在全国和全球产业链体系中的价值创造能力和竞争力。

能力构建是后发地区从要素驱动转向投资驱动甚至创新驱动的关键。在要素驱动阶段,后发地区依靠劳动力、自然资源等要素的禀赋优势,通过引进外资带来的物质资本形成一定规模的加工生产能力,整个产业结构以劳动密集型加工制造为主。经过一定时期的经济发展和资本积累,后发地区凭借积累的物质资本和人力资本,可以获得一定的模仿创新能力,从而进入投资驱动阶段。在技术进步比较缓慢、发展相对成熟的产业,后发地区甚至可以发挥后发优势通过模仿创新实现一定程度的产业赶超。但是对于技术进步速度较快的新兴产业,模仿创新很难取得成功。要想在技术进度快、产品更新换代快的新兴行业占据一席之地,后发地区必须强化自身的自主创新能力。模仿创新能力的构建需要大量物质资本投资,而自主创新能力的构建必须以高素质人力资本、高质量知识资本和高强度研发投资为基础。从模仿创新跨越到自主创新,是后发地区打破低端锁定、真正实现产业升级关键一步。一般来说,有形的物质资本的资产专用性较低,外部性较小,而无形的人力资本和知识资本具有高度的资产专用性和正外部性。因此,从模仿创新到自主创新,随着技术复杂程度提高,对创新的激励越来越重要,与制度契约环境有关的交易成本往往成为影响创新效率的主要因素。只有在良好的制度契约环境下,各种创新主体才会有充分的激励去进行大规模的专用性资产投资,由此所形成的专用性人力资本和知识资本才能转化为创新驱动所必需的自主创新能力。

比较优势的升级是后发地区构建技术创新能力的基础。在要素驱动阶段,后发地区依靠初级要素的低成本优势就可以构建相当规模的加工生产能力。在投资驱动阶段,模仿创新能力的构建不仅要靠低成本优势,同时对要素的质量也有较高要求,还需要一定的交易效率来保护物质资本的财产权。而从模仿创新到创新驱动,后发地区必须具备全面的交易效率优势,对那些高度专用性的非物质资本财产权实施有效保护,才能聚集高素质人力资本、高质量知识资本和高强度研发投资,进而构建起强大的自主创新能力。后发地区发展之初,其比较优势的结构是“要素成本优势+交易效率劣势”。如果采取持续的向下竞争政策,制度契约环境迟迟得不到提升,一旦要素成本优势又随着“人口红利”的减弱而逐渐退化,最终可能会出现“要素成本劣势+交易效率劣势”的双劣组合。这种双劣组合不仅导致产业升级的低端锁定,甚至会导致混乱的中等收入陷阱。要破解低端锁定实现产业升级的良性循环,必须适时采取向上竞争政策,以不断增长的“制度红利”逐步补偿并最终替代“人口红利”,在发挥要素成本优势的同时不断提升要素质量、积极创造交易效率优势,构建起“要素质量优势+交易效率优势”的双优势组合,通过创造新的比较优势实现持续的技术创新和产业升级并最终带动经济稳定增长。

主动采取向上竞争政策,积极释放“制度红利”,是后发地区重构比较优势的战略关键。良好的制度质量和契约环境有两个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鼓励进行专用性投资,降低交易成本。前者有助于形成要素质量优势,后者直接构成交易效率优势。释放“制度红利”带来的交易效率优势和要素质量优势对后发地区的产业升级具有决定性作用。一方面,从产业链低附加值环节到高附加值环节,生产成本密集度逐渐降低而交易成本密集度逐渐上升,因此后发地区的交易效率优势决定了其承接产业转移的技术层次。另一方面,本土优势企业的成长离不开高素质人力资本和企业家才能以及技术创新能力的支撑,后发地区的要素质量优势决定了本土企业成长和发展的空间。因此,后发地区应该始终把提升制度质量释放“制度红利”置于首位,在发挥要素成本优势的基础上,加快培育交易效率和要素质量等高阶比较优势。在这一过程中,应特别注意两个问题:一是以制度创新促进技术创新,借助有效的产权制度和良好的契约环境构建其自主创新为主的技术能力体系;二是要建立完善的要素市场体系,通过压缩寻租空间鼓励专用性投资促使要素质量的持续提升。强大的自主创新能力和良好的要素质量是本土企业成长为的重要条件。在此基础上,本土企业可以依托快速发展的本地市场避开了跨国公司的竞争压力,借助市场规模的快速扩张实现规模经济并逐渐形成独立的技术能力和自主品牌,最终完成向产业链高端的攀升[10]。在本土优势企业的主导下,后发地区将彻底摆脱单纯依靠产业转移可能带来的低端锁定困境,进而从外生嵌入的移植性产业升级彻底转向内生成长的根植性产业升级,推动经济发展从要素驱动和投资驱动转向创新驱动,并最终跨越“中等收入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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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Humphrey J,Schmitz H.Local Enterprises in the Global Economy:Issues of Governance and Upgrading[M].Cheltenham:Elgar,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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