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生态安全——犯罪学的一个新起点——在第六届中国犯罪学高层论坛开幕式上的讲话

2013-04-11 07:39冯树梁
河南警察学院学报 2013年6期
关键词:犯罪学生态

冯树梁

这次论坛的主旨是研究人与自然的关系。由于人与自然的关系归根结底是反映了人与人、人与社会的关系,所以本论坛名曰“社会生态安全”。正如社会生态学的主要代表人物、美国的社会学家默里·布克钦(Murray Bookchin)所说,“几乎所有当代生态问题都产生于深层次的社会问题。不彻底解决社会问题,生态问题就不可能被正确认识,更不可能解决”。实际上,我们这次论坛也是在河南省永城市和禹州市社会安全调查的基础上延续下来的。大家可能已经注意到,在由皮艺军、翟英范主编的《大融合:和谐共生的社会生态——以永城市社会治安管控为样本》一书中,在永城市公安局长邵明杰所作的永城市公安工作经验介绍中,“社会生态安全”一词已蕴含其中。在党的十八大关于推进生态文明建设的指引下,从犯罪学的角度去研究社会生态安全问题可能是犯罪学的一个新起点。

犯罪学是一门包容性、全方位和多层次的学科。它涉及社会问题及生态问题的方方面面,是一个巨大的阐释空间,可以从不同的角度去阐释同一个主题。这是犯罪学的优势和难点所在。在这里,我就耳目所及、思绪所至,就社会生态安全问题谈几点认识。

一、昔日王谢堂前燕,进入寻常百姓家

有句话叫:狼来了!最近一段时间内,北京市连续数周被笼罩在雾霾天气之中,又有传说上海市黄浦江漂浮起一片死猪。大气生态环境和水生态环境,直接关系到千家万户的生命与健康。联想到60年前伦敦的“雾都劫难”①1952 年12 月发生在伦敦的“雾都劫难”,使整个伦敦为浓雾所笼罩,全市陷入一片灰暗之中,浓雾一周不散,其中有4700 人因呼吸道疾病而死亡,雾散后又有8000 人因同样的病而死于非命。和日本的“水俣病事件”②1956 年,日本的“水俣病事件”是由于日本最大的化工企业“千素公司”所排放的甲汞污染了水俣湾地区的水源,导致该地区大量居民中毒,造成2248 人患病,其中1004 人死亡,直到2000 年仍有患“水俣病”的人坐在轮椅上。,人们质疑:是不是真的狼来了!它们离我们还有多远?这也引起了党和政府极大关注。国务院和北京市出台了防治大气污染的十条措施。环保部发布一些城市的空气质量报告。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公布进一步加大打击环境污染犯罪力度的司法解释。公安部重拳打击污染环境犯罪活动。北京市领导表示,要以壮士割腕的决心打一场防治首都大气污染的攻坚战。

“变起一朝,祸积有素”。从全国来看,近几年因环境污染引发的群体性事件呈增长之势,它与违法拆迁、劳资纠纷,成为引发群体性事件的“三驾马车”。环境污染主要是化工污染和生产生活废水垃圾污染,由此引发群体性事件,或抗议或游行或上升为暴力冲突,说明社会生态安全问题同犯罪问题一样,已成为一个严重的社会问题。生态安全,这个过去多见于官方文件和学者文章中的话语,已经进入寻常百姓家。因此,对它的研讨具有重要现实和理论意义。

二、亡羊补牢,犹未为晚

由于社会生态安全问题涉及的面很广,我们既无力划定一个范围,也无法对当前的社会生态安全形势作出准确的判断,但有一点我认为可以肯定,它既然是一个严重的社会问题,就不可再等闲视之,但也不像西方工业化国家那样已经是危机中的危机,而是处于“亡羊补牢,犹未为晚”的状态。为了弄清当今的社会生态安全形势,并为今后的研究打好基础,我认为应当对一些深层次的问题从源头上作一些比较性研究。

(一)一万年、五千年、一百年和三十年的关系

考古学证实,人类时代一万年;我国的文明史五千年,属于农耕和游牧文明时代;约在18 世纪60 年代,随着英国第一台纺织机和蒸汽机的转动,人类进入了工业文明时代,一些国家实现工业化,大约用了一百年;我国改革开放30 多年来开始了新时期工农业的现代化建设。人类在漫长的农耕文明时代,也始终伴随着对自然生态的破坏,只不过这种破坏是缓慢的、不易察觉的,比如将自然的森林、植被清除种植粮食,因而导致生物多样性遭到破坏,失去了自然循环的互补能力,导致产量逐年下降,于是又以破坏森林、草原为代价开辟新的耕地,使生态进入恶性循环状态。我国改革开放前,曾经围湖造田、破坏湿地以增加粮食产量,就属于这种情况。据考古研究,一些古文明,如古埃及文明、古巴比伦文明、古希腊文明等没有能够延续下来,同这种对古生态的毁灭性破坏有关。我国的河姆渡文化的转移就同水环境的恶化有关(她把中国历史向前推进了2000 年)。尽管如此,在长达数千年的农耕文明时代,依然天是蓝的,水是清的,自然资源是完好的,物种是多样性的,从总体上自然生态是平衡的。当然,生产力也是较低的。

进入工业文明时代百余年,经过几次产业革命和科技革命,极大地发展了生产力,创造了空前的物质财富,但与此同时,也给人类带来了空前的生态危机:大气严重污染,温室效应加剧,臭氧层变薄,淡水资源短缺,许多资源枯竭,森林锐减,草场退化,土地侵蚀和荒漠化,酸雨污染,环境污染加剧,……全球性生态危机产生了。这就是西方工业化付出的惨痛代价!英国历史学家阿诺尔德·约瑟夫·汤因此说:“人类的生存没有比今天再危险的时代了。”究其原因,大致是:西方哲学思想上的人类中心主义,认为人是大自然的主宰者,大自然是被征服的对象;经济学理论上的自然资源“无限无价”论,认为自然资源是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工业化实践上的“先发展、后治理”,“先污染、后治理”的错误方针等等。值得注意的是,西方工业化造成的环境污染后果祸及全人类,人人有份,但工业化创造的物质财富却并不是人人有份,有的富国一国的消费几近全球的一半,有的国家不到20%的人占有80%的财富,这就是生态危机为什么是危机中的危机,它可以带来经济危机、政治危机……

我国长期以来是个农业国,是个发展中国家,改革开放30 多年来,经济迅猛发展,至今经济总量已跃居世界第二位,经济发展带来的实惠中国人民都能感觉得到,当然也有贫富差距拉大的问题有待解决。但我国在工业化城镇化中仍然付出了令人难以想象的代价。早在1996 年我国就提出了“环境安全”的概念,2007 年党的十七大报告中就指出,我国“经济增长的资源环境代价过大”,强调“深入贯彻落实科学发展观”,“坚持生产发展、生活富裕、生态良好的文明发展道路……使人民在良好的生态环境中生产生活,实现经济社会永续发展”。党的十八大又专篇论及推进生态文明建设,把它推进到了一个新的发展阶段。总体上看,30 多年来,生态环境问题处于“治理与破坏相持”阶段,但十八大以后有望有较大或根本性改观。

(二)完成式与进行式的关系

西方国家完成了工业化才引来了狼,我们正在进行现代化建设,我们不能以停止现代化建设的办法把狼赶出去,而是要边进行现代化建设边防治生态环境污染,所以,任务更为艰巨。我认为,我们既然能找到自己的路,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我们就能够找到自己的路,推进生态文明建设,解决生态环境安全问题。

(三)经济代价与文化代价的关系

习近平总书记语重心长地指出:“再也不能简单以国内生产总值增长率来论英雄了。”作家冯骥才认为,“一旦文化服从了经济,以经济为目的,就必然按照商业规律改造自己,这是对历史文化的破坏。”我们的文物古迹、历史遗存一旦被破坏,是无法修复的,是任何经济代价都无法补偿的。我举两个例子加以佐证。

例子之一。我们是中国人,按照以进化论的奠基者达尔文为代表的人类起源“一元中心说”,我们是从非洲走过来的中国人。然而,本世纪初(2003年)对河北省泥河湾(在桑干河两岸,即丁玲小说《太阳照在桑干河上》的桑干河)人类遗存的挖掘证明,早在200 万年前这里就有早期人类用餐的遗址,考古学家认为,这里可能就是人类起源和中国人的祖先(而非洲的奥杜维峡谷是100 多万年前的人类遗存)。今年经对北京房山田园洞人遗骨的DNA鉴定,再次证明田园洞人有可能是中国人的直系祖先。试想,如果在桑干河两岸被开发商建起了高档公寓和高尔夫球场,在田园洞附近建起了“会所”,中国人就永远变成了来自非洲的中国人,而不是土生土长的中国人。有幸的是,据报道,“泥河湾东方人类探源工程”启动,这里被誉为“东方人类的故乡”。据称,全世界100 万年以上的早期人类文化遗存目前已经发现了53 处,泥河湾遗存就占了40处。如果被破坏了,岂非是全人类的千古遗恨!

例子之二。在浩瀚的中国古籍中,《孙子兵法》和《孙膑兵法》是世界上两部顶级的兵学圣典。《孙膑兵法》早已亡佚,所以在相当长的历史时期内,孙武与孙膑是两个人还是一个人,两部兵书是一部书还是两部书,学界争论不休,连大学问家梁启超也持系一人一书的观点,直到1972 年山东临沂银雀山汉墓出土竹简中同时出土了《孙子兵法》十三篇和《孙膑兵法》十六篇,才彻底了断了这桩千年公案,还历史以真相。如果碰上今天那些有恃无恐的开发商,银雀山汉墓也许早已消失,两人两书还是一人一书之争也将成千古之谜!前两天有报道称,广州五座先秦古墓一夜之间被夷为平地,尽管还插着文物部门的黄牌。荆州是古墓密集地区,这里曾出土越王勾践剑、吴王夫差矛和汉代古尸,也应警惕前车之鉴。毋庸讳言,当今由于过度开发和保护不当,越来越多的历史文化遗产处于濒危状态。

(四)道德危机与生态危机的关系

当今世界,实际上存在两大危机:道德危机(前联合国秘书长伽利语)和生态危机,许多危机由此而发。可以说,道德危机直接导致或加重生态危机。这样的例子可以信手拈来。孔子说,“钓而不纲,弋不射宿”,可是现在,捕鸟在林子里布天网,捕鱼下电网、绝户网,称得上是竭泽而渔。一些不法矿产、土地、房产等开发商,金钱开路、权钱交易、有恃无恐、胆大包天、巧立名目、费尽心机地滥伐森林、滥开矿产资源、圈地占地,为一己之利,干着断子绝孙、断中华民族文化命脉的罪恶勾当!他们早已远离道德底线,何谈生态伦理道德之有!

(五)内因与外因的关系

我国的生态环境恶化问题,承受着双重压力,一方面主要是由于我们自身的原因造成的,另一方面是从外面转嫁过来的。例如,一些高耗能、高污染、低效益的生产企业转移到了发展中国家,主要是中国。最近来自联合国的一份报告指出,世界上淘汰后的手机、电脑等电子产品的70%最终变成垃圾流向中国。日本的森林覆盖率近64%,而我国只有20%,日本饮食习惯用一次性筷子,有96%从中国进口,我国为此每年需要砍伐数万平方公里的森林,约250 万棵树的木材。据林业部门的一项统计,在毁林案件中,一半以上的违法主体都是县(市)、乡(镇)政府,这意味着一些地方政权以牺牲民族和子孙后代的根本利益为代价,换取一时的“振兴地方经济”、局部利益或“政绩工程”,为外来的掠夺无形中提供了机遇。

总之,生态问题是由综合性因素造成的,还要用综合治理的办法来解决。

三、从头越,风景这边独好

面对严峻的生态形势,就像改革开放初期面对严峻的犯罪形势一样,需要用中国人自己的办法去解决,这就是加强党的领导的办法,群众路线的办法,综合治理的办法,走有中国特色的解决生态问题之路。具体讲几点。

(一)我们有明确的指导思想

社会和谐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本质属性。人与自然和谐发展是生态文明的核心价值理念,是构建社会和谐的基础。早在2005 年胡锦涛同志就指出:提高构建和谐社会的能力“就是不断消除不和谐因素、不断增加和谐因素的过程”。2007 年党的十七大提出建设生态文明,2012 年党的十八大专篇论述大力推进生态文明建设,强调:“融入经济建设、政治建设、文化建设、社会建设各方面和全过程。”“构建科学合理的生态安全格局”,“为全球生态安全作出贡献”。显然,我国的生态文明建设已进入一个战略性的新阶段。

(二)我们有深厚的历史文化积淀

在人与自然的关系上,我国具有举世无双的生态智慧,最具代表性的观点是两点,一是“天人合一”,二是“道法自然”,是产生于2500 多年前的中华文化的两个闪光点和基石。“天人合一”的思想最早源于《周易》:“夫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这是儒道两家的共同观点。庄子说得很清楚:“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天地万物,物我一也。”到汉儒董仲舒提出“天人之际,合而为一”,宋代哲学家张载首次使用“天人合一”一词,历代先哲均有所阐述。“天人合一”的基本含义,就是认为人是自然之子,是自然界的一部分,人与自然是一个整体。“道法自然”是道家鼻祖老子的话:“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简言之,就是人要按照自然规律办事。在西方文化中,把大自然视为被征服的对象,人是大自然的主宰,这是东西文化的一个重大差别。所以当西方工业化带来生态危机之后,西方的有识之士就把目光投向东方,从中国传统文化中找寻生态智慧,解决21 世纪人类向何处去的问题。

(三)有按照党的群众路线办事的优良作风

党的群众路线是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工作路线和工作方法,其基本内容是“一切为了群众,一切依靠群众,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①见1981 年党的十一届六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群众路线”一词早在1928 年在党的文件中就开始使用了。1945 年毛泽东同志在《论联合政府》一文中明确指出:“全心全意地为人民服务,一刻也不脱离群众;一切从人民的利益出发,而不是从个人或集团的利益出发……”改革开放后,邓小平同志指出:“群众路线和实事求是这两条是最根本的东西”。江泽民同志提出了“立党为公、执政为民”的重要理念。党的十六大以来,胡锦涛同志强调发展为了人民,发展依靠人民,发展成果由人民共享等重要思想。在当前新的历史条件下,习近平总书记强调始终保持同人民群众的血肉相连,必须识民情、接地气。着力解决好人民群众最关心最直接最现实的利益问题,不断让人民群众得到实实在在的利益。中央决定从今年下半年开始用一年左右时间在党内开展党的群众路线教育实践活动。按照上述要求对照起来,生态环境污染问题是应该有信心有能力解决的,关键在于真正“一切从人民的利益出发”,痛下决心处理好发展经济与污染环境的关系,地方利益与全局利益的关系,“纳税大户”与“污染大户”的关系,少数人的利益与多数人的利益的关系,一时的利益与长远的、根本的利益的关系,是一切为了人民,还是一切为了个人、少数人、一个集团、一个地方的利益的关系,是一切依靠群众,还是以某种借口向群众封锁信息,靠一个部门去扭转乾坤的关系。渴望通过群众路线教育实践活动能促进生态环境污染问题的改善或解决。

(四)我国具有综合为治、综合治理的优良传统和现实

我国古代就有“礼乐刑政”综合为治的先进思想。改革开放后又确定了以综合治理作为解决社会治安问题的基本措施、基本途径、基本方针,这在世界上也是独树一帜、独具特色的。鉴于解决生态环境污染和生态资源破坏问题的深度性、广泛性和长期性,看来也必须走综合治理之路,即在党和政府的统一领导下,全党动手,全民动员,依靠社会各方面的力量,综合运用各种手段、各种措施,多部门联合执法,打一场人民战争。应当摆脱环保部门唱独角戏、以罚款为主要措施的老套路,在党的推进生态文明建设的战略方针指引下,走出有中国特色的综合治理生态问题的新路子。综合治理的内容从大处说就是要德法兼治,一方面提高全民的生态意识、忧患意识、绿色生产生活方式意识,一方面在道德底线一再被冲破的情况下,加大法治的力度。最近“两高”关于降低定罪量刑标准、从严打击环境污染犯罪的司法解释,就起了立竿见影的好作用。比如,过去污染环境造成一人以上死亡的才能定罪,现在一人以上重伤的就可以了;过去造成三人以上死亡的,才能加重处罚,现在只要造成一人以上死亡的,就可以加重处罚。对于那些故意闲置环保设备、屡教不改、非法排污、阻挠执法的污染大户也要从重处罚。要罚款就要罚它个倾家荡产,而不是不痛不痒。“两高”司法解释还制定了“严重污染环境”的十四项标准,使“解释”执行起来更具有可操作性。

说到法治,长期以来法律的滞后状况也非常突出,如1989 年正式实施的《环境保护法》23 年了才于去年首次进行大修,据称有些条文缺乏可操作性,有些已不适应当前经济社会发展的要求,连环保部也以公开方式提出了多达34 条的修改意见。

古人说,治乱世用重典,换句话:治乱排污,使人民喝干净水,呼吸新鲜空气,也必须用重典、出重拳,否则等于姑息养奸,终将酿成大祸。换句话说,我们不能等到无可挽回的那一天的到来才去用重典、出重拳。什么是无可挽回的那一天呢?40 年前,美国海洋生物学家蕾切尔·卡逊在《寂静的春天》一书中曾作了这样的描述:“当鸟儿不再歌唱,当溪流不再流淌,当绿色的森林被褐色的枯草取代,当蔚蓝的海洋被腐朽的鱼覆盖,我们是否还有能力生活下去?我们是否已经有能力创造自己的生物圈二号?”据说,这本曾经促成“人类环境大会”的书就是对当时西方国家生态环境污染问题的生动写照。

近有媒体报道,一场大雨之后,南京秦淮河里密密麻麻地漂浮着成片的死鱼,恶臭熏天,场面让人心惊,据调查,这与生活污水排放造成水质严重污染有关。黄浦江上的成片死猪,秦淮河里的成片死鱼,显然都在预示着什么!简言之,人类不要让最后一滴水是自己的眼泪!

(五)有西方工业化国家的经验教训可资借鉴

在西方工业化国家产生生态危机后,一些西方学者进行了认真总结,提出了一些生态理论,其中最值得关注的是后现代主义和生态社会主义。

后现代主义(Postmodernism)是20 世纪60 年代崛起于欧洲大陆,主要是法国的一股思潮,到70 年代末80 年代初开始风行西方世界,90 年代初开始波及第三世界国家。在20 世纪,其影响的广泛性仅次于马克思主义。一般认为,20 世纪德国最伟大的思想家海德格尔·马丁(Heidegger Martin,1889 -1976 年)是后现代主义思潮的重要思想先驱,而法国的福柯·米歇尔(Foucault Michel,1926 - 1984年)则是法国后现代主义思潮的主要代表人物。后现代主义的一个重要贡献就是在人与自然的关系上,明确提出不仅要实现由“征服自然”向“保护自然”的转变,而且要实现由“我保护自然”向“自然保护我”的转变。“可持续发展”也是一个典型的后现代主义概念。后现代主义对于当下我国正在进行的现代化有何意义呢?美国后现代世界中心主任大卫·格里芬(Davil Griffin)在他为《后现代科学》一书所写的中文版序言中说:“我的出发点是:中国可以通过了解西方国家所做的错事,避免现代化带来的破坏性影响,这样做的话,中国实际上是‘后现代化’了。”这里说的错事,就是指西方国家工业化带来的生态危机。中国如果引以为戒,就达到目的了。

后现代主义思潮中有一个名曰“生态后现代主义”的分支流派,其基本观点就是认为“人——社会——自然”是一个复合生态系统,实际上也就是我国古代的“天人合一”思想。

所谓生态社会主义是20 世纪70 年代在西方的绿色运动中产生的一股思潮,主张在保护人类生存环境的前提下,建立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社会主义,即绿色社会。同时深刻揭露了资本主义的矛盾和弊端,倡导解决生态危机必须同对资本主义的斗争结合起来。

毋庸赘言,西方工业化中的教训对我们是有现实意义的,重要的是,要改变口头上说不走西方先污染后治理的老路、实际上却一再重蹈它们的覆辙、甚至有的地方有过而无不及的危险状况,果如此,从头越,仍可望风景这边独好。

四、从红树林的故事到“拾起犯罪学的另一半”——建立“生态犯罪学”

首先说一下红树林的特性和风格。在我国南方沿海岸线与大陆的交汇处有一片片名曰红树林的胎生植物起着固沙护堤的巨大作用,红树林并不是红色的而是绿叶葱葱,但根系的中心是红的,可以说是绿叶红心,所以叫红树林。它根长可达6、7 米,深深扎根于沙土之中;它可生长于水上也可生长于水下;可生于咸水也可生于淡水;它还可为周围的植物和虫鸟提供营养。上世纪90 年代我曾受中央综治办委托到广西北海市给政法综治干部讲课,其间参观并了解了红树林的特性,留下了深刻印象。进入新世纪,2004 年7 月一篇名曰《永远的红树林》的报告文学提出了一个重大命题:我国在经济增长的同时付出了何等巨大的环境污染和自然资源浪费的代价!引起了媒体和学界的热烈反响。同时也深深触动了我对犯罪学的思考:我认为在环境污染和资源浪费中潜藏着形形色色的犯罪问题尚未引起应有注意和重视,于是我写了《生态犯罪学论纲》一文,倡导建立“生态犯罪学”,专门研究生态犯罪问题。所谓“论纲”就是一个宏观框架结构的意思。此文提交给了于次年(2005 年)在贵阳召开的第十四届中国犯罪学学会年会。因我觉得考虑尚不成熟故未急于在刊物上发表。2007 年经李锡海教授推荐初次发表于《河南公安高等专科学校学报》(现《河南警察学院学报》)第5 期上。但此前我于2006 年写的《中国犯罪学20 年回眸与前瞻剪影》(载《犯罪与改造研究》杂志2006 年第4 期)一文中进一步提出了“拾起犯罪学的另一半”这一概念,我认为,回顾国外犯罪学200 余年和我国犯罪学20 余年的历史,犯罪学研究的主要是人类自身的犯罪问题,即人与人、人与社会关系上的犯罪问题。现在看来,这只是犯罪学的一半,而另一半应是人类在与自然关系上的犯罪,如生态破坏、环境污染等,可称之为“生态犯罪”或“生态环境犯罪”,而且这是一半危害性更为严重并独具特点的犯罪。如果说前一半犯罪是让人类付出了沉重的代价的话,而这一半如果不能得到有效遏制,最终将会毁灭人类赖以生存的地球家园。这一半作为犯罪学的一个分支学科,可名之曰“生态犯罪学”。

这次荆州论坛以社会生态安全为主旨,这对促进生态犯罪学的进展是一个新起点。最后,请允许我以“永远的红树林”一词结束我的讲话:希望我们的生态家园、我们的学术研究,像永远的红树林一样,和谐共存、亘古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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