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杰俊
(首都师范大学 文学院,北京 100089)
什么是“文革”题材小说,学界目前并没有统一的明确定义。很多研究者几乎都不对“文革”题材小说进行界定,“文革”题材小说似乎是一个不证自明的命题。①参见下文涉及到的以“文革”题材小说字眼出现在题名中的论文。许子东直接以“文革小说”称谓它,并指出了三种情况。②详见许子东《为了忘却的集体记忆——解读50篇文革小说》,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0年版,第129页。许子东之后的专著或硕博论文,有的以“文革”叙事替代“文革”题材小说,有的直接冠以“文革”题材小说研究的题名,并作出简要界定。③参见张景兰、沈杏培、董琼等人的博士论文,下文将会涉及论文的题名。然而,界定的结果几乎都脱离不了许子东所说的“文革小说”的三种情况。为方便讨论,本文所说的“文革”题材小说大体上等同于许子东所说的“文革小说”。
新时期“文革”题材小说出现伊始,可以说关于它的研究就应运而生了。刘心武的《班主任》一发表,全国读者来信不断,围绕《班主任》的座谈纪要和评论也随之而来。卢新华的《伤痕》一发表,大有全国读者泪流成河之势,《〈伤痕及其他〉——短篇小说和评论选》也随之出现。古华的《芙蓉镇》和莫应丰的《将军吟》刚一出版,《〈芙蓉镇〉评论选集》和《〈将军吟〉评论选集》就紧跟而来。戴厚英的《人啊!人》一问世,关于“人道主义”问题的论争便蜂拥而起。可以说,20世纪70年代末和80年代前期,关于“伤痕”文学和“反思”文学的评论意味着新时期的“文革”题材小说研究已经发生。1983年开展的清理精神污染运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文革”题材小说的创作和研究。④许子东1983年7月写的《张承志和张辛欣的梦》一文的发表过程,可作为很好的例子。参看许子东《重读“文革”》,人民文学出版社2011年版,第139页的注释4。公刘《创作自由臆谈》一文被约稿在《文汇》上发表,48天后又回到他的手中,转而在《清明》上发表,也透露些微妙的信息。参看公刘《创作自由臆谈》之“附志”,载《清明》1985年第4期。随着政治环境的宽松和改革开放的全面展开,知青小说、寻根小说和先锋小说蓬勃发展。由于知青小说、寻根小说和先锋小说中有不少以书写“文革”中的人和事为主,所以说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 “文革”题材小说的创作和研究又活跃起来。从“文革”结束后到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伤痕小说、反思小说、知青小说、寻根小说和先锋小说的兴衰与当时文艺政策的或松或紧呈正比关系,与之相随的“文革”题材小说研究大致上也是如此。值得注意的是,叶永烈、胡月伟、师东兵、林青山等人的“文革”传记、“文革”纪实和“文革”秘闻也在那个时候同步出现。这些“文革”题材作品(小说)在反思“文革”的同时也不乏消费娱乐的倾向,它们同知青小说、寻根小说和先锋小说中的“文革”叙事,可视为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文革”叙事的四重向度。
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文革”题材小说 (作品)大量涌现,这在很大程度上与当时国内兴起的“文革”研究密切相关。1986年“文革”发动20周年之时,知识界对“文革”的言说持续升温。邵燕祥倡议建立“‘文革’学”。[1]巴金呼吁建立“‘文革’博物馆”,让人们牢记“文革”,以防“文革”再来。[2]针对巴金的提议,附议者不少,但也不乏“怀疑”者。①参见周民《浅谈充实“文革”博物馆》,载《随笔》1988年第3期;微言《建立“文革博物馆”的历史需要》,载《兰州学刊》1988年第5期;高伐林《关于建立文化大革命国耻日的建议》,载《诗刊》1986年8月号;公刘《“也说‘文革’博物馆”》,载《新观察》1986年第18期;斯人《“文革”博物馆应该缓建》,载《民主与法制》1989年第3期。总的来说,那时人们呼唤“研究文化大革命浪潮”的到来。②有关这方面的内容参见《研究文化大革命的浪潮》,载《资料卡片杂志》1986年第24期。今天看来,一批早期的“文革”研究著作、“文革”口述著作就产生于那个时候,比如金春明、王年一、周明、冯骥才等人的书籍。几乎与此同时,学术界也开始呼吁进行“‘文革’文学”研究。1988年11月10日,《文学自由谈》《开拓文学》编辑部主持召开了 “文学与 ‘文革’”座谈会。《钟山》1989年第2期刊登了潘凯雄、贺绍俊《文革文学:一段值得重新研究的文学史》一文。随着全国经济政治形势的紧张,1989年夏季前后至邓小平 “南方讲话”(1992年1月18日到2月21日),“文革”研究受到限制,“文革”文学研究和“文革”题材小说创作及研究也走向低潮。其实,早在1988年12月10日中宣部、新闻出版署发布了《关于出版“文化大革命”图书问题的若干规定》,这种趋势似乎就已经注定。可以说,从1989年夏季前后到1992年邓小平“南方讲话”这段时间,既是“文革”题材小说创作及研究的蛰伏期,又是“文革”题材小说创作及研究的突围期。从中也可以看出,“文革”文学研究和“文革”题材小说的创作和研究伴随着“文革研究”的兴衰而呈现出上下起伏的状态,这与政治经济形势和文艺政策的变化遥相呼应。1992年邓小平“南方讲话”后,这种局面得到改观。③巴金《讲真话的书》,1990年出版,1991年再版时抽调了《“文革”博物馆》一文,邓小平南下讲话后,《“文革”博物馆》连同其他几篇文章又被补入第三版《讲真话的书》,就是生动的例子。详细过程可参看京综《此书开过天窗》,载《读书》1993年第2期。值杨健《文化大革命中的地下文学》出版之际,《文艺争鸣》1993年第2期开辟了 “研究文革文学——一本书和一个话题”的专栏。从那时起,“文革文学”日益进入学术研究的视野,“文革”题材小说及其研究也重新抬头。
20世纪90年代中期以来,市场经济蓬勃发展,消费主义盛行,人们似乎忘却了“文革”。1996年“文革”发动30周年之际,港澳台地区和海外掀起了一股“文革”热,其中“两个文革论”成为当时争论最激烈的话题,而国内关于“文革”的话题则比较低调。[3]在这种背景下,一些作家和学者不约而同地呼吁勿忘“文革”,“拒绝遗忘”。④参见赵丽宏《遗忘的琐碎》,载《收获》1996年第2期;汪曾祺《当代野人系列三篇》“题记”,载《小说》1997年第1期;樊星《“文革”记忆——“当代思想史”片段》,载《文艺评论》1996年第1期;张志忠《拒绝遗忘》,载《读书》1996年第2期。“文革”题材小说创作又重新活跃起来,以至在新旧世纪之交形成高潮,时至今日势头不减。如果说20世纪90年代中期以前 “文革”题材小说研究更多地归于作家作品论和文学思潮论的范畴,还没有从它们中剥离出来,那么20世纪90年代中期则出现了刘江、邹忠民等人直接冠以“‘文革’题材小说”为题的重要研究文章。⑤刘江《论“文革”题材小说的嬗变》,载《广西社会科学》1994年第1期;邹忠民《历史的失语症——文革题材小说创作论》,载《小说评论》1995年第1期。尽管20世纪80年代,“文革”题材小说的字眼以及论说就已经出现在了阎纲、冯骥才、肖敏等人的文章中,但他们似乎还缺乏研究的自觉意识。⑥参见阎纲《“文革”在作家笔下——读<洗礼>所想到的·题材问题之三》,《文学八年》,花山文艺出版社1987年版,第434页;冯骥才《十年再回头——从〈啊!〉到〈感谢生活〉》,《我心中的文学》,上海文艺出版社1986年版,第178页;肖敏《关于“文革”题材小说的断想》,载《天山》1988年第2期。应该说,树立“文革”题材小说研究的自觉意识,是从20世纪90年代中期刘江、邹忠民等人的文章开始的。遗憾的是,“文革”题材小说研究自觉意识还有待提升,时至当下,不少研究论文仍然淹没在作家作品论和文学思潮论之中,这与20世90年代中期以来几乎同时起步的“‘文革’文学”研究的走向深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然而,“文革”题材小说研究的“地火在地下运行,奔突”[4]155。2000年,许子东《为了忘却的集体记忆——解读50篇文革小说》出版,成为国内第一部“文革”题材小说研究方面的专著。2006年,张景兰的《行走的历史:新时期以来“文革题材”小说研究》问世,成为继许子东之后国内这方面研究的第二部专著。21世纪以来,涌现出了大量“文革”题材小说研究方面的硕博论文。如果说,“文革文学”研究在2000年前后已经发生了“重大转型”[5],那么“文革”题材小说研究在2000年以后才真正兴起。下文笔者将从单篇研究论文和专著及博士论文两方面对新时期以来的“文革”题材小说研究进行论述,以梳理出这一研究领域的主要成果和发展轨迹,并指出其存在的不足及发展前景。
宏观地考察“文革”题材小说的发展轨迹和阶段特征,是“文革”题材小说研究论文的一个重要方面。早在1982年,阎纲读韦君宜《洗礼》中总结“五年来的文学创作”时认为,“文革”题材小说从写作态度上、故事追求上和情感上“经历了一个由浅入深、逐渐提高的过程”[6]434。作为新时期十年文学主潮的主流话语,季红真的“文明与愚昧的冲突”和雷达的“民族灵魂的发现和重铸”也很大程度上适用于第一个十年的“文革”题材小说研究。刘江认为,20世纪90年代前期的“文革”题材发生了“视角:由政治视角到文化视角”“反思:由极‘左’路线到‘国民性’弱点”“表现方式:由凸现到隐现”和“心境:由激昂到冷静”四个方面的转变。[7]邹忠民则指出当时的“文革”题材创作存在着把“文革”作为背景处理、多写特殊人物和亲历者的“文革”遭遇、多写“文革”风云人物或高层的秘闻三种不良倾向,“文革”题材长篇小说创作薄弱,有待提升。[8]张志忠认为,“狂欢”“追问”和“救赎”成为世纪之交“文革”题材小说的重要特征。[9]陈慧娟指出,多重化的叙事焦点、多样化的叙事视角和题材内容的多元化标志着21世纪初“文革”题材小说的叙事发生了转变。[10]张景兰认为,“受害者的施害逻辑与自审”[11]和“戏说与解构”[12]成为21世纪前后“文革”题材小说的新动向。王玉林、周睿说,从文化、哲学和生命等角度展现人在“文革”中的生存状态和精神面貌,追求超越一般社会学意义上的文化学意蕴,是21世纪“文革”题材小说的新特质。[13]周景雷认为,21世纪隶属于成长小说的新伤痕主义小说较之伤痕文学呈现出 “强大的亲情关怀和人道主义色彩”。[14]陈树萍总结道,21世纪的“文革”叙事在承继伤痕小说和反思小说传统的同时,呈现出“思想写作”“荒诞写作”和“回忆抒情写作”三种倾向,它们分别指向青年思想资源的分析、先锋精神的延续和创作形态的转变三个向度,“文革”小说创作正在艰难突围。[15]这方面的研究论文,多为现状研究和宏观扫描,研究的自觉意识较突出,但是涉及的作品有限(最多十几部),有些结论也大同小异,甚至有浮光掠影之嫌,研究的广度和深度都有待提高,那种既有整体把握又有精细剖析的论文并不多。
探讨“文革”叙事与“文革”记忆、“文革”历史的关系,是“文革”题材小说研究论文的热点。樊星认为,“戏剧”和“荒诞”意味在20世纪80年代以来“文革”叙事中很突出,那种混合了“恐惧、愤怒、紧张、油滑、嘲讽的政治狂欢”,提供了不同于伤痕文学悲痛记忆之外的另一种记忆,丰富了我们对“文革”的复杂认识。[16]从反思“文革”小说的“集体记忆”出发,邓金明着重探讨了“文革”小说的集体性和个体性的关系问题,并对许子东的《为了忘却的集体记忆——解读50篇文革小说》提出质疑,倡导用“记忆诗学”理论研究“文革”小说,警惕“文革记忆”的“同一性和独断性”,保持“文革记忆”书写的多元性和对话性。[17]169-182葛红兵指出,2002年的“文革”题材小说采用了“成长小说模式”,这些小说虽然解决了个体困境,但是缺少“超越意识”,往往被“先世主义”所困,以致没有产生 “进入类历史、类经验的文革小说”。[18]在评论贾平凹的《古炉》时,李遇春指出“伤痕——反思”文学中的“文革”叙事,控诉居多,遮蔽了不少历史层面。而“先锋派”的“文革”叙事,更多的是传达个人化的某种历史理念。贾平凹的《古炉》显然超越了二者。《古炉》具备了“历史小说”的“历史性”和“新历史小说”的“写实性”,这使《古炉》很好地处理了“文革”大记忆和“个人”小记忆的结合问题。[19]金理认为,伤痕文学流于概念化和肤浅化,反思文学急于在现实和历史之间作出政治和道德裁决,寻根文学以原始的美来抚慰社会和人生挫折,中国的“文革”题材小说缺乏巴尔扎克、左拉式意义上的“小说文革史”,作为师法自然的现实主义《古炉》似乎差强为之。[20]黄平认为,作为“文学”的《古炉》和作为“历史”的“文化大革命”之间存在着矛盾,“破碎如瓷”是《古炉》的文体特征,并探讨了历史写作的难度和困境。[21]这方面的研究理论视野开阔,解读细密深入,展现出了“文革”题材小说研究的较高水平。然而,这方面的研究不少还属于作家作品论和文学思潮论的范畴,以致削弱了“文革”题材小说研究的自觉意识。
扣问“文革”题材小说的思想意义,提倡“文革”题材小说研究的“大文革”视野,也是“文革”题材小说研究的重要发展方向。樊星试图通过研究“当代大陆公开发表的‘文革’纪实、‘文革回忆录’,探讨‘文革’发起者和参与者的某些心灵轨迹,进而思考当代思想史某些课题的一个初步尝试”[22]。通过考察21世纪出版的长篇小说,张志忠认为刘醒龙的《弥天》、铁凝的《大欲女》、柯云路的《蒙昧》、潘婧的《抒情时代》、郭小东的《中国知青部落》(三部曲)、李锐的《旧址》等涉及“文革”题材的小说,在“怀疑和追问”中呈现出一种“思想气质”。[23]针对“文革”题材作品侧重“知青文学”而忽视“红卫兵文学”,以及1968年人的“失踪”现象,王尧分析了王安忆的《启蒙时代》作为“‘思想事件’的修辞”的重要价值,同时认为张承志的《金牧场》、李锐的《无风之树》、韩少功的《暗示》都呈现出这一特征。[24]从重读马克思《路易·波拿马的雾月十八日》入手,张志忠分析了王安忆《启蒙时代》中对马克思市民理论的“误读”和“改写”,指出王安忆的创作存在着对激进年代的向往和对平庸市民生活的认同两种心态。[25]何言宏指出韩少功的《暗示》《兄弟》《很久以前》等小说游走于反思与自赏之间,韩少功通过“‘革命记忆’的精神重访进而为当世寻求资源的意图相当明显”,富有强烈的时代批判精神,具有“新左翼文学”的特质。[26]“文革”作为“思想史”事件,无论是“文革”题材小说创作,还是“文革”题材小说研究似乎已经开始触及这一领域。邹忠民提倡从“人类历史角度”“社会文化角度”“政治角度”“哲学角度”和“人性角度”研究“文革”,进行“文革”题材小说的创作和研究。[8]张志忠认为“文革”题材小说的创作要注重新材料的发掘和使用,进行“大量的缜密的社会调查”,把“文革社会学”和“文革群众心理学”等理论资源纳入进来,研究 “文革时期政治——经济——文化的互动作用”,“从历史学人类学的角度考察群众运动和社会震荡的关系”。[23]邹忠民和张志忠呼吁“文革”题材创作的“大文革”思想,昭示了“文革”题材小说研究的“大文革”视野。他们的研究实际上呼应了1986年邵燕祥所提议建立“文革学”的倡议和主张,应该说受到了国内外“文革”研究思路的影响,其中蕴含着一种对“文革”题材小说创作和研究的更高期待。遗憾的是,这方面有分量的论著至今仍是凤毛麟角。但是,这方面的研究似乎已成为一种方向,最有可能使“文革”题材小说研究走向深化。
其他诸如从“民间视野”、“革命群众”的形象塑造、“文革”被消费的语境、“文革”题材小说的日常生活书写、身体政治、“文革”题材小说与西方小说、古代小说的比较,以及从代际差异等方面和角度来关注“文革”题材小说,都有相关研究出现,这里不再赘述。总的来说,“文革”题材小说研究论文中还有很大一部分隶属于作家作品论和文学思潮论的范畴,缺乏自觉研究意识,可谓“无心插柳柳成荫”之作。即便是具有明确自觉意识的论文,也多为现状扫描,缺乏系统,深度不足。但还是可以看出,从宏观的现状研究到考察“文革”叙事与“文革”记忆、“文革”历史的关系,从扣问思想意义再到呼吁“大文革”研究思路,“文革”题材小说研究正在开始走向深化。2000年后,这种研究的深化迹象在许子东、张景兰和沈杏培等人的专著及博士论文中变得日益清晰。
2000年,许子东《为了忘却的集体记忆——解读50篇文革小说》一书的问世打破了“文革”题材小说研究没有专著的局面。此书是许子东1998年香港大学毕业时的博士论文,原题为《当代文学中的“文革叙述”》。许子东的“研究重点,并不在于‘文革故事’与作为历史事件的‘文化大革命’之间的关系,我无力、也无意去努力考证探究当代小说中 ‘文革故事’是否反映、记录、再现或表现了‘文革’的‘历史真实’(如果真有所谓‘历史真实’的话)”[27]2。他也不研究“作家心理及社会制约与创作实践的关系”,他说:“本书有意只分析文本,对于作家背景,或者‘视而不见’。”[27]7他赞同 “作者已死”,“文本构成独立的世界”[27]8。这些观点,显然来源于西方“新批评学派”的方法。他的兴趣点在于“探究这些作品的‘功能项’秩序(我下面称之为‘情节功能’),如何展现特定的语言方式、叙述策略、情节结构,如何体现了国人在‘文革’后想记忆又想忘却‘文革’的复杂文化心理”[28]4。所以说,许子东的文革小说研究主要是一种文学的“内部研究”。他的文革小说研究的贡献在于:他通过借鉴普洛普(Propp)《民间故事形态学》中“按照故事中的人物功能来研究民间故事”的方法,经由米勒(J Hillis Miller)界定“故事基本元素”概念的启发,加之以西方“新批评学派”的文本细读,把50篇文革小说的叙述模式归纳为四个“叙事阶段”、29个“情节功能”,并分析了受难者、迫害者、背叛者、旁观者和解救者五种主要人物角色,归纳出“灾难故事”“历史反思”“荒诞叙述”和“文革”记忆四类文革叙事类型,管窥出“国人在‘文革’后想记忆又想忘却‘文革’的复杂文化心理”。因执着于“内部研究”,许子东“文革”小说研究的“外部研究”相对薄弱。这导致不少重要且有意义的话题被回避和掩盖了,从而削弱了“文革”小说与作为历史事件和思想史事件的“文化大革命”之间内在关系的深入探讨。他虽然引入了“集体记忆”的概念,但是自始至终并没有对其进行界定,“集体记忆”理论的应用也有限,“国人在‘文革’后想记忆又想忘却‘文革’的复杂文化心理”的形成过程也多语焉不详。另外,他选择的“文革”小说以短篇(20/50)和中篇(20/50)为主,多为 20 世纪 80 年代中期以前的“文革”小说(1986年以前出版的占到38/50),20世纪90年代的“文革”小说仅有3篇(王安忆《叔叔的故事》、王朔《动物凶猛》、韩少功《马桥辞典》),且多为体制内认可的获奖作品。①参见许子东《为了忘却的集体记忆——解读50篇文革小说》书中“50篇小说目录”,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0年版,第235-238页。为此,他选择的50篇“文革”小说的标准、叙事模式的效用等问题也颇存争议。总的来说,许子东的“文革”小说研究,理论视野开阔,极富思辨色彩,解读细致绵密,文笔自然流畅,成为“文革”小说研究的必读文本。
继许子东之后,2006年张景兰《行走的历史:新时期以来“文革题材”小说研究》一书出版,成为这一研究领域的第二本专著。这本专著是她2005年毕业时的博士论文,原题为《小说中的“文革”》,在大陆和台湾出版时只不过微调了章节结构,并没做大的修改,故下文以其博士论文为准。张景兰的博士论文《小说中的“文革”》把1977年以来的“文革”题材小说分为三个阶段,呈现出三种特征,即“拨乱反正”语境下(1977-1984)的“灾难与重生、控诉与反省”“现代化和主体性话语时代(1984-1992)的文化反思和人性解剖”“世俗化时代和‘告别20世纪’历史语境下(1992-2002)的崇高结构和心灵忏悔”。张景兰的主要贡献在于:通过探讨文革叙事与历史语境之间的内在关系,勾勒出了“文革”叙事变迁的轨迹,触及到了“文革”叙事变迁背后的深层运行机制和知识分子的精神流变,很大程度上弥补了许子东 “外部研究”不足的问题,这为她之后的研究者所延续和深化。由于她的研究进一步拓展了“文革”题材小说的范围②张景兰涉及到的主要文革题材小说有66部(篇),20世纪90年代的涉及10部(篇),2000年以来的8部,这已经远超过许子东90年代的3部(篇)。详见张景兰《小说中的“文革”》,上海师范大学2005年博士论文,第153-154页。,无形中也让我们开始思考许子东提出的叙事模式是否(或多大程度上)适用于20世纪90年代以来的“文革”题材小说。虽然张景兰的主要兴趣点在“外部研究”,但是她在文本解读上也有不少独到的见解和发现,比如“‘文革’的隐喻——乌托邦的建构与破灭”“底层‘文革’”与“文化寻根”等章节就很精彩。张景兰认为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文革’历史几乎被创作和评论界普遍搁置和冷淡”,“小说中以‘文革’为题材或背景的作品”“也明显地被处理成模糊的远景”,这固然不错,但是,“小说中以‘文革’为题材或背景的作品只有屈指可数的几篇(部)”则不符合实际情况。[29]101虽说她附录的作品达十几部之多,但她还是遗漏了像格非《追忆乌攸先生》、马原《上下都平坦》、陆星儿《遗留在荒原的碑》、张贤亮《习惯死亡》、邓刚《曲里拐弯》、苏童《舒家兄弟》、懿翎《十三阶》和刘恒《逍遥颂》等不少重要的作品。这一时期的“文革”题材小说较之20世纪80年代前期数量上是有所减少,但是这一时期的作品艺术手法多变,创作风格迥异,不少还颇具思想深度,可以说是“文革”题材小说创作的转型期。总之,张景兰的“文革”题材小说研究,富有强烈的时代气息,问题意识凸显,昭示“文革”题材小说研究向思想史和文化史转变的态势,而且她因注意“外部研究”而构成了与许子东“内部研究”的对话,有力于推动“文革”题材小说向更广更深的层次挺进。
张景兰之后,2011年沈杏培的博士论文试图考察“文革”叙事与当代“文学史”“思想史”和“知识分子精神史”之间关系的意识更加明晰。③详见沈杏培《小说中的“文革”:当代小说对“文革”的叙事流变史(1977-2009)》,南京师范大学2011年博士论文,第12页。值得注意的是,他的博士论文早在2010年就被批准为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项目(批准号10YJC751066),其申报的《小说对“文革”的叙事流变史(1977-2010)》2011年又获得了国家社科基金(编号11CZW073),这应该是“文革”题材小说研究纳入国家研究课题的第一次,其博士论文可视为“准专著”,其象征意义不小。他的论文前三章把1977年以来的“文革”叙事流变划分为“1977-1985”“1985-1990 年代中”和“1990年代中-2009”三个阶段,并考察了它们各自的特征及成因。这种划分,基本上与张景兰《小说中的“文革”》中所划分的文革题材小说的三个阶段和三个特征大同小异。第四章和第五章则从作家的代际差异、历史观差异讨论了文革叙事的差异。第六章、第七章和“结束语”则探讨了“文革”题材小说与“文革”历史本身的关系,小说叙述和想象“文革”的限度,中国“文革”与西方“奥斯维辛”比较中面临的困境和可能。而这些问题恰恰是许子东意识到而不做重点研究的,青年学者敢于触及敏感问题和力图解决问题的勇气可见一斑。沈杏培选择的文革题材小说从数量上较之许子东和张景兰又有很大的增加,其所涉及的主要作品就多达130部 (篇),80年代涉及39部(篇)、90年代涉及 40部(篇)、2000年以来涉及51部(篇)。①详见沈杏培《小说中的“文革”:当代小说对“文革”的叙事流变史(1977-2009)》,南京师范大学2011年博士论文,第225-228页。其论文中也涉及了不少许子东和张景兰两人没有论及的问题,并在一定程度上给予了解决。沈杏培的主要贡献在于:一是大量引入和分析了20世纪90年代以来“文革”题材小说,进一步拓展了“文革”题材小说研究的范围;二是探讨了代际差异、历史观差异给文革叙事带来的影响;三是讨论了“文革”题材小说创作的真实性和限度性等重要问题,以及“文革”叙事如何突破困境,走向辉煌。沈杏培的论文作为“文革”叙事流变史,其实前三章就应经做完了,后四章更多的是对前三章“是什么”的“为什么”回答,完全可以整合到前三章去。这就和张景兰用三章写的博士论文差不多了,也许他这样做就是为了避免这种重复,以示区别。从另一个方面讲,这也是他的研究较之张景兰更深入的地方。从其论文可以看出,他的研究相当有雄心,想做到“文革”叙事与社会史、文化史和思想史的双向互动,但这种雄心在很大程度上没有实现。沈杏培所面临的问题,也许是大多数1980年前后出生的博士求学者的共同难题。随着研究的深入,他面临的问题应该会得到更妥善的解决。总的来说,沈杏培的“文革”题材小说研究更多的是沿着张景兰这条路走下来的,较之张景兰的研究又有了更深入的发展,可谓“后来者居上”。从许子东到张景兰再到沈杏培,“文革”题材小说研究在十余年间基本完成了从“内部研究”到“外部研究”的转型。
从1998年许子东的博士论文 《当代文学中的“文革叙述”》到2005年张景兰的博士论文,再到2011年沈杏培的博士论文,三人的研究基本上可以代表十余年来“文革”题材小说研究的成绩,从他们的研究中大致可以看出十余年这一领域研究的方法、路径和走向。在这十余年间,还出现了黄云霞《创伤记忆与灵魂的诉求——当代小说中“文革”叙事的精神历程》(浙江大学,2005年4月博士论文)、黄河《论“新时期”小说中的“文革”叙事》(苏州大学,2007年5月博士论文)、杨丹丹《新时期以来小说中的“文革叙事”》(吉林大学,2010年6月博士论文)、俞佩淋《作为“症候”的文革记忆书写》(浙江大学,2011年3月博士论文)、董琼《1990年代以来的“文革”题材小说研究》(华中师范大学,2012年5月博士论文)等“文革”题材小说研究的博士论文。他(她)们的博士论文,一般把“文革”后以来的“文革”题材小说创作分为70年代末到80年代中期、80年代中期到1992年前后和1992年以来(又分为1992年到2000年前后,新世纪以来)三个(或四个)阶段,利用精神现象学、话语理论、后现代历史叙事学、叙事学理论、集体记忆和创伤记忆理论、读者反映批评理论和意识形态理论等西方理论,多以考察“文革”叙事的流变、美学特征、精神走向、作家心态、人物形象变迁等与历史语境和政治意识的复杂关系为中心,他(她)们的博士论文可以与张景兰、沈杏培归于同一路径。虽然他(她)们的研究水平参差不齐,但都取得了相应的成绩,理应给予重视。除此之外,值得重视的还有周聚群,他的博士论文《“红色”中国的“杂色”呈现——论海外华文/华人中的“文革”书写》(苏州大学,2009年5月博士论文)系统地考察了海外华文或华人的“文革”书写。他首先分析了“回归”和“去国”两种知识分子形象,揭示了他们的精神演变轨迹及其背后的原因。其次,他结合陈若曦、聂华苓、苏炜、查建英、周励、严歌苓等人的作品,梳理了海外中国人国族情感的心灵变化轨迹,辨析了海外华文/华人非母语“文革”书写中的“东方主义”问题,具体分析和评价了哈金的“文革”书写。最后,他借鉴许子东的研究,提出了海外华文/华人“文革”书写中的“反拯救”主题。周聚群的研究,把“文革”题材小说的研究从大陆扩展到了港澳台地区和海外,进一步拓展了“文革”题材小说研究的空间范围。他研究中所涉及的诸如国别、种族、身份、东方主义、移民意识、后殖民等范畴,仍然有许多地方值得继续深入研究。他的研究有利于形成大陆(中心)和港澳台及海外(边缘)关于“文革”题材小说研究的良性互动,也有利于这方面的研究开展世界范围内的对话,更有利于全面呈现“文革”题材小说的整体面貌。
另外,与“文革”题材小说关系密切的知青小说,其研究起步较早,单篇研究汗牛充栋,郭小东、董之林、粱丽芳、杨健、姚新勇、曹惠英、王力坚等人都有专著出版,可资借鉴。徐贲、陶东风关于“文革”记忆等方面的社会文化研究也与“文革”题材小说研究颇多关涉,尤其值得重视。其他与之相关的知青文学研究方面的博士论文还有不少,至于“文革”题材小说的硕士论文更是不胜枚举,它们正使“文革”题材小说研究走向繁荣。限于篇幅,这里不再一一赘述。
目前,“文革”题材小说研究的论文不少还隶属于作家作品论和文学思潮论的范畴,“文革”题材小说研究的自觉意识还有待进一步提高。进入21世纪,许子东和张景兰出版了各自的“文革”题材小说研究专著,大量的硕博论文开始浮出水面,“文革”题材小说研究的自觉意识日益清晰,并取得了很大成绩,这标志着“文革”题材小说研究在新世纪的真正兴起。尽管如此,“文革”题材小说研究还有许多不足。
首先,“文革”题材小说和“文革”题材小说研究文献的搜集还有待进一步提升。新时期以来,到底有多少“文革”题材小说(作品),我们并不清楚。许子东主要涉及50部(篇),张景兰主要涉及66部(篇),沈杏培主要涉及130部(篇),上文提到的国内“文革”题材小说研究的博士论文涉及的作品一般都少于沈杏培的130部(篇)。笔者搜集到的“文革”题材小说作者达300多人,作品600部(篇)以上,仍坚信遗漏了不少,这还不包括港澳台地区和海外以及网络上的“文革”题材小说。开展“文革”题材小说研究,摸清国内、港澳台地区和海外以及网络上的“文革”题材小说的总体数量,是一个最基本的工作。尽管网罗殆尽有时也并不能完全说明问题,但是搜罗不全、甚至遗漏大量作品毕竟会出现不少问题。在此基础上,我们也应对“文革”题材小说研究的现有文献给予足够重视,深度梳理出“文革”题材小说研究的脉络,增强研究的历史现场感。只有如此,才能为“文革”题材小说研究打下坚实的基础,一步步向纵深推进。
其次,“文革”题材小说研究的研究范式还没确立,尽管许子东的 《为了忘却的集体记忆——解读50篇文革小说》在这方面已经作了很好的尝试,迈出了关键的一步。对于许子东来说,其运用普洛普理论分析文革小说的效用问题一直存在,“集体记忆”的探讨也不深入,“集体记忆”有游离于其研究之外之嫌。更何况他的“文革”小说研究主要是对1986年以前作品的“内部研究”呢?张景兰等人的博士论文,固然开始转向“文革”题材小说的“外部研究”,力图做到“内部研究”和“外部研究”并重,但是他(她)们运用的理论庞多而繁杂,似乎也不能使其运用的理论贯彻到底,使得叙事理论的运用往往不能像许子东那样深入文本内部,以至不时流于空泛。所以说,不管是在文本解读上,还是在理论运用上,他(她)们的研究并没有超越许子东。这也告诉我们,“文革”题材小说研究如果没有扎实而精细的“内部研究”,“外部研究”的实绩也不会太大。20世纪90年代以来,“文革”题材小说大量涌现,它们之间有没有共通的叙事模式?如果有,它又和许子东研究出的叙事模式有何区别和联系?从张景兰等人的研究中,我们看不到这方面的探讨。目前,一种能囊括新时期以来“文革”题材小说的研究范式还没有真正建立,“内部研究”和“外部研究”完美结合的典范之作还没有出现,这有待所有研究者的共同努力。
再者,“文革”题材小说研究的研究视野略显狭窄,格局也不大。论文研究中涉及的“文革”题材小说数量有限(往往十几部以内),且多为各个时段性的总结,这方面的研究侧重于整体演进及其特征。在现有的博士论文中,考察“文革”题材小说的美学特征、叙事流变、精神走向、文本差异,以及其与历史语境的关系,成为“文革”题材小说研究的主要内容。他们研究中文革叙事流变过程的划分大同小异,“叙事”和“记忆”成为他们研究中的重要“关键词”,实际上并没有大的突破。即便是考察“文革”题材小说与历史语境的关系,还需进一步地揭示“文革”题材小说创作和研究与新时期以来的社会变迁、政治运动和文艺思潮的复杂关系。在这方面,台湾学者宋如珊的研究倒是给我们提供了可资参照和借鉴的地方。①详见宋如珊《从伤痕文学到寻根文学——文革后大陆十年的文学流派》,台湾秀威资讯科技股份有限公司2002年版。当下,那种从空间上涵盖大陆、港澳台及海外地区和网络上的“文革”题材小说、从学科上沟通文革政治学、文革经济学、文革文化学、文革社会学和文革群众心理学诸学科的“文革”题材小说研究格局还没有出现。
因此,对“文革”题材小说进行地毯式的搜罗,重视研究文献的利用,使“内部研究”和“外部研究”充分结合,改变“文革”题材小说研究局限于“叙事”“记忆”和“成长”范围,具备大的思路,使其与文革政治学、文革经济学、文革文化学、文革社会学和文革群众心理学等学科的良性互动,将有利于改变“文革”题材小说研究少与“文革”题材小说数量大的不平衡现象,深化“文革”题材小说研究。当然,我们也要牢记“文革”题材小说研究毕竟还是“文学”研究,不能使其滑向无边无际。不管是扩大研究视野,还是建立研究范式,形成大的研究格局,“文革”题材小说研究都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可以说,“文革”题材小说研究刚刚起步,有着广阔的发展前景,必将成为新的学术增长点。在过去的20世纪,“日军侵华战争”和“文革”是中国人的两大“痛史”,它们极大地影响了中国的社会进程,关于它们的文学研究日益受到学界的重视。面对“抗战文学”和“文革文学”研究的深入发展,“文革”题材小说研究应该迎头赶上。“文革”已成过去式,“文革”题材小说的创作和研究仍然是“现在进行式”,它们也必将指向未来。为此,“文革”题材小说研究者不应该懈怠,需要一直向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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