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中国城市文化学理论的建构

2013-04-10 20:37:44朱逸宁刘士林
关键词:城市化文化产业文化

朱逸宁,刘士林

(1.南京信息工程大学 语言文化学院,江苏 南京 210044;2.上海交通大学 城市科学研究院,上海 200240)

2011年,中国城市人口首度超过农村:“国家统计局17日发布数据。2011年末。中国大陆总人口为134735万人。城镇人口数量首次超过农村。数据显示,2011年中国大陆城镇人口为69079万人,比上年末增加2100万人;乡村人口为65656万人,减少1456万人;城镇人口占总人口比重达到51.27%,比上年末提高1.32个百分点。”[1]这可以视为中国城市化进程的一个重要转折点。但中国大城市的飞速发展也面临着不少问题,最主要的是探寻适合中国国情的发展道路。芒福德在《城市发展史》中曾论述过“特大城市”(megalopolis),按照他的观点,“特大城市”可以用来指“以特大城市为中心的人口稠密区”,他认为“这种变化的标志之一是大城市的数目和大城市的人口与面积都在增加”。[1](P538)如果按照这一概念考察,中国事实上已经出现了所谓“特大城市”。在另一位城市学家戈特曼那里,这种以大都市为中心的城市群则被称为“都市带”。这两者都描述了城市化进程的必然趋势,这种变化究竟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对我国当前的城市文化建设有什么意义?这是现在人们十分关心的问题。我们认为,目前国内虽已认识到特大城市发展的一些问题和基本规律,但还缺乏完善的城市文化理论。在我们看来,当前应理清几条理论线索:中国城市文化理论的西方经验、中国经验;中国的城市文化学理论体系;以及对实践的指导方式。如此,才能找出一条中国城市的文化发展之路。

一、大城市的发展需要文化理论指导

如今,大都市已不再是进步的象征,更多地被视为反面教材。作为人类历史上前所未有的特大城市,其文化特征主要体现为城市形象趋同、生活宜居程度较差、对传统的继承缺乏整体认知、内在精神体系的松散和坍塌等,这都需要我们去面对和解决。对于城市科学研究者来说,就需要努力使城市文化理论成为建构城市精神的基础。

中国一些城市规模之大,在世界上是很少见的,如此众多的人口聚集,很多问题必然被放大并日益凸显出来。据《国际城市发展报告2012》,预计到2020年,中国城市化率将达55%,其间,1.5亿中国人将完成从农民到市民的空间、身份转换。中国大型城市正步入“城市病”集中爆发期。[2]目前,中国的城镇人口已超过农村人口,但空间的分布情况极不均衡,这些都促使我们思考,中国的城市化会走向何方?对此,首先应当进行概念上的剖析,以期找到适用与中国城市文化的科学概念。“当代的国际化大都市,既是人类城市历史发展的高级空间形态,也是当代城市化进程的最高逻辑环节,对它的研究与阐释,不仅是了解人类都市历史的一把‘钥匙’,也有助于我们站在更高的历史阶段上更深入地认识城市的本质。在这个意义上讲,都市的本质既不存在于历史上的各种都城与大都会,也与一般的当代城镇与中小城市没什么直接关系;在当今世界政治、经济、金融、交通、信息、文化等方面具有支配性作用的‘世界城市’与‘国际化大都市’,才是它真正的代表。这是都市研究必须以当代的国际化大都市为中心与主要对象的根本原因。”[3]这段话剖析了中国城市文化研究方面的观念困惑:究竟城市化的高级阶段应当如何阐释?城市文化在当代的形态是怎样的?这些都是急需通过强化理论研究加以解决的。

同时,我们对大城市的理解也存在文化上的误区,这使中国特大城市既有远虑更有近忧:远则有城市化道路的方向性问题,近则有城市文化理论的缺乏。正如有学者指出:“ 建设‘国际化大都市’的竞争理念没有几年就显现出了它的致命弱点:如果这个城市建设的指标体系很全面,那么几乎可以肯定没有任何一个城市可以达到这个目标;如果‘因地制宜’地设计这个指标体系,那么一个地级城市就差不多可以立马宣布已经成为‘国际化大都市’了。在城市竞争的过程中,人们逐渐意识到单靠量化的指标体系来建设大都市是技术理性的盲目性导致的空洞理念。”[4]也就是说,量化指标的出台看似合理,但不能从根本上解决城市文化缺失的问题。原因在于,“一个城市在与其他城市的对比中显现出自己的个性,并且市民能够认同这种个性,这是都市文化产生凝聚力、影响力和发展活力的社会心理基础。然而城市的个性不是靠开会总结几个动听的词进行宣传就可以形成的,是城市的自然、人文环境和传统形成的”。[4]由此可知,城市文化学理论建设的最终目的,是为中国的城市发展提供可靠的智力支持。

二、西方经验:现代城市文化理论提供了某些可能途径

在城市文化研究方面,首先必须考察的是西方经验。其中,芒福德、列斐伏尔、索亚、雅各布斯等学者的研究值得重视。西方的现代城市化道路不仅开始得早,且有大量理论和实践经验可供借鉴。

城市的本质在于文化。芒福德是西方现代城市科学的重要人物,他的代表作包括《城市文化》和《城市发展史》。他强调城市规划的主导思想应重视各种人文因素,并促使了欧洲的城市设计重新确定方向。如他曾分析过工业文明体系下出现的“焦炭城”:“工业城市的最大贡献也许在于它所产生的对它自己最大过错的反应:首先是环境卫生方面的技术或公共卫生。虽然科学知识对整个城市环境的改善起的作用比较慢,但它对受过教育生活较舒适的阶级起的作用却很快。”[1](P487)尽管这不免让人觉得有一种悲观主义态度,但也真实再现了工业化城市的弊病。芒福德还将当代城市形象地称作“特大城市的神话”,认为这种“神话”的实质是“城市的终结”,这是一个发人深省的问题,因为他所指出的那些限制城市发展的条件,如水资源数量、可利用的土地、交通运输上时间和金钱的代价,如今也已成为中国城市发展普遍面临的难题。而在研究罗马城发展过程中,芒福德还揭示了城市由扩张到崩溃是一个周期性原理。但他在向人们昭示出这种悲剧性的城市命运的同时,也深刻阐释了城市文化对特大城市具有的调节和改进作用:“城市有包涵各种各样文化的能力,这种能力,通过必要的浓缩凝聚和储存保管,也能促进消化和选择。”[1](P574)即城市文化能够使城市从各种消极因素中最终解脱出来,这些都是我们建构城市文化学需要借助的西方理论资源。

空间是城市最重要的两大问题之一。列斐伏尔是区域社会学、尤其是城市社会学理论的重要奠基人,他提出的空间三元论以及区分抽象空间与社会空间的对立关系等,不仅是“空间性”研究的突出成果,对城市化进程研究也有重要的启示。列斐伏尔曾“以‘三元辩证法’为哲学方法论基础,分析了城市空间的三种形态,即自然空间、精神空间和社会空间,认为城市空间是自然空间、精神空间和社会空间的三维统一体。列斐伏尔从微观的日常生活角度展开的城市空间理论建构,是对马克思主义城市理论的贡献,对于解决我国城市化进程中的城市问题尤其是城市空间公平正义问题具有重要的启发意义”。[5]列斐伏尔说过:“城市化的权利不能简单地当作一项稍纵即逝的权利,或向传统城市的回归,只能将其理解为城市生活权利的一种变革了的形式。”[6]从他的理论中可以看到,城市化所引起的变革既包括物质层面的,也包括精神和体制层面的。此外,后现代地理学家索亚也是一位对城市文化学的理论具有重要影响的思想家。[7]他的“第三空间”理论将传统的政治经济学和文化研究方法结合起来,集中探讨阶级、种族、性别、性趋向等等问题与社会生活空间性的关系,反思由此凸显出来的差异和认同的文化政治,对城市的变化有着积极的理论启示作用。

在如何实现城市的多样化方面,西方城市理论也提供了一些有益探索。雅各布斯的名作《美国大城市的死与生》为城市活力的评价提供了一种框架。一些人认为正是这本书终结了20世纪50年代美国政府以铲除贫民窟和兴建高速路为特征的大规模的城市更新运动。实际上,她是以自己细致的观察把城市发展和变化中人文的因素从钢筋水泥中还原了出来,这种亲切平和的话语形态使得城市研究具有更加广泛的借鉴意义。[8]目前,中国城市化进程和城市规划中人们关注的问题,诸如小街小巷和商务区的共存、工业环境的改善、老建筑的保留与更新、城市功能区的规划等等,都是现代城市发展必然会遇到的,可以说是全球化过程中城市文化的基本问题。而在这些方面,上述西方的理论经验值得借鉴。

三、中国经验:中国城市文化研究的理论建构与不足

自20世纪90 年代起,城市化的研究热点转为对中国城市化的总结与思考、道路选择及对动力机制的进一步研究。费孝通在1983年曾提出“小城镇,大问题”的观念,提倡通过发展小城镇来推动中国城市化的发展。对此有学者曾提出质疑,如冯雨锋认为小城镇并不是中国城市化的唯一道路。20世纪90 年代初,城市化作为一个显著的中国社会现象,逐渐成为学界关注的焦点,对中国城市化的总结与思考也成为热点。90 年代后期,城市化动力机制的改变引起人们的关注。如宁越敏认为,资本在中国城市化及城市化在沿海与内地区域差异上起到了重要作用。而崔功豪、马润初指出,发生在农村地域,由地方政府和农民群体力量推动的城市化是一种自下而上的城市化过程,政策、政府、农民和外部力量的共同作用是城市化的运行机制。赵燕菁则认为,国际战略格局、市场、资源和专业分工对中国城市化过程的形成有极大的影响。[9]需要指出的是,这些研究固然重要,但还没有真正触及城市文化研究的核心问题,如中国城市文化的发展历史、城市文化的特征、城市文化的本体和对象究竟如何界定等等。

城市文化学研究主要应由城市文化概念研究、城市文化载体研究、城市文化史研究、城市文化生产与消费研究、城市文学与艺术研究、城市社会精神研究等构成。在这方面,就城市文化这个概念作深入探讨也是一个重要问题。对此,应首先从城市文化本体研究开始,梳理概念,理清城市、文化研究、城市群等基本概念,进而分析城市文化的种种现象,根据文化研究的对象,建立城市文化自身的理论框架,同时应当分类研究城市文化的载体。接下来很重要的一点是,对城市文化史作出细致的考察,进而研究城市文化生产与消费的过程。

城市文化研究成为学术热点已是一个不争的事实。以建设大都市圈为契机,重新审视中国当代的都市文化,其中许多研究成果为构建中国都市文化体系提供了全新视角。其中最值得关注的是刘士林、高小康、张鸿雁等人的研究成果。如刘士林在《都市化进程论》中提出“都市化进程”也超出了经济社会领域,深刻地影响到精神生产、文化消费乃至审美趣味等;[10]在《都市与都市文化的界定及其人文研究路向》中将都市文化界定为依托于规模巨大的人口与空间、富可敌国的经济生产总量、发达的交通与信息服务系统所形成、创造出的文化模式;[3]在《都市文化研究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基础》中提出“在都市化背景下,由于影响人‘自己先天的和后天的各种能力得到自由发展’的主要矛盾已由乡村转移到城市,由中小城市转移到国际化大都市,如何减少人自身在都市化进程中的异化命运、如何在现代化大都市社会背景下实现人的全面发展,是对马克思‘全面发展的个人’的审美理论的科学阐释与当代展开”;[11]在《特色文化城市与中国城市化的战略转型》中提出以城市文化功能修复和城市特色重建为现实切入点,还有助于探索和发现一条真正有中国特色的文化型城市化新路。[12]这些都深刻梳理了都市化进程中的文化热点问题,为城市文化研究的进一步开展奠定了基础。高小康从非物质文化遗产角度研究城市,在《非物质文化遗产与都市文化的包容性》中提出,非物质文化遗产保存着都市中不同文化群落的集体记忆与认同感,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就是保护都市社会中不同群体的文化身份,因而有助于构建都市文化的生态多样性,[13]这一成果丰富了对于都市文化生态的认识。张鸿雁则从城市社会学角度研究城市文化,在《城市文化资本论》中提出“城市文化资本”理论,他认为,城市文化资本在一定意义上强调的是城市各类文化和群体性公共财富的“资本性”意义,并可以建构为人类社会的直接推动力量。“城市文化资本”的动力机制可以看作是现代城市文化与城市经营的新生长点,因此,“从城市一般经济资本的创造,到文化资本挖掘,再到‘城市文化资本再生产’,这是城市核心竞争力在新的历史时期的创新”。[14]这些对于城市文化内在规律的认识和城市文化理论的建构都有很大贡献。以上很多学者的研究,从人文科学和社会科学角度出发,为城市科学研究和学科建立奠定了基础。

四、城市文化学理论应密切联系并指导实践

在城市文化建设方面,城市文化学的研究还必须从书斋里走出来,面对许多现实问题,如市民文化建设、城市精神与个性、城市文化记忆、城市文化产业等,事实上,这些方面已有许多事例摆在我们面前,目前最需要的是运用城市文化学理论加以梳理和分析。

首先,城市建设要转变思路,其中关键的要素是重视文化建设。内地的很多城市经济发展速度的确很快,市政建设也日新月异,但令人关切的是如何认识和对待城市的历史文化传统,如何将自己的传统和现代城市文化结合起来。

以江南城市群为例,从发展阶段看,古代江南城市文化有四个主要阶段,每个阶段都留下了城市历史文化遗存。第一是上古至两汉时期。这一时期酝酿了江南古代都市的物质要素和地理条件,同时也是江南城市边缘化的萌生时期。这一时期的代表城市是姑苏和会稽,是当时吴越文明的象征。第二是汉末至唐代以前。这一时期北方的动乱使中原城市遭到严重破坏,江南城市获得了发展机会,人口的大规模迁移以及由此带来的南北文化重新整合,使江南城市文化在精神结构方面发生了蜕变,充满诗意的生活首度变成城市的象征。这个时期的江南城市文化代表是建康,六朝给南京留下的是充分释放的审美精神文化和城市地位的抬升。第三个阶段是唐宋时期。这一时期的代表是唐代的扬州、五代的金陵、宋代的临安。这一历史区间实现了江南城市文化的三步跨越:唐代的扬州使全国经济的重心向江南转移,有助于推动商业城市的复兴和发展,并进一步带动商业消费文化的全面繁荣;五代的金陵使江南成为诗意审美文化的精神家园;宋代的临安最终完成了古代江南都市文化的精神体系。这也是江南城市文化成熟阶段的开始。第四个阶段是明清时期。这一时期的代表是南京、扬州、苏州及上海。重要的现象是商业消费文化的日益成熟,无论是艺术家的创作、交流还是评判,在市井中已有了固定的体系标准,江南城市文艺活动也相对稳定下来。从明清的诗文创作到小说的流行,城市已成为最根本的促进要素,直接启发了江南城市文化圈向近代的转变。正是由于商业和文化的力量占据主动,江南城市在走向近代的过程中才避免了精神上较大的失落;直到近代上海的出现,江南城市文化终于迎来了一个新的历史时期。

以上四个历史阶段,为中国的长三角城市群留下了丰富的文化遗产。苏州的古城保护、南京的城市文脉、扬州的唐宋故迹、杭州的东南形胜、上海的十里洋场,以及大运河畔的众多市镇,都是经过成百甚至上千年的时间发展起来的,和现代化、全球化的文明存在一个转换和对接问题,是我们进行城市文化研究时必须面对的。

其次,如何看待城市文化记忆的留存。城市文化渗透在市民生活的方方面面,即使是正在退出历史舞台的老旧设施或生活习惯,也仍具有承载历史文化记忆的功能,中国的城市有不少直接脱胎于古代或近代文化,这些记忆是极其珍贵的文化历史档案,善加利用并非是复归旧时代,而是为新世纪培育城市文化新的习俗。

以南京和上海两个不同风格的城市文化为例,南京的饮食文化传承和上海的非物质遗产保护具有典型的示范意义。南京的饮食文化不拒绝任何一种口味,无论是酸甜咸辣、煎炒烹炸,南京人的餐桌都不会拒之于千里之外。南京的美食多是小吃,除了朱自清曾写过的干丝和烧饼,更多的如鸭血粉丝汤、辣油馄饨、油炸臭干、糖芋苗、鸡汁回卤干、豆腐脑和葱油饼等,不仅爽口,而且物美价廉,因此吃不惯盐水鸭的朱自清也能找到合乎自己口味的佳肴。总的来说就是人人各得其所,每一种大菜、卤菜和小吃皆可入口,无特色也就是最大的特色。如南京夫子庙“奇芳阁”的“鸭油酥烧饼”和“麻油干丝”,两者相得益彰,需配合入口,正体现了江南日常生活的饮食美学:前者香酥可口,后者柔韧味醇,这正是江南的精神,既有人间烟火气,也具备超越物质功利的诗意。如今南京已在有意识地利用官方和民间的力量打造饮食文化品牌,对于城市生活习俗加以保护,如秦淮小吃城的建设就是一种方式,它虽然不可能完全复兴旧时代的生活习惯,但对于千篇一律的工业化和全球化饮食潮流来说,却有可能形成一种孕育中国城市新民俗的土壤。

上海的城市历史较短,但百余年的发展同样形成了海派文化特色,包括沪剧、竹刻、棉纺织技艺、码头号子、万国建筑等等,都是老上海的珍贵文化遗存。[15]但除了建筑这类有形的物质文化遗产外,很多非物质的精神遗产正在走向消亡,因此,有学者提出:“对于上海而言,恢复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生态场不太具有可操作性,因为这些传统项目赖以生存的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已经无迹可寻,这些传统项目本身也面目全非,恢复其‘赖以生存和传统的生存环境、生产方式、生活智慧、文化人格等诸多因素组合而成的立体空间’也就无从谈起。然而,超越功利目的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明确各级政府和各个组织的责、权、利,培育市民的文化自觉意识是上海在保护非遗中应该借鉴和考虑的问题。”[15]应该说,面对生态场的消失,上海这座大都市对于文化自觉意识的重视,是城市文化走出同质化的一剂良方。

再次,城市文化产业也需要城市文化学的理论指导。在文化强国战略下,国家文化体制的改革已进入到深化阶段,而社会对文化产业的认识和思考也在不断加深:文化不是普通的商品,因此文化产业不仅是管理学研究的对象,也是城市文化学必须关注的。

在德国法兰克福学派的代表人物阿多诺和霍克海默提出 “文化产业”的概念后,西方学者在此基础上对其持续争论。但有一点,就是近年来世界各国几乎都对文化产业高度重视,在国家层面相继出台政策扶持本国的文化产业。与此同时,中国对文化产业的认识也在不断深入,国家统计局颁布了新修订的《文化及相关产业分类(2012)》,更是提出了“文化创意和设计服务”这一类别标准。但是,中国在文化产业方面发展仍然有很多问题,主要体现为产业的良性运行机制还未真正形成,基本行业素养有待提高。以动漫产业为例,我们与国外的差距就十分明显,这种差距不仅是创作方面,同时也体现在产业发展的很多要素上。

日本著名动画导演宫崎骏2013年的收山之作《起风了》,票房收入于9月11日突破了100亿日元(约合人民币6.1亿元)。从7月20日上映起用时54天,观影人数达到约810万人次。②虽然出于宣传目的,日本的某些数据也存在夸张的嫌疑,但总的来说绝大部分还是真实的。同时,日本动画协会每年也会在其官方网站公布非常详尽的日本动画产业报告、业界与市场动态报告、海外发展报告、动画公司分布统计报告等。③这些资讯的透明和翔实,既反映了当前日本文化产业的巨大产值与竞争力,也反映出其成熟、有序的良性业态。

反观同一时段的中国动画电影市场,以大陆地区为例,“除去在暑期引起极大争议、所谓‘旧片重映’的《火焰山历险记》,与票房过低、未公布制作成本的《高铁英雄》,仔细看其余5部动画电影的成本与票房,会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票房好的动画电影,片方公布的成本反而低,如《我爱灰太狼2》、《赛尔号3》、《开心超人》;票房不好的动画电影,片方公布的成本反而高,如《昆塔》、《终极大冒险》……中国动画电影市场在数据方面的混乱,不仅体现在成本、收益这类公司商业信息上的‘注水’,在官方的票房统计上也有‘注水’”。④换句话说,这些国产动画电影且不论质量高低,连最起码的票房统计、成本等信息方面尚且“犹抱琵琶半遮面”,更不用提与国外同行竞争了。这种统计上的混乱,实则反映出文化产业管理机制的不健全、文化资源分配的不合理以及对文化产业内在规律认识的欠缺,因此导致乱象频出,更严重的是会影响科学的判断与决策,进而制约整个产业的发展。

由此,我们应当站在城市文化的理论高度,对国内的文化产业发展机制进行整体和细致研究。刘士林认为,“对于文化产业而言,文化政策、文化资源、文化产业和文化推广实际上构成了当代文化产业发展模式的四要素,任何一个环节被忽视或出问题都会在整体上影响文化产业的发展。就现状而言,尽管有关文化政策、文化资源、文化产业转型、文化推广的论述并不算少,在一些方面也有深入研究,但把它们作为一个整体以及对彼此之间的联动研究却不多见。以文化产业的城市化战略为中心,以文化政策、文化资源、文化产业转型、文化推广四要素为支点,建构符合我国文化产业发展的系统性原理,既可理顺文化产业的内在关系以及实现优势资源整合,也有助于实现我国文化产业在整体上做大做强的长远目标”。[16]也就是说,当代文化产业发展的研究不仅应当关注各要素,还需要在系统研究方面多下功夫,用战略而非单纯的技术眼光、以整个产业的长期发展而非一时的产品利润来研讨究竟什么是中国文化产业的良性机制。

目前,国家和政府对文化建设十分重视,投资力度不断加大。如国家“十二五”规划提出推进国家美术馆、中国工艺美术馆等一批代表国家文化形象的重点文化设施建设,中国动漫集团有限公司等一批国家级的文化产业“航母”也纷纷下水,同时各省市在文化基础设施和公共文化服务上也均有大手笔。但另一方面,在中国文化设施建设上,一种类似于实体经济“产能过剩”的问题也开始出现并日趋严重。在某种意义上,虽然趋势向好但问题依旧不少,与城市文化学的理论建构和指导未能跟上密切相关。这表明,随着中国城市文化建设不断加速,建设一门用来指导中国城市文化建设的城市文化学正变得越来越重要和紧迫。

注释:

①http://www.people.com.cn/h/2012/0118/c25408-2038490930.html,人民网2012年01月18日。

②http://www.ccdy.cn/chanye/dongman/201309/t20130913_757930.htm,中国文化传媒网2013年09月13日。

③http://www.ccdy.cn/chanye/dongman/201309/t20130911_755054_1.htm,中国文化传媒网2013年09月11日。

④同上。

[1] 刘易斯·芒福德.城市发展史——起源、演变和前景[M].宋俊岭,倪文彦,译.北京: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2005.

[2] 王永生.中国2020年城市化率将达55% 城市病将集中爆发[N].法制晚报,2012-02-09.

[3] 刘士林.都市与都市文化的界定及其人文研究路向[J].江海学刊,2007,(1).

[4] 高小康.都市文化建设与非物质遗产[J].人文杂志,2006,(2).

[5] 高春花.列斐伏尔城市空间理论的哲学建构及其意义[J].理论视野,2011,(8).

[6] 昂利·列斐伏尔.城市化的权利[A].汪民安,陈永国,马海良.城市文化读本[C].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

[7] 索亚.第三空间:去往洛杉矶和其他真实和想象地方的旅程[M].陆扬,译.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5.

[8] 雅各布斯.美国大城市的死与生[M].金衡山,译.江苏:译林出版社,2006.

[9] 李晶,谭少华.国内外城市化研究进展综述[J].山西建筑,2007,(31).

[10] 刘士林.都市化进程论[J].学术月刊,2006,(12).

[11] 刘士林.都市文化学:结构框架与理论基础[J].上海师范大学学报,2007,(3).

[12] 刘士林.特色文化城市与中国城市化的战略转型[J].天津社会科学,2013,(1).

[13] 高小康.非物质文化遗产与都市文化的包容性[J].山东社会科学,2011,(1).

[14] 张鸿雁.城市文化资本论[M].南京:东南大学出版社,2010.

[15] 刘新静.文化大都市建设与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J].南通大学学报,2011,(2).

[16] 刘士林.加快发展文化产业的城市化战略与路径[J].河南社会科学,20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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