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童话的生态之美

2013-04-07 07:09惟诚
文学自由谈 2013年1期
关键词:小欣小时候作家

惟诚

在天津女作家群中,我最熟悉刘晓鸥。鸥姐年轻时代端庄而不失妩媚,喜欢把自己打扮成带有文艺腔的小资范儿,不惑之年后,她依然娇好的脸上多了几许恬淡从容,与很多女作家相比,她早已摆脱了为稻梁谋的写作状况,完全是一位养尊处优的闲雅阔妇,爱穿清爽的精品棉质服装,气质不凡,知性洒脱。有人叫她美女作家的时候,她或许会不领情地说,美女和作家别扯在一起,总想着当美女的人怎么能成好作家啊!与她交往多年,能感受到她直率、坦诚的个性,善良为人和聪慧的谈吐,现在,鸥姐算是一位痴情于文学的淡泊者,因为她真正回归到了英伦式别墅里,当起了自由自在的全职“坐”家,不是她不想更多得到名与利,而是她的写作始终处在一种自在、轻松、沉稳的状态之中。

最近,鸥姐给了我一个不算意外的惊喜,她的第一本长篇小说《小时候》正式出版。接到这本装帧精美的厚书,简直让我爱不释手,诗意的封面,充满童趣的插图,还有书中洋洋洒洒的二十五万活灵活现的铅字,为我们还原出来一个纯真女孩小欣。我发现,这个女孩儿是她所有作品中一个另类的崭新人物,不可多得。我熟悉她过去的很多作品,她的写作很多是性情和兴趣所致的,她去过西藏于是就写了中篇小说《进藏结婚》,去加拿大居住几个月,一个《三文鱼回游》的故事应运而生。很多报刊向她约稿,请她写一些都市女性感情困惑和婚姻家庭纠结的题材。我知道,这样的话题鸥姐写起来一定如鱼得水,可是,她很快觉得,所谓时尚又拥挤的话题自己必须绕开。她本来就是喜欢独辟蹊径的人,不敢确定她是不是听信了托尔斯泰的话,“作家写来写去最终要回到童年”,或许正是由此,她才决定写一部以童年为母题,和她童年有关的长篇小说呢!

记得两年前,在一个聚会上,我们看到餐馆墙壁贴满了上世纪七十年代乡村生产大队的简笔画,把大家思绪带回了各自的小时候。此时,鸥姐索性讲起她的童年故事,让人们乐得前仰后合,欢声笑语把平静氛围推向高潮。我猜,鸥姐写这个长篇的创作灵感一定萌生在那次聚会之后吧。

《小时候》是以六七十年代为背景,通过女孩小欣的视角,叙述了与我们这代人十分相似的经历。然而,小说又对这种“相似经历”作出了一种貌似反叛的态度。也就是说,作者将常人似曾相识的生活写“陌生”了,把小说写出了非同以往的品性,从生活本身出发的趣味进入长篇小说的空间,纳入小说逻辑的轨道,小说化的趣味——叙事的魅力就渐渐呈现在了读者面前。

那么,为何说,《小时候》是一部温暖的童话呢?因为,三百多页的书中,每隔开几页,就会出现一幅幅我们曾经熟悉的画面,里边的插图会把所有生活在三四十年前的人们带到亲切的小人儿书时代,让我们想到孩提时的红小兵袖章、防空洞、肉票、布票、粮票、钢种锅,没有电视和网络,那些枕边连环画给我们生活平添了温情和图文并茂的愉悦。

小欣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孩,她率真、淘气,有浓重的好奇心和探索成人世界的渴望。于是就生发出了“疯子小姨”、“小丫鬟”、“洋奶奶”、“绿门公主”、“六朵金花”以及姥姥、大伯、表哥等等活灵活现的人物,遭遇了“老师变形记”、“回老家过年”、“相思病”、“崔师傅的夫妻生活”等难忘的大事小情。鸥姐的叙述语言是随机应变的,欢喜中蕴含着凄楚,幸福里包裹着沧桑,把一个小欣写得既像《城南旧事》里英子那样纯真善良,又超越,或者说突破了很多作家笔下的乖乖女。小欣的可爱也在于她既有属于女孩子性格的腼腆、娇气,又带着一股别于男孩子的愣头儿青,甚至不经意的恶搞,还有一个精豆子姑娘对现实生活无法阻挡的执拗逼近。于是,小欣就成了很少有人写过的女孩儿,也就有了笑里含泪的独特阅读魅力。因为我熟悉鸥姐,我能从她身上处处找到小欣的影子,找到她至今没有痊愈的心灵忧伤,找到她偶尔兴致上来,在要好朋友中间玩个善意恶作剧的小癖好。还有,不变的女儿情怀在鸥姐身上似乎从来没有泯灭,于是,一部带有刘晓鸥强烈自我情绪和自传痕迹的长篇才能诞生。

读过这部小说也让我联想到,如何去书写过去和现实,这是每个作家都无法回避的问题。然而,对过去岁月的大胆逼近,需要作家付诸相当的艺术勇气。原因在于叙事作品既渴望获得真实,以唤起读者的共鸣,又害怕被真实束缚,而失去想象空间。叙事作品的虚构之所以比真实生活,乃至比梦幻更加有力,正是由于它能够得心应手地实现对现实和过去的干预,从而表现出巨大的创造力。只有大胆逼近,才有可能造成突破,才有可能制造小角度突围大视野的机会。所谓突破,我以为既是作家对真实的某种拒绝姿态(绝不是刻意颠覆),亦是叙述作品超越文本而获得精神价值的重要途径。童年,是女孩小欣的一种蛊惑,因此,无论女孩小欣面对的生存现实多么荒蛮和狰狞,无论今天的刘晓鸥内心存有多少凄惶、浮躁和缺憾,当我认真读过《小时候》,完全能够感知,小欣的存在和生长,让刘晓鸥的内心变得温润、熨帖起来。优秀的叙事作品甚至还因此与未来不谋而合,具有了预言之特质。《小时候》应该也具备了这样的元素,它不是儿童读物却能老少咸宜,像是成年人记忆中的筛选和整合,更似走过成年后,回望起点的美好记忆和疼痛写真。它的字里行间总能若隐若现表达出对大千世界的怀疑态度,一边是孩子眼中纷繁复杂的快乐世俗,对大人们举止的疑惑甚至愤懑,另一边却是让人焦虑不安的精神缠绕,过去与现实,物质与精神——脚踩两只船,这大约是鸥姐“蓄谋”的构想。

我在儿童医院工作,有了这种便利,我故意把这本书介绍给儿科医生和儿童心理科专家看,她们回馈的结论可谓“英雄所见略同”:不管如何解读,《小时候》,都算得上是一串串好故事,加上一幅幅生动的图画,让我们对那个众说纷纭的时代有一份直观的、感性的把握,是一种实质的亲近和触摸,而非空泛说教。

这部小说语言生动有趣,节奏张弛有序,睿智的嘲讽与清澈的幽默杂糅在细节当中,让故事显得丰盈饱满。一个人童年生活中绝大多数环节,并不能由自己决定。小说里涉及的社会问题亦是中国所特有的,是历史的镜子。文中对很多细节经验的处理,充分显示出作者的自信和裕如。小说第一段,“别叫我甫志高”切入生活的角度很小,开头这样写道:“小欣在成年之后对自己曾挨过的那两巴掌仍记忆犹新。打她的那两只手大而软,食指和中指微微发黄,是抽烟熏的。”

打小欣的这个人是谁?故事开篇留下了悬念,也正是从这样的开篇起步,社会阶层之间的差别,社会底层百姓之间的矛盾,以及人性中最容易被忽视的细节,都被作者一一捕获,自然巧妙地表达了女孩小欣个体的,孤独思索后不知不觉的简单渴求。小说也因此而色彩斑斓,趣味横生,能启发很多读者,让他们感同身受地想从走过的历程中,停下,转过身去,寻找自己的脚印,慢慢走回童年。

说起童年,它对人的影响和成长意义究竟何在?《小时候》这部小说中能够听到许多类似的声音,它在还原过去的同时也给了我们一个面对未来的角度。法国作家玛格丽特·杜拉说,“写作并不是叙述故事。是叙述故事的反面。是同时叙述一切。是叙述一个故事同时又叙述这个故事的空无所有。是叙述由于一个故事不在而展开的故事。”其实,杜拉所说的故事来去,一直隐藏在鸥姐的《小时候》里面,就看你能不能揭开遮掩那一串串故事背后的神秘面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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