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涛
(江苏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江苏 徐州 221116)
英汉动态述谓结构的转喻认知研究
顾小涛
(江苏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江苏 徐州 221116)
转喻是在同一理想化认知模型中一个概念实体为另一个概念实体提供心理通道的认知操作过程。从类属程度出发,转喻可分为高层转喻和低层转喻。语法转喻是能够对语法结构产生影响的概念转喻。通过对英汉语中一些典型的动态述谓句法结构的分析研究,旨在揭示该语言现象背后的转喻认知机制。
高层转喻;语法转喻;动态述谓结构;理想化认知模型
随着认知语言学的兴起和发展,转喻不仅被视为一种语言现象,也是人类认识世界的重要的认知手段和思维方式。作为人类最基本的认知方式,转喻影响着语言的各个层面,如词汇、语义、语用等层面。近些年来,关于转喻对语言结构的影响的研究成为了认知语言学的热点。谓词的认知研究是语法转喻的重要组成部分。Dik(1989)把述谓定义为句子中述说或阐明主语情况的那个部分,该部分通常包含一个动词,后面可以选择性地带或不带受词、补语或副词等成分,为谓词框架中插入论元的结果。国内外学者尝试运用转喻理论来探究英汉语言中述谓结构形成的深层动因,如Panther amp; Thornburg(2003)和Ruiz de Mendoza amp;Pérez(2001)解释了谓词和论元的转喻动机,李勇忠(2005)对静态谓词祈使句的转喻动因进行了阐释。这些研究对于英汉语言中常见的谓词结构形成的转喻理据的探究有着一定的启发意义。从类属程度和认知域的本体特征的角度出发,对语法转喻及其运作机制进行了界定和构建,通过对英汉语中一些典型的动态述谓句法结构的考察,旨在揭示该语言现象背后的转喻认知机制。
在认知语言学领域,转喻和语法的关系引起了不少学者的关注。根据其类属程度,Ruiz de Mendoza amp;Pérez(2001:321-357)将概念转喻分为高层转喻和低层转喻,并且将语法转喻界定为“对语言结构产生影响的高层转喻”。通过深入分析大量语法现象背后的转喻理据,Ruiz de Mendoza amp; Pena(2008:251)对语法转喻进行了重新界定,认为语法转喻是“对形态和(或)句法结构产生影响的高层转喻或类属转喻”。 Panther amp; Thornburg(2009:16)也给出了语法转喻的定义,即“对功能词、语法词素和词类的分布属性产生影响的概念转喻”。在国内最早提出“语法转喻”这一概念的是沈家煊先生。他在有关“的”字构式的研究中提出了“语法中的‘转指’本质上就是转喻,是转喻这种一般的认知方式在语法上的体现,可称之为‘语法转喻’”。(1999:4)以上这些学者对于语法转喻的界定涵盖的研究范围存在着差异,但这些定义具有共性,即语法转喻是能够对语法结构产生影响的概念转喻。
语法转喻的运作模式依赖于概念转喻的操作机制。概念转喻是人类普遍的认知思维模式,关于其操作机制存在着三种不同的观点,即映射观、突显观和心理可及观。我们倾向于接受第三种观点,把转喻视为是在同一理想化认知模型中一个概念实体为另一个概念实体提供心理通道的认知操作过程。综观以往学者的研究成果,基于在语法转喻的界定及其运作机制的建构等方面存在共性和差异,以上研究成果具有以下几点特征:(1)语法转喻是能够对语法结构产生影响的概念转喻;(2)概念转喻和语法之间存在着双向的互动关系:概念转喻是句法结构形成的深层动因,句法结构也会对概念转喻的操作进行限制或者促使;(3)转喻的目标义处于较为突显的地位,因此对句法结构产生作用;(4)概念转喻的操作依赖于特定的语境,如上下文、文化和情景语境。
述谓结构分为静态和动态述谓两种,以下讨论的是动态述谓结构的转喻认知理据。
1.一个代表性动作代替其他相关动作。
在由一系列动作构成的动作理想化认知模型中,为了达到语言的经济性和简洁性,人们不太可能把所有动作都表述出来,而用倾向于使用其中一个代表性的动作来指代其他相关动作。例如:
(1) He graded the papers.
(2) 他会说汉语。
例(1)和例(2)中,结果性动词用来代替之前的一系列动作,是转喻模型“一个代表性动作代替其他相关动作”使然。“批改试卷”的动作理想化认知模型包含阅卷,判定,标记,打分等一系列动作,语言的经济性促使人们倾向于使用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动作代替其他动作。根据认知规律,显著度高的事物容易激活显著度低的事物,“打分”这个动作在该理想化认知模型中处于最为突显的位置,故用该动作来指代其他动作,属于转喻模式“部分代整体”。在例(2)中,用“说”这个突显的动作来代替其他相关动作,涉及同样的转喻解读。
2.充盈结构。
英语中存在这类语言现象,有些动词表达类属概念,后接一个非动态的补语,通常为句子的宾语。例如:
(3) He began the book.
(4) She finished her paper on Monday.
Jackendoff(1997:61)分析了此类语言现象并称之为“充盈结构”(enriched composition),听话人可以依据具体的语境来补充缺省的语义成分,而该语境由动词所激活,如 He began to read/write the book.充盈结构是语法转喻参与操作的结果。在该理想化认知模型中,源域book是一个概念实体,而目标域是一个具体的动作,此动作随着语境变化,涉及源域寓于目标域的转喻,即AN OBJECT FOR AN ACTION(IN WHICH THE OBJECT IS INVOLVED)。此类型的转喻模式适用于表事件的动词,如choose,miss, try, want等等。李勇忠(2005:44)认为这些动词共同的特点是自身并不表达一个事件活动,而是表达说话人对某一活动所持的态度或者所采用的的应对方式,这种构式可以写为说话人态度/行动的方式V+(典型的)非动态NP。而在汉语中,开端性或者终结性动词却不可以被转喻地理解,故它们在汉语中的表达需把缺省成分补充完整。例如:
(5) 他开始讲/写故事。
(6) 她星期天写完了文章。
3.参数化。
例:(7) This week, he’ll do the carpet and I’ll do the dishes.
(8) 你弄文章我弄钱。
例(7)可以表述为“do + (典型的) 非动态NP”构式。该构式表示施事在某一个特定的语境下从事某种活动。而“do”表达的是一种类属概念,具体的内容没有直接显现出来,听者或者读者有必要根据具体的语境对语句中的缺省的语义成分作出判断和补充,如do the dishes 等于wash the dishes。需要特别注意的是,由于语境对于转喻的调控作用,不同的语境造成了缺省成分的迥异,如果一个人打算炒菜,那么I’ll do the dishes表达的语义就会是 I’ll cook the dishes,在该构式里,由于do是一个类属词(generic),动词本身而不是动词表示的活动在起参数作用,此乃语法转喻GENERIC FOR SPECIFIC (类属代特例)的结果。例(8)包含同样的转喻模型,汉语中诸如此类的动词还有很多,如“搞”“整”。 此类动词多出现在汉语的方言中,可以用来转指生活中的大部分动词,转喻解读需要依赖具体的语境。
4.价的扩展与压缩。
沈家煊(2000)提出了句式配价的概念,用于解释汉语句子,如“他扔给我一个球”和“王冕死了父亲”。“句式配价”是指抽象的句式配备的、与谓语动词同现的名词性成分的数目和类属(指施事、受事、与事、工具等)。Ruiz de Mendoza and Otal (2002: 110-115)使用配价扩展来解释语法转喻中动词的及物化和双及物化的现象。典型的及物动词用作不及物动词,不及物动词用作及物动词都涉及价的扩展与压缩。例如:
(9)The door closed.
(10) John walked the dog.
Dik(1989,1997)把及物结构中删减一个论元称为价压缩,而在典型的不及物结构中增加一个论元则称为价扩展。以上两例中谓词的类型都发生了变化,包括了谓词的再范畴化,它们是转喻操作的结果。例(9)体现了转喻ACTION FOR PROCESS(行动代过程),例(10)体现的是转喻 ACTIVITY FOR THE EVENT CAUSED BY IT(活动代由它带来的事件)。
配价的扩展不仅包括不及物动词的及物化,还包括及物动词的双及物化。英汉语中及物动词用作双及物动词的例子俯拾皆是。例如:
(11) He threw me a ball.
(12) 他扔我一个球。(沈家煊 2000)
张伯江(1999)认为双及物构式的核心语义是“有意的给予性转移”,即“施事有意地把受事转移给接受者”。根据构式语法(Goldberg,1995),不同的构式具有不同的构式义,构式义占主导地位,决定着句子整体意义,限制进入构式的动词。当动词义与构式义不一致时,构式义会压制动词义,并赋予动作进入该构式的条件。以“扔”为例,这个词本身并不含有“给予性转移”的意义,如:
(13)他扔了一张纸。
在例(13)中,“扔”并不含有“给予性转移”的意义,当其进入双及物构式时,情况则发生变化,如例(13)。例(12)的构式义是“施事者通过某种方式致使受事收到某物”。此时,构式义压制了动词义,并且使得该动词获取了进入构式的条件。动词表示的是构式义表示的动作得以实现的手段或方式。例(13)实际上是“他用扔的方式给予我一个球”,涉及了转喻CAUSE FOR EFFECT(原因代结果)。
5.一个特别的动作代替复杂的动作。
这是汉语中一种特殊的语言现象,那就是谓语位置上动词的施事不是句法结构中的主语,即造成了参与角色和句法角色之间关系的不一致性。例如:
(14)我扯了五尺布。
(15)曹冲称象。(杨成虎 2008:240)
这两个例句分别激活了一个复杂的理想化认知模型。例(14)唤起了一个“买布”的理想化认知模型。在该ICM中,“我”是买者,“布”是买的对象,动作“扯”的施事者为卖者,“我”是“买”的施事者,而不是“扯”的施事者,但是“布”是动作“扯”和“买”共同的受事者。动作“扯”真正的的施事者并没有出现在句法结构中,而是在关于“买布”的认知框架中。在该认知框架中,“扯”这个动作显著度最高,故该例涉及转喻模型“一个特别的动作代替复杂的动作”。例(15)“称”这个动作激活了关于“称象”的理想化认知模型,其中“称”这个动作最为突显,且动作的施事者不是句子的主语,故该例包括同样的转喻模型,在此不再累赘。
运用认知语言学中的转喻理论,对英汉语中一些典型的动态述谓句法结构进行了分析和探讨,研究发现概念转喻能对动态述谓结构的生成机制做出较为合理的解释,并揭示了该语言现象背后的认知思维机制。语法转喻反映了人类思维和语言能力之间存在着密切的关系,英汉动态述谓结构的相似与差异体现了英汉民族认知思维与概念化能力的共性与个性,同时语法转喻的研究拓宽了概念转喻研究的范围和视野。今后将结合静态述谓结构,对英汉语的述谓结构做更加深入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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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assNo.:H030DocumentMark:A
(责任编辑:蔡雪岚)
MetonymicStudyofDynamicPredicatesinEnglishandChinese
Gu Xiaotao
(School of Foreign Studies, Jiangsu Normal University, Xuzhou, Jiangsu 221116,China)
Metonymy is a cognitive process in which one conceptual entity provides mental access to another conceptual entity within the same idealized cognitive model. Metonymies can be divided into high-level metonymy and low-level metonymy on the basis of the degree of genericity. Grammatical metonymy is defined as the conceptual metonymy having impacts on linguistic structures. The metonymic mechanism behind the linguistic phenomenon is revealed via analyzing some typical dynamic predicates in English and Chinese.
high-level metonymy; grammatical metonymy; dynamic predicate; ICM
顾小涛,硕士,江苏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研究方向:认知语言学。
江苏师范大学2012年研究生科研创新计划一般项目“转喻视角下的英语委婉语研究”(2012YYB040)的阶段性成果。
1672-6758(2013)05-0128-2
H030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