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口退税、企业生产率与我国出口企业“生产率悖论”研究

王建福

(泉州师范学院 工商信息学院，福建 泉州 362000)

出口退税、企业生产率与我国出口企业“生产率悖论”研究

王建福

(泉州师范学院 工商信息学院，福建 泉州 362000)

Melitz的异质性企业贸易理论认为企业的出口行为是由企业的生产率和沉没成本相互作用而内生决定的。拟从出口退税视角出发，研究出口退税对企业生产率和沉没成本的影响。研究表明，出口退税可以帮助企业克服进入国际市场的沉没成本，降低出口企业临界生产率，使出口企业丧失提高生产率的动力，最后导致出口企业总体平均生产率低于内销企业，出现“生产率悖论”问题。

出口退税；企业生产率；生产率悖论；异质性企业贸易理论

一 问题的提出

Melitz放弃了国际贸易理论研究企业同质性的假设，构建了一个异质性企业贸易模型，[1]将国际贸易理论研究引入到一个微观时代。异质性企业贸易理论认为企业进入国内或国际市场都需要承担一定的贸易成本，包括沉没成本和可变贸易成本，同时假设进入国际市场的贸易成本高于进入国内市场的贸易成本。因而，企业为了克服较高的国际进入成本，只有生产率水平较高(边际成本较低)的企业才能进入国际市场，生产率水平一般的企业则选择进入国内市场，生产率水平较低的企业将被迫退出市场。

异质性企业贸易理论提出之后，得到国内外学者高度重视，各国学者纷纷利用工业企业数据进行实证检验。当用国外工业企业数据进行验证时，异质性企业贸易理论的结论基本吻合事实。但当我国学者利用中国工业企业数据进行实证检验时，发现中国出口企业的生产率(企业生产率的指标大多选取LTFP、 ATFP、HTFP)并没有高于内销企业，而是相反，这与异质性企业贸易理论的结论相违背，学者们称之为“生产率悖论”。[2]出口企业的“生产率悖论”说明Melitz所提出的机制并不能适用于我国的出口企业，它被提出之后，我国学者就开始从多元视角探索“生产率悖论”产生的原因。李春顶，尹翔硕认为我国 “生产率悖论”产生的原因在于我国加工贸易比重比较大，这得到了李春顶(2010)[3]和李春顶、石晓军、邢春冰[4]的进一步验证。徐蕾，尹翔硕[5]认为我国国内较高的销售费用是导致“生产率悖论”产生的原因，并通过实证检验发现内销企业的销售费用总体来说高于出口企业。于春海，张胜满[6]认为进入国外市场的成本低于进入国内市场的成本，在此条件下，出口成为低生产率企业的自发选择，以此解释“生产率悖论”。汤二子、孙振[7]认为出口产品质量与内销产品质量不一致，忽视产品质量用LTFP、 ATFP、HTFP等指标衡量企业生产率不准确，这是导致“生产率悖论”的主要原因。李宏兵[8]认为异质性企业贸易理论假设企业是直接出口与我国的现实不符，我国的现实是很多产品是通过中介出口的，而直接出口和通过中介出口两者之间存在很大差异，这是导致我国“生产率悖论”的主要原因。庞鹤[9]认为我国的贸易模式是根据我国资源要素禀赋差异而形成的产业间贸易，长期锁定产业间贸易导致我国出口企业丧失自主创新的动力，最终出现出口企业的生产率低于内销企业。对“生产率悖论”做出解释的文献还有：范剑勇，冯猛，[10]张杰，刘志彪，张少军，[11]刘海洋，汤二子，郭园园，王 珺[12]，盛丹[13]等。

上述研究从不同视角对我国出口企业“生产率悖论”做出一定的解释，但它们都忽略了出口退税对我国企业出口的影响。现实中很多企业的出口，考虑的不是正常的成本结构或企业生产率水平高低，而是考虑企业出口能得到多大程度的国家退税收入。只要出口退税率足够高，哪怕生产率水平很低的企业也能出口。鉴于这个原因，本文拟在异质性企业贸易理论的分析框架内，从出口退税视角对我国出口企业“生产率悖论”做出新的解释。

二 出口退税、企业生产率与我国出口企业“生产率悖论”

1.出口退税。

出口退税，是指对出口产品退还其在国内生产和流通环节实际已缴纳的流转税，如产品税、增值税、营业税等。出口退税的实施可以避免国际间的重复征税，是一项被 WTO 所允许的政府行为，该政策可以确保出口货物和劳务在国际市场上公平竞争。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增值税暂行条例》和《中华人民共和国消费税暂行条例》的规定，我国出口货物免交增值税和消费税，已交的增值税和消费税在出口后退还给企业。可见，出口退税目前是我国的一项重要税收制度，是调节我国出口贸易的重要手段之一。

我国从1985年开始恢复实施出口退税政策，期间经历了多次调整。几次大的调整如下： 1998年1月～1999年12月，分3次提高出口退税率，在机电、高新技术产品和纺织服装等产品实现了出口全退税，综合退税率达到了15%。后期由于财政压力，很多出口退税无法按时发放。2004年1月，我国适当降低一般性出口产品退税率，不降或少降高技术含量、高附加值产品的出口退税率，下调或者取消“三高一资”产品的出口退税率，综合退税率降为12%。2004年5月到2007年12月份3次降低部分附加值较低产品的出口退税率，综合退税率进一步下降为9.8%。2008年7月至2009年5月，在全球经济危机的影响下，我国政府在11个月内先后分7次提高部分商品的出口退税率，特别是纺织品和服装的出口退税率，以此来缓解全球经济危机给出口企业带来的压力、促进出口贸易发展，从而确保经济增长和就业。经过前后四轮的调整之后，我国出口退税目前主要集中于两大类产品，一是传统的劳动密集型产品；二是高新技术产品。许多高能耗、高污染产品已不再享受出口退税，或者实行较低的出口退税率。

2.出口退税与企业生产率。

目前基于出口退税视角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出口退税的必要性、出口退税率的合理确定、出口退税的经济效应以及关于出口退税的国际比较和借鉴等问题上，[14]有关出口退税与出口企业生产率的关系的研究不多，下面我们从出口退税视角探讨出口退税与出口企业生产率的关系。

(1)出口退税降低企业出口临界生产率。

以Melitz[1]为代表的异质性企业贸易理论研究表明进入国际市场普遍存在较高的沉没成本。这类成本包括搜集国外市场需求信息的成本、在国外市场建立分销渠道和售后服务网络等所产生的成本等。只有具备较高的企业生产率的企业才能跨越以沉没成本为代表的国际市场进入壁垒，将自己的产品销售到国外市场。为了鼓励我国产品出口，我国长期执行出口退税政策，而出口退税可以帮助出口企业分担大部分出口沉没成本。[15]较高的出口退税率可以放松边际非出口企业(临近出口所需最低生产率临界值的潜在出口企业)在进入出口市场时由于沉没成本所产生的资金约束，促使更多较低生产率的企业挤入出口市场；同时较高的出口退税率还可以帮助在位出口企业增加其在出口市场中为支付可变成本而设置的资金预算，通过增加销售费用，可以较大幅度增加其在出口市场的销售额。刘晴，严雷[15]在其异质性企业(Heterogeneous Firm)贸易模型中还发现出口退税对一般贸易企业和加工贸易企业的影响不一样，对一般贸易企业出口的影响较大，认为出口退税可以降低一般贸易企业出口的贸易成本，进而降低企业出口的临界生产率。而加工贸易企业原本就可以享受一系列税收优惠政策，出口退税对它影响较小。总之，提高出口退税率，可以降低出口企业进入国际市场的临界生产率，促进潜在出口企业进入国际市场(集约性贸易边际)，和在位出口企业扩大出口(扩展性贸易边际)。而且出口退税率越高，临界生产率越低；出口退税率越低，临界生产率越高。

(2)出口退税导致出口企业丧失提高企业生产率的动力。

出口退税由于事实上是以企业的出口额为发放依据，容易使企业养成利润依赖于退税的不良习惯，不利于企业自身技术创新能力的提升。较高的出口退税率使很多企业的出口，不是考虑如何提高企业生产率，而是考虑出口能得到多大程度的退税收入，长此以往，将使企业丧失创新动力，导致出口企业生产率长期停滞不前。陈林、朱卫平[16]通过实证检验证明，我国出口退税是有效的创新激励措施，而出口退税政策却不一定有效，其政策效果具有一定的不确定性。进一步检验证明，我国四次调低技术品出口退税率反而能有效激励创新产出水平。相反，提高出口退税率有时反而不利于企业技术创新，而是导致企业丧失提高生产率的动力；下降出口退税率将迫使企业从事更多、更高水平的技术创新，推动我国出口产品向技术密集型发展，有利于我国出口产品的结构转型升级。

(3)“出口骗税”导致更多低生产率企业涌入外贸行列。

我国出口退税政策本身的缺陷，以及我国监管制度不严，导致出口骗税在实践中非常普遍，骗税又进一步降低企业出口临界生产率。我国企业出口包括自营出口和委托代理出口。委托代理出口，出口退税以其国内采购价格增值税发票金额为依据，这属于国内交易的范畴，代理出口企业不管如何改变出口合同价格，对其退税额度不会有任何影响。但是很多委托代理出口企业通过伪造退税凭证，并且打通企业、海关、外管、工商、外经等部门，获取更多的退税收入就变成了可能。自营出口企业在出口自产商品时，其退税金额的核算以其出口合同FOB价格为基础。自营出口企业只要简单通过申报较高出口价格，就可以获得较高的出口退税。总之，较高的出口退税(骗取的退税)帮助企业承担了进入国际市场的沉没成本和可变成本，为更低生产率的企业进入国际市场创造了机会。

(4)其它。

我国的税收结构是出口退税政策严重影响出口企业生产率的又一因素。目前我国的税收结构主要是以流转税为主，而出口退税主要就是退流转税，这样出口退税对我国企业的出口的影响就非常严重。与之相反，有些国家(比如：美国)的税收结构以所得税为主，那样出口退税对企业出口的影响不是很大。就中美两国对比，出口退税对中国企业出口的作用远远大对于美国企业的作用。当用美国数据检验时，不存在生产率悖论，可能是因为美国的出口退税对企业影响不大。而在我国出口退税额占销售额的比重很大，导致出口退税对出口企业生产率的影响很大。

3.出口退税、企业生产率与我国出口企业“生产率悖论”。

从上面论述中，我们可以总结出：出口退税帮助出口企业承担进入国际市场的沉没成本，降低出口企业的临界生产率，从而为低生产率企业加入出口行列制造了机会；出口退税使出口企业丧失创新的动力，导致出口企业生产率停滞不前；由于我国出口退税制度不健全，出口骗税猖獗，导致很多低生产率企业为骗取国家税收涌入外贸行列；同时，我国的税收结构也导致出口退税对企业出口生产率产生重大影响。因此，长期的出口退税政策将使我国出口企业总体平均生产率趋于下降，导致出口企业生产率低于内销企业，出现“生产率悖论”问题。

三 启示

通过本文的研究可以给我们如下启示。

1.长期出口退税政策降低了出口企业临界生产率，减弱了企业提高生产率的动力，正成为低生产率企业出口的“护身符”。为此，我国应该考虑分行业分期适当降低出口退税率。

2.出口退税政策应进行结构性调整，调整到鼓励出口企业转型升级上，鼓励出口企业进行技术创新，提高企业生产率，对于那些高新技术企业实行较高的出口退税率，对于那些高能耗、高污染产品实行较低或者零退税率。

3.有退税就有骗税，政府应该在办理出口退税的同时，加强对出口退税的监督和管理，切实防止政府有限的财政资金被浪费和滥用。

4.完善和优化我国的税收结构，调整直接税与间接税的比例。

[1]Melitz M J. The Impact of Trade on Intra-Industry Reallocations and Aggregate Industry Productivity[J]．Econometrica,2003(71).

[2]李春顶，尹翔硕．我国出口企业的“生产率悖论”及其解释[J]．财贸经济，2009(11)．

[3]李春顶.中国出口企业是否存在“生产率悖论”.基于中国制造业企业数据的检验[J].世界经济,2010(7)．

[4]李春顶,石晓军,邢春冰.“出口——生产率悖论”：对中国经验的进一步考察[J].经济学动态,2010(08).

[5]徐 蕾,尹翔硕.贸易成本视角的中国出口企业“生产率悖论”解释[J].国际商务,2012(3).

[6]于春海,张胜满. 市场进入成本与我国出口企业生产率之谜 [J].中国人民大学学报,2013(2).

[7]汤二子,孙振.引入产品质量的异质性企业贸易模型及中国经验证据[J].经济评论,2012(4).

[8]李宏兵.企业异质性与贸易中介理论研究新进展[J].西部论坛,2012(5).

[9]庞 鹤.贸易模式锁定理论对我国出口企业“生产率悖论”的启示[J].新西部，2012(Z2).

[10]范剑勇,冯猛.中国制造业出口企业生产率悖论之谜：基于出口密度差别上的检验[J]．管理世界,2013(8).

[11]张杰，刘志彪，张少军.制度扭曲与中国本土企业的出口扩张[J]．世界经济,2008(10).

[12]刘海洋,汤二子,郭园园,王 珺.异质性企业贸易模型的扩展及中国经验[J].世界经济与政治论坛,2011(5).

[13]盛丹.地区行政垄断与我国的企业出口的“生产率悖论”[J]．产业经济研究,2013(4).

[14]杨铮.出口退税文献综述[J]．华北电力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1(5).

[15]刘晴，严雷. 对我国出口退税政策经济效应的进一步思考——基于新新贸易理论的视角[J]．国际经贸探索，2013(5).

[16]陈林，朱卫平．出口退税和创新补贴政策效应研究[J]．经济研究，2008(11)．

ClassNo.:F752.62DocumentMark：A

(责任编辑：郑英玲)

StudyofExportRebate,EnterpriseProductivityandProductivityParadoxofExportEnterpriseinChina

Wang Jianfu

(School of Business amp; Information Technology, Quanzhou Normal University, Quanzhou, Fujian 362000，China)

An important view of Melitz’s Heterogeneous-firm Trade Theory is that enterprise’ s export decision is determined by the interaction of sunk cost and enterprise productivity. This article studies the effect of the export rebate on the enterprise productivity and the sunk cost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export rebate. The study shows that export rebate not only helps enterprises overcome the sunk cost occurred from entering the international market and drags down the critical productivity of export enterprises, but also makes export enterprises lose the driving force of innovation which leads to the overall average productivity of export enterprise lower than the domestic enterprises__the Productivity Paradox.

export rebate; enterprise productivity; Productivity Paradox; Heterogeneous-firm Trade Theory

王建福，硕士，讲师，泉州师范学院工商信息学院。研究方向：国际经济贸易理论。

福建省高校服务海西建设重点项目(A103)。

1672-6758(2013)12-0059-3

F752.62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