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 倩,张学强
(西北师范大学教育学院,甘肃兰州 730070)
西夏是指由党项人所建立的一个西北少数民族割据政权,1038年,西夏主李元昊称帝,国号“大夏”,在随后不到两百年的时间里,西夏自始至终都非常重视教育。然而由于关于西夏的史料的缺乏,使得对于西夏的研究举步维艰,关于西夏教育方面我们也只能从历代的史书中找寻其踪迹。
西夏虽然在历史上只存在了不到两百年的时间,但是却与宋、辽抗衡,形成三分天下的局面,不得不说这与西夏统治者施行的政策息息相关,文教政策作为重要的环节是不可忽视的。
在我国封建历史上,儒学具有很高的地位,党项人自唐朝以来与中原交流频繁,虽然西夏是由少数民族所建立的政权,但在当时的多元政治格局下,西夏为了和其他民族,尤其是汉族交流不可能不学习中原的儒家文化。但是,在西夏存在的整个历史时期,儒学的地位也在不断地变化,经历了二元主体—汉学日坏—复兴儒学三个阶段。
(1)二元主体。
党项族以前受以汉族为主的政权的统治,虽然现在成为独立的政权,但与汉族的交流并没有切断,西夏统治者需要用儒学作为交流的纽带来维系与其他民族的交流。为了彰显其独立的政权地位,西夏迫切需要发展本民族的语言文字。西夏在建国初期既重视儒学的传播,同时也注重本民族文化的发展,在一段时期内这两种文化教育共同存在,形成了二元为主体的现象。
党项族以前没有自己的文字,但是吐蕃、契丹、回鹘都先后创制了本民族的文字,同时没有文字很多政令、军令等政策要文的颁布受到阻碍,所以创造西夏文字是必不可少的。对此《宋史》卷四八五有所记载:
元昊自制蕃书,命野利仁荣演绎之,成十二卷,字形体方整类八分,而书颇重复。……臣偶以狂斐,制小蕃文字,改大汉衣冠……
西夏建国初期也非常重视儒学,其建立者李元昊“晓浮屠学,通蕃汉文字”,[1]在他即位以后命人创制了西夏文字,并翻译了很多儒家经典。《宋史》称:
教国人记事用蕃书,而译《孝经》《尔雅》《四言杂字》为蕃语。[2]
夏毅宗即位以后于“嘉佑六年,上书自言慕中国衣冠,明年当以此迎使者……表求太宗御制草诗隶书石本……求九经、《唐史》《册府元龟》及宋正至朝贺仪。”[3]夏毅宗求索九经说明了当时的统治者希望在本土发展儒学。
(2)汉学日坏。
西夏政权趋于稳定后,大肆发展蕃学,几代以来没有加强对于儒学的教育,在这种情况薛元礼给夏乾顺的上言,希望他能发展儒学,“国中由蕃学进着诸州多至数百人,而汉学日坏。”“御史丞相薛元礼上言:‘士人之行,莫大乎孝廉;经国之模,莫重于儒学。昔元魏开基,周、齐继统,无不尊行儒学,崇尚《诗》《书》,盖西北之遗风,不可以立教化也。’景宗以神武建号,制蕃字以为程文,立蕃学以造人士,缘时正需才,故就其所长以收其用。今承平日久,而士不兴行,良由文教不明,汉学不重,则民乐贪顽之习,士无砥砺之心。……”[4]
薛元礼的上言说明当时的儒学地位较低,当时的统治者只是注重发展蕃学,造成了蕃学的人数增加迅速,但是蕃学并不能教会人们孝廉,对于国家的建设作用也没有儒学大。
(3)复兴儒学。
夏乾顺采取了薛元礼的建议,命人在蕃学外设立了国学,设置教授,招收弟子员三百进行儒学教育的培养,但使得儒学地位空前提高则是在夏仁宗时期。
夏仁宗李仁孝时期,西夏经历了多年战乱进入了一段相对和平的时期,这时的统治者重文偃武,学习儒学之风更甚。李仁孝尊孔子为文宣帝,“令州郡悉立庙祀,殿庭宏敞,并如帝制”,[5]这也在中国历史上唯一以帝号封孔子,可见当时的统治者对于儒学的重视程度。乾顺时期建立的国学到仁孝时期学生由三百人增至三千人。他下令州县建立学校,复立小学,设立太学,设科取士,后来又建立了内学。因为仁孝尊崇儒学,其大臣任得敬上言请废学校,仁孝不予采纳。夏天盛十三年立翰林学士院。李仁孝对儒学的喜爱从他立后也可见一斑,“后聪慧知书,爱行汉礼。仁孝先纳之,见其贤,立为后,颇爱敬焉。”[6]
道冲年五岁以《尚书》中童子举,长通《五经》,译《论语注》,作《别义》三十卷,又作《周易卜筮断》,以国字书之,行于国中。
西夏统治者为了更好地发展壮大其政权是不能忽略汉族人士的,笼络汉士是势在必行。李元昊称帝时与杨守素谋称帝号,后来又重用了一些汉儒,这些汉儒组成了李元昊的“智囊团”,是其执政期间不可或缺的人才。
以野利仁荣、嵬名守全、张陟、张绛、杨廓、徐敏宗、张文显为中书、枢密、侍中等官,专主谋议;以杨守素、钟鼎臣、嵬名聿荣、张延寿为官计、受纳诸司,主文书。……[7]
汉族在西夏的地位是远远不能与番族平等的,在当时还规定“自中书、枢密、宰相、御史大夫、侍中、太尉以下,命蕃、汉分为之。”[8]从这项规定中可以看到西夏重视汉族人士,但是汉族在西夏不可能取得真正的平等地位。
无论从建设国家还是从培养人才来看,教育的地位是十分重要的,西夏的统治者为了更好地巩固其政权,在建国之初的主要任务也是发展教育。西夏的教育内容也因为是少数民族政权而与中原有所不同,他除了要借鉴中原的教育制度外还增加了本民族的蕃学教育,培养自己所需要的人才。
西夏建国初期创造文字以后,随后李元昊就命令建立了蕃汉二字院,学习西夏的文字和汉字,统治者希望西夏的文字地位能与汉字分庭抗礼,至少在西夏统治区内地位是高于汉字的,自然在实际意义上蕃字院的地位和对其的重视程度要高于汉字院的。根据《西夏书事》卷十二记载:
元昊自制蕃书,尊为国字,凡国中艺文诰牒,尽易蕃书。于是,立蕃字、汉字二院。汉习正、草;蕃兼篆、隶。其秩与唐、宋翰林等。汉字掌中国往来表奏,中书汉字,旁以蕃书并列;蕃字掌西蕃、回鹘、张掖、交河一切文字,并用新制国字,仍以各国蕃字副之。以国字在诸字之右,故蕃字院特重。
在桥上筑起亭台楼阁,是为了给行人一个暂避风雨和歇脚观景的地方。徽州属亚热带季风气候,湿润,多雨水,尤其春夏两季,天气变化更是无常,前脚出门还晴着,后脚出门就下起雨来。
西夏创立了蕃字汉字二院以后需要有专门的机构学习蕃字,所以西夏的统治在西夏建国的第二年又创立了蕃学,命令野利仁荣主持,该机构即是专门教授西夏文的学校,该学校西夏本民族和汉族的子弟都可以入学,学习西夏的文字。“元昊思以胡礼蕃书抗衡中国,特建蕃学,以野利仁荣主之。……于蕃、汉官僚子弟内选俊秀者入学教之,俟习学成效,出题试问,观其所对精通,所书端正,量授管职。并令诸州各属蕃学,设教授训之。”[9]
由于蕃学的建立西夏培养了很多懂得双语的人才,西夏文除了政治用途以外,主要的作用在于翻译经典,当时为了更加广泛地推行西夏文,专门出版了《番汉合时掌中书》。这是一本番汉双语教科书,为人们学习西夏文提供了便利。
西夏文在西夏灭亡以后并没有消失,“蒙、元时期西夏文是通用的文字。明朝中期在保定所刻西夏文经幢,是目前所知有确切年代可考的最晚的西夏文文献。”[10]
西夏出于民族尊严以及民族发展的需求创建了蕃学,但是西夏没有系统的学校教育,不利于其发展,西夏的统治者在学校的设置上大体是仿照宋代的设置。我们从史书的记载中可以看到西夏的学校教育大致可以分为国学、宫学、太学和州县学。
(1)重振学风之下的国学设立。
国学的建立是薛元礼于公元1101年所提出的,他认为国家在建立之初,正需要人才,学习蕃学的内容是无可厚非的,但是经过几十年后,学习蕃学的人越来越多,造成了“而士不兴行,良由文教不明,汉学不重,则民乐贪顽之习,士无砥砺之心”。纵然统治者将蕃学的地位看得比儒学的地位要高,但是过度地支持蕃学的学习已经产生了不好的后果,使得学风渐坏,所以薛元礼的建议统治者还是采纳了,“于是乾顺命于蕃学外特建国学,置教授,设弟子员三百,立养贤务以廪食之。”[11]国学的建立弥补了蕃学的不足,改变了蕃学“一枝独秀”的局面,在国学中研习儒学,受到统治者的重视,也使得国学成为了西夏境内的最高学府。
(2)社会稳定时期的学校设立。
夏仁宗时期是西夏相对稳定的时期,在外常年的战争局面有所缓和,国家的政局也趋于稳定。在这段历史时期,统治者将国家的重心转移到学校的教育上,这时的学校教育得到了发展与完善。
《西夏书事》中记载夏人庆元年(1114年)“复立小学于禁中。凡宗室子孙七岁到十五岁皆得入学。设教授,仁孝与后罔氏亦时为条教训导之。”[12]“始建学校于国中,立小学于禁中,亲为训导。”[13]而在《宋史》上的记载与此有些出入,夏人庆五年“三月,建内学。仁孝亲选名儒主之。”[14]“复建内学,选名儒主之。增修律成,赐名鼎新。”[15]《宋史》与《西夏书事》记载的不同给我们留下了疑问,“复立”的是小学还是内学?但是我们所知道的是由于某种原因,西夏的宫学一度荒废,在仁孝时期宫学才得以重新发展。
夏人庆二年秋七月“初立太学,国主亲视之。立大汉太学,仁孝亲释奠,赐予有差。”[16]《西夏书事》作者在卷三十六有按语:
昔董子言:“养士莫大于太学。”太学者,人材之系,教化之原也。故兴太学,置明师,以养天下士,数考问以尽其才,则英俊可得矣。
我们从按语中可以看出太学的地位以及仁孝建立太学的目的。
除此之外夏人庆元年“六月,令州县各立学校。国中增弟子员至三千人。”[17]这时所建立的学校就如同宋朝的州县学,遍布全国,招收的人数较多。
自科举取士制度产生以来,历代王朝都沿用科举取士来选拨官员,科举考试也成为了统治者选拨人才的主要手段。西夏刚建立之初是没有科举考试的,当时的统治者注重蕃学的发展,所以当时的人才选拨也以蕃学为主要机构,关于西夏的科举考试因为资料的缺失,西夏科举始设的年代不详,一些学者根据斡道冲五岁(《西夏书事》记载)或者八岁(《道园学古录》记载)以《尚书》中童子举来推算,科举取士最早应该在乾顺年间。而关于取士的时间、考试设置、授官原则我们都无从知晓,这无疑是研究西夏教育的一大遗憾。
周腊生在其《西夏贡举钩沉》中对于西夏的科举考试进行了考述,他认为西夏统治起劲开进士举共27次,因此也应该有27位状元。周腊生的结论来源于其对史料的研究以及进行的合理化推断,究竟当时的状况如何,我们很难找到可定的答案,现在所知道确定的也仅仅只有三位状元。
我们所知道的西夏最早的一次科举取士为夏人庆四年,“秋八月,策举人。立唱名法,复设童子科。于是,取士日甚。”[18]这里的“复设”说明了在此之前已经有童子科了,从这句当中我们还可以得知之前的科举取士人数较少,而现在“取士日甚”。这次科举以后有具体时间的科举还有两次:一次为夏人庆十年,“三月,策士,赐宗室遵顼进士及第”“遵顼端重明粹,少力学,长博通群书,工篆隶。纯佑廷试进士,唱名第一,令嗣齐王爵。未几擢大都督府主。”[19]最后一次科举是夏乾定三年,“三月,策士,赐高智耀等进士及第。”[20]在这里我们可以看到第一次的取士时间是八月,而后面的两次取士时间均为三月,我们对于取士的时间也是不能确定的。
史金波在《西夏社会》一书中也提到在人庆年间,吏部尚书权鼎雄也是进士出身,曲也怯祖也曾经考中西夏的进士,但是我们所查到的资料对于取士人数,今后的去向并没有详细的记载,我们没有办法还原西夏科举的概貌。
虽然西夏的科举考试是沿用中原的教育制度,但是根据西夏本民族的自身情况,西夏的科举考试跟中原的科举考试相比也有其民族特色。
在中原地区取士时所用的文字无疑只有汉字一种,但是由于西夏在建国之初就创制了本民族的文字,那么在科举考试中对于此也有相应的规定。元代的《庙学典礼》卷一有以下记载:
夏设蕃、汉二科以取士,蕃科经义、赋,与汉等,特文字异耳。公(高智耀)巍然擢第,授佥判。
从这段记载中我们可以看出西夏的科举是分蕃汉两科取士的,蕃汉都采用了经义和赋两个科目,但是蕃科采用的是西夏文字,汉科采用的是汉语。
在历代科举考试当中宗室子弟是不能钦点为状元的,然而在西夏的科举中不仅允许宗室子弟参加,并且可以钦点为状元,这项举动打破了以往科举取士的惯例。上文中所提到的李遵顼就是宗室子弟,并且进士及第,唱名第一,而且李遵顼后来成为了西夏第十代皇帝,这也是中国历史上状元成为了皇帝的孤例。
注释
[1][3]元脱脱:《宋史》卷四八五,《夏国传上》.
[2][11][13][15]元脱脱:《宋史》卷四八六,《夏国传下》.
[4][12]吴广成:《西夏书事》卷三十一.
[5][14][16][17][18]吴广成:《西夏书事》卷三十六.
[6][12]吴广成:《西夏书事》卷三十五.
[7]吴广成:《西夏书事》卷十二.
[8]吴广成:《西夏书事》卷十一.
[9]吴广成:《西夏书事》卷十三.
[10]]史金波:《西夏社会》,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出版,第362页.
[19]吴广成:《西夏书事》卷三十九.
[20]吴广成:《西夏书事》卷四十二.
[1](元)脱脱,等.金史(第八册)[M].中华书局,1975.
[2](元)脱脱,等.宋史(第四十册)[M].中华书局,1973.
[3](清)吴广成.西夏书事[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6.
[4](元)虞集.《道园学古录》卷四《西夏斡公画像赞》[EB/OL].文渊阁《四库全书》电子版.
[5](元)佚名.庙学典礼[M].浙江古籍出版社,1992.
[6]史金波.西夏社会(上、下册)[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
[7]天盛改旧新定律令[M].史金波,聂鸿音,白滨,译注.北京:法律出版社,1999.
[8]焦进文,杨富学.元代西夏遗民文献《述善集》校注[M].兰州:甘肃人民出版社,2001.
[9]李范文.西夏研究论集[M].银川:宁夏出版社,1983.
[10]何广博.《述善集》研究论集[M].兰州:甘肃人民出版社,2001.
[11]韩荫晟.党项与西夏资料汇编[M].银川:宁夏人民出版社.
[12]李范文.西夏研究第2辑[M].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6.
[13]李范文.西夏研究第6辑[M].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7.
[14]周腊生.西夏贡举钩沉[J].孝感学院学报,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