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龙超
(西南大学中国新诗研究所,重庆 北碚 400715)
章士钊、“甲寅派”与五四《新青年》的关系,是学术界长期关注的一个热点问题。对1925年前后作为教育总长的章士钊及其《甲寅》周刊与《新青年》的对立关系,学术界已有广泛探讨。对1914年前后流亡日本时期的章士钊及其《甲寅》月刊与《新青年》的渊源关系,近十多年来学术界也有发掘。①参见岳升阳《〈甲寅〉月刊与〈新青年〉的理论准备》 (《清华大学学报》1989年第1期)、Timothy B.Weston,“The formation and Positioning of the New Culture Community”(Modern China,July 1998,Vol.24,Issue 3)、闵锐武《〈甲寅杂志〉与《〈青年杂志〉的渊源关系》(《河北师范大学学报》2001年第3期)、杨琥《〈新青年〉与〈甲寅〉月刊之历史渊源—— 〈新青年〉创刊史研究之一》(《北京大学学报》2002年第6期)、庄森《〈青年杂志〉相承〈甲寅〉论》(《学术研究》2005年第5期)、李怡《〈甲寅〉月刊:五四新文学运动的思想先声》(《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03年第4期)等文章。不过,对从前期到后期的中间阶段,即在《新青年》创刊以后,特别在新文化运动发起以后,章士钊与《新青年》有无关系,关系如何,学术界却一直没有专门研究。这种现状不仅是章士钊研究、《新青年》研究的一个缺失,而且没有中间阶段的考察,也将极大地影响到此前此后的章士钊与《新青年》关系研究的合理性与科学性。为此,本文对这一中间阶段进行考察。
据已有的发掘,章士钊与《新青年》的先驱者早在《甲寅》月刊时期就建立了密切联系。1914年5月,“二次革命”失败后的章士钊流亡日本,在东京创办《甲寅》月刊。《甲寅》月刊反对专制复辟,倡导宪政共和,反对国家主义,鼓吹个人主义,开创了五四新文化运动前夕的思想新风。《甲寅》月刊汇聚了高一涵、周鲠生、张东荪、杨端六、易白沙、李大钊、陈独秀、胡适、刘文典、吴稚晖、吴虞、苏曼殊等一批撰稿人。其中作为章士钊老朋友的陈独秀,还一度参与《甲寅》月刊的编辑工作。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成为了后来《新青年》的骨干成员。《甲寅》月刊为《新青年》的诞生提供了重要的组织的、思想的和智力的准备。
接下来,从《新青年》(《青年》杂志)创刊开始,章士钊就没有脱离与它的关系。
1915年6月,陈独秀中途离开《甲寅》月刊的编辑事务,潜返回上海。大致沿着《甲寅》月刊的思路,经过较短时间的准备,同年9月,陈独秀主持的《青年》杂志在上海创刊了。新刊的《青年》杂志在形式、内容等各方面都与《甲寅》月刊具有渊源关系。对此学术界已有细致探讨,不再赘述。当然,章士钊对《青年》杂志的创刊也给予了及时回应。在《甲寅》月刊第八、九两期封页,刊登有《青年》杂志的大幅出版广告。其词曰:“我国青年诸君,欲自知在国中人格居何等者乎?欲自知在世界青年中处何地位者乎?欲自知将来事功学业应遵若何途径者乎?欲考知所以自策自励之方法者乎?欲解释平昔疑难而增进其知识者乎?欲明乎此,皆不可不读本杂志。盖本杂志,实欲与诸君共和研究、商榷、解决以上所列之种种问题。深望诸君之学识志气,因此而日益增高,而吾国将来最善良的政治、教育、实业各界之中坚人物,亦悉为诸君所充任,则本杂志者,实诸君精神上之良友也。”这个广告词,表明从《青年》杂志开始章士钊就引之为同道并对它表示支持。
1915年10月,《甲寅》月刊因在上海的发行处遭袁世凯查禁,被迫停刊。随后,章士钊全力加入武力反袁的行列,一直到1916年6月反袁斗争结束。在这期间,章士钊忙于政事、军事,他跟陈独秀、《青年》杂志无暇联系了。
1916年8月,章士钊作为南方阵营的参议员,北上出席北京的宪法会议。在京期间,为了配合会议召开,章士钊准备复刊《甲寅》,以之作为议政阵地。当时《甲寅》月刊的几个旧友也到了北京。章士钊将己成为陈独秀《新青年》得力副手的高一涵、参与《甲寅》月刊活动之后在言论界名气渐涨的李大钊以及当时著名的《申报》驻京记者邵飘萍请来,他们四人共同担任新办《甲寅》的编辑和主要撰稿人。此时陈独秀已进入北大,章士钊也请他为即将重刊的《甲寅》联络稿源。陈独秀给远在美国的胡适写信,其中说,“《甲寅》准于二月间可以出版,秋桐兄不日谅有函与足下”,又说,“《新青年》、《甲寅》均求足下为文”。①胡适:《胡适往来书信选 (上册)》,北京:中华书局,1979年,第6页。经过一番准备,1917年1月28日,《甲寅》终于在北京复刊,以日刊发行,称《甲寅》日刊。
复刊的《甲寅》没有办成《甲寅》月刊那样的思想性刊物,它主要作为当时章士钊政治活动的一个延伸平台。章士钊在上面刊发的文章,一律都是“问题”、“策略”、“主张”、“态度”、“意见”之类时评,如《国教问题》、《一院制之主张》、《加入欧战问题之意见》、《论段总理职事》等。李大钊也主要撰写类似的文章,大都贴近当时国内外时事政治,如《预定制宪期间案》、《论收毁制钱宜准备》、《欧洲各国社会党之平和运动》等。高一涵也成为一位时事“评论员”,他的《近日各政团之三大误点》、《解散权之积极观》、《责任内阁发微》等时文,于《甲寅》日刊的“议政”风格很是合拍。邵飘萍是新闻记者,主要负责《甲寅》日刊新闻报导的事项。
总之,时政导向的《甲寅》日刊不同于昔日的《甲寅》月刊,也区别于当时同在北京的《新青年》。但是,《甲寅》日刊并没有拒斥其时已蓬勃兴起的启蒙思潮,它携带有同于《新青年》的某种启蒙性质。具体是经由《甲寅》日刊编辑之一的李大钊, 《甲寅》日刊与《新青年》建立了这种沟通。
我们知道,同期李大钊已在《新青年》上崭露头角,他的《青春》、《青年与老人》、《“今”》、《新的!旧的!》等文章相继在《新青年》上发表。但需要注意的是,李大钊五四时期的很多著名文章,包括《〈甲寅〉之新生命》、《调和之美》、《孔子与宪法》、《真理》、《真理 (二)》、《自然的伦理观与孔子》、《新中华民族主义》、《政论家与政治家》、《立宪国民之修养》、《青年与老人》、《动的生活与静的生活》、《真理之权威》等,都是在《甲寅》日刊上发表的。跟《新青年》上李大钊的文章一样,它们都是对陈腐封建思想的强烈否定和对真理、自由、平等、博爱等现代思想的热情赞颂,同样具有五四时代的气息和鲜明的“青春”气质。李大钊的这些文章,使《甲寅》日刊作为时政性的刊物具有了如《新青年》一样的思想启蒙性。同时,对《新青年》所倡导的“文学革命”主张,李大钊在《甲寅》日刊上也有比较及时的配合。在其撰写的长文《不自由之悲剧》中,李大钊发出类似于“旧剧评议”、“戏剧改良”的声音②《新青年》在1917、1918年间有“旧剧评议”和“戏剧改良”的讨论。,他郑重向演艺界、文学界呼吁道:“余故郑重以为此论,一以忠告广得楼剧主,对于斯剧速加改良,勿使流毒社会,徒以艺员冰雪聪明之技能,为顽固思想之奴隶,张偶像道德之权威,滋可惜也。一以希望具有新思想、新理想之文学家、美术家,对于演剧,宜随时以文学的眼光,加以严正批评,与以诚恳之贡献,有功社会当非浅矣。”①李大钊:《不自由之悲剧》,《甲寅》日刊1917年4月19日。所以《甲寅》日刊也表现了某种“文学启蒙”的意识。而且,李大钊的《青年与老人》一文,先于1917年4月《新青年》3卷2期上发表,一个月后,5月18日又在《甲寅》日刊上发表,成为《甲寅》日刊与《新青年》直接沟通的一个明证。李大钊架设了《甲寅》日刊与《新青年》的桥梁。而章士钊包容了李大钊,章士钊因此建立了与《新青年》和新文化运动的沟通关系。
虽然《甲寅》日刊没有章士钊直接针对《新青年》的言论,但章士钊续刊《甲寅》,有陈独秀和《新青年》同仁的大力支持,一如前述。同样,陈独秀向章士钊约稿,章士钊亦欣然应允,写了《经济学之总原则》一文,陈独秀将之刊登于《新青年》1917年3卷2期上。这说明双方的私下交往是很密切的。
1917年6月,张勋在北京“复辟”。6月19日,《甲寅》日刊刊至150号被迫停刊。《甲寅》日刊发行的时间不足五个月,然而影响并不小,当时《太平洋》杂志的主编李剑农评论说,“读连日《甲寅日刊》知都中名贤,亦皆注意秋桐君之议”。②李剑农:《读甲寅日刊之舆论一束》,《太平洋》1917年1卷2号。可以说,在当时的北京,《甲寅》日刊与《新青年》互相呼应、并驾齐驱,共同开创了五四初期思想文化界的新风。只不过《甲寅》日刊过早夭折罢了。
“复辟”事件以后,章士钊以治学为名,前往日本约三个月。旅日期间,应留日学生邀请,章士钊作了一场报告。后来他将报告整理成文,即《欧洲最近思潮与吾人觉悟》,并以白话文形式在1917年14卷12号的《东方杂志》上发表。该文篇首有章士钊的一段“作者识”,其中称,本文“形式仍取演说体裁,一以存真,一以说理文字务求浅显。并欲以此质之论坛诸家,视此种通俗文字应否提倡也”。此文发表之时,《新青年》白话文学的主张已经提出,这里章士钊不仅使用白话文,而且广而告之,说要提倡这种“通俗文字”。章士钊对文学革命的态度,初见一斑。当然,章士钊对《新青年》、新文化运动也不是盲从的。在日本的演讲中,章士钊似乎对新文化运动的问题有所反思。在该演讲最后,他说:“吾国将来革新事业,创造新知与修明古学二者关联极切,必当同时并举。”③章士钊:《欧洲最近思潮与吾人觉悟》,《东方杂志》1917年14卷12号。章士钊主张新旧文化“并举”,这是其“文化调和论”思想的萌芽。虽然章士钊还没有直接提名新文化运动,但他首次表达了跟《新青年》“文化革命论”的不同意见。
1917年秋,受陈独秀邀请,章士钊从日本回国,进入北京大学任哲学门教授,同时兼任北大图书馆主任。那时胡适也刚从美国回来,章士钊跟这个文学革命的“急先锋”,恰巧同在哲学系共事。1918年1月,章士钊又推荐李大钊进入北大,接任他兼任的图书馆主任一职。在北大期间,章士钊开始了对《新青年》和新文化运动的全方位、近距离接触。当然,章士钊始终没有加入《新青年》的圈子,他对新文化运动的“革命论”持有异见。1917年12月北大校庆,章士钊作《调和与进化》的演讲,其中阐述了他的“文化调和论”主张,提出了“调和”与“进化”互生互补的观点。他说:“宇宙进化之秘机,全在乎此 (调和——笔者注);达尔文昔倡进化论,以竞争为原则,使人合于自然法律以行。后之学者以为不然,……愚意不如以调和诂化,既能写社会演进之实象,而与诸家之说,亦无乖迕。盖竞争之后,必归调和,互助亦调和之运用,创造不以调和为基,亦未必能行,精神生活,尤为折衷派之结论。”④章士钊:《调和与进化》,《甲寅》周刊1925年1卷15号,第6-7页。这次演讲,章士钊明确以“调和论”回应《新青年》的“革命论”,正式表明了章士钊与《新青年》的观点分歧。
不过,此时还只是认识性的差异,朋友之间的友谊还在,共同的思想基础还在,章士钊与《新青年》之间还保持着颇为密切的联系。尤其章士钊与胡适的交往,值得一提。曾在《甲寅》月刊上面,章、胡之间就见书信往来。此时两人往来走动,关系更密。1918年5月,胡适轮值主持《新青年》,准备组织一期“易卜生专号”,借此鼓吹一下欧洲的现代思想,实现他在《甲寅》月刊上就提出的戏剧建设的想法。①胡适:《非留学》,《甲寅》月刊1915年1卷10号,第20-21页。章夫人吴弱男英文很好,胡适向她约稿。吴弱男翻译了易卜生的戏剧《小爱友夫》交给胡适,发表于《新青年》4卷6期上。稿子这一期没登完,后续登于《新青年》5卷3期结束。胡适组织的“易卜生号”非常成功,后来成为了一个个性解放时代的醒目标志。而《小爱友夫》的译作,文章虽由吴弱男翻译,可其中明显有章士钊加工润色的痕迹,夫妻合作自不待言。②参考白吉庵:《章士钊传》,北京:作家出版社,2004年,第126页。章士钊对《新青年》的启蒙活动,算是稍有尽力。
1918年8月,章士钊离开北大,南下广东,赴任护法军政府。此后,章士钊复忙于政事、军事,跟《新青年》接触少了,但他与昔日朋友间的情谊仍在。1919年6月,陈独秀因在北京的学生运动中散发传单,被捕入狱。章士钊得知消息后,便利用自己的身份和关系,致函北京政府总理龚心湛,积极进行营救。具体到与《新青年》的关系,从章士钊此后不多的几次文化活动中,仍可看出他对新文化运动和文学革命的根本支持,尽管他同时也有前述的不同意见。1919年9月,章士钊在上海寰球学生会作《新时代之青年》的演讲,其中,他肯定了五四学生的爱国行动,倡导社会为争取民主共和而继续奋斗。这种言论很是顺应了当时的民主潮流。当然,在演讲中,章士钊也继续表达了他对《新青年》“文化革命论”的异见。这一次,他将“调和”的思想推而广之,认为“调和”乃宇宙世间的一个普遍法则,并直接对《新青年》的“革命论”提出了反驳:“调和者,社会进化至精之义也。社会无日不在进化之中,即社会上之利益、希望、情感、嗜好,无日不在调和之中。”不过,异见只是局部的,在根本立场上,章士钊仍然表现了对新文化运动和文学革命的坚定支持。他说:“友人胡君适之,提倡白话,反对古典文学,在一定范围以内,其说无可驳者,惟其所标主义,有曰说话须说现在的话,不可说古人的话。”章士钊并不反对白话文学,而是反对其激进主义的方式。他也相信进步,包容创新,追求理想,正如他自己所强调的,“愚决非顽固守旧之徒也”,“民国八年间之所经验,可以证明吾逐变化之理想不大谬者,其例甚多”。③章士钊:《新时代之青年》,《章士钊全集》第四卷,上海:上海文汇出版社,2000年,第111、110、112-113页。章士钊这次演讲引起了反响,并招来一些激进论者的批评。为此,他又专门写了《新思潮与调和》一文予以答辩。文中,他重申了他的“调和论”,并反批评那种“惟新是尚”的论调实际上跟“顽固派欲尽弃新以笃旧者”同属无稽,如果让其尽量推广,只能退回到上古原始人的生活状态。同时,他再次强调了自己并非抑制新思潮的态度,并正面肯定了新文化运动的历史功绩:“吾国社会黑暗重重,非有大力从而冲决,本难有所震动。年来新思潮之传播,社会顿呈昭苏之象,不可谓无大功。”那么,章士钊对《新青年》、新文化运动的态度到底如何呢?他自己说得清楚:“愚……决非有意过抑新思潮,且愚自信历年以来,对于革新运动亦少有尽力,今后仍当于革新之学术上,……从事研究。特见今之谈新思潮者有所偏蔽,且空泛而不切实,徒然惹起社会之反感,而无益于本身,故以调和之说进之。”④章士钊:《新思潮与调和》,《新闻报》1919年10月10日。在基本主张上坚定支持,在局部分歧上建言改进。一句话,章士钊是在“根本性支持”的基础上对《新青年》有所“建设性批评”。章士钊的态度非常明确。
当然,此文仍没有化解他与《新青年》的分歧,由此文引起的后续争论还在进行,并汇入到更大范围内的“新文化阵营”与“东方文化派”的“东西文化论战”中。⑤张东荪撰《答章行严君》(《时事新报》1919年10月12日),继续否认章士钊的调和论思想。“东西文化论战”中有涉及章士钊新旧调和论的内容,不少论者将章士钊划为东方文化派的成员。这些分歧和论争,潜伏着后来章士钊、“甲寅派”与《新青年》关系对立的危机。不过,章士钊的前期批评仅到此文为止,后续的争论他忙于政事,没有参与。
在这期间,章士钊对《新青年》持友好态度,当然《新青年》也以常态对待批评,没有发生与章士钊的正面冲突,其主要成员仍把章士钊作为亲密的朋友。从《新青年》创刊起,到1921年章士钊游欧之前,他们共同维持了长达六年的友好关系。分歧和论争只是局部的,单纯“调和论”与“革命论”的分歧乃认识性的差异,不能构成章士钊与《新青年》之间不可克服的矛盾。
临章士钊去欧前夕,陈独秀要结婚了,好友胡适、章士钊都要表示祝贺。胡适写信跟章士钊商量,说准备写一副对联相送。章士钊回函胡适说:“你的信、对联、《墨经诠释》等都收到了,……对文甚好,我已经照写,但是若有人下一转语,恐怕有点语病。何也?‘未团圆先离别,出监狱入洞房’,转语即是‘出洞房入监狱,先离别后团圆’。我们祝贺人家的新婚,同时隐射人生中一段挫折,怕的惹出误解。你证婚时演说说到独秀的话:‘出监狱入研究室,出研究室入监狱。’我就担忧有人将你的意思,联想到‘出洞房入监狱’一点,这或许是我神经过敏的地方,但是你以为然,请把这幅对联不用,由我另办一副,请你另做一首对文,交我补写,你看好不好?《墨经诠释》略略翻过,很有见到的地方。我的《名学他辨》很愿受你的批评,脑筋好点,请仔细看看,除了你恐怕很少的人能够批评了。”①章士钊:《致胡适函》,《章士钊全集 (第四卷)》,上海:上海文汇出版社,2000年,第135页。这封信写于章士钊游欧出发前两个多月,使用的正是白话,信的内容反映出游欧之前的章士钊与《新青年》成员的友好关系,也表明了章士钊初期对《新青年》和新文学运动的基本态度。
不过,1921年际的章士钊遭遇了政治生涯的失败,随着他对民主政治信念的动摇,以及他欧洲之行所感受的欧洲战后变迁,欧游归来的章士钊即开始了他人生中的重要转变。由于文化“调和论”对“革命论”的既有分歧,加之他在人身上皈依军阀政府,在政治上反对民主宪政,章士钊最终从新派阵营中分离出来,并发生了后来“甲寅派”对《新青年》和新文化运动的“反动”。同时,章士钊与《新青年》前期的友好关系,以及他对新文化运动和文学革命曾经的支持,也给后来“甲寅派”与《新青年》的关系留下了很多复杂的问题。这值得相关“甲寅派”和章士钊的研究者注意,并给予重新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