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态语言学视角下的汉语语言变异与语言生态环境的互动性探究

2013-04-06 02:47
湖南人文科技学院学报 2013年6期
关键词:变体语言学变异

贺 辉

(湖南人文科技学院外语系,湖南娄底417000)

语言作为动态的、开放的系统,通过不断的发展变化来适应不断变化的自然环境、社会环境和文化环境。在发展的过程当中,语言变异使得词汇更加丰富,表达方式更加多样化,促进了语言的繁荣,让语言系统充满了活力。但是某些语言变体的广泛传播也会造成语言生态环境的污染,影响语言生态环境的健康。本文在生态语言学的视角下探讨汉语中语言变异与汉语生态环境之间的互动性,以及语言变异给汉语的生态环境所带来的影响。

一 语言变异的动态性

理论上,说话双方在交际活动中总是按照语法规则说出一句句话语以表达某个特定的意思。但在现实的会话中,话语的输出、传递、接受和理解是由许多相关因素决定的,其中包括交际双方所处的环境、交际双方相互间的了解程度、语言以外的因素和交流的意向性等等。因此,说话是一个语言材料的不断选择和语言材料多样组合的动态过程。在话语输出的过程中,可以利用语言词汇、语用形式的多样性来打破句法规则或利用交际双方所处的非语言因素等进行创新,而创新的结果可能使得语言偏离了原有的规则,直接导致语言变体的产生。

语言的变异形式在产生的最初阶段,在交际中处于一种无序的并且随机的状态分布。但是如果某种变异形式一旦被某一言语社团的人群接受并且开始传播,那么这种无序的状态便会进入有序的行列,这同时也是演变或者变化的开始。不管是创新的运用还是无意中出错使用,如果最初使用这种变异形式的人群在此言语社团中具有某种特殊的地位或者拥有某种特殊的影响力,那么这种变异形式很大可能会被社会其他人群所模仿,并且扩大传播。

“任何语言的创新,都是以暂时不习惯的变体代替习以为常的正体、从不习惯到习惯的过程。”[1]不管是稳定固化,还是被淘汰,无容置疑的是这些变异形式在语言生态环境中的一定时期内会产生不同的影响。所以说,语言变异从产生、传播到稳定或是淘汰,是一个复杂的动态过程,此过程在语言生态环境中产生,并且依赖于语言生态环境。

二 生态原则:互动性

生态语言学认为语言是生态系统的构成部分,既受到后者的制约,同时反过来对整个生态系统的构成和发展产生一定的影响[2]。Hauge最早提出将语言环境与生物生态环境做隐喻关系来研究任何语言与环境之间相互作用的关系[3]。所谓的“环境”与通常所说的“上下文”或“语境”相区别,指的是语言使用的社会或者是比社会更加广阔的周围世界的环境,如自然环境、文化环境或者是各种动植物所带来的环境和表象等。

W.Trampe认为语言、语言使用及与之相互依存和作用的环境构成了语言生态系统[4]。从表面上来看,话语过程是一个词汇、句法和形态规则组合成句子的过程,而实际上互动才是语言发展和使用的本质。特定的语言与所在的社会环境、文化环境及地理环境相互依存、相互生存发展。Fill指出生态语言学最主要的原则有多样性,互动性及整体性[5-6]。生态语言学着眼于语言生态和语言与环境的互动作用,将语言系统回归到自然生态系统进行研究。生态语言学认为语言与环境存在作用与反作用的关系,环境会影响语言,同样的语言也给环境带来一定的影响。语言是物质和意识存在共同作用的产物,具有构建人类意识的物质,当物质条件发生变化时,由语言所给定的意识形态也会随之产生变化[7]。

生物维持生命的过程是在生态环境中不停地进行运动,运动的停止就意味着生命的终结。正因为多样化的生物与周围的环境相互作用,才形成了生机勃勃的生物世界。语言亦是如此,只要存在,就处于持续的运动中,与语言生态环境中的多种因子相互作用,相互影响。语言和语言成分也是一样,新的语言成分不断地产生,旧的语言成分不断地消亡,都与生态环境中的多样因子的相互作用有关,这种不断变化发展形成了丰富的词汇、多样化的表达方式,构成了复杂的语言世界。语言和语言成分的运动变化不是孤立的,而是广泛联系、互相影响的。这种运动变化受语言内部生态结构和外部生态环境的影响,与自身所在的语言生态系统以及其它语言系统的相互关系有关,与它所处的生态环境或生态成分的相互影响也有关[8]。无论是物种,还是人类多样的语言,其发展变化总是处于一定的生态环境之中,其生命力依赖于所处的生态环境。

互动性除了语言与语言生态环境之间互动之外,还包括人与人之间的交际互动。人类的语言产生于最原始的自我释放,如疼痛或者喜悦时的呼喊等等。如果缺乏人与人之间的互动交流,语言的演化就不可能变得如此复杂。人与人的交流除了目光、面部表情、手势或者姿态,最重要的互动方式是语言。互动交际的过程不仅依赖于语言词汇、句法和形态规则的多样化的组合,交际互动双方的领悟能力、对所蕴含的语言环境的理解程度以及其他影响因素也直接影响着互动的进行。如果没有人与人之间的交际互动,那么语言变异的形式就不可能在语言生态环境中进行广泛复制与传播,也不可能对语言生态环境带来影响。

生态学中的互动性原则成为生态语言学当中指导语言研究的重要思想之一。语言与环境之间的互动和人与人之间的互动是不可分离的,两者相互关联。如果说语言不断产生的变化是语言应对生态环境的变化而产生的一种适应性的结果,那么人在语言使用的过程中、语言的运动变化中和语言与语言生态环境的互动中则起到了媒介或载体的作用。

三 语言变异对语言生态环境的影响

生态语言学使用“生态化(Ecologization)”来表示语言系统或者语言使用健康、和谐或者是协同作用的意思[9]。而“非生态的”则意味着“不健康发展”或者“不和谐发展”。“生态化”的语言应该是能够促进语言与语言生态环境健康、和谐发展或协同进化的语言系统和语言使用,而“语言生态”能够促使语言使用者认识到非生态的语言现象。语言在语言生态环境中受到多样化的因素而产生新的变体,而语言变体在语言与语言生态环境的互动中不仅会给语言生态环境带了积极的影响,同时也会带来消极的或负面的影响。

(一)语言变异促进语言生态环境的生态化

语言变异中的某些语言变体促进了语言生态,维持语言的活力,保持语言的多样性,起到了积极的作用,同时也能促进语言生态环境的繁荣与发展。比如:

例1 “压”洲和“压”洲人

“压洲”源自于“充满压力的亚洲”,此变体利用了谐音变异形象地表达了西方资本在向亚洲转移的同时,也转移了压力,而“亚洲人”也变异成了“压”洲人。从这一例子可以看出,社会环境中或是生态环境的某些因素的改变自然而然地会在语言上也有所表现,从而可能导致语言变异形式的产生。而面对“压”力,各地也产生了相关的“压”文化,利用新的词语来表达这一现实。日本人自嘲为“兔子窝”,香港人用“栋笃笑”来嘲讽,上海人选择的是“全盘接受现实”,而北京人选择的是“侃”,还有很多人所说的“鸭梨”“亚历山大”等等。所以,语言变异会对语言生态产生影响,产生多样的文化。不同的“压”文化,展现了各地的文化特点或者人文特点,带动了文化的交流,同时也促进了语言变异形式所依赖的生态大环境中文化环境的发展。

例2 环保,理应“袋袋”相传。功在当“袋”,利在千秋。

利用谐音变异将“代代相传”换成“袋袋相传”、“功在当代”换成“功在当袋”,来形象地推广使用“环保袋”。环境的改变、现实的需求同样也催生了语言变体的产生。利用“功在当‘袋’,利在千秋”等等类似表达来引起人们对于自然生态环境的关注,利用语言层面广为宣传,吸引人的眼球,以起到引人注目、深入传播的目的。“袋袋”相传也带动了整个环保活动的实施,促进了环保理念的广为传播,同时也促进了此类语言变体的生存和发展。从而进一步地维护了语言生态环境,为语言变体的再次产生创造了条件。语言的持续变异变化对于保持整个语言生态环境的动态变化与发展及语言生态环境的和谐有着极大的关系。但是并非所有的语言变异形式都能给语言生态环境带来促进作用或是积极影响,也会有消极的或者不和谐的因素存在。

(二)语言变异导致语言生态环境的非生态化

“污染”一词在语言学中的运用也应该从生态语言学中语言环境与生态环境做隐喻类比的角度来理解[10]。语言生态环境的污染也是以语言本身的污染为前提的。语言变异是在人与人之间的互动的过程中产生的。所以从根本上来说,语言生态环境的污染也是人为因素所造成的。

例3 默默无“蚊”(某蚊香广告)

例3是某蚊香品牌的广告,“默默无蚊”利用了谐音变异将“默默无闻”当中的“闻”字替换成“蚊”字,试图达到宣传产品功能、扩大产品认知度的效应。而就此广告而言,“闻”和“蚊”一语双关,便于记忆。此种改写确实是对语言的创新性的运用,但是也是对规范的一种冲击。这种变异形式只能在短期内造成一定的影响,听者初听会觉得“默默无蚊”很新奇,久而久之,便会淡忘这个变异形式。类似例子的这种形式也不可能成为规范的形式。类似的这种成语比如“鸡不可失”(养鸡场标识牌),“食全食美”(某饭店名字),“一箭如故”或“一箭钟情”(箭牌类产品广告)等等。此类变异的形式一般利用耳熟能详的成语,利用谐音形同的某些字或词与产品的特点或者是产品的品名相结合来达到广泛传播的目的。而上述例子缺乏语言规范,显得过于随意。这类变异并非是语言污染,而是上述变异形式的输出、接受以及广泛传播造成了语言生态语言环境的短时间污染,影响了语言生态环境。

例4 “同志”

“同志”原指的是志同道合的人。在古代,“同志”可用于朋友之间。在现代,“同志”一词被用来与陌生人打招呼,类似“师傅”一词,比如“同志,请问建国门怎么走”。建国初期,“同志”一词取意源自于苏联,意思是拥有共同志向的人,即实现共产主义。由于语言生态环境的改变,“同志”一度成为政党内部成员之间的相互称呼。某一段时间内,同志”这一称呼不单单是一个称呼而已,而是对于团结各族人民,发扬优良传统,克服和抵制不良习气和官僚作风的一种方式。显然不同时期的语言生态环境导致“同志”一词词义变异。但是“同志”在当今时代也可用于对同性恋者的称呼。不同的语言环境中的词语含义也不同。“同志”一词原本是赋予了积极意义的词汇,但是变异却把这个词语给异化了,使得词语的感情色彩发生了强烈的改变,衍生出消极的附加的含义,有违语言健康发展的方向,给语言的使用和语言的交流带来了一定的负面影响,影响了语言生态环境的生态化。

除了上述提到的语言变异给语言生态环境带来的污染之外,当然最明显的就是随着英语使用频率的增加,汉语夹杂着英语成分等变异形式也随之增加,在短期内给语言使用带来混乱,给生态环境带来破坏或者污染,影响了汉语生态环境的纯洁性和健康发展。相对于不规范的词汇形式和包含变异形式的语言多样的表达方式,过度地强调语言的规范性也是违背生态规律的,同时也是不客观的。一般情况下,使用者的选择带有强烈的主观性,并不完全以整个社会群体的意志或者是社会规范为转移。而在语言生态环境中,语言自身的净化能力和排污能力也能在语言生态中起到优胜劣汰的作用。

语言不是静止、停滞不前的。语言在使用的过程中在语言生态环境中不断地产生变异和变化,这正是语言生命力的体现。而这种变异与变化就隐匿在我们日常交流中,体现在约定和规范的对话中。一开始所有的新义和新奇的表达方式都不在约定和规范的范畴之中,新词、新义或者变异的表达方式都会被广泛地传播,语言变异形式的产生、发展和传播会促进语言生态环境的生态化进程,同时也能导致语言生态环境的污染。在语言变异与语言生态环境互动的过程中,语言社会行为会通过个人语言行为来体现,个人言语行为也会融入到语言生态环境之中。既是社会行为,必定会有各种行为规范的存在。理论上,言语的输出和接受都要遵守这些规范才能达到交际的目的。然而,既是个人行为,所选择的词汇和表达方式等必然是自由的、自主的。因此,出误与创新产生的变异并存。语言变异的形式是多种多样的,语言使用者通过语言单位通过不同的组合方式表现出来,所以既要容错,也需要在此过程中不断地学习,不断地选择和不断地接受。只有这样,才能促进语言生态环境的健康发展。

[1]张德鑫.“水至清则无鱼”——我的新生词语规范观[J].北京大学学报,2000(5):115.

[2]徐佳.生态语言学视域下的中国濒危语言研究[D].上海:上海外国语大学,2010.

[3]HAUGEN E.The ecology of language[M].California: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1972:323.

[4]TRAMPE W.Ökologische linguistik:grundlagen eniner Ökologischen wissenschafts-und sprachtheorie[M].Opladen:Westdeutscher Verlag,1990.

[5]FILL A.Language and ecology:Eco-linguistics perspective for 2000 and beyond[M]//GRADDOL D.Applied linguistics for the 21st Century.Winterthur:Association Internationale de Linguistique Appliquée,2001:60-75.

[6]FILL A.Eco-linguistics:state of the art 1998[M]//FILL A,MÜHLHÄUSLER P.The Eco-linguistics reader:language,ecology and environment.New York:Continuum,2006:45.

[7]范俊军.生态语言学述评[J].外语教学与研究,2005(3):110-115.

[8]刘国兵.中国英语研究的生态语言学视角[J].西安外国语学院学报,2009(3):6-10.

[9]GARNER M.Language:an ecological view[M].Bern:Peter Lang AG,European Academic Publishers,2004.

[10]MÜHLHÄUSLER P.Language of environment-environment of language:a Course in eco-linguistics[M].London:Battlebridge,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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