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客家华人婚俗研究——以印尼西加山口洋客家华人为例

赵 敏 (印尼)钟裕宏

(暨南大学华文学院/海外华语研究中心 广州510610;南开大学文学院 天津300071)

山口洋 (Singkawang)位于印尼西加里曼丹省西北部，北临东马，隔海与新加坡相望;面积504平方公里，为西加第二大城市;人口约20万，华人人口占60%，是印尼华人人口比例最高的城市。山口洋市华人祖籍地基本为粤东客家地区，由于地处偏远，华人数量庞大且居住集中，加上客家人恪守传统的民族特性，客家话至今在山口洋市通行，客家地区的许多习俗亦被很好地保留。本文即对山口洋客家华人的婚俗进行介绍。

一 提亲过程

1.求婚 (Khiu Fun)

求婚，又叫“提亲”，是婚嫁之事的最初阶段，一般都是男方看中某家千金，而委托媒人往女方家求婚。随着社会的变动，现代的年轻人大多数是自由恋爱，“提亲”常常是走过场。

虽然对现代的山口洋客家华人来说，“提亲”只是一种形式，但这个过程不可或缺。山口洋客家话说“无媒不成婚”，山口洋客家华人特别强调“明媒正娶”，婚事一定要通过媒人，双方才能谈婚论嫁。提亲时媒人还会写下女方出生的时辰八字，然后将其带回男方家，跟男方的生辰八字一道送去给算命先生择定结婚吉4日。

2.看日子(Khon Nyit Ci)

山口洋客家华人在重要活动前一定“看吉日”，即选择“良辰吉日”，特别是婚嫁这样的人生头等大事。山口洋客家华人在举办婚礼前要择定吉日，包括订婚日、送嫁妆日和结婚日。一般定下的吉日都是双数，因为人们认为好日成双。

“结婚日”尤为重要，除了日子，还要定好入门时辰，结婚当天新郎和新娘必须按照定好的时辰入门 (进男方家)，不能轻易更改。

3.送日 (Sung Nyit)

男方选好吉日后，媒人再次来到女方家告知，称为“送日”。如果女方同意对方选好的日子，媒人会进一步与男家商量结婚的具体事宜，如:女方希望如何举行婚礼宴会，需不需要酒水钱，婚宴是双方一起举行还是双方分开举行 (如是分开举行，一般女方在订婚后和婚礼前这段时间先举行)，需要男方准备多少布料 (送给长辈的布)、需要用到的茶料 (糖果、Kolotok)量等。如果女方不同意男方定的日子，那么男方就要再定一个新的日子。

媒人会把女方所提出来的要求转告给男方，如果男方同意女方的要求，那婚礼就按照商议的结果举办。

二 订婚过程(Dang Fun)

订婚，又称“婚约”，按照山口洋的习俗，婚礼前必须有订婚仪式，一般在婚礼前的一两个星期举办。如果女方家离男方家较远 (如外省)，可以提前几个星期举办。

1.送聘礼(Sung Phin Kim)

男方按照媒人和女方商议的结果准备聘礼。聘礼包括:聘金、酒水钱、首饰、布料、茶料、水果、鞋、红烛和一些小礼品。

聘金是男方给女方父母的一笔钱，钱的具体数量看男方的经济条件而决定。数字一般要带“2”，比如:4，200，000 印尼盾，或6，200，000 印尼盾等，寓意好事成双、有双有对、久久长长。这笔聘金女方只可以拿一半，另一半要回给男方。如果女方领取全部的聘金，就意味着女方父母把女儿卖出去了，再不会跟女儿有联系。

酒水钱是男方给女方办婚宴的一笔钱。如果女方打算跟男方一起举办婚礼宴会，那么女方就要把这笔钱全部退还给男方。如果女方想自己办婚宴，这笔钱可以全部收下。

订婚时男方要给女方买一些首饰作为订婚聘礼，如:戒指、手链、项链、耳环等。这些首饰在订婚仪式中按照媒人的指示由男方和女方父母把它带在女方的身上。

布料是男方送给女方长辈包括祖父、祖母、父亲、母亲等的布。山口洋客家华人把布料叫“Pao Ji Pu”。

饮料糖果被统称为“茶料”。包括花生糖糖果、“Kolotok”(一种粉红色的饼，山口洋客家华人只有在订婚时才会吃)、茶叶及汽水饮料等。山口洋地处热带，人们普遍喜欢喝饮料，因此聘礼中汽水必不可少。

聘礼中一定要有水果，必备的是两对大桔子或柚子 (男方一对、女方一对)，表示大吉大利。此外还要准备一些别的水果，如苹果、甜柑等。忌讳送梨子，因为“梨”在客家话谐音“离别”的“离”。

聘礼中不能少的还有给新舅舅 (新娘的兄弟)的鞋。如女方没有亲兄弟，可请堂兄弟作新舅舅。

另外，男方必须准备两对红色的长蜡烛作为聘礼。此烛女方收下一对，另一对由男方带回去。

小礼品一般是化妆品、香烟、打火机等。

山口洋客家华人送聘礼的方式与其他地方的客家华人有所不同，聘礼会被放进两个特制的桶里面，这种用金属做的桶叫“LOKAK”。“LOKAK”一般有两种，圆形和四方形，“LOKAK”的周围绘有龙凤和双喜。“LOKAK”中的聘礼要由媒人来装，然后由男方家人把它挑到女方家，到了女方家门口就由女方派一位家人挑到屋里。女方收下大部分聘礼，少部分还回男方。

2.订婚仪式

订婚一般是在早上举行，新郎和媒人在选好的吉日带着聘礼 (LOKAK)前往女方家。一般女方家会邀请一些亲戚朋友来参加她的订婚宴会，又叫“开茶会”(Khoi Cha Fui)。当新郎到达时，媒人会请新娘出来牵着新郎进屋跟排成一列的女方的家人握手。

首先，媒人会把聘金和酒水钱交给女方父母，然后由女方父母亲自把要还回给男方的钱交给新郎。然后媒人再交给女方父母结婚当天用的红包，这些红包包括“吃子妹饭”(见婚礼)的红包 (数量是按照新娘的兄弟姐妹数而定)和另外四个红包，这四个红包分别给开面容 (新娘出嫁前帮新娘拔面毛的人)、煮茶、煮饭和挂门红 (在女方大门上挂红线或红布)的人。

接着，媒人把男方送的首饰一一交给女方和女方父母。一般订婚戒指由新郎新娘交换戴，而项链等则由女方父母帮女儿戴上。

最后是“开茶会”，即女方把男方带过来的食物再加上女方自己准备的一些食物给邀请来的亲友们吃。女方也会把一些糖果和“Kelotok”发给没有来的亲戚，目的是要告诉别人她已经有了未婚夫。

3.发请柬 (Fat Thiap)

山口洋客家华人对传统礼仪很讲究，发结婚请柬也不例外，重要的讲究有如下几条:(1)请柬的姓名绝对不能写错，若写错，收件人不会收;(2)发送请柬时一定要在中午以前，过午不可以发;(3)发请柬的时间最迟一定要在婚礼前三天，否则会被认为没有诚心。

4.送嫁妆(Sung Ka Cong)

嫁妆一定要按择定好的日期送到男方家。现在山口洋客家华人一般会选择跟订婚同一天送。嫁妆一般包括:油灯、洗脸盆、便盆、毛巾、化妆品、床上用品 (枕头、床单、棉被等)、电器等。嫁妆最不可以缺少的是一对标着双喜的油灯。

搬嫁妆的队伍一般是女方的人，每一位帮忙搬嫁妆的人都会得到新郎给的红包，最大的红包是给搬便盆的人。当嫁妆到达男方家时，他们还要负责把嫁妆摆放好，然后男方必须找一位儿孙满堂的年长女性负责“安床”。

三 婚礼当天

1.迎亲

迎亲又叫接亲。按照定好的时辰，新郎和媒人在婚礼当天一早就往女方家接新娘。接亲的队伍人不多，只有新郎和媒人。新郎需要带“请亲”用的物品:一个标着双喜字的盘子和两个橘子，另随身带着一二十个红包。

新郎到女方家后不可以直接下车，必须等“新舅舅” (新娘的兄弟，如没有亲兄弟可以请堂兄弟帮忙)给新郎开车门，开了车门后新郎要给新舅舅一个红包以表示感谢。

此时，女方父母在屋子里帮新娘在头上盖好面纱或罗帕，等待新郎。

新娘出嫁之前必须跟兄弟姐妹一起吃顿团圆饭，又称“吃子妹饭”。新娘的母亲会装一盘米饭放在桌上，并把新郎在订婚的时候带过来的红包放在旁边，然后新娘和她的兄弟姐妹围着桌子一人抓一点米饭来吃。吃完“子妹饭”，新娘把新郎给的红包发给他们。

新郎进屋之后，新娘和新郎要给女方家长“敬茶”，表示对他们的尊重和孝顺。

仪式结束后，新郎先送新娘先上车等候。然后，新郎拿着家里带过来的两个橘子回到屋子里“请亲”，就是请女方家长来参加他们的喜宴。与此同时，女方派一个人把新娘要带去男方家的行李箱搬到车上跟新娘同行。在新娘出嫁这一天，娘家一定要准备一把雨伞当女儿的嫁妆。这把伞要由媒人来拿。

2.拜堂

新郎、新娘必须要按照择定好的时辰入男方家门。新娘在男方家人的喜庆掌声中进到大厅后，就开始“拜堂”。拜堂的大厅一般挂着一个“双喜”字，字两边画着龙和凤的图案。供桌上摆放一些水果和鲜花。如果新郎的祖父祖母或父母已去世，可以把他们的照片放在供桌上。拜堂时，新郎站左，新娘站右，由媒人用客家话喊:“新郎新娘向XX(新郎的姓)府宗堂上帝敬三鞠躬”，“新郎新娘向XX府 (新郎的姓)上天的祖宗大人敬三鞠躬”，“新郎新娘向 (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双亲大人敬一鞠躬”，“喜字双双挂宗堂、新郎新娘同拜堂、新郎新娘再行新婚礼一鞠躬”。这些就相当于一拜天地，二拜祖先，三拜高堂，四夫妻对拜。

3.进新房

拜完堂后，新郎新娘要进新房或闹新房。此时，媒人会说:“新郎、新娘双双对对交手进新房。”而到了新房门前媒人又会道几句诗如:“今天良时良日进新房，新郎新娘双手翻开门帘帐，添子添孙添财郎”。

对山口洋客家华人来说，闹新房有一个重要的环节，就是新郎的父母必须把女方父母添满油的油灯点燃。这个环节在客家话又叫“Thiam Ten”，谐音“添丁”，意思是希望新郎新娘早生贵子，子孙满堂。此灯一般要点三天。

除此之外，新郎在闹新房时要帮新娘把她带来的行李箱打开。新娘的行李箱一般会用封条封上，封条上写着新娘的出生月日和结婚的吉日，这个封条需要新郎拆开。一般新娘的行李箱装的是新娘要穿的衣服、要用的化妆品等，然后上面会放一些钞票，寓意女方不是空手而来。

4.敬茶 (Kong Cha)

敬茶在客家话又叫“喝茶”。自古到今，中国传统文化都是以“孝”为先。所以为了孝顺和感谢父母的教养之恩，一对新人在婚礼仪式上要向父母或长辈“敬茶”。另外，新娘可以通过“敬茶”来认识男方的长辈和亲戚。

敬茶的顺序从最高地位的长辈开始，接受敬茶的长辈必须给新郎新娘回礼。回礼一般是红包或者首饰。回礼的目的除了感谢新郎新娘的孝心之外，最重要的是祝福他们新婚美满、白头偕老。如果长辈赏的是首饰，可以直接把它戴在新郎或新娘的身上;如果赏的是红包，长辈就直接把红包放在新郎或新娘端茶的盘子里，最后由新郎的父母帮新郎把红包放进新郎的上衣口袋和裤子的口袋里，意思是袋袋有财;“袋”又谐音“代”，所以还有子孙代代都有财的意思。

四 结婚宴会

1.喜酒

山口洋客家华人一般把结婚宴会称为“食喜酒”。山口洋客家华人习俗没有规定“食喜酒”一定要在婚礼当天举办，但为了省时间多数人还是会在婚礼当天举办。

山口洋客家华人摆“喜酒”的方式有三种:“吃热”、“自由餐”、“美式酒”。

“吃热”是像中国人举办婚宴一样，大家围着一张圆桌坐，然后由服务员把菜一盘一盘地端上。“吃热”方式消费比较高，家庭经济情况比较好的人一般会选择使用这种方式举行婚宴。

“自由餐”即自助餐，这种婚宴方式简单又省钱。

“美式酒”又称花园宴会 (Garden Party)，这一方式是受到西方的影响。一般较时尚的年轻人才会选择这种宴会方式。“美式酒”的特点是全部宾客都是站着用餐，举办者不准备椅子给客人坐。

2.请亲

婚宴结束后，男方还要把女方来的家人留下来，俗称“请亲”。一般“请亲”时男方家长和女方家长会商量一些关于新郎新娘婚礼后的事，如:新娘什么时候回娘家、需要带什么回去、几点回去等。“请亲”的主持者是媒人。

五 新娘回“三朝”或“十二朝”

过了门后新娘不可以随意回娘家。新娘必须按照双方父母定好的日期才可以回去。在山口洋，一般新娘是回第三天或第十二天。新郎必须偕新娘一道，回新娘娘家叩拜岳父岳母，感谢岳父岳母之恩德，向岳父岳母请安。回娘家的时间不可以超过午时，而离开娘家不可以等到太阳落山。回娘家前新郎必须要准备一些礼品，礼品为“请亲”时商议过的物品，一般都是新娘父母喜爱的物品，通常有鸡、猪手、罐头等食品。此外，新郎还要准备两个红包给岳父岳母。

六 山口洋客家华人婚嫁禁忌

山口洋客家华人的婚嫁有许多的禁忌，比如:同一个姓氏禁止结婚，他们认为如果跟同一个姓氏的人结婚，婚姻不会幸福;结婚的时间不可以安排在农历的六月和七月，据说六月结婚的人，婚姻不会长久，而七月是中元节 (鬼节)，绝对不能在该月结婚;安床的女性必须是家庭美满、儿孙满堂的年长女性;新郎新娘进屋的时候不可以踩到大门槛;如果家里的弟弟或妹妹跳过长子先结婚，那么长子必须在新郎新娘进门前在大门剪断一条红色的彩带，表示他很快也能找到结婚对象等。

史籍记载，从周代开始，华夏族以及后来的汉族对婚姻礼仪都十分重视。 《礼记·昏义》云:“夫礼始于冠，本于婚，重大丧祭，尊于朝聘，和于射乡，此礼之大本也。”可见周代已把婚礼看作礼之“本”。这种观点世代延续，现代人们仍然把结婚看作“终身大事”。实际也是这样，结婚标志着一个人进入了建立个体家庭、发展家族、繁衍子孙的重要阶段，所以婚礼属于人生礼仪中关键的礼仪。

客家人作为一个重传统、尚礼节的族系，即使迁移到海外，依然保留着大量的中华民族传统文化与道德观念。通过以上对其婚俗的介绍即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