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凤祥,安维复
(1.贵州财经大学,贵州 贵阳550000;2.华东师范大学,上海200241)
以科学作为研究对象,对科学进行哲学反思,不仅是科学家的工作,也是哲学家的工作,更是科学哲学家的工作。但是,随着当代西方科学哲学的兴起,这一工作已被看成是西方科学哲学家的专利。结果,马克思主义的科学哲学不仅被排斥在西方科学哲学之外,而且被披上非科学的外衣。比如,批判理性主义的代表人物波普尔在其《猜想与反驳》中就认为,马克思对资本主义崩溃的元理论是一种大胆的猜想,这种猜想是科学的,但是又被证明是错误的,因此,应该受到反驳。“然而马克思的追随者不但不接受这些证伪事例,反而重新解释这个学说和证据以便使之相符。这样他们营救这个学说不至受到反驳;但是这样做的代价是采纳一种使这个理论无从反驳的伎俩。这一来他们就给予这个理论一种‘约定主义曲解’;而且通过这一伎俩,他们就破坏了这个理论所大事宣扬的科学地位。”①在波普尔看来,马克思主义者不是在建立他们证伪的标准而是去寻求他们理论的证实。所以,马克思主义不能被证伪,马克思主义就算不上真正的科学。科学历史主义的代表人物托马斯·库恩十分赞赏波普尔的这一观点。他说:“我也同意它们目前还不宜叫‘科学’。但我是通过一条更有把握、更直接的途径得到这一结论的。”②库恩的这一途径就是认为马克思主义者主要没有关注非常科学的常规化问题,导致在面对解决疑难性问题时不知所措。精致证伪主义的拉卡托斯也在否认马克思主义的科学性。他说:“在一个进步的研究纲领中,理论导致发现迄今不为人们所知的新颖事物。相反,在退化的研究纲领中,理论只是为了适应已知的事实才构造出来的。例如,马克思主义可曾成功地预测过惊人的新颖事实没有?从来没有!它只有一些著名的失败的预测。……牛顿的纲领导致新颖的事实,而马克思主义的纲领落后于事实,并正在迅速奔跑以赶上事实。”③因此,在西方科学哲学家的眼中,马克思主义的科学性是没有得到公认的。
面对西方科学哲学家如此荒唐的言论,中国学者却不甘示弱。在20世纪80—90年代出现了一股研究恩格斯《自然辩证法》的东方热。这种研究势必显示出与西方科学哲学相抗衡的东方科学哲学开始出现。但是,包括《自然辩证法》在内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中的自然科学研究是否就是马克思主义的科学哲学,难以得到确认。其主要原因是“由于资产阶级的反动统治和资产阶级思想的偏见这一社会历史原因,也由于马克思主义哲学还没有可能立即在科学界中普及”的缘故。④或者是“民主价值和科学价值往往流为一般政治话语,消弱了其哲学深度和力度,马克思主义政治哲学和马克思主义科学哲学这样一些二级学科没有得到应有的发育。”⑤由于种种错误认识,人们一向把马克思主义哲学作为无产阶级的理论旗帜,科学哲学作为资产阶级的思想伪装,两者并行不悖、互不干扰。有时也是出于自身的安全不敢轻言妄行,澳大利亚著名学者海勒娜·希恩在其《马克思主义与科学哲学》中就明确指出了这一点。她说“这个故事虽然意义重大,但它早已尘封了很久,从未有人讲述过。某些方面,是由于完全的愚昧无知而在讲述别的故事;某些方面,是因为害怕讲述这个故事。”Ⅰ希恩所说的这个故事就是马克思主义与科学哲学的联系。如此看来,虽然马克思主义的科学哲学至今没能成为一门学科,但是它的存在早就得到大家的默许。随着20世纪90年代世界格局的多极化、学术领域的自由化、社会发展的大科学化,人们逐渐改变对马克思主义与科学哲学的传统认识,使它在历史上的伟大光辉日益展露。同时,西方科学哲学所面临的日益贫困化,西方科学哲学家正在渗透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思想元素为自己开疆拓路。因此,目前能否抓住时代的机遇建立起马克思主义自己的科学哲学体系,正拭目以待,而面对西方强大的科学哲学思维定式和研究模式,能否冲破这一藩篱,也正迎接着挑战。
对于马克思主义科学哲学的创立已是中国许多学者的呼声和愿望。中国自然辩证法研究的先驱舒炜光教授在1987年就在高呼:“建设系统的、完整的马克思主义科学哲学,已是时代的任务……这是科学哲学发展的方向。把科学哲学研究引上辩证法和彻底的唯物主义轨道,这是合乎科学哲学发展趋势的。”⑥舒炜光教授一生致力于马克思主义科学哲学研究,虽然英年早逝,但他用自己的行动激励着同行者。“他坚定地站在马克思主义的立场上,吸取西方科学哲学之精华,总结和概括自然科学的最新成果,为的是要建立马克思主义的科学哲学,使其在本质上既不同于自然科学、西方科学哲学,也有别于科学。”⑦舒炜光主编的《自然辩证法原理》和《科学认识论》等被认为是对“建设和发展马克思主义的科学哲学、构建马克思主义科学哲学的理论体系,提供了一种尝试。”⑧黄顺基教授则是另一位贡献者,他主编的《科学的哲学反思》⑨被认为是“运用马克思主义的理论观点,进行了科学哲学研究的新尝试,它是一本旨在发展马克思主义科学哲学的学术专著。”⑩黄顺基出版的《科学论:对科学多方位的分层研究》,分别从宏观和微观角度对科学做了全面考察。特别是对科学理论的微观研究,“将有助于加速建立我们自己鲜明特色的马克思主义的科学哲学体系”⑪。随后,沈铭贤主编的《科学哲学导论》问世。在这本著作中,作者专用一章篇幅详细阐述马克思主义与科学哲学的关系。作者认为“科学哲学是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应有之义。马克思主义绝不是与科学哲学不相容的,更不排斥科学哲学。马克思主义生命力的一个重要表现,正在于它用科学来武装自己,同时又推动科学发展。我们应当以马克思和恩格斯为榜样,坚持唯物主义和辩证法的基本立场,充分利用当代科学哲学的积极成果和知识材料,为建设马克思主义的科学哲学添砖加瓦。”⑫除此之外,复旦大学周林东教授在其《科学哲学》中,认为马克思主义哲学也应该包含科学哲学。他说:“无论从科学哲学定义的哪个层面上来说,马克思主义哲学都最有资格充当科学哲学。首先,作为一种哲学思想,马克思主义哲学也无愧是名副其实的科学哲学(scientific philosophy)。其次,从研究的性质和对象上来说,马克思主义哲学也是一种认识论性质的科学哲学(philosophyof science)。”⑬黄楠森教授也认为:“建立马克思主义的科学哲学是我们哲学工作的一个重要任务。”⑭所以,马克思主义的科学哲学得到了学界人士的高度认同。到了21世纪,有关这方面的专著也陆续问世。2002年,由何毓德和胡小玲主编的《马克思主义科学哲学导论》⑮成为河套大学的校本教材。2007年,曹志平的《马克思科学哲学论纲》被认为“马克思对科学的哲学理解是马克思主义科学哲学的理论基础。……提出以马克思的实践生存论构建马克思主义科学哲学的观点,富有理论创新性。”⑯另外还有乔瑞金的《马克思技术哲学纲要》(2009)和牟焕森的《马克思技术哲学思想的国际反响》(2003)等,都对马克思主义的科学哲学研究做出重大贡献。
有关马克思主义科学哲学的期刊论文从20世纪80年代以来不断涌现,无疑对它的未来发展具有重要参考价值Ⅰ。而国外学者对马克思主义科学哲学的贡献也令人赞叹。华东师范大学安维复教授曾于2010年作为高级访问学者赴澳大利亚,实地考察马克思主义科学哲学在国外的发展情况,并带回海量文献。2011年5月26至28日,在中国人民大学主办的“自然辩证法与科学发展”高阶研讨会上,安教授详细介绍了国外学者对马克思主义科学哲学的关注;会后发表了“马克思主义作为科学哲学——海勒娜·希恩的《马克思主义与科学哲学》”一文⑰,希望中国学者把目光投向国外,合理利用国外资源为我所用。希恩的《马克思主义与科学哲学》这部著作堪称马克思主义科学哲学在国外发展的一扇窗口。希恩自己也声称:“这部著作是尝试给予马克思主义发展作为科学哲学的一种历史阐释,以及所涉及的问题进行的一种哲学分析。”Ⅱ由利兹大学著名讲师安德鲁·布朗等合著的《批判实在论与马克思主义》一书,汇集了诸多学者对马克思主义科学哲学的看法。其中,史蒂夫·弗利特伍德就认为“马克思主义需要一门‘成熟的马克思主义科学哲学’”,因为“这种成熟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可以将马克思主义理论置放在一个稳固的基点上。’”⑱卡文·基琴(Cavin Kitching)的《马克思主义与科学——一种困境的分析》Ⅲ和丹尼尔·利特尔(Daniel Little)的《科学的马克思》Ⅳ这两本书都试图通过当代科学哲学的分析路径把马克思主义与科学联系起来,去突破西方学者(特别是英美分析学派和波普尔)把马克思主义归属于非科学的观点,为马克思主义的科学性进行辩护。
美国著名科学哲学家、马克思主义者R.S.科恩教授在20世纪80—90年代,多次来中国进行学术活动,宣扬马克思主义与科学哲学的关系。在西安交通大学的座谈中,科恩教授还回答了应该如何发展马克思主义的科学哲学这一问题,建议把分析学派和历史学派的长处结合起来,“建立起一种既注意科学知识的逻辑结构,又注重科学的历史发展的辩证的科学知识。”⑲1988年,他先后在中国社会科学院和上海社会科学院作了题为《马克思主义与科学哲学》的报告。科恩在报告中认为“马克思对历史发展趋势的预测在一级近似上是正确的。”⑳科恩在此之前就发表了《马克思主义与科学哲学》Ⅴ和《辩证唯物论与卡尔纳普的逻辑经验论》Ⅵ两篇文章,拥护马克思主义含有科学哲学这一论断。美国马克思主义哲学家M.瓦托夫斯基给予科恩很高的评价,他认为科恩的第二篇文章是“最经得起时间考验的有关辩证唯物论与当代其他哲学纲领的比较研究。”Ⅶ除此之外,还有R.A.戈尔曼的《经验主义的马克思主义》Ⅷ、L.诺瓦克的《马克思主义与实证主义》Ⅰ和M.布洛维的《马克思主义作为科学:历史的挑战与理论的发展》Ⅱ等,都试图论证马克思主义理论中有科学哲学的存在。
所以,不论从中国学者还是国外学者来看,马克思主义都包含了科学哲学一些要素。其实,马克思主义创始人都关注过科学哲学。恩格斯就曾指出:“确立辩证的同时又是唯物主义的自然观,需要具备数学和自然科学的知识。”㉑恩格斯又指出:“自然科学和哲学一样,直到今天还全然忽视人的活动对人的思维的影响;他们在一方面只知道自然界;在另一方面又只知道思想。但是,人的思维的最本质的和最切近的基础,正是人所引起的自然界的变化,而不仅仅是自然界本身;人在怎样的程度上学会改变自然界,人的智力就在怎样的程度上发展起来。”㉒这句话是在说明人与自然界的相互作用产生了科学,科学实际上就是“一本打开了的关于人的本质力量的书”,是“人的本质力量的公开的展示。”科学就是“人的实现了的自然主义和自然界的实现了的人道主义”的统一㉓。这句话也在说明科学不单凭经验事实发展起来,科学也需要理论思维。“一个民族想要站在科学的最高峰,就一刻也不能没有理论思维。”㉔在历史上,哲学的理论思维有许多种,对于自然科学家来说,“问题只在于:他们是愿意受某种坏的时髦哲学的支配,还是愿意受一种建立在通晓思维的历史和成就的基础上的理论思维的支配。”㉕很显然,马克思主义创始人的观点不仅包含了对科学本质的理解,也包含了科学认识论。基于马克思主义创立者对自然科学哲学观的贡献,建立一套马克思主义的科学哲学体系完全不成问题。
随着人们对马克思主义科学哲学的关注,它的概念、范围等都在讨论之中。有些学者认为马克思主义科学哲学实际上就是自然辩证法,自然辩证法只不过是中国人的叫法,前苏联称为“自然科学哲学问题”,国际上通称为科学哲学㉖。比如狄仁昆多次提出“自然辩证法的现代形态就是马克思主义科学哲学”,“自然辩证法才是真正的科学哲学。”㉗有些学者认为:“马克思主义自然辩证法包含了马克思主义的科学哲学,而不是说马克思主义自然辩证法就是马克思主义的科学哲学,是因为马克思主义自然辩证法比起西方科学哲学来,无论从概念的内涵或外延来说,都要丰富的多,广阔的多。”㉘还有些学者认为,马克思主义的科学哲学不仅体现在恩格斯的自然辩证法中,其他创立者都为之做出了贡献。比如,“马克思虽然主要从事过社会科学哲学的研究,但是从博士论文到数学手稿都是自然科学哲学的研究成果。列宁的《哲学笔记》等著作也包含着不少科学哲学的宝贵思想。”㉙程现昆教授认为,马克思主义科学哲学应该具有类似于西方科学哲学的“范式”:首先是实践认识论范式,其次是科学的批判精神,最后是科学与人文的和谐统一。只有这样,马克思主义科学哲学才能“既是科学哲学演变的必然‘范式’,又是面对‘人与自然’关系问题而实现的科学哲学理论创新。”㉚
为此,在确定马克思主义科学哲学这个定位之前,必先认识一下科学哲学的界定问题。科学哲学在《大不列颠百科全书》的条目中是这样解释的:“科学哲学作为一门学科,首先要阐明科学探索过程中的各种要素:观察程序、论证模式、表述和演算的方法,形而上学假定等等,然后从形式逻辑、实用方法论以及形而上学等各个角度估价它们之所以有效的根据。因此,当代的科学哲学显然是一门分析和探讨的学科,如同伦理学、逻辑、认识论(知识理论)等哲学分支一样。”㉛在《当代西方哲学新词典》中,科学哲学定义是“一门以科学作为研究对象的哲学分支。它探讨的主要问题是:科学的性质及意义、科学知识的获得和检验、科学知识的逻辑结构、科学发展的模式、科学知识的语言表达、科学的合理性、科学与非科学的划界标准、科学理论的竞争与评价等等。”㉜中国有许多学者对科学哲学的概念提出自己的看法。周林东教授认为:“从最广义的角度上来说,凡是以科学为研究对象的哲学研究,都可以称之为科学哲学。”㉝郭贵春教授认为:“狭义的科学哲学是哲学的一门分支学科,是对自然科学的哲学解释与研究,它主要思考由学科群提出的问题,而不是像物理学哲学、化学哲学、生物学哲学等学科那样,思考由一门学科提出的问题。这些问题主要包括:科学的哲学基础、科学知识的生产机制、科学理论的变化与进步模式、科学预言与科学概念的内在本性、科学目标与科学方法的合理地位等。”㉞罗嘉昌教授在一次西方哲学讲座上也谈到了科学哲学的界定问题。他认为:“科学哲学是以科学为对象的一门哲学分支学科,它通过对科学的本质、范围、目的、功能、结构、方法、标准、概念、定律和理论的逻辑分析和方法论分析,去理解科学的意义、科学的方法、科学的结构和演替以及科学知识与外部世界的关系。这也是对科学本身的反思。需要指出,这里所谓的科学,既包括科学知识,也包括科学方法,还包括科学活动或实践。”㉟由以上界定可以看出,科学哲学的概念不是统一的,以致人们对科学哲学的认识也不一致,使得现代哲学的很多流派都被认为拥有科学哲学思想或者具有科学哲学的一些观点Ⅰ。所以,马克思主义哲学也毫不例外,同样拥有它自己的科学哲学。
那么,马克思主义的科学哲学是什么呢?在刘炳瑛编的《马克思主义原理辞典》中认为,西方科学哲学对自然科学的进步做出了明显的贡献,但是,西方科学哲学缺乏科学世界观的指导而陷入困境,所以,马克思主义的科学哲学应该“建立在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基础上,同时批判地吸取西方科学哲学的成果。”㊱马克思主义科学哲学不能堕入西方科学哲学泥潭,应该有着自己的独特模式。蒋祖喜教授认为马克思主义科学哲学应该是“以辩证唯物主义为指导,自然辩证法的理论体系为基础,自然辩证法中的自然科学观和科学方法论为基本内容。主要理论有:从辩证唯物论关于自然规律、认识规律和思维规律相一致的原理出发,从而建立了关于正确认识和处理本体论、认识论和方法论之间的辩证关系,自然界与自然科学、科学实践与科学认识、科学实验与科学理论等的相互关系,以及其中的认识论和方法论的原理;从唯物辩证法出发,从而建立了关于正确理解分析与综合、归纳与演绎、具体与抽象、历史与逻辑等逻辑范畴相互关系的辩证逻辑的原理;从历史唯物主义出发,建立了关于科学技术是生产力,自然科学与其它社会因素相互关系的原理,等等。”㊲
在沈铭贤主编的《科学哲学导论》中认为,“只要承认科学哲学是哲学的一门独立的分支学科(这已经得到学术界的公认),那么,马克思主义的科学哲学便是自然的逻辑结果。”㊳由于当代哲学派别林立,各种主义盛行,马克思主义也应该在这门公认学科上表明自己的立场。为此,沈铭贤教授认为,“马克思主义的科学哲学就是马克思主义对科学的反思,马克思主义的科学观,马克思主义所描绘的科学发展图景。”㊴这些现象都在说明马克思主义的科学哲学应该具有东方学派特色:使之既是马克思主义的,又是东方民族的;既有西方科学哲学的特征,又与之不同。
由上可见,马克思主义科学哲学之合法性是毋庸置疑的。至于它以什么样的面貌出现,目前还是个未知数。不管怎样,马克思主义科学哲学不能脱离马克思主义总绳。它应该包含以下几个方面:第一、以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为指导,这是马克思主义科学哲学的总方针。因为马克思恩格斯是以十九世纪自然科学为基础,通过汲取黑格尔的“合理内核”和费尔巴哈的“基本内核”,成功的把辩证法与唯物主义结合起来,创造了哲学史上的伟大革命。唯物辩证法是科学发展“最重要的思维形式”,“按其本质来说,它是批判的和革命的。”㊵它“为自然界中所发生的发展过程,为自然界中的普遍联系,为从一个研究领域到另一个研究领域的过渡提供类比,并从而提供说明方法。”㊶西方科学哲学要么陷入绝对主义,要么陷入相对主义,其主要原因就是缺乏唯物辩证法的指导。而历史唯物主义揭示出科学是生产力中的重要一部分,是“历史的有力的杠杆”,“是一种在历史上起推动作用的、革命的力量。”㊷所以,研究科学的目的就是让人类更好的认识科学、利用科学和发展科学,去推动历史进步。但是,西方诸多科学哲学家完全违背研究科学的本意,纯粹把科学哲学作为构造自己体系的装饰品或牺牲品,使得当代科学哲学与科学实际发生脱离,其结果只能存在一个“伟大的过去”㊸。马克思主义的科学哲学就如同马克思主义哲学一样是唯物主义与辩证法的统一,自然观和历史观的统一,科学世界观与方法论的统一。马克思主义科学哲学才是真正揭示科学本质,体现科学发展逻辑与规律的科学哲学。
第二、以实践为出发点,这是马克思主义科学哲学的核心范畴。实践是连接“人——自然——社会”的桥梁,人只有在实践基础上,借助科学的力量去更好的认识自然和改造社会。实践犹如一架转换器:在人与科学之间,使人成为一个科学的人,科学成为人的科学;在人与自然之间,使人成为一个自然的人,自然成为人的自然;在人与社会之间,使人成为社会的人,社会成为人的社会。实践又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马克思曾经说:“人的思维是否具有客观的真理性,这不是一个理论的问题,而是一个实践的问题。”㊹一种理论是不是真理,惟有实践来验证,科学理论也同样如此。西方科学哲学家往往脱离实践,甚至否认实践的作用。拉卡托斯就曾说道:“迄今为止,多数历史学家倾向于把某些问题的解决看成是外部主义者的专利权。甚为常见的同时发现就是这些问题中的一个。对于这个问题,粗陋的马克思主义者有一个很不费力的回答:一旦出现了对某一发现的社会需求,就会有许多人在同一时间做出同一发现。”㊺拉卡托斯反对马克思主义实践观的最终结果,只能令他作茧自缚而陷入相对主义困境。因此,马克思主义科学哲学是在实践基础上,将科学的发展置于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自我意识的辩证统一过程中,达到“人——自然——社会”之间的真正互动,使“科学哲学的诸内容——自然哲学、科学哲学、技术哲学、科学技术与社会等构成不可分割的系统整体,成为马克思主义科学哲学的重要组成部分。”㊻
第三、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的有机统一,这是马克思主义科学观的本质所在。科学在马克思主义那里存在两种形式:“(一)作为马克思主义所代表或自以为代表的某种事物;(二)作为马克思主义着手说明(而且有时甚至是改变)的某种事物。”㊼第一种(内部)是对科学的一种认识论,科学体现的是一种价值或规范;第二种(外部)是对科学的一种研究和调查,科学体现的是一种社会实践或历史社会学。两者缺一不可,舍去一个就会导致唯科学主义或者相对主义。这两个方面在马克思身上都能明显的体现出来,因为马克思既是一位理性主义者,又是一位实在论者。马克思对科学的看法就是“历史的理性主义和认识的实在论”㊽。马克思主义者对科学内在和外在方面的评价,“把马克思主义作为一门科学的特殊独立地位和作为一种实践的相对独立地位的问题摆进了科学领域和社会总体中。”㊾所以,对于马克思主义者来说,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是高度统一的,都是人类本质力量的体现。“自然科学往后将包括关于人的科学,正象关于人的科学包括自然科学一样:这将是一门科学。”㊿不仅如此,马克思主义创立者也看到了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对立的一面。不过,这一对立的根源是由于“科学的资本主义使用”造成的。马克思恩格斯认为,在资本主义社会,“科学获得的使命是:成为生产财富的手段,成为致富的手段。”这一使命造成科学技术异化,“在机器上实现了的科学,作为资本同工人相对立。”那么,要想消除这种异化,“只有工人阶级能够把他们从僧侣统治下解放出来,把科学从阶级统治的工具变为人民的力量,把科学家本人从阶级偏见的兜售者、追逐名利的国家寄生虫、资本的同盟者,变成自由的思想家!只有在劳动共和国里面,科学才能起它的真正的作用。”
马克思、恩格斯对科学的哲学反思,其目的就是从揭示自然科学的发展规律走向揭示社会科学的发展规律,达到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的互动,使科学的内在与外在更好的协调起来,共同促进人类社会向前发展。所以,马克思恩格斯是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的仲裁者,是真正的科学哲学家。从西方科学哲学发展的趋势:卡尔纳普的逻辑经验主义——波普尔的批判理性主义——库恩的科学历史主义——瓦托夫斯基的科学人文主义——夏佩尔的新历史主义(科学实在论)Ⅰ,可以看出,西方科学哲学正在一步步地向马克思主义的科学哲学靠拢,这一前景不得不令人相信,科学哲学的真正未来必定是马克思主义科学哲学。
[注释]
①卡尔·波普尔:《猜想与反驳》,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6年版,第53页。
②托马斯·库恩:《是发现的逻辑还是研究的心理学?》,转引自拉卡托斯:《批判与知识的增长》,北京:华夏出版社,1987年版,第9页。
③㊺拉卡托斯:《科学研究纲领方法论》,兰征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6年版,第7-8页,第159页。
④孙慕天:《论西方科学哲学思潮的历史演变》,《北方论丛》,1981年第6期。
⑤刘勇:《哲学与文化新论》,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2006年版,第24页。
⑥舒炜光:《科学哲学思潮》,《浙江大学学报》,1987年第1期。
⑦韩光鹏:《吉林科技精英》(第1卷),长春:吉林科学技术出版社,1988年版,第415页。
⑧刘猷桓:《沿着建设和发展马克思主义科学哲学路向》,转引自吴跃平主编:《舒炜光教授逝世二十周年纪念文集》,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79页。
⑨黄顺基:《科学的哲学反思》,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87年版。
⑩张来举:《发展马克思主义科学哲学的新尝试》,《自然辩证法研究》,1988年第5期。
⑪黄顺基:《科学论:对科学多方位的分层研究》,开封:河南大学出版社,1990年版,第30页。
⑫㊳㊴沈铭贤:《科学哲学导论》,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1991年版,第3页,第65页,第65-66页。
⑬㉝周林东:《科学哲学》,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26页,第2页。
⑭黄楠森:《新编哲学大辞典》,太原:山西教育出版社,1993年版,第939页。
⑮何毓德:《马克思主义科学哲学导论》,呼和浩特:远方出版社,2002年版。
⑯谢地坤:《中国哲学年鉴》,北京:《哲学研究》杂志社,2008年版,第242页。
⑰《马克思主义作为科学哲学——海勒娜·希恩的〈马克思主义与科学哲学〉》,《社会科学》,2012年第4期。
⑱布朗:《批判实在论与马克思主义》,陈静等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年版,第13页。
⑲转引自吴忠:《美国科学哲学家罗伯特·科恩来华作学术访问》,《自然辩证法通讯》,1985年第5期。
⑳代山:《马克思、马克思主义与科学——罗伯特·科恩来京讲学》,《自然辩证法通讯》,1988年第6期。
㉒《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329页。
㉓《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第298页。
㉔㉕㊶《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0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384页,第552页,第382页。
㉖刘兵:《补天:科学文化名人访谈录》,福州:福建教育出版社,2002年版,第102页。
㉗狄仁昆:《科学技术哲学的研究与进展》,上海: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1992年版,第32页。
㉘冯光星:《建立马克思主义的科学辩证法,完善和发展自然辩证法的理论体系》,《纪念马克思逝世一百周年学术论文集》,西安:西北政法学院科研处,1983年版,第342页。
㉙傅德本:《马克思主义科学哲学论纲》,《河北学刊》,1997年第5期。
㉚程现昆:《马克思主义科学哲学“范式”探析》,《大连大学学报》,2005年第3期。
㉛图尔敏:《科学哲学》,《大不列颠百科全书》,1980年第15版第16卷,第376-377页;中译本见金吾伦选编:《自然观与科学观》,北京:知识出版社,1985年版,第412页。
㉜程志民:《当代西方哲学新词典》,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133页。
㉞郭贵春:《科学哲学的新趋势》,北京:科学出版社,2010年版,第12页。
㉟四川大学哲学系图书资料室编:《〈现代西方哲学讲座〉资料汇编》,1985年版,第68页。
㊱刘炳瑛:《马克思主义原理辞典》,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88年版,第604页。
㊲蒋祖喜:《科学哲学的历史形态和历史划分》,《科学技术与辩证法》,1988年第1期。
㊵《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112页。
㊸费耶阿本德:《科学哲学——有一个伟大过去的学科》,《哲学译丛》,1989年第1期。
㊹《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58页。
㊻程现昆:《科技伦理研究论纲》,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11年版,第59页。
㊼㊽㊾博托莫尔:《马克思主义思想辞典》,陈叔平等译,郑州:河南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528页,第529页,第530页。
㊿《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128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