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明
(陕西师范大学金融研究所,西安710062)
(作者系陕西师范大学金融研究所所长、教授、博士生导师)
与建军教授相识大约是在10多年前。时在翠华南路财经书店偶遇,一时随兴相邀,就近茶室闲叙。两人皆无半点城府,山南海北,侃侃而谈,甚为投契,以致忘时。待店主一再催促方惜别离去。前些年阅读建军教授发表于《经济学家》上探讨货币银行学体系的论文,其对金融学传道授业的殚精竭虑和精深见解,甚为感佩。近日再读其高等教育出版社新著《金融研究方法论》(以下简称《方法论》),与前一脉相承,感受尤深。今天年轻的金融学子从事科学研究,面对茫茫书海,可能头绪纷乱,不得要领。有一册《方法论》在手,实乃登攀学术之阶梯,如深入研读,身体力行,必有“鉴开洞明”之效。对于金融学教师,亦有重要参考价值。
无论从金融研究者展示其最终结果的“程序”,还是从读者所关注的关节,金融研究结果必包含有“四部曲”,即选题、立论、逻辑、语言。尽管最终论著未必依此为序,但能否吸引读者与同行关注并令其信服者,这四个方面已囊括全部要素。况且,开始写作时必有作者所立之“论”在先,绝非边写边寻觅结论。是否吸引读者取决于作者所论证题目以及最终结论、观点,能否说服读者则决于论证的逻辑与语言表达能力。广义的“逻辑”包括总体架构、局部衔接以及每一细部的三段论式的布局安排,其中也必有论证方法贯穿其中。如果“四部”俱佳,定当为“绝妙好辞”。《方法论》以金融科研选题、材料积累、主题与创新点提炼、论文结构与语言展开分析,恰好涵括了“选题、立论、逻辑与语言”四种要素。作者对四要素的分析旁征博引,对不同学科、不同时代大家的宏论条分缕析,钩沉举隅,读来目不暇接。对于“选题”一章更是不吝笔墨,列出选题地位、选题原则等选题“要诀”,各论均颇有见地。极为难能可贵的是针对目前研究生科研选题中的“软肋”逐一点评。作者认为“选题水平关乎一个学者科研能力的养成”,我意是否还可以前进一步:一个理论工作者最初的选题可能决定其以后的发展方向及其学术水平可能达到的高度。
初始阶段选题或许可以“小”一些,有些小题目可以做大文章,如《方法论》中列举李扬的“财政补贴经济分析”。“小”绝不是无聊、琐碎。题目之“小”更不表示讨论问题涉及的地理空间范围之狭“小”。话又说回来,有些选题小可能也缺乏价值。行文至此,令我想起曾经流传某一高校不允许学生选题中出现“中国”字样,意谓如此就题目偏“大”,但可以选择诸如“我国……”之类题目,真令人匪夷所思!《方法论》将选题大小之论定于选题难度大小和工作量大小,非常正确!选题极为不易,有意义的选题亦可以是不经意的“发现”。但总体不外三类:理论破绽、现实隐忧、理论假说。《方法论》从金融发展现实需要、金融理论与现实矛盾、金融理论内部矛盾、金融实践内部矛盾以及金融学科与其他学科交叉进行总括,不无道理。
金融学选题的最高要求是题目中蕴含着创新可能性。提出新观点,发现新理论,提供新方法,都属于创新的范畴。但有了好的选题并非必然有创新,良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而不是全部。原因在于原有理论成了“紧身衣”。凯恩斯有过这样一段话:我们都是旧理论熏陶出来的,旧说已经深入人心,所以问题首先不在于建立新说,而在于打破旧说。即可说明问题。国内对金融问题的研究几乎全部重复西方理论以验证中国现实,问题出在由灌输传统的政治经济学转向全面灌输西方宏观、微观经济学等其他分支知识体系。更有甚者,我们已经习惯于谈论“某某在何种刊物发表了论文”,基本不关心这位“某某”作出的理论贡献为何。此既有教育体制问题,也有管理体制和评价体系问题。《方法论》对如何实现理论创新作了很好的探讨,依作者的语境,“立论”即“创新性地提炼主题”。
建军教授将创新能力概括为“发现力,感受力,想象力,表现力”四个方面。无疑是对的。我以为创造力最重要的品质还是想象力,对艺术家、哲学家如此,对经济学家亦如此。当然,想象力需要借形象思维与抽象思维、感性思维与理性思维等诸种思维形式来实现,要求对现存金融理论以及相关知识了然于胸和对现实材料的世事洞明。想象也不同于幻想。作者列举了爱因斯坦和庞加莱对灵感思维、模糊思维的内心体验,其中谈到思维活动所加工、调遣的元素和材料已经不是语词,而是“意象”,这些意象可以“自愿地再生与复合”。令人耳目一新。当然,爱因斯坦是科学超人,其大脑是梦工厂,此恰好印证了笛卡尔的“我思故我在”。常人多不能至,希冀有才华的金融学子或有能力学习之。
《方法论》通篇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金融学子犹如拾贝者,相信一路读来,俯拾皆为所爱。即使涉及论文写作很细微地方,例如对摘要、关键词的写法和选择,《方法论》也给予了清晰的说明:“关键词只能用实意名词表述,不能用动词。”此认识精辟之至,真可谓金针度人。
我认真通读了《方法论》一遍,且于各处眉批圈点,思绪随着作者行文游走,浮想联翩,余韵缭绕。全书对金融研究过程的揭示全面系统,内容精彩,蔚为大观,对许多重要环节的剖析鞭辟入里,令人叹服。该著体现了作者数十年从事金融教育的厚重学术积淀,也充分展示了作者以传道、授业、解惑为天职,秉持“教书比天大”人生信念的高尚人文情怀。
同为金融学同行,笔者从《方法》中获益匪浅。如果对全书逐一细加品味并诉诸笔端,会有篇幅超出原著的风险。唯恐“洛阳纸贵”,只好就此“揖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