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丁昆
边境地区多为军事管控区。对大多数人来说,难以涉足且具有几分神秘感。2012年10月伊犁州边防委员会办公室组织伊犁部分作家走边防,历时四天,行程四百多公里,作家们记录了在边防连队、哨所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并在伊犁报刊发表,本专辑三篇亦为此行之成果,希望这些文字能够让读者对边防战士生活有更多了解,对边防文化建设更加关注。
——编者
夏特情思
已是昭苏高原的尽头,再不能往前走,再走就要“碰壁”了。天山主脉横亘着,木札尔特达坂的冰雪深谷就在前方。汗腾格里——天山之父,他那银白须眉之上的额头已现隐隐怒气,听得见他粗重的喘息。我们折身向北,走进夏特武警边防派出所。
年轻英俊的李建民上尉进入我们视野。他是“80后”,本科学历,2003年起担任外勤官和达甫乎尔村党支部副书记。
凭一些历史知识,笔者思想漫游:这夏塔乡达甫乎尔村该是古乌孙国的地盘吧?没错,正是汉家公主刘细君远嫁乌孙王的地方。
李建民学习当地少数民族的语言,和群众打成一片。他用爱心关心群众,帮助群众解决就业和脱贫致富。他牵头成立了夏塔乡第一个“村民科技文化夜校”,已培训12批370余名少数民族群众。
细君公主嫁到这里后语言不通,生活不习惯,内心郁闷,不出几年就病故了。她的坟冢就在我们今天的来路上,那里有一尊美丽但很孤独的雕像。
李建民在村里建起昭苏县第一个“爱民固边助学基金会”,已帮助20多名学生重返校园。李建民为群众办实事、做好事,解决难事五、六百件,调解矛盾230多个,消除治安隐患50多起。
细君公主生前曾对夜月弹琵琶,编唱了一首《黄鹄》悲歌。她把歌词写在丝帛上,让人送给了汉武帝。
2009年6月,夏特乡达甫乎尔村各族村民联名致信自治区主席,热情赞扬李建民,为这位党的好干部、人民的好警官请功。
汉武大帝把一个弱女子送到边关“和亲”,总也挡不住匈奴的侵犯。
李建民团结起村民群众,成立了治安巡逻队,建立了每日三巡、特别时日全巡的制度,该村已连续5年“零发案”。
作为边防派出所副所长的李建民,有许多少数民族朋友。哈萨克牧民别肯就是他的好帮手。别肯自2005年担任“护边员”以来,协助边境巡逻、踏查,累计800余次,提供边情信息100多条。
夏特边防派出所已实现边控工作连续10年“零越界”,有效防范和打击了“三股势力”的渗透破坏活动。
这才是“真正的铜墙铁壁”!
波马雄风
波马是地名,也是解放军驻昭某部一个分队的名字。一字排开的二层楼房,鲜红塑钢房顶,整洁又漂亮。正门上方,有“波马”两个金黄色大字。大字下,门楣上,写着4个字: 无私奉献。
在连队的荣誉室里,吴明连长向大家介绍连队情况。从上世纪60年代初创建到如今,正好半个世纪,我们眼前呈现了一段英雄连队的历史。
笔者依然浮想联翩:波马的位置大约就在2000年前乌孙国夏都附近。冬季漫长,一片冰雪迷茫。当年细君公主的日子,想必是说不尽的凄惶。
而今天,我们的边防战士乐观向上。墙壁上一幅大宣传画,有沙漠胡杨、戈壁红柳、天山青松和雪岭云杉的图片。配有精彩文字,出自著名军旅作家周涛的手笔。
日中,我们和战士共进午餐。一张张英气勃勃的年轻面孔,全都身强力壮。午休时,战士们纷纷进电脑房上网。高原尽头、雪山脚下的波马兵站与内地、与祖国紧紧相连。
告别波马边防连,我们紧接着去“钟槐哨所”,这是新疆建设兵团74团场的边防哨卡。
“钟槐哨所”的名字得之于电视连续剧《戈壁母亲》中的主角之一,忠诚坚强的民兵钟槐。巧的是笔者今年在上海一个创作座谈会上和该剧的编剧刚见过面,谈起过这个哨所,不想此时此刻就身临其境。于是赶忙在哨所前一块刻有作者题字的大石旁摄影留念。“钟槐哨所”现在已成为军垦战士屯垦戍边的“袖珍”纪念馆。笔者特别留意到墙壁上镜框里有一些上海知青穿着绿军装的合影。时光逝去四、五十年,当年的小伙子姑娘都成了老者,叶落归根回上海了。如果得知今天的边防哨所里还留着他们年轻时的英姿,想必会有一番感慨。
离哨所不远的地方保存着一块清代的界碑,当年中俄勘定国界时,清政府官员失职,该到时偏偏迟到,俄方趁机把界碑向我方推进一大截,占去我国数平方公里土地。十多年前,重立界碑,我方据理力争,终于拿了回来。而这块无用的老碑,也就派上了警示后人的用场。
哨所前方有条界河,水流湍急,我方河岸全用卵石砌成,并用钢丝网加固。这是广大军垦职工利用休息日义务劳动的成果。当时的场面十分壮观也非常感人。他们有句口号:“宁可流血流汗,决不让祖国土地丢失一寸一分!”忠勇豪放,响遏行云。
格登丰碑
沿着国界线向北奔驰,布有铁丝网的水泥桩不断闪过,国界那边也是秋气肃然的莽原。穿越阔水浩荡的特克斯河后,作家采风团到达76团场属地。一幢三层小楼,“军垦第一哨”几个大字赫然在目。哨所始建于1962年,正值苏联裹胁我边民大量外逃的风雨时刻,那时可没有这哨楼,只几间半在地面、半在地下的“地窝子”而已。
进入陈列室,见壁上红底黄字的“大事记”。1965年12月,中苏边界争端,这里的兵团人英勇顽强,曾风卷残云一般把苏军非法栽到我国国土的铁丝网悉数拆光。采风团里一位老作家40多年前曾经在这里工作过,他指着大事记中的一条激动地说:“看!这次行动我也参加了!1965年4月28日,我那时才20岁!”老作家一口气说出一串本地人的名字。讲解员又惊又喜,连连点头。老作家还讲到连里曾组建过一支28名党员、加他一个青年团员的一共29人的突击队,在界河边与苏军对峙,赤手空拳逼退荷枪实弹,后来受到兵团副司令员陶晋初表扬的往事。
一行人上了格登山,山梁上有一块石碑,1755年清政府为纪念平定伊犁准噶尔部叛乱的一场关键战役——格登山大捷而立。这一战役使勾结沙俄的割据政权彻底覆灭,标志着新疆全境被清政府统一。乾隆皇帝亲自撰写了《御制平定准噶尔勒铭格登碑文》,碑文记述了清军收复伊犁的概况,追述了汉唐时期中央政府统辖西域的盛况,完全肯定实现祖国统一的历史意义。平定准噶尔叛乱以后,清政府总结历代经管西域之得失,决定以伊犁为新疆总汇之区,设衙驻军,屯田自给,奠定新疆百年安定的基础。格登山之战具有重大意义。格登山碑又是伊犁现存唯一的乾隆文物,解放后列为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有庙宇式建筑将石碑珍藏其中。
走近石碑,正是日向西斜、云霞弥天的时候。有长风呼啸,我们似乎听见200多年前英勇将士的呐喊。而当我们缓缓下山,回头凝望时,恰好一队边防战士登上山脊,给我们一个壮美而又意味深长的剪影。
康苏春燕
继续沿国界北行。越野车又开始爬坡,我们进入了康苏沟。山地小气候复杂多变,刚才还是晴好的,转眼就变成一片阴霾。据说这里的夏天青山绿水、牛羊成群好景色,而此刻已下过雪,虽说还在秋季,却是冬天景象了,有逶迤山溪从覆着雪的乱石间流出。我们越往上走,积雪越厚,天气越寒,甚至见到铲雪机在费力地作业。于是放弃进入沟底的打算,掉头返回,去探望大山沟一侧的康苏沟兵站。
这里不曾积雪,但草已枯黄,地面潮湿。一个高耸的军用哨楼,飘扬着五星红旗。一幢整洁的营房,大门左右有一副对联:“戍边防守守卫一方平安地,六沟聚汇汇集军中好儿男”,上方有“忠诚使命”的横批。
登高望远,山水尽在眼底,我们这才明白“六沟聚汇”的含义。只是这四野苍凉,以及斜坡上用白色鹅卵石砌就的“卫国戍边”四个大字,叫人肃然感觉“边塞”一词的真实分量。
我们又绕营房走了大半圈,有一边傍山,走不过去。大家惊喜地发现:三边房檐下,都有燕子窝。数一数,共5个。准确说是8个,因为有个一套二,还有个一套三。刘连长告诉我们,一到春天,燕子就从南方飞来了,好像专门跟年轻战士做伴来似的,直到秋天才恋恋不舍地飞走。战士们也心疼这些燕子,在每个燕窝下边都加了块板子,防止雏燕从窝里拱出来不小心跌伤。
我们没见到这些战士,也没见到一只燕子,但人人心里都有边防战士雄纠纠持枪站岗和美丽燕子在他们身边飞来飞去的春天景象。
大美昭苏
夜宿驻昭某部招待所。正要就寝,跟我分在一个房间的小林抱来一摞画册。小林原是军分区的参谋,现在边防委工作,这回充当随团服务,他跟部队特熟。小林给了我一本,说这是陈团长的作品,刚出版的。
我饶有兴味地翻看起来。精装摄影画册:《大美昭苏》,封面烫金,铜版彩页,沉甸甸的。很快,我就被大气磅礴的画面吸引。
《千骑卷平冈》——正面拍摄的奔马图。一个庞大马群踏雪奔来,拍摄难度不小,很需要些勇气。
《踏浪》——俯角拍摄,马群过河,水面空阔,前有青草滩,后有绿树林,十分壮美。
画册共分8个章节:天马故里、草原牧歌、云锦天章、花香遍野……逐页看去,美仑美奂,几乎全都称得上佳作。不少作品出神入化,若不是长期生活在高原,若不是这方土地的坚强保卫者,就一定创作不出来。
比如《呵护》:大画面的蓝天白云,层层云絮覆盖山川大地,有一道高光,恰好是红顶白墙的民房。作品很美,“呵护”之意尽得。中国军人爱民之情深矣!又比如《梦幻》:画面是昭苏高原典型景色,草滩、毡房、远山、近水和云天。但作者选择了曙色中拍摄,冷暖色调相融、朦胧与清晰适宜,产生了和平、安宁,天、地、人和谐合一的意境和如梦似幻的视觉效果。这种意境和效果不正是守边将士历千辛、尽万苦,一心要达到的境界吗?《我们守卫的地方》则显示了另一种风格:钢蓝铁青的大山,山脊线如刀锋一般,大山背后更是雪岭冰峰与深邃的天空。这里是昭苏边境山区的一处通外隘口——阿拉艾格尔山口。这幅作品与其说显示边防的险要,不如说是在刻画战士们的坚毅和刚强。
画册令我着迷,令我久久回味。翻到扉页,见一帧着迷彩、控烈马的作者照片:陈诚,40岁,河南信阳人,69349部队部队长。心想,要是明天能见见这位昭苏高原的军事长官该有多好。
清早,红霞升腾,我和小林随便走走。营区真漂亮:房、路、绿化,一切都整洁、美观、大方;布置着许多刻有励志词、字的景观石,充满文化气息。沿路的灯柱上,也书写有中外哲人的箴言。这环境很像是个文化广场……对喽,有文化的军人是聪明的军人,有文化的军队是有战斗力的军队……正想着,恰好遇到陈部队长对面过来,打过招呼后我直言欣赏他的摄影画册。他听了朗朗一笑:“真喜欢吗?好,送你一本!”他浑身透着英武之气,说话豪爽,显得比照片上还要年轻。
红海沟里
一口气奔驰数小时,我们走出昭苏高原,到了察布查尔县境,并进入乌孙山深处一个叫“红海沟”的地方。这里山川形状与康苏沟相似,不知缘何称作海沟?
我们访问了驻守红海沟,忠诚护卫40公里国境线的解放军某边防站。唐平指导员领我们参观了连队荣誉室和战士宿舍。我们很快发现这里的边防战士有个很有意思的兴趣爱好——收集奇石。战士们利用空余时间发展藏石文化,收藏了丰富多样的化石。原来红海沟一带在亿万年前曾是一片汪洋,难怪人们在山沟里拾到那么多的珊瑚化石、海贝化石和水母类化石。
然而,比藏石还要生动有趣的是发生在这里的民族团结的故事。
红海沟处在崇山峻岭中,有些地方终年积雪。这里离最近的学校也有120里。边防连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初设立“马背扫盲班”,教游牧民读书识字,这一坚持就30年。现在“马背扫盲班”已经发展成“乌孙山中的流动学校”,边防连不仅骑马乘车为牧民孩子补习文化,而且设站定点给牧民讲授科学知识。
有个维族小女孩叫萨凡尔,一直跟着父亲放羊,长到10岁,没读过一天书。连队官兵疼爱这个小姑娘,除了教她认字识数,还不断做她父亲的工作,使她终于在12岁上进了县小学。连队每年为她资助学费和生活费。后来萨凡尔以优异成绩考进新疆艺术学院,再后来她又成为解放军军校的学员。每次放假回来,她都要到连队来“探亲”。
在牧民眼里,边防连就是牧区的“人民政府”,牧民之间发生了磨擦,双方都愿找连队出面评理。许多年来,连队一共出面调解各种各样的矛盾、纠纷390多起,促进了驻地各民族之间的团结和谐。
边防连官兵还是帮助牧民脱贫致富的热心人。多年来,连队利用多方面的优势,积极搜集致富信息,指导牧民科学养殖。有一次牧民阿不都马拉甫的几只羊得了急病,情急之下,他半夜里跑到边防连求助。军医小孟随他到羊圈,由于不懂兽医,白忙一阵还是没能救活。阿不都马拉甫的哭声刺痛了孟军医的心,从此他开始努力钻研兽医知识,假期里还自费到兽医学校学习,终于掌握了牛羊疾病防治知识。每次巡诊,他不仅给牧民看病,也给牛羊治病,还耐心地给牧民讲解牛羊常见病预防的基本常识。牧区人民亲切地称他为“乌孙山中的好郎中”。如今阿不都马拉甫也已脱贫致富了:他家的羊已发展到500多只,牛60多头,马30多匹,年收入由原来的不足百元增加到五万多元,盖了新房,买了大彩电、摩托车。他逢人就会竖起大拇指说:共产党好,解放军亲!
霍尔果斯
越野车行驶在伊犁河北岸。路好车快,早早抵达了霍尔果斯,但我们没有停车,而是穿出城区,沿国境线走,直奔驻守伊犁河口的某边防连。
迎接我们的是一片胡杨林。金秋时节,胡杨树叶金光灿烂。事实上三道河子边防连的连史也金碧辉煌:46次被表彰为先进连队、先进党支部,89人荣立三等功,有3人进京参加国庆观礼。边防连看守着伊犁河北岸的边境线,一条小小界河自北向南静静汇入从东边奔流而来的伊犁河。伊犁河从这里向西算是进入哈萨克斯坦了。这一带风景十分美丽,可是蚊子特别多也特别凶。战士们崇尚“生,千年不死;死,千年不倒;倒,千年不朽”的“胡杨精神”,不怕艰难困苦,不畏蚊虫肆虐,还戏称之谓“边防连加强版”。有一次,伊犁河发生特大洪灾,许多渔民被困,危在旦夕。部队连夜出动营救,竟奇迹般让灾民无一伤亡。
告别可爱的战士,我们返身北上,顺道参观了两座清代遗迹老炮台。乔老克炮台仅为丈余见方、百孔千疮的大土墩,立有近年碑记。一边有座兵团民兵的哨所,名为“乔老克炮台护边员执勤点”。我们走进二层哨楼,觉得它的规格布局和边防军哨所非常相似。墙上张贴着一首名为《沙林人》的歌曲,是大家熟悉的一位本土诗人的作品:“是谁在沙漠里耕种?是谁在界河边守望?闪亮钢枪屹立风雪边关,辛勤汗水唤醒亘古荒凉……” 歌曲标明:63团团歌。大家于是明白:这座哨所是新疆建设兵团63团场的护边执勤点,进一步加深了我们对富有特色的军、警、兵、民立体化边防体系的印象。距此不太远的阿克炮台也有碑记,规模较大,周长有一、二百米,四边有角楼痕迹。有的作家认为它可能是清代锡伯人的“卡伦”,即现在的哨所。
回到霍尔果斯,我们先到既在前哨又处闹市的边防连。我们登上了高高的瞭望塔。30年前笔者陪同《诗刊》主编邹荻帆和著名诗人公刘曾到过塔楼前,和年轻的连长、指导员合过影。30年后我又来,《伊犁河》杂志主编陈予帮我在瞭望塔栏前拍张照,接过相机一看,风吹乱发,俨然是双鬓灰白的老者了。
而霍尔果斯越来越年轻。我们登高望远,只见国门内外的建筑工地热火朝天。一座座高楼拔地而起,一座座塔吊伸展长臂。霍尔果斯国际边境合作中心项目正在紧张建设之中。下了瞭望塔,走出边防连,我们穿过新落成很气派的边检大厅,进入中哈两国正在共建的自由贸易园区。我国的标志性建筑是一座高举的酒鼎。哈国是镶有汉白玉精美浮雕并有老鹰记号的影壁。霍尔果斯自古就是“丝绸之路”的重要驿站,如今也是亚欧大陆桥的桥头堡。自由贸易区的建立,意味着霍尔果斯的发展面临飞跃。笔者来此之前刚参观过上海外高桥保税区。世界自由贸易园区协会主席马瑟高度评价上海外高桥,称它位列全世界500多个园区之首。笔者认为霍尔果斯也前途无量,它的开放程度会超过深圳特区。参观完园区建筑工地,我们又来到中哈两国铁路的接轨处。轨道上有文字标记,接缝这边有中国文字,接缝那边有俄文。笔者站在这边向西看,铁轨伸向苍茫远方——去中亚和东欧。站在那边往东看,见祖国国门巍然屹立、坦然敞开。不禁浮想联翩:霍尔果斯和上海分处祖国西边和东边,又各居312国道两端。上海是国际化大都市,出现一个全国闻名的“南京路上好八连”。霍尔果斯边防连面对崛起的新城,还肩挑防控“三股势力”渗透的重担。笔者深信:任重道远,霍尔果斯边防连一定会保持英雄本色。
阿勒马力
采风活动的最后一天,我们沿霍尔果斯河北上,走军用便道,去它的源头。霍尔果斯河是条界河,一路上忽隐忽现,但总在我们身旁。笔者想起一首伊犁本土歌曲《霍尔果斯河》:“有一条界河曲曲弯弯/它像一条银色的飘带/河东是青青的白杨林/西边有红莓花儿开”,“西边的小伙骑着雪青马/东边的姑娘穿着红衣衫/姑娘她唱着动情的歌/小伙的蓝眼睛闪着光彩。”本土歌曲带有俄罗斯味道,听着觉得有些像前苏联诗人伊萨科夫斯基的作品。这里属天山支脉卡拉乔克山区,小气候滋润,植被丰茂,而冬季则多雪。山口附近的居民主要是61团的军垦人家,把累累硕果的苹果树和银絮绽放的棉田一直种到了国界边。越往北走植被的色彩越好看,杨树桦树一身金黄,野杏野苹果则一片鲜红。霍尔果斯河在夏季常有发大水的时候,久而久之冲刷出深深山谷。河对岸属哈萨克斯坦的地方,有许多陡峭的山壁,却出奇地长满野果树。从这边看过去,就像色彩亮丽的大画屏。有些地段全是红色,简直就是“红河谷”。想到它的春天、夏天和冬天,再添几个名字如“蝴蝶谷”、“翡翠谷”、“白银谷”也未尝不可。可是转念一想,这种地方山高林密,美则美矣,对于战士们巡逻和守防却多了几层艰辛。
想到战士,立刻又有一首歌在耳畔响起:“毛主席的战士最听党的话,哪里需要到哪里去,哪里艰苦哪安家。祖国要我守边卡,扛起枪杆我就走,打起背包就出发。”这可是上世纪60年代最盛行的歌,而这首歌的诞生地,就是阿勒马力边防连,我们这次“千里走边防”的终点站。
上个世纪60年代初,出于边境形势需要,阿勒马力山区要建边防站。一声令下,战士们扛起枪杆就走,打起背包就出发。“三峰骆驼一口锅,两把铁锹住地窝”就是当年的真实写照。生活艰苦,但士气高昂,战士们把听党话,跟党走的心声写在连队黑板报上。一位军分区来的宣传干事看了很感动,写成词,配上曲,一首红歌就在这里诞生了。在部队文艺汇演中唱响后,受到了叶剑英元帅的赞扬,以后迅速传遍全国,成为军内军外都喜欢的红歌。半个世纪过去,歌曲的精神并不过时,听党话,跟党走,依然是时代的最强音。应当说,除了守护阿勒马力一方平安外,战士们在精神层面的贡献也大得不可估量。
汽车左盘右旋,到达卡拉乔克山下,已近霍尔果斯河源,再往前就是难以攀越的冰大坂。这时,边防连赫然出现。最醒目的要数“毛主席的战士最听党的话”这句60年代的箴言,以大红字的形式呈现在阿勒马力军营的上方。营房前,一件花岗岩石雕也引人注目:打开的歌页上刻着完整的歌谱。经介绍,我们得知这首歌不但是阿勒马力边防连连歌,还是边防八团的团歌。
我们仔细参观了这个兵站,在它不算小、内容很丰富的陈列室停留得更久。我们看到了在这里当过兵,后来成为剧作家的唐栋的全套赠书;看到了出生在伊犁的著名女作家毕淑敏的赠书;还有许多书法家的赠字。阿勒马力闻名遐迩,关心这里的人很多。今年春节,著名歌唱家李双江远道赶来和战士们联欢,据说他也在这里当过兵。
随着部队建设的发展,阿勒马力边防连的条件大大改善了。战士们出外执勤,有马,有车。连队实现了“三通”:通地下井水,通外出道路,通全军政工网络,人在营房就可实现管控。真叫人感到欣慰!
阿勒马力是突厥语“苹果”之意。阿勒马力边防连的名字显然与阿力麻里古城有关。边防连所处的纬度与赛里木湖相当,在海西松树头向下延伸的古丝绸之路北道上。一说当年唐僧取经走的就是这条路。曾经热闹和风光一时的古城早已荡然无存,而阿勒马力边防站这只“红苹果”、“金苹果”却闪耀着新时代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