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P入俄启示录

○ 文/本刊记者 张起花

俄罗斯石油公司完成收购秋明BP100%的股份，不仅意味着其成为全球最大上市石油公司，而且意味着BP为今后北极圈能源开发战略铺了条好路。

3月21日，这一天对俄罗斯石油公司而言意义非常，其收购TNK-BP全部股份的交易在这一天完成。日产2亿桶原油，拥有280亿桶石油储量，历经一番整合之后，俄罗斯石油公司超越埃克森美孚等油企，正式成为世界上开采量和储量最大的上市石油天然气公司。

虽然这已不是什么新闻，该项收购协议早在去年11月23日就已达成，但是在此交易完成之日，深层剖析这项收购案，发现意义远不止新的世界最大上市石油天然气公司诞生这么简单。在俄罗斯进一步增强对国家资源控制的情况下，它意味着BP公司为其今后的北极圈能源开发战略铺了条好路，意味着中国企业在走出去过程中又有了一个不可多得的学习范本。

恰逢“好风”凭借力

在业界看来，此项收购案中，赢家不止俄罗斯石油公司一个，BP的表现也不容小觑。因为在发展战略上与股东不和，此前BP被纷争折磨得痛苦不堪。正在它寻摸如何甩掉麻烦之际，峰回路转。此次收购案中，BP获得了俄罗斯石油公司19.75%的股份，成为继俄罗斯政府(75%股份)后俄罗斯石油的第二大控股股东，并在俄罗斯石油公司董事会获得两个董事席位，得以参与俄罗斯石油公司的决策。

中化集团原总地质师、中国科学院能源战略规划委员会委员曾兴球分析，虽然BP拱手让出了秋明BP公司一半的股权和巨额的分红，但是BP在此次交易后极有可能为公司未来发展赢得更大空间。当下，俄罗斯境内陆上油气田的生产能力已经接近极限，俄罗斯政府迫切希望启动东部战略，加大远东及北极地区的油气资源勘探与开发力度。BP入主俄罗斯石油公司，恰恰表明俄罗斯希望与BP携手的意愿，是对BP的认可。

“这与BP此前的北极圈能源开发战略相吻合，是一项近乎完美的联手。”曾兴球说，虽然饱受墨西哥湾漏油事故的重创和困扰，曾一度被业界猜测着破产，但BP不但在这次劫难中生存下来，而且通过对事故的反复分析、总结及对其他业务一步步整改，反而在国际上塑造了深海油气资源勘探开发方面的强势品牌形象；不仅成为世界上少有的，具有在3000米水深之下作业能力和作业经验的企业，而且因具有在重大深海漏油事故方面的处理经验，成为世界深海油气资源勘探与开发方面的行家里手。

●离开纷争不断的THK-BP，BP在俄罗斯华丽转身。 供图/CFP

该项收购达成后，不少业内人士担忧，BP可能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火坑。因为即便有了近20%的股权和两个董事席位，但BP依然难在俄罗斯石油的运营中说上话，仅是个初级投资者而已，在决策上更不会有什么分量。

对此，曾兴球认为，现实情况虽然如此，但在北极和西伯利亚这样气候条件极为艰苦的地区实现作业，在勘探开发技术、装备水平与管理经验上，俄罗斯石油公司都比不上BP，所以要依靠BP这个强有力的合作伙伴。俄罗斯石油公司也想通过BP的关系成为唯一能在伦敦证交所上市的俄国能源企业，以使其有机会募集到更多海外资金。如此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使BP必然有机会在俄罗斯不断扩大的油气储备中分一杯羹。

BP之路中国可鉴

回顾BP与俄罗斯的缘分，也并非顺风顺水，中间有很多故事值得细细咂摸。中石化石油勘探开发研究院能源规划研究所研究员罗佐县认为，BP在俄罗斯的一系列遭遇以及总结出来的经验值得准备与俄罗斯深化能源领域合作的石油企业学习。

●在国有化背景下，外国油企进入俄罗斯壁垒重重。 供图/CFP

上世纪90年代初期，BP与莫斯科方面接触，最初希望讨论的并不是在俄罗斯境内的石油开采，而是进入哈萨克斯坦和阿塞拜疆的途径，但最终一无所获。此后，俄罗斯石油产量迅速下滑，年产量从5亿吨下降到两三亿吨。这种下滑并非来自资源不足，而是管理出现问题，加之技术落后、设备老化。苏联解体后，俄罗斯想开启自由市场经济之旅，但缺乏商业开发经验，BP紧抓机遇，与莫斯科市企业合作成立合资公司，在莫斯科设立了BP连锁加油站。

后来的事实证明这是一个明智选择。BP加油站如日中天的声望引起了俄罗斯政府决策者的注意，也为日后的合作埋下伏笔。1997年11月18日，BP宣布出资5.71亿美元购买俄罗斯西丹科公司10%的股份。对于BP而言，进入俄罗斯勘探开发市场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不但可以给公司带来巨大的利益，而且有利于进一步深入前苏联的加盟共和国，如阿塞拜疆等油气资源富集区。

但是在其后不到一年时间里，BP在俄罗斯项目上几乎损失了将近一半的投资。BP完成投资后发现，必须独立面对各种问题，尤其要逐步适应俄罗斯特有的政治经济环境，10%的股份根本不足以有任何作为。

1998年3月，俄罗斯通过新的《破产法》，直接导致俄罗斯全国范围内企业资产再分配。1999年初，俄罗斯西丹科公司走向衰落，优质资产被贱卖，BP在西丹科项目损失超过2亿美元。

如果BP因此退出俄罗斯市场，那它很可能再也无法回头，也会严重影响在原苏联各加盟共和国的发展机会。BP咬咬牙，先完成了对另一石油巨头阿莫科的兼并，组建BP阿莫科公司来壮大实力，后经过不断努力，瞅准机会实现了与秋明公司的合作。

俄罗斯西丹科事件让BP意识到，必须对合资公司拥有重要决策的否决权。所以在与秋明公司的合作谈判中，BP曾希望收购51%秋明公司的股份，但引起包括俄罗斯总统普京在内的反对，最终BP投资80亿美元购得50%股份。2003年6月26日，秋明BP公司成立。此次合作使BP的石油储量几乎增加了1/3，成为全球第二大跨国油气公司。

可以说，在俄罗斯这样的国家摸爬滚打，BP学会了以柔克刚。但是纵使它总结了深刻的教训，有自己一套行之有效的海外项目运作经验，但国际局势波诡云谲，国际市场纷繁复杂，面对俄罗斯政府对能源企业较为明显的国有化倾向，它选择了暂时的妥协。

对此，罗佐县说：“走出去过程中，为了规避一些不可预知的政治、法律、环保等方面的风险，选择与当地油气公司合作，在合作中不拥有绝对控股权，而且一开始不以直接占有当地油气区块为目标是非常明智之举。”

国有化背景下曲线进入

BP与秋明的合作也没有预期的顺利，几年来BP麻烦缠身。如今，形势发生变化，BP以不到20%的股份拥有权与俄罗斯石油公司合作。这在罗佐县看来意味深长。

“这项收购可能是普京加强对作为战略产业的能源实行国家控制的策略，是一种特殊形式的国有化办法。”罗佐县表示。此前《泰晤士报》也对此案有类似评议，认为俄罗斯石油公司是普京计划的核心——重塑国有巨头。

重回克里姆林宫总统宝座的普京一再表示要鼓励发展私营资本，但俄罗斯政府在加强能源国有化的路上似乎从未停止过步伐。罗佐县表示，在中东局势还将持续动荡的背景下，无论从经济还是政治需要出发，俄罗斯都需要尽快扶植俄罗斯石油公司成为和俄罗斯天然气工业公司一样的国家战略企业。秋明BP公司股东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最终为俄罗斯政府提供了绝好的入主机会。

BP在这样的背景下仍然没有选择退出俄罗斯，在罗佐县看来，意在更长远的发展战略——北极圈能源开发战略。那么BP当下的这一选择，对正在努力与俄罗斯在油气资源上加深合作的中国企业有怎样的启示呢？

曾兴球表示，一直以来，为了从俄罗斯能源开发中获得利好，中国企业做出了非常多的尝试和努力，虽然也取得一些成果，但进展总体比较缓慢。从俄罗斯政府不断加紧对本国资源控制力度的趋势看，今后要想进入俄罗斯开发资源将更加困难。我国企业要有这样的思想准备，及时调整策略，和BP一样，寻找曲线进入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