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老余编》中的敬老思想

黄玉燕

(中国中医科学院中医基础理论研究所,北京100007)

《老老余编》为明·徐春甫所编集的《古今医统》(《古今医统大全》[1])中的第 86、87卷,在博观约取《养老奉亲书》《寿亲养老新书》《格致余论·养老论》等老年医学专篇的基础上融会已见,对养生寿老、防病治病等做了较详尽的论述[2]。该书书名来源于孟子的“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以敬老为宗旨,以孝养贯穿全书。书中一方面论述了敬老之理,另一方面,则从生活细节出发示人以孝养之法。

1 论敬老之理

敬老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老老余编》开篇即引用孟子的“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以及孔子答孟武伯问孝所说的“孝父母惟其疾之忧”以开宗明义。徐春甫强调,本书的作用即是令为子者“知所慎重而有所取也”,而医生也应该洞悉摄养之方,“以副人子之孝心”。书中《养老新书钞》篇选录了《养老奉亲新书》记载的历史上著名的孝行,其他篇章则谈到对老人饮食起居细致入微的照料,充分体现了敬老的思想。可见,敬老是《老老余编》的宗旨。

儿孙敬老有助于老年人健康长寿。书中指出人到老年变得衰弱,需要照顾,“全藉子孙孝养,竭力将护,以免非横之虞”。而子孙孝顺,老人则健康长寿,书中有大量例证。如老莱子“少以孝行养亲,年七十父母俱存”,虽然自己已经年老,还穿五色斑斓的衣服学婴儿来逗父母高兴。又如长孙夫人年纪大了已经没有牙齿,儿媳唐夫人每天喂她喝奶,“长孙夫人不粒食数年而康宁”。

另一方面,书中还指出敬老对自身有益,认为孝敬老人有助于提高自身修养。如《贫富祸福》篇云:“人居富贵有奉于己而薄于亲者,人所不录,天所不容,虽处富贵而即贫贱也;人虽处贫贱能约于己而丰于亲者,人所推仰,天所助与,虽处贫贱而即富贵也。”

2 示孝养之法

敬老之心,在行动上则体现为孝养之法。书中强调了保养对老人的重要性,认为“安乐之道,惟善保养者得之”“善服药者,不如善保养”。而在保养之中,首重元气,而保元气需要做到未病先防,“凡在万形之中,所保者莫先于元气;摄养之道,莫若守中实内,以陶和将护之方,须在闲日,安不忘危。圣人预戒,老人尤不可不慎也”。此外,养神在保养中也非常重要,“人由气生,气由神住,养气全神,可得真道”。有4句偈语“自身有病自心知,身病还将心自医,心境静时心亦静,心生还是病生时”,充分表现了保持精神情绪平和对保养的重要性。因此,对老人的保养,要从其身心两方面的健康出发。

书中保养的方法,主要在于慎起居、调饮食与适当锻炼,而不主张服食药饵,认为药饵“往往招来真气之药少,攻伐和气之药多”,提倡食养并选录了大量食疗方,如黄鸡羹、兔头饮等。儿孙以孝心体贴入微地照顾老人的饮食起居和情绪,令老人生活舒适,饮食调和,心情愉快,不受灾伤和病邪侵害,老人则容易健康长寿。

2.1 起居护持周到 老人“天癸数穷,则精血耗竭,神气浮弱,如同小儿,全假护持以助衰养”“全藉子孙孝养,竭力将护,以免非横之虞。凡行住坐卧,宴处起居,皆须巧立制度,以助娱乐”。在照顾老人的生活起居时,既要注意防护灾伤病邪,又要给老人生活提供便利。书中《护持禁忌》《宴处起居》篇详细讲解了如何照顾老人起居,安置老人居室、床铺、坐椅,制作老人衣物等等,如“若遇水火兵寇非横惊怖之事,必先扶持老人于安稳处避之,不可喧忙惊动”“其寝寐床榻不须高广,比常之制三分减一,低则易于升降,狭则不容漫风”“其衣服制度不须宽长,长则多有蹴绊,宽则衣不着身”等。此外,还要注意随着四时气候变化,帮助老人避寒暑、增添衣物,如夏季起居“老人尤宜保扶,若檐下故道,穿隙破窗,皆不可纳凉”,而冬季“最宜养老密室。温净衾服,调其饮食,适其寒温。”细心、周到地考虑到老年人起居的各个方面,给老人提供一个舒适便利的生活环境,有利于老人健康长寿。

2.2 饮食调护妥帖 饮食水谷乃气血生化之源,饮食不当会损伤脾胃,导致化源不足,危害老人的健康,因此饮食调护十分重要[3]。老人的饮食一要温软清淡,营养均衡;二要饥饱适中;三要顺应四时;此外,还可以通过食疗来治病。

2.2.1 饮食温软清淡,营养均衡 书中提出:“养老之道,食必忌杂,杂则五味相挠,食之作患,是以食取鲜之,务令简少”“常学淡食。……常宜轻清甜淡之物”“饮食温软,……渴用饮,粟米温饮,豆蔻热水;生冷肥腻,尤宜戒之”“至于好酒腻肉、温面肉汁、烧炙煨,辛辣甜滑皆在所慎”“其鱼、生菜生肉腥冷物,多损于人,宜当断之”。指出饮食五味不应偏嗜,不可过杂,忌寒凉,应该温软清淡。

2.2.2 饥饱适中 除注意饮食性味外,饮食的量也很重要,过饥过饱都易伤脾害胃。故书中说:“常不饥不饱……则可延年益寿矣。”而对“脾胃虚薄,食饮不多,易饥易饱”者,如50岁以后的老人,则可少食多餐,“不得日限三餐,察其情而渐加之。”

2.2.3 顺应四时 日常饮食可根据四时不同而行调整,如夏季可“每日侵晨进温平暖气汤散一服,饮食温软,不令太饱,但时复进之”,渴宜热饮,“生冷肥腻,尤宜戒之”;而到冬季,“大寒之日,山药酒肉时进一杯,以扶衰弱,以御寒气”。

2.2.4 食疗以治病 书中推崇“凡老人有患,宜先以食治,食治未愈,然后命药”的观点,认为“此养老人大要之法也”,尤其“人年七十已后,血气虚惫,全赖饮食扶持”。老年人气血亏损,脏腑俱虚,因此食疗以补虚为主,又有温补、滋补、清补、平补等不同补法。书中介绍了猪肝羹、羊肝粥、乌鸡肝粥、猪肾粥、鲤脑粥、雀粥、鸡子索饼、羊肉饼、骨汁煮饼、黄鸡馄饨、莲子粥、粟米粥等食疗方,品种繁多,易为老人所接受。

2.3 助其养性延年 长寿之道,在于调神。和善、淡泊、心态平和的老人往往能够长寿[4],情绪过激则容易伤身,减少寿命。因而《起居编》指出:“老人之道,常念善,无念恶;常念生,无念杀;常念信,无念欺。……无喜怒;无极视,无极听;无大用意,无大思虑;无吁嗟,无叫唤;无歌啸,无啼泣;无悲愁,无哀恸;无庆吊,无接对宾客。能如此者,可无至病,长寿斯必也”,对老人如何养神做了详细说明。《论衰老》篇更是用大量篇幅讲述了淡泊寡欲的重要性。

调神不仅指淡泊寡欲,还要保持老人心情愉悦,不能“只令守家孤坐,自成滞闷”。老人形体已衰,而性情如同小儿,“等闲喜怒,性气不定”,《性气好嗜》篇指出,应该尽量“遂其所欲”“使其喜爱玩悦不已”。老年人爱好各有不同,“有好书画者,有好琴棋者,有好赙弈者,有好珍奇者,有好药饵者,有好禽马者,有好古物者,有好佛事者,有好丹灶者”,应根据其个人爱好,开展适合老年人生理特点的娱乐活动,“但以其平生偏嗜之物,时为寻求,择其精绝者布于左右”,让老年人老有所乐,自然心情愉悦,健康长寿。

2.4 教其适当锻炼 劳逸适度是养生的基本原则,老年人虽然身体虚衰,但也要适量运动[5],如食后摩腹行步、按摩、导引行气等。饭后用热手摩腹、缓慢行一二百步,有利于食物消化,起到“将息”的作用。书中还介绍了一种气功导引法“六字气诀”,涵盖了叩齿、漱津、调息等法,“其法以呼而自泻出脏腑之毒气,以吸而自采天地之清气”,又“分主五脏六腑”“以呵字治心气,以呼字治脾气,以字治肺气,以嘘字治肝气,以嘻字治胆气,以吹字治肾气”,通过调养脏腑达到祛病延年的效果。

2.5 疗疾针对特点 书中提倡未病先防,病后尽量食养,若是用药,也应针对老年人生理特点。老人脏腑功能逐渐衰退,脾肾虚衰,用药一般以“扶持之法”“温平顺气”为主,用药少而精。书中强调对脾肾的调养[6],所选的食疗方中有大量的滋补肾阴、温补肾阳、健脾益气、和胃调中等方,如磁石猪肾羹、鹿肾粥、羊肉苁蓉羹、曲米粥、粟米粥、黄鸡炙等。在脾肾二者当中,书中又更为强调脾的重要性,提出“补肾不如补脾,得暖则易化而食进,下虽暂虚,亦可少回。”故用药时,应避免用苦寒之品。即使身体强健的老人,在出现“时有烦躁膈热,大腑秘结”的症状时,也不应“频用转泻通利苦冷之药疏解”,而是“但随时以常平汤药微微消解,三五日间自然平复”。一般来说,“全在斟酌汤剂,常加温补调停,粥以为养治,此养老之先也”。

书中方剂,治疗老年虚羸、上气喘逆、目暗耳聋、胸膈痞塞、胃弱食少、脾虚下痢、烦渴、噎病、淋病、遗精数溺、病痔下血、肠燥便秘、水气病、脚气病、肢节痹痛、中风口噤等疾病,这些疾病有虚有实,故相应分为扶正与祛邪两类。扶正重在滋补脾肾,兼顾其它;祛邪不求专攻,而泻中寓补,攻补兼施。这充分体现了对老年人生理特点的把握。

《古今医统·凡例》言:“凡老人血气既衰,投药亦异。王隐君之论一著,而后《养老奉亲》等书嗣而集焉。兹录表端,固不敢略。其所以平居食养,疾病方宜,无不具备。然而,孝弟也者,其可不知云?”这是徐春甫对《老老余编》内容的概括。老人有其独特的生理特点,因而用药也有特殊之处。而《老老余编》不仅仅论述了老年人用药特点,还全面论述了老人的起居饮食调护等等,示例如何从身心两方面孝养老人,更以“老老”为名,充分体现了其敬老思想。

[1]明·徐春甫.古今医统大全[M].崔仲平,王耀廷,校.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2008.

[2]周文泉,刘建华.从《老老余编》略论徐春甫的养生寿老学术特点[J].天津中医,1986(1):44-46.

[3]李董男.中医饮食养生理法探讨[J].长春中医药大学学报,2011,27(5):706-708.

[4]燕强.性情与养生[J].长春中医药大学学报,2009,25(3):425-426.

[5]吴晨.读《内经》析老年养生[J].吉林中医药,2009,29(7):553-555.

[6]徐焘.徐春甫对老年医学的贡献[J].安徽中医学院学报,1986,5(3):23-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