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知识世界的地理学观念史刍议

2013-02-18 11:37
关键词:类书观念学术

潘 晟

(南京师范大学社会发展学院历史系,江苏 南京 210097)

一、地理学观念史与古代观念中的地理学史

地理学,在中国古代学术史中,它不仅是实在的知识,还是一种观念体系。今人如何考察这一古代学术的观念体系,可以有很多不同的方法与途径,可以选择不同的面向作为考察的对象。从大的方面看有两种:一种是细致地从地理学内部考察其不同时代的观念演变过程,这是最为大家所熟悉并广泛接受与运用的观念史路径;一种则是分析不同时代思想观念中的地理学,这种观察路径虽然在不同的程度上被实践过,但是作为一种研究思路则还没有得到明确的阐述。①还有一种比较接近的是讨论古代地理视野扩展演变的研究,如童书业:《汉代以前中国人的世界观念与域外交通的故事》,《童书业地理考证论文集》,北京:中华书局,2004年,第130-168页。贺昌群:《汉代以后中国人对世界地理知识之演进》,《贺昌群史学论著选》,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5年。此类论述着重于古人足迹所及、或耳目所接之地理范围,属于地理空间认知的研究,是实在的地理知识,不是对地理学本身的认识,故本书一般不做讨论。

地理学的观念史,或者说地理学的思想史②观念史与思想史,无论在中文还是西文学界都存在着可以讨论的一些细微的概念差异。本书无意对此做哲学与语言学的讨论,使用这两个概念时并不严格,之所以主要采用观念而不是思想,主要在于我们认为观念所指或较为宽泛,可以包含实在的知识思想等诸多对象,而思想则更为形而上,所指较为狭义。,就目前所见,主要侧重于从地理学内部讨论其观念或思想的变迁,如(美)普雷斯顿·詹姆斯《地理学思想史》[1],(英)R.J. 约翰斯顿著《地理学与地理学家》、《哲学与人文地理学》[2-3],(法) 安德烈·梅尼埃著《法国地理学思想史》[4],杨吾扬《地理学思想简史》[5],刘盛佳《地理学思想史》[6],赵荣《地理学思想史纲》[7],(美)格莱肯(Clarence Glacken)《罗得岛的足迹》(Traceson theRhodian Shore)[8]等。在这些以探索地理学思想发展为目标的著述中③对国内地理学史研究思路,唐晓峰先生有精要的评论,参见唐晓峰:《“反向格义”与中国地理学史研究》,《南京大学学报》(哲人社版),2009年第2期,第81-92页。,主要通过对杰出地理学家和经典地理学著述所反映的地理学思想,以及其中的基本哲学命题进行概括,来展示地理学尤其是作为一门学科或科学的地理学学术思想的变化过程;有些则试图通过对近代地理学研究论题演变的讨论,来描述地理学思想的历时性变化;另一些则采用库恩的科学革命理论,对地理学尤其是现当代地理学学术思想的突变进行深入的讨论。无论这些地理学思想史论述的方式如何变化,它们都是从地理学自身讨论地理学,在很大的程度上都存在着一个共同的假设前提,即地理学作为一个独立的专门知识体系或学科体系,不证自明地存在,其他社会、政治、经济,乃至其他知识领域,都是为了说明地理学的发展而存在的背景或解释性因素。

对于近代科学体系成立以来的地理学,这样的学术史观察方法是合理性的。因为随着近代科学体系的逐渐建立与完善,各个学科门类逐渐独立并形成自己的概念、方法、理论体系,不同的学科之间相互区分。学科的发展及其形象,主要由该领域的学者、著述以及学者的行为所表达而确立。换言之,某一学科的成立与否,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该学科成员以及著述的自我认同,而不是其他。

但是古代学术世界则相反,博学的传统占据了知识发展的各个领域,自足的部门十分有限,知识以及学者处于逐渐走向专门的反复过程之中,其形象很大程度上还需要外部认同,才能够被接受、确认。这使得单纯的内部考察方法不能全面地揭示出当时知识体系逐渐形成并发展的思想与观念过程。具体到中国古代地理学而言,在古代知识世界并不是一开始就被当作自足的知识体系而存在,它是一个逐渐被描述的过程。①David livingstone在阐述地理学史时提到类似观点,见(英)R.J.约翰斯顿著,柴彦威等译:《人文地理学词典》,北京:商务引书馆,2004年,第262页。换句话说,地理学存在的形象,它不仅仅是地理学论著与实践的结果,还是同时代观念世界认同的结果。

因此有必要从古代观念世界的角度——这个观念世界,它指地理学以外的整个观念世界,以及地理学自身两个方面——讨论不同时代对地理学形象的描绘,也许能够在相当程度上对我们更全面地认识它起到补充作用,可以为我们展示不同观念下的地理学形象及其变化过程的不同侧面。

实际上,在前辈时贤的学术论著中,这种思路已经有不少实践,如从目录著述的角度对古代地理学的相关论述,就属于这一类型[9](P51-63)[10](P439-463)[11](P108-118)。 而唐晓峰对王朝地理学的系统阐述,提出要注重“学,要有专人、专书、师者讲授,学者研习,前后传承之,一脉贯通”的“古代地理学的原本体系”的地理学史研究思路[12][13](P107-117)[14](P255-270)[15](P36-42)[16](P15-20)[17],其所讲的复原“古代地理学的原本体系”,尤其在涉及地理学观念时所指较为广泛,其中包含了复原古人观念中所描述的地理学这一层意思。

二、考察古代知识世界地理学观念的部分方法问题

古代知识世界的地理学观念,它大致包括两个方面,一是地理学外部知识世界对它的描述,一是地理学内部通过文本所表现的地理学形象。后者比较明确,通过对历史时期各种地理学文本的直接考察即可获得。而前者则没有那么确定,因为地理学以外的知识世界是一个范围比较广阔的天地,它们对于地理学的认识往往具有多样性、不确定性,以及非专门性。尤其需要注意的是非专门性。由于古代还没有现代这样的学科分类体系,那时的学者往往是百科全书式的博学家,但是从汉代以来逐渐奠定的儒学独尊的知识局面,使大多数学者的精力限于儒家经典,所谓 “皓首穷经”,而且相当一部分学者往往专于某种或某几种经典,而不及其他,因此他们在各种场合因各种需要而发表的对不同专门知识的议论等,需要我们在理解与阐释的过程中十分谨慎地对待。

由于从地理学内部出发的研究相对比较丰富,故下文将侧重于外部知识世界的地理学观念的讨论。而外部知识世界对地理学的描述,由于不同学者知识背景的复杂性,使其所表现的形式与内容具有多样性、不确定性,以及常常出现的非专门性。因此我们对于外部知识世界所描绘的地理学形象的考察,一方面需要对文本进行谨慎的理解与阐释,另一方面则需要选择适当的文本,并采用适当的方式进行分析,以避免散漫、茫然的文本表达带来的困难。在这里我们有必要就相关的某些方面作初步的讨论。

文本的理解与阐释方式。这是一个老生常谈的问题,但是站在地理学史尤其是地理学观念史的角度,仍有必要作简扼的说明。

不同时代和地域的知识或学术发展,皆有其自身的传统。因此,学者在讨论时,往往注意将论述对象置于其自身的历史世界中加以考察。无论是哲学中诠释学的全面讨论[18-24],还是历史学中“了解之同情”的实践[25](P279-281)[26](P15-25)[27],皆试图追求此种更逼近历史真实的理解。但是无论是哲学上的各种讨论,还是历史学或者文学领域的论述,往往理论批判的成分多于具体方法的论述。就历史性的研究而言,理论批判之后,更需要的是历史研究的具体实践。

在通向这种历史性理解的途中,我们可以找到一些能够依循的路标。各种被讨论的对象除了身处大的历史环境之中,更因其自身的独特性而同时处于属于自身的特殊历史背景中。换言之,所谓的历史世界,或者时代背景,至少应当有两个层次:一是指大的历史社会背景。这一点简明易了。其二,则是被研究对象的具体历史环境,即其自身的话语系统或范式。就学术史而言,我们不仅需要明了不同时期、不同地域学术体系发展所处的社会状况和时代特征,更需要注意的则是,此种学术体系自身的知识传统和话语系统。考察古代知识世界中的地理学,自然需要注意到古代知识世界自身的这一特征。

如中国古代学术体系中“学”、“术”之分的传统,以及这种知识传统的变迁所反映的学术变迁就十分值得注意[28]。一般而言,中国古代知识的“学”与“术”之间,分野似乎是泾渭分明的,但是在某些具体知识门类中两者之间又往往有着分化演进的过程,”地理”知识就是这样的一个领域,需要注意其中“学”与“术”的分化过程,才能较好地理解古人观念中的地理知识。如对《山海经》的理解,就应该充分考虑古典时代“学”、“术”之间的微妙关系。

又如,以古典目录具体的书目记载而言,除了可从同一著述或一类著述在不同目录中所属部类的变迁,考察不同书目文献所反映的学术思想的差异之外①余嘉锡:《目录学发微》卷一将古人利用目录学概述为六种情况:一以目录著录之有无,断书之真伪;二用目录书考古书篇目之分合;三以目录书著录之部次,定古书之性质;四因目录访求阙佚;五以目录考亡佚之书;六以目录书所载姓名卷数,考古书之真伪。于上述各种情况,余氏皆有评述。见《余嘉锡说文献学》,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年,页16-19。,我们还应该注意目录学自身的术语变化,同样反映学术思想的变迁。如从《汉书o艺文志》记述各略小类的“家”,到《隋书o经籍志》各部类的“部”,即反映了古代学术体系和知识传统的深刻变迁,值得我们注意。

观念的描述方法。观念作为思想意识,多样而复杂,采取什么方式加以描述,前人已有相当多的讨论。本书仅就古代地理学这个专门领域,提出一些初步的想法。

“匚,受物之器,象形,凡匚之属皆从匚,读若方”(《说文·匚部》)。 “方,併船也,象两舟省,总头形。凡方之属皆从方。”(《说文·方部》)

为了便于描绘,我们把古代地理学的各种观念,作为一种特殊的人文“景观”对待,采用历史地理的方法,对之进行“景观”复原,建立不同时期的地理学的“观念景观”断面,从而揭示地理学观念的变化过程。

需要指出的是,作为一种知识系统,过去的地理学不只是存在于文献或者语言描述之中。无论是古代大型工程,如水利设施,城市建设,陵寝修造,还是有意识的村落选址活动,这些行动与行为无不受到相应的地理学知识和地理思想的影响。因此它们的遗迹,相应地也反映了其所处时代的地理学知识和地理学思想。但是,作为知识或学术史,文献才是其传承的核心与标志,因此我们将讨论的对象主要限于文献。

各类文献,无疑是记录古代地理学观念演变最为直接的资料。然而,这种通过文献记载建立不同时间段落的尝试,先天地受到资料的限制。因为留存至今的文献资料,其时间分布和区域分布都具有很强的不均衡性。所以,我们依据这些文献资料复原的不同时间断面上的地理学 “观念景观”,同样是不均衡的:有些时间断面丰富多彩,有些时间断面贫瘠荒芜,甚至有些时间断面一片空白。据此而描绘的地理学观念的“地形图”,其不同时间和区域的“地形高下”,并不能完全真实地反映历史世界中的地理学观念全貌。明此,则可以时刻提醒我们,无论何种途径,我们所认识的都是古代地理学观念景观的不同侧面的概貌。也正是如此,才使得各种不同的学术史研究途径,都有其存在之价值。

至于如何复原古代地理学观念的时间横断面,或者说选择哪些内容作为讨论的对象,则有着很大的空间。目前,大多数地理学史研究,无论是讨论地理学著作,地理学家,地理学思想,还是地理探险活动,或者是地理学的各个分支部门,大多是按照不同的历史年代顺序进行编纂,因此相当的程度上可以看作是各种大尺度的时间断面。由于这些著作多为通史性的论述,即使是部分断代著述,一则由于并不特别关注具有一定“连续”性的时间横断面的建立,二则论述内容的多样性使得各个部分之间的内容在时间上错落参差,故而各自的阐述难以建立相对比较一致的 “连续”的“景观”序列。

因此在古代地理文本之外,选择一些既具有高度的内在一致性,又具有比较稳定的时间连续性的文献资料,则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起到弥补的作用。就中国古代地理学而言,与广泛地散布在各种文献之中的资料相比,古代有关知识分类的文献,不仅可以在很大的程度上满足上述两个条件,而且往往其相关的序释,还十分直接地表达了撰述者所处时代的地理学观念,这对于还原历史时期的地理学“观念景观”,具有很强的说服力。

值得指出的是,关于古代知识分类及其与知识变迁的关系,福柯《词与物》一书,从认识论的角度对欧洲背景下,古代知识系统得以向近代知识学科体系跃迁的可能性做了深刻的历史性考察。他将分类称为物的秩序,并认为对物的秩序的讨论 “所关心的是去观察一个文化借以能体验物之邻近的方式,它借以能确立起物与物之间相似关系的图表以及物借以必须被考察的秩序的发生。”他所“关心的是相似性的历史:在什么条件下,古典思想能思考物之间的相似性关系或等同性关系,能思考那些为物的词、分类、交换体系提供基础和验证的关系?什么样的历史先天性提供了这样一个出发点,从此出发,人们才有可能限定明确的同一性的巨大棋盘,这里的同一性是在模糊的、不确定的、面目全非的和可以说不偏不倚的差异性背景下确立起来的。”因此,“物的秩序的历史则将是”同“之历史,”同“对一个文化来说,既被分散了,又被联系在一起,因而被分门别类,被收集成同一性。 ”[29](P13)由此,在福柯看来“分类”,即对物的“同一性”的不同思考体现了不同知识体系的差异。而知识体系从一种“分类”向另一种“分类”的裂变,体现的是知识体系自身“认识型”(或译知识型)的裂变。

有学者依据福柯的这一旨趣,对中国古代学术传统进行思考时指出,学术分类表现了一种学术传统的基本面貌,从学科是怎样分类的,我们可以看出这种学术传统是怎样的构想其研究对象,并且是怎样划分其知识范畴的。因此,改变学科分类,实际上意味着对学术传统的改换,抛弃一种学科分类,也就是抛弃一种知识形态而转换到另一种知识形态上去[30](P19-24)。

对于福柯的上述认识,用来讨论中国古代的知识分类具有很好的启发作用。如通过对相关分类的考察可以复原不同时代的知识面貌和知识观念。因为其分类下所属的内容有着内在的“同”一性,对这些类的考察可以获得“同”属某一知识的基本范畴。另一方面,当这些“分类”关注于内部的“同”的时候,是否也考虑过类与类之间的“异”?因为类内部的“同”本身并不排斥类之间的“同一”。而当不同类之间不再“同一”,则分类开始由考虑相似性的“同”走向考虑排他性的“异”。当然这并不是一种绝对的状态,而是一个过程。

具体到中国古代知识分类的文献,则主要集中体现在书目、类书、字书、辞书之中[31]。与书目和类书相比,字书、辞书的数量与时间的同期性相对较弱,因此在讨论观念变迁的过程时,似乎不如书目和类书具有显著的历时性。

书目,古典时代以来即为学者所重视,并有专门的目录学。其对学术之意义,常为人所称引的是清代学者章学诚在《校雠通义》叙中所阐述并概括的“将以辨章学术,考镜源流”的名言。然后世之人虽明是理,真能遵此深义者甚难。多目之为工具之学。在论及目录学之意义功用时,以为“治学之士,无不先窥目录以为津逮,较其他学术,尤为重要。”①精详之论述参见余嘉锡《目录学发微》卷1“目录学之意义及其功用”,见《余嘉锡说文献学》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年,第5页。较少着力于古代目录之学所反映的知识体系和认识形态,即学术史和思想史的本意的探究。不过,就中国古代地理学史而言,已有学者展开了有益的探讨[9-11]。

从《汉书·艺文志》以来,中国古代形成了良好的书目编撰传统。虽然部分早期书目未能保存至今,但是我们也还可以通过相关文献的记载得到它们的一些信息。因此,利用这些一般具有明确编纂时间的书目,可以为我们提供不同时间断面上的知识世界的地理学观念的一个重要侧面,并形成较好的时间序列,为深入分析提供较好的基础。类书的情况相对复杂,而且它的起源也晚于书目,但是类书之义,如《易·系辞传》所云“方以类聚,物以群分”,或晋皇甫谧《甲乙经·序》所云:“事类相从,聚之义也”。①胡道静:《中国古代的类书》,中华书局,2005年,第7页。需要指出的是,在中国古代众多的类书中,有相当一部分只是按照一个便于检索的顺序将不同的内容组织到一起,如《永乐大典》依韵目编撰,《小学绀珠》以数字类聚。此种类型之类书,其分类或编排原则并不考虑编撰内容之间的内在一致性,即福柯所谓的“物的秩序”的要求。因此这些类型的类书,则不在讨论之列。其基本的要义就在于,将各种事物按照一定的分类或编排原则组织成一有机的系统,以供使用。按这种分类或编排原则分类的类书,也就往往能够见出其时代对某一知识问题的一般认识。这种类书中的“地”类,或“地理”类,相当程度上反映了该类书编纂作者及其时代对地理学的基本认识:它的“词”条和义项,是组成“地”/“地理”的基本内容;这些“词”条和义项的承袭或变化,则是对“地”/“地理”的认识的承袭或变化。简言之,这些部类组织词条和义项的多少和方式,从具体而微的角度给出了古代地理学或地理知识的基本概念,基本范畴,即在一定程度回答了什么是地理知识,什么是地理学所包含的基本内容,这一基本问题。需要指出的是,“地”/“地理”部类并不能完全包括古典地理学,因为部类之间并不存在完全排斥的差异性,如“州郡”在类书中往往独立于“地”/“地理”。因此考察不同部类之间的关系及其发展与消长,亦是认识当时地理学的重要一环。

这样通过类书,亦可以建立起一个具有一定连续性的地理学“观念景观”的时间断面序列,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与利用书目构建的断面序列相互比较,相互印证。

三、余论

零散的知识,如何发展为专门知识,并逐渐形成独立的知识体系,虽然不同的地域和知识门类各有其特点,但都有着被认同、被描述和自我认同、自我描述两个不断反复的过程。

对古典知识某一专门领域具体文本、文本内容、经典人物等的考察,主要属于知识的自我认同、自我描述的分析,这样的工作奠定了我们对于该知识发展过程中的各个阶段特征有了逐渐明确的认识,如发现了某一自然现象、发明了某一技术、制造了某种机械,及其历时性的进步。但是或多或少,容易产生这样的误解,即似乎这种知识一开始就是自觉的,自成系统的。众所周知,这并不是历史的全部。因此尽力减少这样的误解就显的很有必要。

从某一具体知识门类在不同历史时期知识世界的被描述、被认同过程,来考察该知识门类的发展史,无疑有助于消除这种误解,能够使我们从不同历史时期知识世界整体认知的角度来认识某一具体知识门类它的不同侧面、发展阶段,尤其是该门类知识的独立程度等问题。此类工作的完成,将有助于更深入地认识古典时代具体知识领域的发展历程,独立形成体系的具体过程,并为进一步反省知识发展、知识累积与其时代知识世界的整体认识水平、认知方式,以及与其时代社会文化政策、政治经济等相互关系提供更全面的基础。

另一方面,若将从被认同与被描述角度考察所得的结论与从自我认同、自我描述角度考察所得的成果进行比较,则有可能得到不少新的看法,或许会在产生新的论题的同时有助于解决以往的一些争论。无论如何,经过不同研究方法下的检验,对于古代学术史尤其是科学技术史中的相关问题,将得到更多的证实或证伪。

上述以古代地理学史研究方法的讨论为基础的初浅引申,权作引玉之砖,以供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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