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欣诣
维特根斯坦在《哲学研究》第664节提出了“深层语法”这一概念:
在一个词的用法里,我们可以区分“表层语法”和“深层语法”。使用一个词时直接给予我们印象的是它在句子结构里的使用方式,其用法的这一部分——我们可以说——可以用耳朵摄取。——再拿例如“意谓”一词的深层语法和我们会从其表层语法推想的东西比较一下。难怪我们会觉得很难找到出路。[1](P262)
维特根斯坦去世后,“深层语法”的提法不胫而走乃至于风靡一时。正如梅祖麟所描述的,在语言哲学鼎盛的时代,谈论“深层语法”一度是哲学界的一种学术时尚,甚至成为所谓的“理想语言哲学”和“日常语言哲学”难得的共识。[2](P97-98)因为无论是欲图构造一种理想的逻辑句法,还是想要厘清实际的概念地图,语言哲学家们都自觉或不自觉地认为自己是在试图揭示一种被隐藏在深处、需要通过一定的逻辑或概念分析工作才能发现的东西。虽然在分析哲学后来的发展中,语言哲学逐渐丧失了之前炙手可热的中心地位,但由于生成语法理论的创始人乔姆斯基(Noam Chomsky)借用维特根斯坦“表层语法/深层语法”的区分提出语言的“表层结构/深层结构”的区分[3](P199),对“深层语法”的讨论反而又进一步延伸到语言学领域,以乔姆斯基的转换生成语法为代表的形形色色关于“深层语法”的理论可说是层出不穷。然而,很少有人反思维特根斯坦使用这个概念的本意是什么,至少缺乏有深度的反思。当代维特根斯坦哲学的主要诠释者之一、已故牛津大学圣约翰学院研究员戈登·贝克 (Gordon Baker)对维特根斯坦的“深层语法”做了大量细致的文本分析和哲学诠释,提出了与传统解释大相径庭的独到见解,可说是迄今为止对维特根斯坦的“深层语法”最为深入的一次讨论。
贝克首先讨论了主流分析哲学对维特根斯坦“深层语法”的一种传统解读,即把维特根斯坦的“深层语法”看成是与卡尔纳普(Rudolf Carnap)的“逻辑句法”或赖尔(Gilbert Ryle)的“逻辑地理学”相似的范畴:
按照这种解读,《哲学研究》第664节就是要对区别语词类型并确定何种语词组合是构造完好的(well formed)之不同标准加以区分。它试图区分两种不同的考察句子构造的方式。较之“表层语法”,“深层语法”对什么才能称得上是一个构造完好的语词组合有更多的限制条件。……人们认为“深层语法”关注的是语词的哪些组合可以构造出有意义的句子,即它是与确定语词的逻辑类型和命题的逻辑形式有关的规则。通常来说,遵守深层语法能确保一个句子具有意义,而违反它则会产生无意义的句子。与之相比,表层语法在哲学上的价值就不大。因为它不能阻止(逻辑上)无意义的产生。[4](P74)
贝克认为这种传统解读的最大问题就是一开始就给维特根斯坦贴上了分析哲学家的标签,然后想当然地用分析哲学的传统视角来审视维特根斯坦的“深层语法”。作为一个对维特根斯坦的哲学文本和思想脉络都相当熟稔的专家,贝克则希望通过细致考察维特根斯坦的文本,从整体上把握维特根斯坦思想的演变,以获得一种更为贴近维特根斯坦原意的解读。为此,他仔细梳理并深入阐发了《哲学研究》第664节的内容。
贝克从探讨何为“表层语法”入手展开对“深层语法”的诠释。他首先把《哲学研究》第664节与第134节联系起来考察。按照维特根斯坦在第664节的表述,“表层语法”具有两个特点,一是它的作用在于“构成句子”,二是它“可以用耳朵摄取”。于是,贝克认为我们可以把“表层语法”和《哲学研究》第134节所提到的“听上去是个句子”(Satzklang)这一说法联系起来。在第134节,维特根斯坦说到:“我们的句子概念的一个特征是:听上去是个句子。”[1](P79)在维特根斯坦的德文原文中,“听上去是个句子”是用一个名词Satzklang来表示的,也就是说一串语词的组合听上去像个句子,我们也可以用名词性的表述将之称为“句子的声音形象”。(鉴于Satzklang这个词较为特别,我们也和贝克文中一样径直使用这个德文词。)根据这样一种联系,我们或许可说,“表层语法”就是和Satzklang有关的语法。很显然,用耳朵听出一个句子,这和用耳朵听到声音是不一样的,它需要听者具备一定的技能,即把握构成句子规则的能力,在一般意义上而言,听者至少得懂得他所听到的这种语言。比如,如果一个人只会母语而不会外语,那么他可以轻松地听出自己母语中的一个句子,即便这是一个病句;但当他听外语的时候,他听到的只是一连串连续的音符,而听不出什么是一句话。
那么,明确了“表层语法”与Satzklang之间的关系之后,接下来的问题便是如何解说Satzklang这一概念,即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说,一个语词组合“听上去是个句子”?而正是在这里,贝克和传统解读产生了分歧。按照传统解读,与Satzklang有关的只是基本的语法范畴和句法结构 (比如我们通常所说的主、谓、宾、定、状、补等语法成分以及名词、动词、形容词等词类)。按这种解释,诸如“我现在说的这句话为假”(悖论句)、“绿色的思想激烈地睡着”(乔姆斯基常用的一个例子,表示符合基本语法规则但却无意义的句子),甚至于“Twas brillig and the slithy toves did gyre and gimble in the wabe”(《爱丽丝镜中奇遇记》中一首无意义的诗Jabberwocky的第一句,是有意义的语词和无意义的语词的混合构成),等等,都可以算作一个句子。但贝克认为,既然维特根斯坦所说的“用耳朵摄取”并非仅仅是生理意义上的听到声音,而是需要听者具有一定技能,那么,如果听者具有的技能不同,他们能“用耳朵摄取”的也就可能不一样。比方说,一般的人可能会类似“绿色的思想激烈地睡着”这样的语词组合听成是一个句子,但在训练有素的分析哲学家听来,那只不过是一个没有意义的语词串而已,根本构不成一个句子。也就是说,在这后一种情况中,Satzklang至少应当是一个有意义的句子,它不仅应当符合基本的语法规则,而且还应当符合使得句子具有意义的逻辑规则。若按照对Satzklang的这后一种理解,则传统解读所说的“深层语法”,即所谓的“逻辑句法”,其实也依然属于“表层语法”的范畴。
在贝克看来,对Satzklang和“表层语法”的这种理解可以得到一个事实的支持,即后期维特根斯坦的思想在很大程度上是对前期维特根斯坦思想的一种批判。在前期维特根斯坦那里,《逻辑哲学论》中所提出的逻辑语法所关注的正是“为命题的逻辑构造建立简单和严格的规则”[4](P85)。若按照传统解读,这样一种逻辑语法就已经是一种“深层语法”了。而在贝克的新解读之下,后期维特根斯坦所说的“深层语法”就完全不同于他在《逻辑哲学论》中所说的逻辑语法,相反,它恰恰是建立在对前期维特根斯坦的逻辑语法观念的批判之上的。因此,对“深层语法”的这种新解读不仅符合前后期维特根斯坦思想转变的特征,而且也为我们开启了理解“深层语法”的新的可能性:
构造有意义的句子的规则可能恰恰是维特根斯坦在那儿想用“表层语法”而非“深层语法”予以标明的东西。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就意味着,当他说他试图要做的是描述深层语法的时候,这种他在后期描述我们语言语法的方法就应该与通常在逻辑范畴或类型(即考察“保持意义不变的可替换性”[intersubtitutability salva significatione])上对语词加以分类的方法区别开来。他的“深层语法”的主要侧重点应该也不在于标明范畴错误、厘清类型上的限制以及表明哪些组合是可能的或不可能的。[4](P77)
不同于传统解读,贝克认为维特根斯坦的“深层语法”其实更主要是体现在以下一些方面:
如《哲学研究》第1节买苹果的例子中,店主对顾客要求购买“五只红色的苹果”这一请求做出的回应包含不同的语词活动方式。对于“红色”这个语词,他是去核对与之相对应的红色样本;而对于“五”这个语词,他则是从“一”一直数到“五”。在这里,我们并不关注语词如何构成句子,而只是对语词使用的不同方式进行描述。维特根斯坦举这个例子的目的,是为了把我们从语词与世界中的事物一一对应这种关于语言本质的奥古斯丁图画中解放出来,从而看到语词的意义与使用之间的紧密联系,而并非探究语词组合的规则。
比如维特根斯坦认为,像“我疼”这样一种第一人称现在时心理陈述的作用并非描述一个事实,而是给出一个表达;又如,像“2+3=5”这种数学等式其实并非一个命题,而是一个语法规则。此外,同一个句子还可能具有不同的用法,从而具有不同的意义。比如,“这根香蕉是黄色的”是关于“黄色的”这个语词的实指定义,而在“这根香蕉是黄色的”这句话中,“黄色的”则是一个处于正常使用状态中的语词,这整个句子是关于“这根香蕉”的一个事实陈述。这个例子很明显地说明,这样一种句子使用上的不同是无法“用耳朵摄取”的,要理解这种意义差别,“我们必须考察整个语言游戏,尤其是言说被交织于其中的人类活动的复杂模式”[4](P79)。
传统解读把“深层语法”理解为通常所说的“逻辑句法”,导致了这样一种倾向,即把语词构成句子的规则看成是在说出一个句子之前就已经确定的。这种倾向带来的后果便是更多地从类语句 (type-sentences)而非例语句(token-sentences)的层面上来理解什么是一个“句子”,因为只有在类语句的层面上,一个句子的正确与否才是由确定的逻辑句法规则所决定的。
可是,把意义和使用联系起来却是对这样一种倾向的否定。同一个句子,可能在一种情形下没有意义,但在另一种情形下却是有意义的,比如“我能把手伸到地下3米的深处”这句话,在一般场合下,这可能是一个玩笑之谈;但若是说话者是在地下3米的深处来说这句话,那我们就可以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也就是说,一个句子是否具有意义,这不仅取决于它是否按照构成句子的规则(无论这种规则是通常所说的基本语法规则,还是逻辑句法规则)构造起来的,还取决于使用这个句子的特定场合和语境。贝克特别强调,把“深层语法”与周边环境联系起来,这正是对于传统解读将“深层语法”看成“逻辑句法”这一错误倾向的纠正,因为周边环境的千差万别恰恰表明,想用有限的逻辑规则确定意义的界限是不可能的。
如“她把一条长5米的木板分割成6小块长1米的木板”就是这样一种无意义的命题,又如“用圆规和直尺三等分一个角”这样一个表述,我们乍听上去并不清楚这个句子到底是有意义还是无意义,但根据数论,这样一个表述是不可能的,因此也是无意义的。对于这样一类命题,贝克认为,它们虽然都是构造完好的句子,但其实是无意义的,而这种无意义是无法通过耳朵听出来的,“因为对于这种类型的无意义的识别要通过推理或计算,这些推理或计算常常是极为大量的和复杂的”[4](P80)。
如《哲学研究》第2节维特根斯坦所虚构的传递石料的游戏以及《关于数学基础的评论》中按木料占地面积而非体积计算价格的游戏等等。贝克认为,这些看上去很怪异的语言游戏主要是作为与我们实际的语言游戏进行比较的对象而设想出来的,通过这种比较突兀的方式,可以让我们获得一种强烈的对比效果,从而使得我们在日常使用语言的实践活动中一些习焉不察的方面由此凸显出来。这些设想出来的语言游戏与句子构成没有什么关系,它们关注的也不是“逻辑句法”,而是语言和人类活动之间的关系。
比如关于语言的奥古斯丁式图画,即是由于把语词看成对象的名称而产生的,又如把思想看成是与言说相伴随的一种“内在活动”的图画、把数看成是一种“抽象对象”的图画等等。这些图画与语词在句子构造中的作用并没有什么关系,但却常常在我们对语言进行反思时把我们引入歧途。比如把语词的意义看成是其指称的意义理论是奥古斯丁图画的产物、把思想看成一种“内在活动”造就了赖尔所说的“机器中的幽灵”(ghost in the machine),而把数看成“抽象对象”则导致了数学哲学中柏拉图主义的盛行。因此,对这种由特定语词使用而联想到的图画进行揭示并反思,有助于使我们从种种哲学误解中摆脱出来。
莱蒙·陔塔(Raimond Gaita)曾颇为尖刻地评论说,在维特根斯坦之后使用“语言游戏”、“生活形式”这类概念的人,无论支持还是批评维特根斯坦,都有这样一种倾向,即他们对于这些概念的使用,并不是使思想变得更加生机勃勃,相反,却扼杀了思想原有的活力。[5](Pxxi)对于“深层语法”这个概念在传统分析哲学中的遭遇,我们或许也可作如是观。而贝克的新解读也可看做是恢复维特根斯坦思想活力的一种努力。当然,如何诠释维特根斯坦,这本身就是一个聚讼纷纭的话题。我们自然不能理所当然地说,贝克是维特根斯坦研究的权威,他的解释就是正确的解释。但是,笔者认为,贝克在诠释维特根斯坦时所使用的方法却是非常值得我们学习与借鉴的,这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对维特根斯坦的文本进行深入细致的分析,二是对维特根斯坦思想的整体把握。结合贝克对“深层语法”的新解读,我们可以具体来体会贝克诠释方法的这两个方面,并对他的新解读给予适当的评价。
如前所述,维特根斯坦提出“深层语法”这一概念就是在《哲学研究》第664节,而只要我们稍加仔细地研读文本,其实应当可以对于传统解读发生一些疑问。传统解读是把“表层语法”和“深层语法”都看成句子构造的规则,“深层语法”之为“深层”,是因为它能够排除形式上构造完好(符合“表层语法”),但实际上是无意义的句子构造。也就是说,“表层语法”和“深层语法”基本上说的就是“表层句法”、“深层句法”。然而,陈嘉映提醒我们注意:“维特根斯坦所谓语法与逻辑的一处明显差异,少见论者论及。一般说来,逻辑规则是关于句法的,不关心词项(term)的内容,而维特根斯坦语法大部分关涉的是语词用法——语法描述语词在语言中的用法。”[6](P72—73)而如果我们再仔细看一看《哲学研究》第664节的原话,就可以清楚地看到,当维特根斯坦说到“深层语法”的时候,他并不是说有“意谓”这个词出现于其中的句子所具有的某种深层结构,而就是说“意谓”这个词的“深层语法”。因此,贝克批评传统解读将“表层语法”与“深层语法”仅仅看成“两种不同的考察句子构造的方式”,这是一个非常有力的洞见。因为像《逻辑哲学论》和卡尔纳普等人所说的逻辑句法、乔姆斯基的生成语法以及达米特和戴维森等人的意义理论,其关注的重点都是如何对语词组合施加更多限制,从而能够阻止“表层语法”上构造完好但却无意义的句子的产生。
就此而言,笔者认为,上述这些句法或语法或意义理论都可以被称为一种“以句子为本位的深层语法”。与之相对,笔者的一个初步想法是,我们或许可以一种凸显区别的方式,把维特根斯坦所说的“深层语法”称为一种“以语词为本位的深层语法”。这一提法可能过于粗疏,但如果我们不把这个提法过于绝对化(即好像维特根斯坦的“深层语法”仅仅关注语词),那么我们或许会从这一对比中寻找到某些阐释和运用维特根斯坦“深层语法”思想的新的线索。即以贝克的解读为例,不仅他所提到的六个方面的第一个方面就是“运用语词进行活动的不同方式”,而且在后几个方面中,语词的使用也都占有重要地位。当然,他对“深层语法”的解读不仅限于语词的使用,而且还包括句子的使用、推理、周边情况、语言游戏以及图画式联想等等;但是笔者认为,贝克这一解读中所体现出来的正反两个倾向却是非常明显的。反面的倾向就是纠正以句子(特别是类语句)为本位的“深层语法”观,而正面的倾向就是强调语言的实际使用,而其中语词的使用占据了中心位置。
维特根斯坦自己就曾说过,要理解他的后期思想,最好要结合他的前期思想。在很大程度上,后期维特根斯坦是对前期的一个批判。贝克正是在对维特根斯坦思想发展的整体把握上敏锐地看到,若按照传统对“深层语法”的解读,前后期维特根斯坦的差别就被抹杀了,出现在后期维特根斯思想中的“深层语法”这一概念也就无法体现出其本应具有的思想特质了。
在他的后期哲学中,维特根斯坦明确反对探究某种隐藏在表层之下的深层的东西这一观念,“哲学只是把一切摆到那里,不解释也不推论。——既然一切都公开摆在那里,也就没有什么要解释的。而我们对隐藏起来的东西不感兴趣。”[1](P76)与之相对,维特根斯坦认为哲学更主要地应当是一种“综观”的工作,“哲学的事业是……让矛盾解决之前的状况变得可以加以综观。”[1](P76)因为哲学上的困惑很大程度上正是由于我们通常的语法缺乏这种“综观”而引起的:“我们对某些事情不理解的一个主要根源是我们不能综观语词用法的全貌。——我们的语法缺乏这种综观。”[1](P76)于是,“深层语法”或者说“哲学语法”就与“综观”这一概念紧密联系在一起:“综观式的表现这个概念对我们有根本性的意义。它标示着我们的表现形式,标示着我们看待事物的方式”[1](P76)。贝克认为,他对于“深层语法”的新解读恰恰是与后期维特根斯坦对于“综观”的强调相契合的,这一解读在“综观”的意义上对“深层”这个词给予了一个直接的解释。“深层”并不意味着隐藏着,而是意味着“深层语法”探索的是与关于句子构造的“表层语法”所不同的新的维度。在这里,表层语法与深层语法的对比类似于平面几何与立体几何的对比。贝克在维特根斯坦研究上的老搭档、同为牛津大学圣约翰学院研究员的彼得·哈克(Peter Hacker)对此给出了更为明确的评论:“总之,他用‘深层语法’表示的不是什么隐藏着的东西;相反,它是全部呈现出来的——只要我们能不怕麻烦地去对表达式的通常用法给予关注。……这里不是一个表达式的表层与其‘地质’的区别,而是局部表层与其‘地形’(通向不同方向的道路所构成的复合体)的区别,即在一眼可见的东西和要求对于表达式的所有使用加以描述和回忆的东西之间的区别。”[7](P709)
而当我们在“综观”的意义上来理解维特根斯坦的“深层语法”乃至于作为其后期哲学主要工作的语法考察时,我们对于维特根斯坦哲学的理解就有可能从传统分析哲学较为狭隘的视野中解放出来,正如贝克在他文章的最后所说:
概念分析和对逻辑语法的澄清是维特根斯坦哲学考察的一部分面相,这些活动对消解一些哲学问题自然会有间接的助益。但是这并不是维特根斯坦方法的全部。……在这里努力想表明的是,他把意义看成使用的意义观还有其他更为根本的面相,而“深层语法”则试图展现“描述我们语言的语法”这一活动所具有的更为深远的维度。[4](P 86)
颇为可惜的是,贝克在完成这篇文章后一年便去世了,从而也就无法提供给我们他在这方面更进一步的思考。不过,正如维特根斯坦在《哲学研究》序言中所说:“我不希望我的书使别人省心少作思考。我愿它能激发谁自己去思想。”[1](P2)作为维特根斯坦的追随者,想来贝克也不会为此而生赍志以殁的遗憾。而这自然也不应成为我们后来者的遗憾,真正有生命力的哲学都不是为思想的懒汉所准备的。有贝克这样的辛勤耕耘者导夫前路,我们自当加倍努力。
[1](英)路德维希·维特根斯坦.哲学研究[M].陈嘉映,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1.
[2]Tsu-Lin Mei.The Logic of Depth Grammar.Philosophy and Phenomenological Research, Vol.24, No.1(Sep., 1963).
[3]Noam Chomsky.Aspects of The Theory of Syntax.Cambridge:The M.I.T.Press, 1965.
[4]Gordon Baker.Wittgenstein's‘Depth Grammar’.Wittgenstein's Method:Neglected Aspects.Oxoford:Blackwell Publishing Ltd.,2004.
[5]Raimond Gaita.Introduction.Peter Winch.The Idea of a Social Science and its Relation to Philosophy.Abingdon:Routledge,2008.
[6]陈嘉映.说理[M].北京:华夏出版社,2011.
[7]Hacker,P.M.S.Wittgenstein:Mind and Will.Oxford:Blackwell Publishers Ltd., 19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