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晓惠
(天津工业大学 管理学院,天津 300160)
社会群体是社会运行的主导者,各群体在发挥自身功能的同时,相互之间进行有序关联,通过群体间的协调运转维系着整个社会的和谐。青年这一群体,正值生命力和创造力最旺盛的阶段,他们承载着上下两代人的希望,往往被人们寄予更多的关注和期望。青年是国家建设的主力军,他们的意识行为与国家的兴衰荣辱直接相关。青年问题的重要性吸引了各国研究者的旨趣,俄罗斯学界对青年问题的研究亦是如此。
转型期间的俄罗斯由于传统社会化模式遭到破坏,大多数青年没有明确可靠的社会准则可以遵循,以致价值观混乱,社会行为失范。经济结构转型和学校所学内容与劳动力市场需求脱节,加剧了年轻人的就业难度,使得俄罗斯青年失业率不断走高,1996年城镇登记的失业率达到了35.5%。在就业的青年人当中,也很难找到与自己专业相符的工作,这种情况在俄罗斯全国普遍存在,而且呈现逐渐增长的趋势。一直走高的失业率,加剧了青年犯罪率的升高,青年人吸毒、酗酒的现象增加,14—30岁犯罪的青年人占总犯罪率的50%[1]。同时,这些不良嗜好也使青年人的死亡率和离婚率增长。对于占据劳动人口35%的俄罗斯青年群体来说,这些现象严重威胁了国家的发展和稳定。
从前苏联时期到转型后的俄罗斯,无论执政政府出于何种目的,都对青年问题关注有加。俄罗斯转型初期,政府对青年组织和青年运动给予了制度框架下的大力扶持,1992年成立了专门管理青年组织事务的全俄青少年社会组织国家理事会,同年9月6日又颁布了苏联解体以来有关青年工作的第一份专门文件——俄罗斯总统令:《关于国家青年事务的若干优先举措》。随后,俄联邦上议院于1993年6月3日通过了《俄联邦国家青年工作主要方向》的决议,该决议明确规定大力扶持青少年组织发展,以政策法律的形式明确把青年组织发展作为工作重要内容和优先工作方向。随后的1995年6月18日又相继出台了《国家支持青少年社会组织法》、总统方案《俄罗斯青年1998—2000年纲要》、联邦文件《俄罗斯青年2001—2005年纲要》等。在这种宽松而有序的氛围下,俄罗斯的青年组织蓬勃发展,目前俄境内活跃着40多万个青年社会组织。《国家支持青少年社会组织法》规定,拥有独立法人资格,会员超过3000名,运行时间不少于一年的青年组织,就可以列为国家级社会组织,享有国家专项资助。到2002年5月1日,俄罗斯享受国家资助的青少年组织有57个[2]。这些相应政策法律的及时出台,把青年组织及其活动纳入法治化进程,青年行为因急剧转型而产生的盲目性和混乱性迅速得到扭转,青年组织的行动更加独立,政治意识更加成熟,被某一政治团体利用的可能性减少,政治色彩逐渐淡化。
转型过程中,俄罗斯青年组织性质的明显转化,足以说明国家管理方式的成效性。转型初期,俄罗斯青年当中不乏消极、盲目和发泄性质的激进行为,其组织以嬉皮士(хиппи)、朋克(панк)、光头党(Скинхедфракции)等派别为代表,他们的行为给社会造成了一定的恐慌与混乱。经过政府的有效管理和正确引导,俄罗斯青年的主体意识逐渐成熟,他们表达激进思想的方式逐步走向积极的一面,现有组织多是环保、民族爱国取向的组织。根据俄罗斯青年自组织的活动倾向,当前可以把这些组织大致分为七个类型——生态保护主义(7.6%),民族爱国主义(7.2%),支持在野党派(27.5%),民族主义(11.7%),抗议派(10.6%),亲克里姆林宫派(25.7%),权利保护主义(8.3%)等[3]。那些与在野党价值观一致的青年组织,在人权保护、社会公平方面起到了推进俄罗斯民主化进程的作用。
俄罗斯青年参与自组织的动机主要可以分为:交流思想、公共参与意识、维护公平正义。其中,寻找一个属于自己小圈子的人所占比例最大,89.1%的权力保护主义者和11.3%具有民族意识的人具有这样的动机。有的参加者是为了从社会活动中获得政治经验和技能,其中生态保护者占2.4%,亲克里姆林宫派占26.6%,这种动机具有明显的工具性和行动指向——解决长远的政治自我实现问题,这些人具有明确的思想动机。14.3%的权利保护者和80%的民族—爱国者,以交流思想为目的。14.3%的环境保护者和47.5%的民族—爱国者,以维护正义公平为目的。所谓维护公平者,具体是指那些支持当前政治体制的人(包括2.2%的权利保护者,26.6%的亲克里姆林宫者)和反对现行秩序的人(包括2.2%的权力保护者,62.5%的民族—爱国者)。此外,还有异端思想者(包括4.2%的亲克里姆林宫者,22.6%的民族主义者)和异教徒(抗议者仅占1.7%,民族主义者占24.2%)。
动机中的终极价值决定着思想行为的方向。以此分类,可以把参与青年组织者的动机分为以下三大类:第一种是惯于表现的、没有明确思想倾向的自发性行为;第二种是具有某种工具性质的践行思想的行为;第三种是具有特殊思想的行为。综合来看,属于无明确思想目的、只想表现一下的人占11.3%,为实现某种思想而作为工具的占28.1%,具有个别思想的参与者占20.4%。可见,半数以上的参与者都具有思想倾向,这说明参与青年自组织的人完全是有自我意识的,而且大多数年轻人都有具体的目的,有1/2的参与者利用这种形式实现其思想动机。研究表明,符合第三种思想动机(具有特殊思想的行为)的主要是民族—爱国者,他们占33.4%,还有民族主义者占23.9%和反对派占22.2%。符合第二种动机的,也就是具有实用性目的的人,多数是维权者占(54.2%),还有45.8%的亲克里姆林宫派。尽管有时候这些人的行为结果看似和他们的思想倾向并不是直接相关的,但是绝不能说他们的行为没有思想倾向性。符合第一种动机(在具体场景下自发参与)的青年人中,属于抗议者的占14.8%,属于环境保护者的占13.1%,亲克里姆林宫派占12.2%。这也说明,有时候,参与者的个人利益与本组织的目的并不总是一致的,许多时候青年人“建立小圈子”的意识引发他们参与某些行动。总体来看,占主导地位的思想动机可以分为两大部分——支持当前的政治体制和抗议与反对当前制度。26.6%的人以各种形式表达亲克里姆林宫的行为,他们属于支持当前政治体制的人。反对派的主干力量有62.5%的人是民族-爱国者,此外,还包括18.8%抗议者和18.1%的在野党派支持者[4]。
值得关注的是,许多俄罗斯青年并不能明确地评价“激进”程度,因此有时难免行为过激或盲从。那些非常激进的人,还不到一半(41.2%)确信他们明白什么是激进,47.1%的人确信能够正确理解这一现象的内涵,11.8%的人承认并不知道什么是激进。也就说,2/3准备积极参与激进行动的年轻人,实际上并不能清楚地理解激进的内涵。青年人所表现出来的矛盾性是与他们的意识性相对较弱紧密相关的,这种矛盾性反映出了青年人身上的一些弱点,比如观点产生的随意性、反应行为的冲动性、外部因素的易感性以及激进行为表达的不适当性等。这些弱点增强了青年行为的不可预测性,给社会增加了无序性和风险性。分析结果表明,青年运动的发起者往往是以下组织:民族主义者、抗议者、民族-爱国者和在野党派。这些组织的激进行为往往与自组织本身的激进倾向有关,那些具有激进观点的青年几乎参加所有的运动,有可能参加环保运动,也有可能参加维权运动,还有可能参加亲克里姆林宫运动。约有20%年轻人的观点完全属于极端性质的,属于部分激进性质的占40%[5]。好在青年自组织的行为取向并不是由这些激进分子来主导的,在各种青年运动中所选择的大抵都不是激进主义行为,因为自组织的作用机制对行动中的激进倾向往往起着限制作用,对行为的偏离具有矫正功能。因此,在具体行动中,很多具有激进情绪的青年并不一定就是激进分子,而且社会抗议的表现形式与激进行为之间也存在着极大的差异,不能等同视之。
所有运动都参加的青年人中,有一半以上的人认为,议会和总统选举是激发自组织行动的重要诱因,尽管他们的信念是建立在各种思想基础上的,但利用选举来表明自己的思想却是最受青睐的方式。研究表明,如下一些原因有可能激发年轻人的激进情绪:社会不平等(23.6%)、物质状况恶化(21.4%)、不能履行自己的司法权力(15.6%)、政治高压(14.6%)、政治歧视(12.8%)、抗议“新俄罗斯人”式的奢侈行为(6.3%)[6]。这些价值观分布情况表明,破坏社会平等、侵犯年轻人经济和司法权力等原因会让多数年轻人情绪激动,是引发青年自组织进行抗议活动的主要原因。
研究还表明,俄罗斯的民族-国家主义者、民族主义者、权利保护主义者很可能会非常激进地参与到与破坏社会平等有关的行动中去,这是激发群体激进行为的首要因素。如果警察的执法行为不当,就会加倍激发激进行为的发生,因此,在俄罗斯经常发生在维护社会公平和物质状况恶化的行动中民众特别是青年人和警察的冲突现象。此外,亲克里姆林宫派会经常参与反对歧视青年人的激进行动。各级权力机构的工作方式与青年运动蓬勃发展的不协调也有可能激发青年人的激进行为。相关研究表明,俄罗斯任何社会群体和青年组织都有激进倾向,其首要诱因是破坏社会平等。当社会不平等尖锐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会唤醒青年人激进行为的发生,他们首选激进的社会抗议行为,如果控制不当就会导致示威不断升级,甚至是攻击非斯拉夫人或者占领建筑设施、阻断交通等行为。这些激进方式是与年轻人的意识特性相吻合的,那就是,用最大的动静来表达自我意识。好在多数具有激进表现的青年都在一些自发性质的、人数和规模较小的组织中,大型青年组织对激进方式的选择都很慎重,同时也会在组织框架内加强正确方向引导的功能。
在这个凸显个体化与个性化的时代,青年人首当其冲成为彰显个性的典型群体,他们为此目的而结成的各具特性的亚文化群体,活跃着社会的基层细胞,这些看似不同的亚文化间形成的相互关联的文化纽带,维系着社会整体结构的有机运行。因此,应当说,一个社会的青年自组织数量越多,表明青年参与社会的有效性程度就越高。这种参与意识不断推动青年民间社会的成熟与壮大,从而也使整个社会充满了活力与生机。
无论青年组织的存在对政治的意义如何,它在青少年成长过程中都是必然的,也是必要的。作为一个即将脱离家庭走向社会的群体,他们有着强烈的归属欲望和精神诉求,这种基础上形成的聚合体具有很大的偶然性,这种偶然性必然会导致合理性的背离,对于纠正这种偏离的最好方法就是给他们宣泄的渠道并进行适当的引导。俄罗斯青年自组织是在一定的制度框架下形成的,这对偏离具有纠错和限制的作用,并且自组织本身的规则和行为在成员之间也具有自我调整的功能。当前,俄罗斯的青年自组织普遍存在于学校、国家和社会机构中,组织成员在社会生活中的主观价值调节取向具有制度化特点,青年组织有序纳入社会制度框架内,青年的结社、联合以及行为的方向首先受到这个框架的影响,从而使个体行为受到制度的相应限制。特别是活跃在校园内的青年自组织,能够理顺社会联系的无序性,调节教育制度的不合理性,对抗激进情绪的升级[7]。正因为如此,俄罗斯各界人士确信,当前俄罗斯青年组织引发非暴力“颜色革命”的可能性不大。尽管冲突是不可避免的,但是由于其制度化的限制与引导,冲突也是可控的。在当代俄罗斯青年政治组织中,虽然不乏对抗政府的行为,但他们并不是曲意迎合西方,正相反,他们明确表示反对美国,他们的对抗旨在对政府不适当行为的修正。独联体和中亚地区相继发生的“颜色革命”,使俄罗斯政府对青年组织的动向更加关注,从普京执政初期就有计划地培育亲政府的青年组织力量,加强爱国主义思想教育,以保证俄罗斯政局稳定,防范和抵御“西方民主”的渗透,对亲克里姆林宫的青年组织委以维稳重任,对抗反政府组织。这些措施都对激进的青年组织起到了良好的控制作用。俄政府对那些激进的异端青年政治组织以法律的手段加以控制和打压,相继颁布了《反极端组织法》、《非政府组织法》,使青年组织的积极力量和对抗力量的适度宣泄都有法可依。
俄罗斯政府在对青年行为进行控制的基础上进行了深刻的反思,他们认识到,青年反政府行为的根源在于关乎青年切身利益的问题没有解决好。为了保持社会稳定和国家的发展,他们决定彻底解决这些问题,加紧了对青年工作的建设,施行了一系列措施:1994年9月15号的N1922号和1994年11月25号的N1279号俄联邦总统令,批准了“俄罗斯青年”总统计划,旨在对青年个体和青年联盟的行为提供在权力、经济和组织方面的保障。1995—1996年,联邦行政机构和俄联邦青年事务主管单位联合对青年基本资金提供保障,为国家青年政策的实施奠定了经济基础。为这些青年政策提供法律法规保障的联邦法律有:1996年5月16号的N 727号俄罗斯联邦总统令《对青年进行军事—爱国主义教育工作的非政府组织进行国家扶持的有关措施》、俄罗斯联邦1996年4月3日批准的N 387号《扶持俄罗斯联邦青年的补充措施》等。同时,为解决青年社会经济问题政府也采取了具体措施,专门为青年人投资兴建了150万平米的住宅,超过1500万个青年家庭得到了住房(占俄罗斯青年群体的80%以上)。在俄联邦所有区域都建立了各种青年家庭的活动俱乐部和联合会,注册了70家以上的青年劳动交易场所,保障青年人第二职业的顺利进行,仅1995年公共系统就为100万个青年人提供了业余时间的工作岗位。为了减少大学生失业率和保障所学知识与劳动力市场的一致性,俄罗斯还制定了不断加大教育投入政策。俄罗斯总理梅德韦杰夫表示,俄罗斯2015年前的教育预算支出将达8万亿卢布,2016至2020年间的教育经费将超20万亿卢布,这一数字与国防预算支出相当[8]。俄罗斯教育与科学部部长德米特里·利瓦诺夫在欧洲理事会成员国青年事务部长会议上表示,当前俄罗斯青年失业率只有数个百分点,在国内仍然是低水平[9]。当前56个联邦主体建立了500个左右为青年人专设的社会服务中心,负责20多项工作。“俄罗斯青年”总统纲领框架下的青年政策,在法律法规的保障下一直在卓有成效地进行着。
俄罗斯政府还把2009年定为俄罗斯青年年,目的就是要表明国家对青年问题的重视和解决的决心。2009年2月19日总理普京在主持召开的俄联邦青年组织委员会第一次会议上宣布,要集中联邦政府、地方政府和整个公民社会的力量解决有关青年政策的一揽子问题,其中包括经济问题、社会问题、人口问题、科学和教育问题、住房问题等,并在《2020年前国家长期发展纲要》、《2012年前政府的基本活动方向》等国家大政纲要中把这些问题列为首要问题[10]。俄罗斯青年组织除了自组织之外还有官方组织,比如青年人参政议政的组织平台——学生政府与青年代表大会、解决青年人就业的专门组织——青年委员会等组织。为了鼓励青年人形成积极的价值观和世界观,一些部门还组织了许多青年公益组织,俄罗斯当局为这些组织都提供了相应的法律保障和资金扶持。
俄罗斯实施的一系列青年计划、结社资助等政策,在释放青年人过旺精力的同时也活跃着青年人的思想,激发着他们的创造力。青年家庭住房专项计划,不但保障了青年人的生存质量,最终会也对生育水平和家庭关系的和谐产生积极影响。教育和就业政策保证了青年人发展的可持续性,从而也给国家带来了不竭的发展动力。所有这些政策都纳入了法制框架内予以支持和保障,这些政策势必会使俄罗斯青年人最大程度地发挥他们的优势,减少社会紧张,推动国家的不断发展。
[1]ОФедеральнойцелевойпр ограмме"МолодежьРоссии(1998-2000годы.http://www.b e stpr a vo.ru/ross ij sko je/e b-pr a v ila/c6g.htm
[2](俄)奥列格·雷日诺夫.向洋编译.1991年以来俄罗斯青年社会组织的发展与变迁 [J].中国青年研究,2003第3期.
[3]ЗубовЮ.А.Самоорганизация впроявленияхмолодежно гоэкстремизма...СОЦИС,2009(1),С.81
[4]ЗубовЮ.А.Самоорганизация впроявленияхмолодежног оэкстремизма.СОЦИС,2009(1),С.82-84.
[5]ЗубовЮ.А.Самоорганизация впроявленияхмолодежног оэкстремизма.СОЦИС,2009(1),С.83-85.
[6]同上,C.87.
[7]ЗубовЮ.А.Самоорганизация впроявленияхмолодежног оэкстремизма.2009(1),СОЦИС,С.78.
[8]梅德韦杰夫:2020年前俄罗斯教育支出与国防经费相当.俄罗斯新闻网.http://rus ne ws.cn/eg uo x in w en/el uos i_k eji/20121011/43588639-pr in t.htm l.
[9]俄教育科学部:俄青年失业率很低.俄罗斯新闻网.http://rus news.cn/eg uox in w en/el uosi_caijing/2012092 4/43569481-pr in t.htm l.
[10]曲延明.当代俄罗斯青年政治组织评述[J].当代世界与社会主义,200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