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扬孔子思想 构建图书馆人文精神——以《论语》精髓践行图书馆管理服务之探析

2013-02-15 08:18张钦恩黄俊贵
图书馆学刊 2013年3期
关键词:馆员论语孔子

张钦恩 黄俊贵

(1.深圳市委党校图书馆,广东 深圳 518000;2.广东省立中山图书馆,广东 广州 510110)

张钦恩 男,研究馆员。原深圳市委党校图书馆馆长。

黄俊贵 男,研究馆员。原广东省立中山图书馆馆长。

1 图书馆:孔子人文思想最佳的表达载体

孔子是超时空影响人类文明、社会生活、伦理观念的国际化圣哲。不独是东方把孔子尊为“至圣”、“先师”,历史上的西方哲人如伏尔泰、独德罗、莱布尼茨等早已对孔圣人顶礼膜拜了。当今作为孔子文化标识的孔子学院、孔子课堂风靡全球。2011年,孔子雕像在天安门广场、国家图书馆门口屹然竖立。读经成为时尚,有关孔子研究的传注、心得一类的书籍抢占坊间“最壮观的一角”,上海世博会开幕式的主题词是连珠式的“子曰”,这都说明了中国开启一波孔子思想价值重估。

中国春秋时期人文思潮大盛,孔子是其集大成者。孔子思想涵盖甚广,作为其思想主线的人文精神、人本主义倾向,对图书馆现象的承续作用是毋庸置疑的。孔子珍惜典籍,他对文献整理(删诗书,修《春秋》)作过开启先河的贡献,也曾为“文献不足徵”而惋惜。就庋藏沿革而言,中国近代图书馆发轫时期,即以儒家等经史类典籍作为大部类藏品,透露出以馆藏来宣泄人文倾向的形迹;更具肇启后世意义的是,“启迪民智”、“劝学”、“育才”等人文理念被提升为立馆宗旨,这与孔子的教育思想、仁爱思想并无二致,二者已相暗合,只是这种倾向随着图书馆偏重业务技术发展的趋势而淡化,而却步。将孔子思想引入图书馆,并不与大力发展图书馆技术相左。“以西为法”形成中国图书馆对先进的图书馆技术“独尊”;可惜的是,西方图书馆学中的人文主义精华却没有同步吸引我们的眼球,徒有几篇理论文章的绍介,何足以撼动传统图书馆“重技轻文”的遗风。反观自身,本土的文化遗产自然更是不会认真去梳理和汲取,图书馆延续着这“遗珠”之憾。

新环境下,我们寻求相应的图书馆界说和定位。“人文—技术—制度”的图书馆三维说正是在新的背景下产生。数字化拉开新生代图书馆的帐幕,技术至上似乎给人一种“不二法门”的幻觉,但人文理念在图书馆的领地上并未褪去它的锃亮色泽。试看图书情报学科的基础理论与应用诸方面,无一不渗透着这一作为重要构成的元素。轻人文乃是一种理性缺失现象。当今,“人文社会”、“人文城市”已上升为主流文化的认知;“文化软实力”的新说闪亮推出,被写入中央文件。在国学勃兴的背景下,深圳市政府文明办举办”百万市民学礼仪”活动,深圳市图书馆开设的市民文化讲堂“礼仪文化系列”,其约讲的学者竟达16位之多,足见政府、图书馆共同推举“文化力”的着力程度。图书馆的发展方式有各种选择,呈显性效果的有馆舍条件、技术、刚性制度等,但图书馆葆有一种内涵式发展,这就是“软实力”——依赖管理、服务直接作用于读者用户所产生的实际效力与效益。一般认为,图书馆的管理服务是偏重知识、技能型的,往往把人文因素的内含量降居其次,也就是说,并没有把它当作一种“实力”来对待。但是,“技术替代”毕竟不是图书馆发展的恒定路向,人文作为一种“文化实力”,图书馆向人文转身也是一种力量型的演变。图书馆“天时”(资源)不足,人文更发挥了“炼石补天”的功力。当下“人文”这一字眼可谓光辉夺目,图书馆学者独出机杼,构建“人文图书馆学”,而其科学依据则是作为人文主义、人文精神承载的图书馆实体存在的事实。所谓图书馆“特色”云云,并不为数字图书馆所独擅。即以办馆效果而论,数字化满足了用户快速检索、便利阅读的“人性化”需要;人文更以直接关爱人的方式收“人性化”之实效。也许,“图书馆核心竞争力”的辩论,忽略了一个会被认为是“异想天开”的命题:物质技术条件赐予图书馆生存空间;环境、人文、心理、精神等条件赐予图书馆发展空间。一种现象司空见惯并不为人注意:读者到馆,就仅仅是为追求一书之得或知识满足吗?其实,蕴藏于其心底的还有另类的驱动力:强烈感受图书馆的文化氛围,是否有宾至如归的切身体验。文化氛围包含读者心理,发自图书馆的诱导力、熏染力、感召力、同化力,读者对图书馆的向往程度、依赖程度、精神满足程度等诸种敏感因素;有了这些因素的磨合共振,图书馆与读者用户之间就会愈益贴近,也就拥有了自己的精神财富,就能形成优长于同业的以柔补刚的“文化竞争力”。诚然,“人文立馆”永远需要两个底座的合力支撑:图书馆管理者与读者。教化的力量不可小觑,比如读者服务,靠管理的行政手段只产生短期效应,而通过多种教育方式去培育读者的自我约束意识、公共道德意识,不是更合乎人性、更具持久力、也更完美吗?读者教育与制度规范双给力是推动图书馆服务的车之两轮。

当今同业对图书馆人文主义、人文精神虽认同理喻,宣传却时热时冷,特别是实践层面尚处于弱势。但是,历史证明,图书馆总是在与时代潮流的互动中求得进步与发展的,比如,近代平民图书馆的发生,其得益于封建专制制度的瓦解,更得益于社会平等、民生、民权、民智、民主自由科学思潮的冲击合力。因此,可以推断不久的将来,日益显其磅礴之势的人文主义、人文精神的社会思潮必将引领图书馆步入一个崭新时期。

2 拓展“中和”的馆人环境

“中和”、“中庸”、“中道”皆为同一精义的儒学用语,是具有中国特色的伦理思想产物,有人将它比肩于西方的“平等、自由、民主”理论。孔子对“中和”的解读,更侧重于用礼仪来节制:“礼之用,和为贵。”

“中和”之“和”’,其要义是“和协”、“调合”的意思。这是孔子治世术的精髓。无论孔子的“克己复礼”也好,“仁”(爱人)也好,“忠恕”也好,“德政”也好,“温、良、恭、俭、让”也好,都可视为“和”的相关概念。孔子皈依的是“郁郁乎文哉”的周礼,因为它是和谐秩序的典范。孔子也有所避忌:“子不语怪、力、乱、神。”就是说,孔子讳言怪诞、暴力、逆乱、神妖一类的东西,因为它亵渎了和谐的圣洁。关于“中和”,儒家另一与此相近的表述就是“民胞物与”;“环境友好型”(节能环保)则是现代的科学论断。总之,人与环境的关系越来越富有人文特色,它担纲了新的城市文明,上海世博会场馆的极致演示被叹为奇观。在这种大趋势下,图书馆的馆人关系(即图书馆与读者的关系)被重新审视,而“中和”作为一种人文理念和手段,足以用作图书馆环境的再造。

“中和”、“中庸”、“中道”还可推究出更深层的哲学含义,即其“不为已甚、不走极端、不偏不倚”的内涵,在“不过”与“不及”之间寻求合乎事物发展规律的“度”——这一概念被《论语》奉为“至德”。由于图书馆是一种社会机构,一种制度,它制定的规则规范与使用者处于对立关系,但二者作为主客体又具有同质性和统一性,构成相生相依、息息相通的一体;实行“中和”、“中庸”之道,就要“执其两端”(两端:图书馆与使用者),使二者归于和协、一统,图书馆制定的管理原则、规范切不可“过”(过度、过分),宜采中正、平和之道。“礼之用,和为贵”的本义是,礼制规范诚然不可弃置,而其执行方式,则可运用“中和”、“中庸”、“宽”、“恕”的灵活对策;“过犹不及”,对图书馆而言,不可使用“严规峻法”,其维护秩序的规则应是适中、适“度”的,其中并不排斥对使用者的“退让”、“包容”态度。宽容读者是达成图书馆公平和谐服务的必备前提。总之,“中和”、“中庸”、“中道”是图书馆调节馆人关系、平衡利益冲突的治理方略,也是实现图书馆与使用者“双赢”的管理艺术。

其实,中国自上世纪“拨乱反正”进入改革开放的和平时期以来,“中和”这一古老的儒家哲学命题不再被视为“悖逆”而重现作为民族“精华”的异彩,它已隐然渗入图书馆领域,顺应升起的社会变革,使图书馆剑指这一聚焦点:如何调适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社会转轨,发挥图书馆更加“济世致用”的功能,为广大用户缓解竞争压力提供文献信息与知识服务。一种服务转型发轫于改革开放前沿的广东,先行者们欲倾全力改造图书馆分离式结构的服务,谋求既能获致文献高利用率又能实现环境和谐的运行格局。由以藏为主、藏借分离状态的历史积习转向“藏用并举,以用为主”,“藏借阅咨合一”成为受追捧的时尚,它在读者服务方面实行“有教无类”、免费服务、自主借阅、无障碍借阅(无清规戒律)、全天候服务(24小时网络服务)、共建共享服务,显示出活力与转机。各种陈旧观念与清规戒律逐渐松懈,读者尝到了自由人的暖意。“藏借阅咨合一”新制昭示了“环境友好型”图书馆的诞生,其实质正是关爱读者的人文精神的体现。其特点是:①资源与用户的“合一”。即把馆藏的全(半)封闭体系变为全开放体系,可见度全广角展示,读者被允许直面和零距离接触馆藏文献,这就为“为人找书”与“为书找人”提供了最佳契机并实现了找准、查全的大概率,而图书馆由于服务过程和时间的缩短,降低了人工成本。如今藏借阅的“三合一”已发展到藏、借、阅、查、咨、习的“多合一”乃至“N合一”,开放式服务迈向使用文献的零门槛,图书馆也随之增生了多种新的功能。实际上,图书馆这一创意,早于相类似的商业、金融服务的“一卡通”或市场的“超市式”功能。事实还证明,与之相较,图书馆的“合一”构想更具充沛的生命力与扩张力,既“便”又“捷”的服务带来空间的拓展,至今还是个未知数。②服务与读者的“合一”。读者参与图书馆社会管理。比如,图书馆吸收读者共创与互动服务平台的活动;建立向读者征集书目的专门设置;图书馆推行的一种无人服务——读者自助式借阅服务。凡此种种,旨在实现服务与需求的合一,谋求1+1>2的效果,读者获得更多自由权利和更大满足感,促成和谐、圆融的人书境界。③环境与读者的“合一”。或曰:阅读条件与人性的“合一”。阅读需要与外部环境相和谐,好学求知的性灵需要得到优质环境的滋润,阅读过程需要保持阅读主体身心的沉潜淡静。图书馆的外在美永远是图书馆建设的题中之义。例如,图书馆人文环境的嵌入(劝读哲言、艺术展示等);绿色图书馆、“生态环保”图书馆的创设,均系凭借外在美刺激阅读美感、阅读内在需求的刻意追求。“自然风景与阅读”是一个尚待开掘的课题,因为人与大自然风景的融合是最能获得陶冶的一种阅读享受与思考写作选择。自然风景令人静穆寡欲,使人凝神读书。钱钟书有一精到之言:学问是荒江野屋二三素心人商量培育之事,道出了优化环境对研读心理的特殊作用。其实,来馆者正是排除杂念、专心读书的“素心人”;图书馆对他们的馈赠莫过于“荒江野屋”(喻宁静优雅的环境)。

3 实施“德政”的治馆方略

“德”是孔子学说的中心概念之一,正是“德”概念(“德政”、“仁政”)打造了孔子的政治理想。《论语·为政》开篇就提出了“为政以德”的纲领,提倡“道之以德”,足证孔子是“明德去刑”的仁政实行家。有人将孔子的政治哲学称之为“德治主义”,它是中国在长期的社会实践中被认同的治国方略与伦理观念,作为一种伦理管理在民间亦享有权威地位。孔子的德治思想,颇适于用作图书馆推行“德政”的依据。图书馆“德政”,就是“以德行政”,推行符合公德原则、公共利益政策和管理措施的意思。加大管理成功的几率,取决于正确的管理思想;而没有“德政”内容的管理思想是苍白的、不完整的,不应为图书馆所取法。

总而言之,实施图书馆“德政”,旨在将图书馆引向管理文明,提高图书馆管理效能,增益图书馆功能,是图书馆管理取得长效的一种必然选择。

3.1 “德政”是对图书馆单纯技术化倾向的纠偏和遏止

技术作为图书馆重要推动力之一毋庸置疑,但如若将它“化”之,图书馆就滑向一种性质和状态,也就是蜕变为技术的单极发展。一位外国学者一语破的:“没有道德的进步,技术的力量只会成为邪恶的工具。”只靠物质技术推动的管理是畸形的,它割弃价值目标,失去方向性;无视“德政”、逆背以人为本宗旨的管理是不符合社会进步趋势的,只能归入“曲说”之类。众所周知,进入互联网时代,如果没有道德文明的规范,那将是污浊泛滥,网络将失去作为交流平台的原本价值(至今仍在开展抵制网络色情污染的斗争)。图书馆何尝不是如此,它实施的建设项目是要靠道德观念来维系的。中国图书馆学会2009年会主题之一是“合作”,“合作”精神本身就属道德范畴,它体现了共谋社会公益的道德意识行为。“合作”精神一度成为图书馆数字开拓的先驱,众多图书馆大型数据库与信息共享工程,均系达成“精诚合作”、“联合开发”、“共同投资组建”等共识而开通试用,其间已不囿于“馆际合作”,还囊括了官方或民间的地区行业系统等愿意奉献社会的力量,有的合作建库竟涵盖全球。这种跨系统、跨行业、无边际的宏大工程,不可臆断为纯“利益驱动”的产物,而应视作新道德理念的启动,因为它需要更恢弘的社会责任意识、更高调的协作精神等公德原则与价值目标为主导,从而正确处理参与各方的利益关系,倘若奉行利己主义、本位主义则必定陷入难解的纠结。从这一角度说,这类图书馆工程可以统称为“德政工程”。值得一提的是,就连企业界也把企业文化道德看得比开发一项新技术更重要,作为社会文化事业的图书馆更无由对它加以摈斥。

3.2 “德政”确立图书馆行业的道德规范

实行“德政”,要辅以对内的“德治”、“德教”来保证。市场经济下重“钱”途的职业观念弥漫,图书馆传统的职业道德在遏制物欲方面发挥了有力的抗衡作用;新世纪以来,图书馆的数字化愈是发展,业内职业道德建设就愈显重要。《中国图书馆员职业道德准则(试行)》的颁布,是一个历史性的进步:图出馆向“德治”靠近。这表明传统的“素质”概念更强化了“德”的内容与操作。流行一时的“素质”概念趋于宽泛,它可以泛指为政治素质、思想素质、道德素质、文化素质、专业素质等。“德、能、勤、绩”向来是行政部门指定的考核依据,但为首的“德”并未起到真正的统领作用,由于缺少实际操作内容和具体规范,更无量化指标,致使其实难副。《准则》的制订确立了以“业德”为核心素质的职业伦理,有助于培育品能兼优人才脱颖而出的图书馆职场。长期以来,图书馆未能建立“双向互动”的管理机制,只注重规范读者用户的行为,忽视规范图书馆员自身的行为,这种缺少监督和约束机制的管理活动与公共服务是不够健全和科学的(不应忘记,图书馆素来十分提倡“科学管理”)。诚然,图书馆“法治”滞后(图书馆法尚在酝酿中),“德治”先行,应是源自“大气候”的影响,虽是初试牛刀,但其意义非凡,能否在实际中真正把《准则》当成一面高悬的明镜、量度的准绳,却要看践行单位实施的力度——如果没有建立起保证作用的运行机制,则《准则》难免会变成只供赏心悦目的“镜花水月”。

4 创立“君子”型的图书馆管理

孔子言必称“君子”(见《论语》),他心目中的君子颇类乎“高大全”的形象。而“君子”型管理则可以一言以蔽之:其实质就是施行道德伦理型管理。它十分值得图书馆认真汲取。

4.1 鞠躬尽瘁的“谋道”精神

孔子坦陈“君子”之“道”义:“君子谋道不谋食”,“君子忧道不忧贫”,“朝闻道,夕死可矣”,“士志于道”,“忠于道,据以德”——孔子念念不忘“道”,将之作为刻骨铭心的君子之训,可见“道”在他心目中的崇高地位。孔子的“道”可有所指?不外乎是他的思想体系、价值观、道德观等,是“忠恕”之道(“夫子之道,忠恕而已”),是“仁道”。图书馆工作千头万绪,但治馆之道高于一切,若能像孔子一样,把“道”看得比官禄衣食乃至性命更重要,这样的深谋远虑者何愁事功之无成。孔子生于乱世,但他的信仰从未动摇过,主张不被采用就出国周游(孔子自认若“丧家之犬”),他确实是个忠守“道”的师表,值得图书馆同仁学习。20世纪80年代中国社会向市场经济转轨之际,重“道”的图书馆依然忠诚地遵奉“公益”原则,实实在在地办馆。2009年夏央视推出京师图书馆的百年沧桑史节目,那种在社会动荡中不离其“道”的信念及其百折不回的图书馆奋斗历程,堪称是一曲悲壮慷慨的中国图书馆史诗,足资图书馆人励志一生。不应忘记这一则故事:在京师图书馆举步维艰,连馆人的薪给也无着落之际,幸有馆长梁启超以俸垫支,渡过难关——这是一代图书馆前驱者的谋道精神与人文关怀精神的真实记录,正是此种精神,凝成今日国家图书馆的瑰伟风采。不少图书馆都有“读者之家”、“以人为本”、“读者满意就是图书馆幸福”等“为道谋”内容的大字条幅,应是得人文立馆真谛之切实践履者。

4.2 “义”高于“利”的行事准则

孔子直言:“君子喻以义”,“君子义以为质”,“徙义”,“子罕言利”,并鄙视“言不及义”的行为。“君子上达,小人下达”,就是说,孔子认为义为“上”,利为“下”。孔子的“义理”阐述,适足引为立馆治馆的宝箴。图书馆之为事业单位,有一种纯粹的“义”是始终要彰显的,即始终保障公益原则而坚守的正义感与公平性。“办馆效益”被视为量度馆绩的标尺,须明确“效益”即社会效益,不以创收向读者谋取蝇头小利。不将私利凌驾于“公益”之上;当二者发生冲突时,就要秉持维护最高原则——公众利益的坚定的正义感与服务社会的公平性。再看“义”与“利”的关系:“义”重于“利”,是图书馆永不可僭越的处事准则。实际上,连孔子只要“富而可求”都甘愿去当“执鞭之士”,市场经济下图书馆怎能放弃“利而可求”的理念?可见义利冲突在图书馆是不可回避的。在此,提出图书馆义利观的两个方面:其一,“见利思义”(《论语·宪问》)是处理两者关系的最佳抉择。何以要“见利思义”?这是图书馆公共品的性质决定的。公共资源为全体社会成员共享,若这一原则因“利”而发生偏移,决策者务必再三慎思之,即使是像孔子那样专注到“食不甘味”、“坐不暖席”,也不为过。其二,以“仁”举“义”是稳定图书馆永续发展的有效手段。图书馆公益性的实现在人,因此管理者除了知人善任外还要多加一份人文精神的关怀,重在关注图书馆员工长远目标的“专业发展”(而不是计较眼前利益)及归属感,使之形成重义理、取大义(献身事业)、淡小利目标的共识——这是图书馆管理中一条重要的“君子”原则。

4.3 以“德”服众的风范

孔子明言:“君子怀德”(反面:“小人怀土”、“小人怀惠”),“德不孤,必有邻”。高尚的“德君子”才能成为完美的管理者,尧舜正是以高举德行而安抚天下,原因即在于“德”是折服人的力量。以德行管理,众必皆趋附,接近并信任管理者;如果管理者只顾谋个人利益(“怀土”、“怀居”、“怀惠”),则必然疏远了群众。图书馆处于一种特殊的管理环境,双重管理对象(员工与读者用户)要求管理者必须善用以德取胜的君子型管理艺术。

以德服众不独提升管理主体的素质,也能养成纯正的馆风。孔子申述:“政”即是“正”,为政者人格清正可鉴,淳风正气自然上升。图书馆读者管理,有所谓刚柔并济的方法以保障实施:一为制度,制度起维系秩序作用;一为读者教育,因为制度绝非万能,制度宣传、公共道德教育便成为必须。在此,不可忽视馆风对制度执行的佐推作用,管理者若能为亲手制订的自律守则与服务公约担起责任,严于律己,切实执行,这无言的“帅以正”行为实无逊于纸写的规则条文:劝勉读者自觉守约。形成良好的馆风非旦夕之功;好馆风就像一只“看不见的手”,跻身其境的读者能分明地感觉并受到濡染。

4.4 行“恕”道的善事读者准则

孔子通晓人际关系的学问,经常裁量人物,他主张如是观人:“视其所以……察其所安”,认为只有仁人君子“能好人,能恶人”。管理者要像君子一样善于识人察人,即要深知了然你的管理对象、服务对象,体察其好恶、苦衷、心境。“君子坦荡荡”,图书馆管理者对读者要有君子般的博大胸怀、恢弘气度。孔子还说:“以直报怨”,主张对人行“恕”道,为人大气,豁达大度。以此衡量图书馆读者工作,就是公正和宽容地对待读者。在此,将对读者的“恕”道概之为四字:谅、释、让、助(谅解、解释、礼让、襄助),把读者最基本的读书精神置于首位,宜略过其小节(如态度偶有不恭、言语偶有过激、秩序偶有妨害)不以一眚掩大节,挫伤读者的求知精神与积极性。对来自读者过于偏执的怨责,不是以报复式的偏狭而是以淡定平和的心态应对。对服务对象太苛,乃至于“至察”,可能会反失其大。孔子说:“宽则得众”,只要读者不是蓄意触犯馆规,属一时冲动或轻率所致,宜报以宅心仁厚,疏导方法往往是最能奏效的,冲撞则易使事态扩大。孔子又说:“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是一种消弭芥蒂、化解隔阂的管理之道,“使知之”就是主动向读者“理喻”,是沟通读者、达成相互认同度的妙法。明乎此,馆员的职责并非只是生硬地搬出威慑的制度条款去“制约”人,而是营造超然制度外的人性化的文化语境与主客观语境。图书馆举办的导读宣传、系列讲座、智力竞赛、联谊活动等,虽以规模受众为对象从而有利于这一语境的生长,但充斥于每一个工作日、大量的一对一服务、不间断的信息提供却是直接依赖于馆员个体,馆员富有人文精神的专业服务才是铸就这种语境的终极决定性因素。在这一语境下,馆员应确立这样的角色定位:以文献信息提供为手段,以关切呵护读者用户的权利与苦乐为职志。

4.5 既“周”且“和”的品格

“周”即团结,“和”即和睦。孔子于此有喻世之言:“君子周而不比”,“君子和而不同”,“群而不党”,管理者固然不苟同附议,但更要重“周”、“和”。人事滋扰(所谓“窝里斗”)徒然消耗锐气与信心,妨碍群体合力,居间起“润滑”作用的当然只能是真正的管理“君子”方能为之,只有管理“君子”才怀有“君子”度量,有容乃大和坦白的襟怀——这是一项在“人和”中求发展的必不可缺的“君子”式管理策略,它对形成图书馆的凝聚力起着有力的促进作用。

5 推行以“仁”为核心的图书馆服务

孔子思想的最高道德境界是“仁”,孔学也实在可以称之为“仁学”。“仁”实质上是人的善性良知的浓缩;图书馆员应是不折不扣为用户竭诚服务的“仁者”。从孔子“仁”的宣教中可以悟出一些图书馆人性化服务的要旨。

5.1 施“仁”心

“仁”被赋予“爱人”的含义,被高度认同,可以说是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它足以用作处理图书馆与读者关系的基本准则与核心思想。试举出两种深刻影响后世的孔子“仁教”理论:①“博施于众”、“泛爱众”乃浩荡无边的博爱精神。这种仁爱精神的特质在于“博”、“泛”二字,它是普及四海之内的泛爱论,除“孝悌”之外,爱亲族以外的人,爱不同阶层的人,爱普天下的人,这种推及到全人类的爱人准则,这种在两千年前就被奉为圭臬的祖训,无疑与图出馆伴生共荣过,特别是滋育过近代图书馆的服务大众理念。②“有教无类”即公正无偏、完全透明的平等精神。“有教无类”无视森严的等级横空而出,使教育在两千年前就踏破了门槛。孔子主“无类”教育,抹去了贵贱尊卑、年长年幼的界线,换成现代语就是“普及全民教育”,用图书馆职能术语来表达就是“开展社会教育”(图书馆四大职能之一)。然而,这种普惠众生的服务宗旨不正是诱发于仁爱精神吗?图书馆有普爱之心动,方能酿出平等对待读者的行动。1999年国际图联发布《图出馆与知识自由宣言》,国内学者更把“自由”、“公正”的弘旨大义加以阐发,提出“在图书馆面前人人平等”的口号,在图书馆领域掀起一场“文艺复兴”式的思想冲击;然而,社会权利的切实保障在执行之得力,要实现图书馆的“自由”、“公正”、“平等”,则须先要有“自由”、“公正”、“平等”思想之管理者、馆员,因为图书馆“自由”、“公正”、“平等”权利的体现如服务平等、制度公正等毕竟要付诸人的运作,要把制度执行得不偏不倚,剀切合理,公正公平,全在于事事出于公心,亦即仰赖于馆员建立在“爱”与“公”(孔子说:“公则说”,意谓公平就会使人愉悦)基础上的品德涵养。总之,馆员怀“仁”之心才能给予读者“仁”的关怀,而仁爱之心能融化一切,比图书馆提供一本书更为珍贵。这里需作附带解释:图书馆“自由”并不排斥作为纪律约束的“制度”,理由很简单,如果某读者发生绝对的放任行为(即所谓“绝对自由”),亵渎图书馆公共秩序,虽然他自身获得了“自由”,却是以牺牲其他读者的“自由”为代价的。

5.2 倡“互爱”

①以心比心。“推己及人”,“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一串心语可推定孔子仁爱精神达于极致,被公认为具有普世价值(它被载入18世纪法国资产阶级革命时期的《人权宣言》,直至影响到1984年的《世界人权宣言》)。孔子高扬人格平等、待人以诚的伦理思想,乃以“以人度己,以己拟人”的换位思维方式,萌动承认、关心他人生存和发展权利的意念。“推己及人”擦亮悯人、助人的情感火花,坦然向服务对象敞开了心扉:“假如我是一位读者……”,发出这种零距离的扪心自问,此时,触摸屏式的反应会使馆员与读者的心灵拉近,触发“通感”;身居个中的馆员自然充分理解读者的诉求,感同身受,产生急他人之所急的关切与热望,骤生“先读者之忧而忧,后读者之乐而乐”的情怀又何足为奇呢?②只有“互爱”才是真正的爱。图书馆有一种公认的大爱:爱读者,表现为尊重读者的人格,尊重读者的权利。古往今来,求知识的地方都被人们奉若神圣,中国传说典故中的藏书地留下诸如“琅嬛福地”一类的美称。读者虽身份、阅历不同,但同怀一颗求知的赤诚之心,更有一些青少年读者,来馆带着几分敬畏和神秘的心理。有一万种理由可以直呼:对如此纯朴而圣洁的一族,怎能不报以一片爱心!这种爱,不止于举手投足间。馆员对文献知识有超常需求的“特殊读者”,欣然给予某种“特殊权利”,则完全系出自一种厚爱读者的超常人性化服务方式(大英博物馆的故事为人所传颂:马克思留下了著名的“脚印”,馆员则给他留下了固定的“座位”;图书馆为专家开辟专门阅览室亦然)。据此,图书馆施行必要的特许制度为特殊读者服务是可行的。然而,馆员作为“仁者”的服务过程,亦并非是一种单向传递,有发生就会有回报。孟子有两句拔俗警世的箴言:“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主张“兼爱”的墨子所见如出一辙:“夫爱人者,人必从而爱之。”善待读者就是善待自己,正所谓“爱人若己”,人亦待之若己,读者对日复一日地提供至诚服务的馆员,也会油然而生一往情深的亲昵感乃至亲人感,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这在青少年读者中不乏其例。图书馆的“读者留言簿”是测量图书馆人气的晴雨表,那雪片似的真切的感激心语从字里行间表露出来,绝不是矫情!其实,读者有如汲露抽芽的种子,在他们眼里,馆员就像细心地润物的春雨。有鉴于此,“馆员爱读者”、“读者爱馆员”将成为图书馆最具亲和度的口号。

5.3 友读者

孔子主张“主忠信”(亲近诚实守信的人),否定“人而无信”与“佞”(无理狡辩)的行为,认为“友直”、“友谅”的交友原则是有益的。这种处理人际关系的伦理取向是可资读者工作借鉴的。芸芸读者,个体素质、脾性存在差异,但其中绝大多数都如孔子的交友对象属“直”(正直)、“谅”(诚信)一群,即具有正义感、公德心、诚守信用、遵章守矩的基本道德修养。因此,馆员面对读者,首先要投以信赖的目光,将读者引为朋宾。二者同处于一个生态环境:以“有朋自读者中来”而乐的馆员,以长期受惠于馆员服务而滋生感恩情绪的读者,必然呈现出一种新型的馆员—读者共生关系。业内向来十分重视培育读者自觉的“主人翁”地位感,而这种自觉意识是不太可能从强制性的制度中产生的,因为沿袭于馆员与读者之间的是并不对称、并不和谐的管理关系,管理主体握有绝对权力,读者则处于被动地位,自然不能生出“主人”感。反之,基于馆员与读者平等地位并特别注重友善氛围的营造,读者的主人翁地位感则必定在这种相互信任的情境中凸现出来,自觉维护公共秩序,磨擦减少到零,因而实现了共推和谐服务的目的。当然,孔子不屑于“友便辟”、“友善柔”(指不与善事逢迎阿谀者结交);对这种人性的另一面,读者中即令有之,只要不是谋不轨之事,仍宜采宽容态度以待,不必拒而远之。

5.4 慎行止

人的言行举止渗透着道德理性。孔子宣示的“仁者”范式,毕现于言行举止。孔子之言发人深思:“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言必信,行必果”,“言而无信,不知其可也”,“主忠信,行笃敬,虽蛮貊之邦行矣”。孔子一则深信“论笃是与”(言论诚笃淳厚者为众所赞许),一则特别蔑视花言巧语者:“恶夫佞者”,“巧言令色鲜矣仁”,指斥他们是“仁”的反面人物,为之“耻之”。孔子倡导“信”:“信则民任”(兑现承诺就能受到民众拥护)。孔子讲究礼仪法度,“约之有礼”乃孔子的信条,认为“直而无礼则绞”,他在例行公事、待人接物的场合十分注重礼节,一丝不苟地用礼仪法度来检点行为,恪守“慎言”,甚而至于“席不正,不坐”,这在今天看来,似有拘小节和繁琐之嫌了,但孔子分明是文明礼貌的“达人”则无疑。孔子的这一套渗透于社会生活肌体的道德规范与言行准则,虽未使用“文明”的字眼,但已隐含着鲜明的文明伦理观念的萌芽,从多角度(语言、行为、交际、仪表等)描画了文明行为的表征,具体化为文明道德价值的尺度。孔子如是提倡,也如是躬行,他自身就俨然一付毕恭毕敬、彬彬有礼之态,温文、儒雅、严谨、端方、敬老。问题是,孔子言行准则可否用来节制图书馆员的行止?回答是决然无疑的。试看,孔子所规定的“恭、宽、忠、敬、信、温、谦、和”等伦理范畴,何者不可用来量度图书馆的职业道德规范,甚至庶几作为从事公益服务的道德底线?事实上,孔子诸多言论适足提供了馆员职业道德重要参数的依据:“君子不重则不威”,谓服务的仪表要庄重;“文质彬彬,然后君子”,谓服务者特有的举止斯文态度与魅力;“非礼勿言”,谓有违执业章法、有损服务礼仪的话不说;“慎于言”,“讷于言”,“言寡尤”(出言少出错),“不疾言,不亲指”(言语不躁急,不指手划脚),谓从事服务要讲究说话方式,注意语言婉和、语气语感。谦卑温良的言语表达是编织感情的纽带,往往是关乎服务质量之举。

6 培植以服务读者为依归的馆员修养观

孔子关于修身养性的言论胜似珠玉,如:“克己复礼”,“修己以敬”,“德之不修……是吾忧也”。孔子十分重视道德自律,“克己”、“慎独”、“三省吾身”是他独创的一套功夫。修养说教在今天依然被强调,“修身律己”、“职业操守”一类的词语已写入国家的“十二五”规划,充分说明其引导的功能。修养是馆员职业道德的重要内容之一。按照儒家先“修”而后“治”的思想,治馆之要,首先要把馆员的德行修身置于首位。但是,馆员修养,并不是仅为自身的需要,而应是围绕“以服务读者”这个轴心来展开的。对此,孔子的有关论述具有精当的参考意义。

孔子的一则重要修养说教,就是“修”为他人。孔子摈弃修身是单纯为己的观点,他一连数语道破修身之诀:“修身以安人”,“修身以安百姓”,原来修身是为了百姓过安定幸福的生活,这就把修身与“利及他人”、“关爱民众”、“服务社会”的责任感和道德观念联系起来了,这是孔子仁爱精神的又一大体现。如若把这种“有的放矢”的修养理论运用于图书馆员的职业生涯,则形成具积极意义的修养观:以服务读者为依归,为导向。如将这种修养准则溶化于馆员的思想与行动中,变成公认的图书馆群体性价值观,变成一体遵照的图书馆服务承诺与不渝信条,那将具有何等深远的意义。因为,馆员有了这种为读者而内修省己、慎言敏行的心性,它将直接内化为自身去“安人”(使读者获得满足)的肃敬态度,上升为一种利他的主动精神。

随着社会发展进步,现代图书馆管理理念不断更新,可谓招术迭出,异彩纷呈,诸如人文管理、人性化管理、软性管理、刚性管理、目标管理、绩效管理、标准化管理等等。尽管它们的作用不同,然而孔子思想作为中国人文精髓,既是管理的基础又是管理的“屋顶”,是图书馆最好的人文主义。孔子思想精粹触而可及,全在于我们是否通达其义理。孔子思想为我们设计了不需要耗费投资成本,不受图书馆物质基础、类型与规模局限的另类图书馆发展模式。人文与科学是立馆治馆的两大基石。“人文+技术”既赋予图书馆人文管理艺术的内核,同时又以技术助推为外力,保证图书馆科学发展。图书馆学教育诚然可以借鉴孔学精华,将孔子人文思想搬入课堂,将《论语》列为一门必修科目,亦不失为一种极富滋养的研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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