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云才
(同济大学 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上海200092)
传统文化景观是人与环境相互作用的历史记忆,是人类文化景观的共同遗产。在当今现代化、城市化和工业化的浪潮下,传统文化景观空间呈现出高度破碎化、孤岛化和边缘化的特点。传统与现代的冲突威胁到传统文化景观的保护与传承。传统文化景观空间的图式语言研究就是立足于地方性的人文生态系统和文化景观空间的特征与模式,充分发挥传统文化的适应性和语言的逻辑性,探索传统文化景观空间保护与传承的全新途径。
作为人居环境的重要组成部分,文化、艺术和生态已经成为景观建设与发展中不可分割的三个基本特征。风景园林师作为土地的守望者、资源的守护者和景观环境的营造者,是有效协调人地作用机理与从事生态规划设计的主体之一。面对机遇与挑战,罗德岛设计学院教授玛格丽特·麦克埃文(Margaret McAvin,1990)认为生态与环境破坏是工业化时代的突出问题,生态文明是工业化和后工业化社会文化的标志。生态文明建设是在我国快速工业化、城市化过程中提出的国家发展战略。文化文明与生态文明是风景园林适应国家发展战略的时代性目标与途径。
伴随着大开发与建设,资源保护与利用、土地开发与建设、生态保护与恢复、文化保护与传承等成为发展过程中需要大量面对的实际问题。原本是传统文化突出的很多地区又是今天我国现代化和城市化发展最快的地区,“传统”与“现代”矛盾极为突出,传统文化景观空间呈现出高度“破碎化”、“孤岛化”和“边缘化”特质[1-2]。在此过程中风景园林承担起了国家发展所赋予的时代责任,开展了大量开创性的关于城乡发展与生态建设、保护、恢复等科学研究和社会实践,做出了应有的贡献。因此,探索“传统文化景观空间的图式语言及形成机理”成为解决传统地域文化景观保护与传承的重要基础。
风景园林规划设计是人运用景观的语言在自然与文化之间营造和谐健康环境的过程和途径。因此,“景观的语言”应是风景园林最基本也是最核心的理论。其中,“景观生态化设计与生态设计语言”成为该理论体系重要的组成部分。“景观空间的图式语言”就是试图在自然生态景观及过程、文化景观及人文过程、网络化与网络格局典型研究的基础上,以空间组合图式为表达形式,构建起以生态过程为依据,由景观要素、景观空间单元、景观空间组合依次耦合叠置所形成的具有尺度、秩序、语法、意义等功能的生态景观形成过程与规律。[3]“传统文化景观空间的图式语言”就是以传统文化地域为典型,研究传统地域文化景观在人文和文化过程的作用下,文化景观要素、文化景观空间单元在尺度、秩序机理下依次耦合形成传统文化景观空间的过程、机理、形态和空间组合规律。
在风景园林学科发展的历史过程中,生态规划设计由偏重于自然的设计,走向文化景观与人文生态系统的设计,以及整体人文生态系统的规划设计,生态规划设计的内涵不断将文化因素和技术因素纳入到生态规划设计方法体系中,推动了生态规划设计学科的长足发展。
(1)以自然生态研究为核心的景观适宜性评价研究
景观适宜性评价方法研究可以追溯到19世纪早期,拉尔夫·艾默生(Ralph Emerson)、佛里德里克·奥姆斯特德(Frederick Olmsted)、乔治·马什(George Marsh)、沃伦·曼宁(Warren Manning)、帕特里克·格迪斯(Patrick Geddes)等人为早期偏重于自然生态研究的景观适宜性评价方法的发展做出了贡献。在20世纪60年代后期和70年代初,在资源管理研究的持续压力下,景观适宜性方法吸收了现代系统理论、环境保护主义、文化景观理论和现代技术发展成果,形成了以“优化技术”为核心的景观适宜性评价方法Ⅱ,该阶段主要以安格斯·希尔斯(Angus Hill)、菲利普·刘易斯(Philip Lewis)、理查德·托斯(Richard Toth)、佛里德里克·斯坦纳(Frederick Steiner)、卡尔·斯坦尼兹(Carl Steinitz)、伊恩·麦克哈格(Ian Mcharg)、约翰·莱尔(John Lyle)、朱利安·法布士(Julius Fabos)等为代表。[4]
(2)文化景观与人文生态方法成为快速发展的领域
此后人文与文化成为生态规划设计的重要趋势之一,形成了应用人文生态学方法(佛里德里克·斯坦纳(Frederick Steiner)[5]、朱利安·斯德维特(Julian Steward)、鲁克曼(F.Lukerman)等)以及景观价值与感知研究(肯尼斯·卡瑞克(Kenneth Craik)、伯顿·林顿(Burton Linton)、威廉姆·萨菲(William Shafer)、埃文·朱比(Ervin Zube)和斯蒂芬·卡普兰(Stephen Kaplan)等),将人的价值观、行为心理、文化人类学纳入到生态规划设计的发展体系中,形成重要的发展阶段。
(3)新兴分支学科的发展,逐步建立起整体人文生态系统的研究体系
应用生态系统生态学(尤金·奥德姆(Euqene Odum)、布兰达·李(Brenda Lee)、安格斯·希尔斯(Angus Hills)等)和应用景观生态学方法(莫妮卡·特纳(Monica Tuner)、理查德·福尔曼(Richard Forman)、米歇尔·戈登(Michel Godron)等)的发展推动了整体人文生态系统的研究。应用生态系统生态学立足于景观的垂直结构与功能系统,探讨人类对自然的影响和自然对此做出的回应,通过生态系统能力、目标和行为评价,探讨人类制度因素,以实现对生态系统的有效管理。[6]应用景观生态学则立足于景观空间在水平方向的结构与功能,探讨自然与人文过程对景观格局、景观功能的影响,将景观视为一个相互作用的系统和在空间上的综合镶嵌体,它有助于通过生态完整性的最大化和土地退化的最小化实现生态规划设计的目标。
在生态规划设计中,人与自然界相互作用的关系一直是生态规划设计力图认识、协调和解决的核心关系,经历了自然决定论、相互作用论和文化适应论三个发展阶段,文化适应成为场所构建、可持续设计、景观再生等领域的现代生态规划设计的时代特征。
(1)生态规划设计的概念、内涵和核心基础理论的研究与拓展
Sim Van Der Ryn(2007)认为生态设计具有五个基本特征:由地方性衍生的设计方法和途径、生态帐户的设计、设计结合自然、每个人都是设计师以及使自然本质性的设计。[7]生态规划设计是设计师在深入了解我们周围世界的基础上营造出具有生态本质及其内在联系的景观与环境,是被用来改造自然景观的文化工具(Frederick Steiner,2002)。加利福尼亚大学伯克利分校的伯顿·立顿(Burton Litton,1990)教授认为:在面对生态规划设计自然-文化复合系统复杂性的时候,规划设计需要超越经验之上的更加科学的方法并因此产生较好的实践价值。生态规划是“在时间和规律综合作用下的关于自然、生活、过程一体化的方法体系”(Ian McHarg,1997),也可以视为“对人类土地利用形成显著机会的同时所形成的制约条件”(Frederick Steiner,1990);生态设计定义为“在生态规划基础上的形态设计,它需要设计师的视觉形象以及对图形富有创造性的技巧”(Ian McHarg,1997)。詹姆斯·卡尔(James Karr,2004)认为“健康性与整体性(Integrity and Health)、系统与尺度(System and Scale)、景观与语境(Landscape and Context)”等14组生态概念是风景园林规划设计最重要的生态概念,从而建立起景观生态规划设计的基本体系。
(2)生态规划设计方法及新技术、新理论的引入与发展
在生态规划设计学科发展的不同时期,生态规划设计的方法也不同,但方法的发展是连续的,随着社会、经济、制度以及技术的变革而不断完善和发展,从而揭示出不同时期生态规划设计方法的特点、优势和不足,以及该方法的发展演变过程,成为指导、学习和应用生态规划设计方法的重要研究领域。该领域研究最具代表性的成果是福斯特·卢必升(Forster Ndubisi,2002)完成的《生态规划——历史与综合比较》[8]。该研究从历史发展的角度研究生态规划设计方法的发展、演变和比较分析,从而建立起生态规划设计方法的全方位透视。随着人地矛盾的加剧和可持续发展的紧迫性日益加剧,文化过程和现代技术应用已成为现代风景园林规划设计的重要特征和发展趋势。景观规划设计中的应用人文生态学派(人文生态系统设计:John Lyle,1985)[9]、应用生态系统生态学派(可持续设计与可再生设计:John Lyle,1999)、应用景观生态学派(整体人文生态系统设计:Zev Naveh,2000)都成为现代技术和文化过程研究的典型代表,成为推动风景园林学科发展的重要动力。
(3)“景观的语言”与场地景观设计的语言体系研究
宾夕法尼亚大学教授安妮·斯派恩(Anne Spirn)在1998年出版的《景观的语言》(The Language of Landscape)成为该领域最具代表性的研究成果[10],同时也开辟了风景园林学科发展的新的研究途径。景观的语言立足风景园林规划设计(Landscape Architecture)、景观(Landscape)、景观评价(Landscape Assement)和人文生态(Human Ecology)四个关键环节,探讨景观构成的修正(Modification)、一致(Agreement)、对应(Correspondence)、从属(Subordination)、协调(Coordination)等语言规律,研究景观语言的基本构成(景观语汇)、景观要素的秩序(空间组织)、塑造上下文关系(景观的环境)、环境(上下文)的法则(景观语法)和景观语言的应用(语用学、诗学和辩证法)。安妮·斯派恩(Anne Spirn)以The Mill Creek社区为例在宾夕法尼亚大学和MIT开展了长期的规划设计实践研究与教学探讨。与此同时,温彻·德拉穆斯塔德(Wenche Dramstad,1996)等人提出了55条景观生态规划的法则、概念及生态设计关于斑块、边界(界线)、廊道(连通性)和镶嵌体的图式语言。理查德·杜比(Richard Dube,1997)尝试性通过草图、照片、结构分析和美学特质等方面研究了48种自然景观图式,并就每种图式进行变形以适应具体空间规划设计的需要。[11]西蒙·拜尔(Simon Bell,1999)教授研究了图式(Pattern)的含义和感知图式的方式与途径,探讨地形图式、生态图式和人文图式等图式形式。[12]罗曼·布什(Norman K.Booth,2012)针对性研究风景园林场地空间的要素、空间构成的基本形态、特征、景观利用、功能耦合的过程和设计语汇,形成场地设计的导则,成为风景园林设计的重要理论与方法基础。[13]
(1)对西方风景园林规划设计大师设计语言的研究
从园林历史和设计的角度,研究1920-1970年间北欧有代表性的园林设计师的作品;运用语言学研究方法,探讨北欧现代主义富有地域性与艺术品质特征的设计语言生成基础和原因(蒙小英,2006)[14]。在欧洲现代主义园林设计的发展和设计语言的量化与生成研究中,万艳华(2007)等人研究亚历山大的“模式语言”,探讨既延续传统地方特色,又适应当代社会需求的历史文化村镇保护规划体系。[15]芬兰建筑大师阿尔瓦·阿尔托在处理建筑与环境的对话和建筑向自然的延伸中,形成了对欧洲风景园林设计师产生重要影响的独特设计语言(蒙小英,2008)[16]。丹麦现代主义园林大师C·索伦森从丹麦本土景观和历史元素中提炼设计词汇,创造了以圆和椭圆为代表的几何景观的特征词汇,形成了秩序、时态、建筑化的方法和构成的构图句法规则,它们既是索伦森个人的景观语言,也是丹麦现代主义园林的景观语言(蒙小英,2010)。
(2)“景观的语言”的理论与方法体系研究
景观语言的研究起源于将安妮·斯派恩(Anne Spirn)教授《景观的语言》的引入,讨论景观语言的语法和修辞手法(卜菁华,2003)[17],并开展景观语言符号的研究,探讨符号的意义、生成机制、传达机制、主题类型、作品类型与表达方式,揭示语言化机制,为景观创作提供依据,并提出景观语言的交际性、符号性和社会性三大基本属性以及景观语言的语音、语义和语法三要素(陈圣浩,2007;邱冰,2010)[18];其次是对风景园林设计语言从地域性角度进行分析和研究,探讨风景园林实践中景观的地域性特征(王向荣,2002;林菁,2005;肖辉,2008;王浩,2009;王云才,2009)[19-21]。研究风景园林设计语言和地域性之间的相互关系,以及风景园林地域性的构成体系,特别是自然和人文在地域性特征中的实质性影响。再者就是景观图式语言的研究(王绍增,2006;吴洪德,2007)[22-23],探讨图式的特点、图式的转换和图式构成。其中景观生态化设计的图式语言是近年来作者开展的重点研究领域(王云才,2011)[24-25]。
(3)景观生态化设计的图式语言及其应用体系研究
景观生态化设计需要一个完整的生态设计语言来指导生态规划设计,并构成生态规划设计的基本范式和框架。景观要素、景观空间单元、基本组合与空间格局以及生态过程作为生态设计语言的基本构成,以生态过程为内在连接规律,将生态规划设计的自然景观图式、文化景观图式、网络化图式等连接为一个具有整体性、完整性、动态性特征的整体性景观(王云才,2010)。其中文化景观形成了以建筑与聚落、土地利用肌理、水利用方式、地方性群落文化和居住模式5个方面为解读传统地域文化景观的核心环节,在通过分析江南水乡、皖南徽州、广东珠三角和中原河南传统地域文化景观对比的基础上,揭示传统地域文化景观的代表性图式语言,并以江南生态园林规划设计为例,探讨风景园林地方性设计和整体人文生态系统设计的关键途径(王云才,2009)。
从国内外风景园林规划设计和景观生态规划设计的理论与实践发展来看,景观的语言研究不足和景观生态规划设计语言研究的缺失已成为风景园林学科发展的重要制约因素之一。存在的主要问题有:
(1)风景园林生态规划设计语言研究不足,缺乏基本理论与方法
生态规划设计必须是依据生态学原理、理论和方法,在对生态过程和生态关系分析的基础上,运用风景园林学科独特的“人居环境”观、风景园林理论和规划设计方法,营造基于资源保护、景观保护和人地协调的可持续景观。近年来,生态规划设计的理论与方法不断发展,风景园林已经强烈地认识和感受到自然与人文的重要性,也接受生态规划设计是当今设计师最基本的概念和法则,但依旧缺乏对生态规划设计的基本方法和理论的研究,“生态”依旧困扰风景园林规划设计,始终处在没有依托、没有切入点和没有抓手的状态。
(2)文化景观与人文生态规划设计系统理论与方法研究不足
文化景观是自然-人文相互作用的历史景观,是揭示一个阶段人文生态空间演变的代表性景观类型。传统文化景观与人文生态空间更是这些代表性空间的典型,它凝聚着历史过程中的人-地协调统一的人文生态过程。由于对人文生态空间的类型、质量、空间组织等缺乏系统的研究,使文化景观与人文生态空间规划设计缺乏系统的理论与方法研究,只能局限性地开展孤立、零星的个案化研究与实践。“传统文化景观空间的图式语言及形成机理”试图立足土地利用、资源保护、文化调适、视觉体验等,认识独特环境中的文化景观,掌握环境中的文化进程,研究其基本构成、形态特点和空间耦合过程与形成机理。
(3)传统文化景观整体性保护的实证研究不足,缺乏相应的依据和范式
文化景观是区域性的和地方性的。长期以来,在现代化、工业化和城市化的冲击下,文化景观保护片面地集中在风貌建筑、村落核心区、风景地段、历史街区、特定的文化景观区等局部空间的保护上,由于缺乏整体性的保护依据和可借鉴的范式,客观上形成了一系列文化景观空间保护的政策与景观“孤岛”和“人工盆景”。立足于中尺度空间的“传统文化景观空间的图式语言及形成机理”就是试图通过地方性文化景观与人文生态空间的类型、形态和内在过程的研究,探讨地方性文化景观空间耦合过程与形成机理,将过程和空间形态统一在传统文化景观的整体性保护过程中。
(1)以传统文化景观空间为对象,突破生态规划设计理论与应用的制约瓶颈
长期以来,风景园林在艺术与生态、花园与区域之间探索发展,形成了现今多元化的发展方向和格局。自然与文化的交织是风景园林发展的源泉,但风景园林并没有从这一源泉获得内在的发展。安妮·斯派恩(Anne Spirn,1998)认为:这正是由于景观设计语言的缺失所造成的结果。单一的建筑语言和纯粹的生态语言对风景园林来说都是不充分的。以传统文化景观空间为典型,“图式语言与形成机理”尝试性探讨风景园林独特的视点、方法、模式以及风景园林能够表现的事物和对象。传统文化景观空间图式语言就是探索风景园林生态规划设计理论与实践中的关键问题,试图探索突破生态规划设计发展瓶颈的途径。
(2)研究文化景观空间耦合的基本过程和规律,探索规划设计语言的基本图式
研究生态设计语言,建立生态设计的语言图式,是基于以下四个重要议题:①生态规划设计成为解决土地与景观环境等问题的重要途径;以土地为核心的生态系统在自然生态与人文生态之间建立起一体化的途径和媒介,是生态设计语言描述的核心对象。②多学科理论引入风景园林、生态学富有成果的发展、人类文化的多元性以及大胆的尝试和多样化途径有助于营造自然与人类共同繁荣的土地空间。③传统文化景观空间是自然与人文相互作用的历史过程产物,通过传统文化景观空间探讨景观生态化设计图式语言的基本图式,具有典型性和代表性。因此,以传统文化景观空间为核心,以多学科发展为基础,以空间生态格局为框架有助于奠定景观生态规划设计语言的基本范式。
(3)通过图式语言体系构建,形成有效保护和传承文化景观的设计方法
文化景观的语言是由人-地作用过程中不断认识、利用和改造自然而形成的描述文化景观的基本要素、文化基本单元空间和具有文化群体性特征的空间组合构成。传统文化景观空间的图式语言就是通过揭示图式的基本构成、典型图式和空间组织过程,通过对自然的模仿和文化的传承,依据独特的空间肌理过程将不同的景观要素、典型的空间组合进行耦合,形成文化与人文生态规律、生态特点和生态空间形态统一的有机景观。图式语言是生态景观表达的基本语汇,是生态设计的基础。图式语言及空间形成机理研究能够形成有效的生态规划设计方法和途径,同时也是生态规划设计的切入点和抓手。
(1)“景观的语言”与“图式语言”理论
“景观是语言”的结论来自于景观规划设计最核心的工作领域,在由花园到区域的多层次规划设计中,景观规划设计都在尝试着进行充实功能和表达思想的艺术化塑造过程。在我国,景观语言研究正逐步起步,但缺乏对系统全面的研究。景观的语言理论将景观语言的基本构成概括为以下几个部分:①景观语汇。景观语言的构成是由景观的要素和景观独立的基本空间单元构成,以及由这些单元组合形成的空间基本格局。“land”的含义是指空间场所和生活在其中的人,因此景观的语言就是将场所及生活在其中的人连接起来的动态纽带。景观要素主要包括自然景观要素和人文景观要素。它包括了地形、地貌、土壤、水体、岩石、植物、动物和天象等自然要素以及建筑、劳作、人群、构筑物、活动以及地方性语言与文化景观等人文要素。要素依照特殊的过程和关系组合成基本的景观空间类型,并复合成典型的空间格局。②景观要素的秩序:空间组织。不是所有的景观都是和谐的,缺乏秩序会造成杂乱,但造成杂乱也有可能不是因为秩序的缺乏,而是太多秩序的冲突。景观中以很复杂的结合方式将很多秩序整合在一起。③塑造上下文关系:景观的环境。④环境(上下文)的法则:景观语法。⑤景观语言的应用:语用学、诗学和辩证法。
(2)景观生态学与“景观格局-过程”理论
景观生态学是一门新兴的多学科之间交叉的学科,主要研究空间格局和生态过程的相互作用。景观生态学是20世纪60年代在欧洲形成的,土地利用规划和评价一直是景观生态学研究的内容。到20世纪80年代,景观生态学在北美得到迅速发展,成为景观规划设计重要的理论基础之一。它以整体景观为对象,通过生物与非生物以及人类之间的相互作用和对生态过程的研究,揭示景观结构与功能、景观动态变化及相互作用机理、景观的美化格局、优化结构、合理利用和保护。景观生态学理论重点强调空间异质性理论,景观斑块、廊道、基质的镶嵌体格局理论等景观格局的分析与研究理论;同时强调景观的破碎化过程、景观的网络化均质化与连接度和连通性理论。景观格局-过程理论是景观综合体及其形成并稳定发展的机理的系统研究,是景观生态化设计的图式语言研究中典型生态空间研究的基础依据。
(3)人文生态学与“文化适应-场所构建”理论
人文生态学应用人类与生物物理环境之间的相互作用的信息指导形成环境与自然景观的最优化利用决策。该理论重点研究人类影响环境并被环境影响,以及完成与环境相关的决策影响人类的机理和特征。到20世纪六七十年代,作为环境运动的组成部分,人文生态规划重新得到重视。人类及其与土地间的互动是人文生态规划的首要关注点。斯坦纳(Steiner)在《生命的景观》(1991)一书提出的生态规划方法中不仅列出了社区信息分析清单,而且主张将社会经济分析与生物物理信息联系起来。[26]麦克哈格(McHarg)在20世纪70年代早期为新泽西Medford镇做的规划实现了整合社会价值的创新工作。赛佛·纳维(Zev Naveh)和亚瑟·利伯曼(Arthur Lieberman)提出的“整体人文生态系统”理论也更具有人文生态偏向。人文生态规划设计的基础理念是综合自然和人文过程信息以指导规划设计决策,尽管人们看待人类和环境之间关系的种种观点不同,人文生态规划者和设计者的中心论点是寻求生态适宜和文化空间之间的最佳匹配,将区域利用类型的适应优势最大化。
(1)生态规划设计的基本构成与图式语言的基本理论与方法研究
生态规划设计语言的基本构成是由景观要素(自然景观要素和文化景观要素)、景观空间单元(自然景观空间单元、文化景观空间单元和复合空间单元)、基本组合与空间格局(自然景观空间组合、文化景观空间组合和整体人文生态系统空间组合)和生态过程(自然生态过程和人文与社会经济过程)构成的生态规划设计的基本框架和范式。景观要素和景观空间单元是生态规划设计的基本单位和构成,基本组合和空间格局是生态规划设计的基本模式和范式;生态过程是生态规划设计必须遵循的规律和句法。景观生态规划设计是以生态过程为核心,融合生态要素和空间单元,有效组织基本组合范式和空间单元模式,形成自然与人文一体化的具有整体性、连续性和有机性的景观整体或整体人文生态系统的设计。空间图式语言研究生态空间基本构成及其形态特征,重点研究典型生态空间组合的整体空间单元的图式,揭示生态空间耦合的内在机理。它是空间组织和空间优化的基本特征,是生态规划设计必须遵循的空间法则。
(2)典型地区传统文化景观空间耦合过程与形成机理研究
传统文化景观是自然-人文相互作用过程的历史综合,是在特定的自然环境中,多种景观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因此,传统文化景观空间形成“文化环境中的自然景观空间”、“以聚落为核心的居住与生活景观空间”、“以土地为核心的生产性景观空间”、“文化景观网络化空间”等多种空间类型,并通过特定的空间关系复合成为具有完整性、连续性和整体性的景观空间。每一种景观空间类型的形成都具有各自的影响因素、作用过程和相互调适机理,这些机理与过程是认识传统文化景观形成的人文生态过程的规律,是“传统文化景观空间图式语言”研究的基础。由于传统文化景观空间具有较强的地方性,因此传统文化景观空间研究应结合典型地区的实际情况,重点研究传统文化景观空间耦合的运行过程与动力系统、空间组织的典型模式及其演变、空间耦合过程与形成机理,探索典型地区传统文化景观空间耦合过程与形成机理。
(3)传统地域人文过程与文化景观空间耦合形态及图式语言研究
形态与过程的耦合是以人类适应自然和改造自然的过程为切入点,探讨文化景观图式语言的构成与模式。①传统文化环境中的自然景观图式语言构成、形态与组合模式。②以聚落为核心的居住空间的图式语言构成与模式。居住模式就是在长期历史过程中在地方性知识体系支撑下,综合考虑自然环境、土地利用、建筑与聚落形态以及水资源利用方式后形成的整体景观特征和格局。③土地形态与肌理空间图式语言构成与模式。土地肌理是人类社会生产性景观自我创造和自我维持系统在环境上形成的记忆,集中反映人类对自然的认识、应用和改造成果,是文化景观的核心反映,是人地作用系统的集中体现。④自然-人文复合型景观空间的图式语言构成与模式。即以居住和生活空间为核心,在空间上耦合生产空间和生态空间,形成自然-人文过程相统一的复合型文化景观空间。⑤传统文化景观空间的网络化过程与网络图式语言。无论在任何尺度空间中,网络都是空间中最重要的生态特征。以网络化过程为切入点,探讨传统文化景观在中等尺度空间上的相互作用过程和耦合关系,并探讨网络景观图式化语言构成与模式。
(4)传统文化景观空间图式语言的优化与传承
文化景观图式语言是对地方性文化景观空间过程和组合形态等规律的描述和反映。在现代化、城市化和工业化快速发展的过程中,新技术和新兴产业的发展形成了新的空间组织过程和形态耦合特征,成为冲击传统文化景观可持续发展的重要因素。现代语境下的传统文化景观保护、传承与发展依赖于对传统文化景观空间的图式语言的优化与传承。因此,我们应在图式语言基本构成与模式研究的基础上,重点研究传统文化景观空间的地方性图式语言特征、图式语言的调适优化和基于实践的传统文化景观整体性保护策略。
传统文化景观空间的图式语言研究建立在三个基本认识的基础之上。首先,在自然-人文相互作用的历史过程中所形成的自然-文化高度统一的“景观”展示出其存在的科学性和高度统一性,也揭示出景观规划设计的内在过程和空间组合规律。其次,典型人文生态空间的客观存在和空间生态要素、单元、组合体可以通过空间解析的方式用图式表达出生态空间的组织规律和形成机理。第三,典型自然生态空间和人文生态空间的存在和示范作用成为今天景观生态规划设计向“自然学习”和向“历史学习”的重要途径。基于以上的前提,可以看出:首先,生态规划设计是一门规律性、科学性和规划设计专业技能很强的学科领域,典型生态空间的剖析揭示出生态空间的组合规律和形成过程,学习、了解和掌握这些专业知识和技能是开展生态规划设计的基本专业素质。其次,生态规划设计的图式语言是在典型生态空间剖析的基础上,依据生态学理论、景观生态学理论、景观形态学理论和风景园林规划设计理论,借鉴“景观的语言”研究方法,开展典型生态空间的要素、空间单元、空间组合的特征与过程研究,形成生态景观的基本图式、单元图式和组合图式体系,并通过一定的作用机理将不同景观层面的图式进行组合研究,初步建立起景观生态化设计的图式语言。再次,采用语言学的研究方法的出发点在于通过生态空间“原型”的研究,获取生态空间的基本语言的要素和构成,并通过重新组合和应用这些生态设计语汇,构成生态规划设计的基本理论与方法。
传统文化景观空间的图式语言研究能够推动风景园林学科的发展:首先,建立传统文化景观空间的图式语言体系,能够为系统构建生态规划设计语言和景观的语言研究奠定一定基础,它是指导风景园林规划设计的重要内容,也是学科发展的重要方向。其次,通过传统文化景观空间的语境、基本构成、图式语言和生态过程四个基本环节研究,有助于构建生态规划设计的基本要点、范式、依据和评价体系,初步形成生态规划设计的基本方法和途径。生态景观设计依赖于生态设计语言的独立性。第三,传统文化景观空间是人文生态规划设计的重要内容,存在于任何尺度景观空间之中,文化景观的图式语言也将广泛应用于景观空间的风景园林规划设计中,成为规划设计可借鉴的基本依据。
然而,“传统文化景观空间的图式语言”研究也存在以下需要进一步讨论的问题:风景园林规划设计具有多尺度和多层次的特点,在每一个尺度和层次中都存在自己独特的生态特征,图式语言应当是一个具有不同尺度特征的语言体系还是一个统一的语言体系?因此,解决最佳尺度问题成为该研究的关键问题之一。再者,传统文化景观空间的图式语言应具有多样性、通用性和典型性,能够适应不同景观空间的应用规律,确定图式的通用性和典型性并兼顾人文生态空间多样性和地方性成为图式语言研究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