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学文
【摘要】白嘉轩是陈忠实的长篇小说《白鹿原》中具有传统文化意识的代表人物。于社会而言,他有着积极入世的社会理想;于家族来看,他有重家族、重血缘的家庭伦理本位价值观;对于个体来说,他有着刚健有为、自强不息的进取精神与中庸之道。由于他身集传统文化的精华与糟粕的两面,所以也具有真实与虚荣相交织的复杂性格。
【关键词】陈忠实;《白鹿原》;白嘉轩;性格
白嘉轩作为一个实实在在的形象,既有着真实的一面,但同时也有虚荣的部分,两者相交织,构成他复杂的性格。
一、真实
鹿三作为白嘉轩家唯一的长工,对主人家是尽职尽责,不辞劳苦;同时,白嘉轩对他也是没二话说。苛政猛于虎的年代,白嘉轩组织了一次交农事件。但是,他的族长身份使得他不得不作为一个完完全全的幕后指挥者,而非真正行动的带领者。这次行动代替他出面的是鹿三,鹿三自告奋勇带领进城交农具;农事件结束,鹿三回到白鹿村的时候,白嘉轩在街口迎接他,深深地向他鞠了一躬:“三哥!你是人!”当白嘉轩将祖传的富含深意的匣子交给孝武的时候,不忘叮嘱他:不敢日后怎样,要照看好三伯。“这多年里,我的亲生儿子指望不住,一些朋友也指望不住,靠得住的就是你三伯哇!”他已经将鹿三当作自家的一员,孝义新婚当天,他不忘再次向家人尤其是新人郑重提醒——“你三伯是咱家一口人”;孝文回家祭祖,白嘉轩也不忘提醒他领着妻子去拜鹿三。
同时,跟随着作品的行文脉络,可以看到主人公白嘉轩渐渐从那些具体、单一的事件中——年馑、瘟疫、农协超脱出来,慢慢地形成了自己对于人和生活的一些思考与所得,这些构成他人性中真实的一面。
当骤然兴起的动乱和瘟疫荒灾带走众多村民的生命,也带走了妻子仙草的时候,特别是妻子的死亡让他深感悲哀,以至于很长一段日子里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但是一段时间过后,他从可怕的寂寞和孤清中走出来,并且认识到:岁月依旧如牛拉的木轮大车一样在悠悠运行中,也许瘟疫荒灾和动乱让这部牛车要么车轮陷进泥坑,要么颠断了车轴,总之被迫停滞不前。但是,经过或长或短的一番折腾,牛车终究会在辙印深凹的土路上咯吱咯吱地缓慢滚动起来。而作为人:那些不管因为怎样的灾祸死去的人,就如同跌入坑里颠断了的车轴:那些活着的人,却不能总是在惋惜那根断轴的好处中度过,为了让牛车爬上坑洼继续运行,而是应该换上新的车轴。并且,他超然又非凡的看到——仙草也是这么一根断裂的车轴。
当白家家族因白灵的事情被搜家,白嘉轩在沉寂了约半月之后,他得出一个结论——世事不过就是福祸两字。遇见好事不能张狂,张狂过头祸事就来了;遇到祸事也不能乱了方寸,得咬牙忍受着,忍过了受过了好事就跟着来了。这是他经历世事之后悟出的道理。在他看来,“世事你不经它,你就摸不准它。”
二、虚荣
大儿子白孝文在经历被罢除族长继承人的地位、分家、卖地、被赶出家门、抢舍饭等一系列事情之后,在阵痛中换来另一段辉煌生命的开始。当他渐入人生佳境,春风得意,升为营长,成为滋水县府的御林军指挥的时候,他想回家祭祖的这个屡次不被父亲白嘉轩同意的行为,终于得到了允诺。这对于白孝文来说,是一个以营长的辉煌彻底扫荡白鹿村村巷土壕和破窑里残存着的有关他的不光彩记忆的历史性行程与计划;同时这个拜谒祖宗的仪式对于父亲白嘉轩来说,也有深刻的意义——“他从族人的热烈反响里得到的不仅是一种荣耀,更是一种心理补偿”。当他听到人们议论说“龙种终究是龙种”,人们对于族长白家的德义门风再无非议的因由了的时候,那种过去被白孝文掏空的心此刻又被他自己给予补偿充实了。
在着手给三儿子孝义娶妻完婚之事的时候,他沉静地把握着各路准备事项的进展,他亲自托亲借友打听探询,反复对比鉴别之后,最终定下一个在他看来“心里十分满意,三个儿媳中最称心最完美的一个”。但是即使是这么一个无可挑剔的女子,这么一个无可弹嫌的好媳妇,当面临婚后多年未生下一男半女,在白家几经周折仍未有改变的时候,白嘉轩于绝望中抛下一句——看来不休她不行了,他绝对不能容忍“孝义这一股儿到此为止而绝门”,策划设计并实施了一个周密又无情的方案。
当黑娃被处死的枪声响起,白嘉轩被气得气血蒙眼,虽然当时他是气作为县长的儿子孝文没有放过黑娃一命;但是经过他躺在炕上养息眼伤反反复复反思一个月之后,最终,他还是觉得完全没有必要鼓起往昔里强盛凛然的气势,而是觉得,作为白县长的父亲,“应该表现出一种善居乡里的伟大谦虚来”。
陈忠实并没有将白嘉轩刻画成单一性格类型化的人物,而是将其放在社会动荡与变化中来进行塑造。随着时间的推移、生命的演进,白稼轩也就逐渐丰满、灵动起来,让我们觉得只有这样的人才是真真正正、实实在在生活中的人。
在由小农经济与传统文化共同铸就的白鹿原上,白嘉轩以他直面现实、执着于理想、顽强开拓自我价值的进取精神,刚健自强的积极人生态度,和各种真实的性情,展示给我们一个代表我们民族传统文化的生动的民族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