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的悲剧 命运的轮回

2013-02-01 07:48彭新萍
文学教育·中旬版 2012年3期
关键词:铁凝

彭新萍

【摘要】女作家铁凝对同性一直倾注着无比的关爱,在其中篇小说“三垛”中,铁凝表现出对女性命运及生存状态的关注,她在作品中揭示了女性悲剧命运的轮回性,并借此探究造成女性有轮回性之悲剧命运的根源。

【关键词】铁凝;三垛;悲惨命运;轮回性

一、前言

早年以《哦,香雪》、《没有纽扣的红衬衫》等作品享誉文坛的当代著名女作家铁凝,曾因清新纯真的艺术风格引起文坛关注,但权威的主流批评家王蒙认为“她的香雪式难能可贵的对善与美的追求是她的长处,但她不能老是用一种比较幼稚的方式去处理复杂得多的题材,应该在不失赤子之心的同时,艰苦地、痛苦地去探寻社会、人生、艺术的底蕴。”对寻求文学的最高境界有着无限热望的铁凝,是不会停步不前的。我们不难看出:从八十年代中期开始,她的创作方法与写作策略,都经历了一场翻天覆地的变化,文学风格也从柔婉清新转变为沉郁隽永。而实现这一转变的标志性作品正是她的“三垛”。《麦秸垛》、《棉花垛》、《青草垛》这三部反省古老历史文化、关注女性生存问题的中篇小说标志着铁凝从此步入了一个崭新的文学创作时期。有论者这样认为:“……由于铁凝的温婉、从容与成熟,她是当今文坛女性中绝少数被人‘赞誉或‘指斥为女权主义的作家;但她的作品序列,尤其是八十年代末至今的作品,却比其他女作家更具鲜明的女性写作特征,更为深刻、内在地成为对女性命运的质询、探索”。通过这“三垛”,铁凝为我们打开了一扇女性的“玫瑰门”,透过这扇门我们了解到女性的生活方式、生存状态,发现其中的女性多具有悲剧命运,且这种悲剧命运呈现出一种轮回性。铁凝在揭示这种现象的同时,也探究了造成这种轮回性悲剧命运的根源。

二、铁凝的“三垛”系列的选材

铁凝的“三垛”系列选取农村日常生活中最平淡无奇的景物:麦秸、棉花、青草,作为故事的切入点,因为这些物质与女人的生存景况紧密相连,既是女主人公们永远也躲不开的生存依赖,也是在一种滞缓恒久的历史文化背景中,不同的女性走马灯似的上演相似悲剧的不同片段的历史见证。

《麦秸垛》中,老效媳妇因长年老效在外,家里没有了男性劳动力,因而接受了栓子大爹的新麦子,结果老效为了得到栓子大爹的一双日本皮鞋,在麦秸垛边甘愿以妻子的肉体出让为代价进行交换。另一位因为丈夫养不活自己而逃出家的四川女人花儿,被人贩卖到了端村,因小池那句“咱这儿,饭是顿顿吃得饱”而嫁给了小池。三个月后生下儿子五星,五星不到一岁,花儿又怀着小池的孩子,跟着以前的丈夫回到了四川。这里很容易使人联想到柔石小说《为奴隶的母亲》里的春宝娘,虽然故事的时代和环境发生了变化,可女性的悲剧又一次重演,女性的生存状态又一次轮回。在男人心目中,女人不过是用来传宗接代和泻欲的工具甚至是用来交易的商品。

《棉花垛》通过对米子、小臭子和乔三个女人的生命状态、生命过程的描述,揭示了这三个女人对男性世界的依附心理和不可逆转的悲剧命运。在百舍这片古老的土地上,棉花是人们主要的收入来源,而“米子不种花,不摘花,可家里有花……米子不愿人看到她的花,他自知那花色杂,来路不正,可它来得易,花碗儿不再刺她的手,她愿意男人看她的手嫩”。她有理由不摘花,因为她长得好看,但米子自己也知道,钻窝棚出卖肉体得来的花虽然轻而易举,也来得羞辱。作者并没有对米子作出简单的道德嘲讽或批判,她犀利地揭示出造成这种现象的文化土壤和历史渊源:长期的男权状态下的社会标准和价值观使男性不仅占有生产生活资料,还把占据挣花女人的身体视为当然,更可怕的是这种历史的性别惰性对女性根深蒂固的浸染潜移默化成女性的一种自觉行为,造成了女性命运的悲剧。小臭子与乔是儿时一起长大的好友,小臭子是米子的女儿,在抗日战争这种特殊的背景下,她们一起上抗日夜校,最后乔成了抗日干部,乔在表面上是一个独立勇敢的抗日女性,可国一走,乔就觉得没了主心骨,她在内心深处对男性也有一定的依赖,尽管这种依赖是精神上的。而小臭子却走上一条与乔截然不同的路,她抵挡不住物质的诱惑,同汉奸秋贵在一起鬼混。虽然小臭子介入抗日不是源入理性的自觉选择,但毕竟在抗日干部乔和国的授意下以出卖肉体的方式为抗日索取情报,而且也以此为荣。但面对民族大义与自身的利益考验时,她选择了作为衣食父母而身心依附的秋贵,为了保住秋贵的性命而出卖了乔,使得乔被日本兵轮奸后惨死。小臭子成为了民族的罪人,理应受到惩罚,但她的下场又是这样的令人深思:在跟随国去县抗日敌工部受审的途中,国不动声色地占有了小臭子,而后理性冷漠地枪杀了她。正义的乔被非正义的鬼子先奸后杀,非正义的小臭子被正义的国也是先奸后杀,两人的悲剧命运实在让人震惊。

《青草垛》用一种超现实主义的荒诞手法,写了一个在车祸中失去肉体而灵魂获得自由的农村青年冯一早,在成为一个隐形人后的所见所闻。与冯一早青梅竹马的美丽少女十三苓有着香雪一样对现代物质文明的热切向往,但她不像香雪那样对现代文明充满纯洁美丽,有到北京上大学的理想,轻浮简单的十三苓充满虚荣跟铜臭气。最后商业社会的残酷击碎了十三苓天真的梦想,也剥夺了她作为女人的尊严和信心,她的情感世界被抽空,她学会了跳脱衣舞,逐步变成了靠与男人“办事”挣钱的“小黄米”。卖淫的畸形生活彻底摧毁了她的人生,使她最终沦为动物一样的人,成为只有吃的本能的行尸走肉,胖得像座山。铁凝直面当代并不完美的生活中女性再次沦为商品经济中牺牲品的现象,沉痛地揭示出受男权文化精神污染的十三苓。“小黄米”们竞重复了米子、小臭子的古老职业,再一次心甘情愿地交出自己的身体,无可避免地成为商业社会物化对象,造成了自己悲剧的命运。

三、铁凝的“三垛”系列作品分析

几千年来中国传统的社会组织形态乃至意识形态都有一种超常的稳定性,在这种大环境下,中国女性的生活方式和生存状态势必也具备超常的稳定性。一代又一代女性的命运之旅最为典型的特征是:不可避免的悲剧命运的轮回。这里的轮回可以理解为一种普遍性,是一种特殊的无变革无改善不断重复的独特的普遍性。麦秸垛边的交易,棉花地里的枪声,青草垛边的疯妇,都不可能惊醒后来人,悲剧还是会一幕幕的重演。当我们借助“三垛”中的揭示,去观照这个现实意义上的性别群体的生存状态时,我们会发现那些隐蔽的同时又是令人触目惊心的宿命般的轮回。千百年来这种轮回具有超常的顽固性,带有浓郁的宿命色彩,女性的生命历程在一个奇异的怪圈中周而复始不断进行反复的循环。

“三垛”中故事发生的时间分别是解放后的上山下乡时期、抗日战争时期和改革开放时期,虽然故事发生的时间不一样,但小说在客观上论证了这样一个道理:女性的命运在根本上是一样的,女人永远只能作为男人的“物”而存在。在欢呼女性解放、男女平等的新时代,受过教育的女性仍然重复传统女性的生存方式和生命状态;在民族矛盾成为主要矛盾的时期,女人依然是男人的依附品;在现代文明之风吹入乡土的改革开放的时代,女人仍然只是对象性的存在。时代的不同,并没有改变女人的命运,历史在不经意间重复着。在男权社会中,女性生命在某种意义上陷入了周而复始的循环,造成了一种轮回性的悲剧。

铁凝是一位出色的女性作家,她的杰出不仅在于身为女性而能在男性作家占主导地位的文坛脱颖而出,更在于她笔下丰富的女性世界,以及她对女性自身的反省。铁凝洞悉了中国女性在民族文化中所处附属品与牺牲品地位,以及中国女性在数千年传统文化洗礼下所形成的心理特征。她借助《麦秸垛》、《棉花垛》、《青草垛》中几代女性的命运向人们描绘了一幅男权社会中女性的生存图景,揭示出女性的生命本质及其形态在中国这样一个男性占绝对权威的社会历史中的演变和轮回。“三垛”的特异之处就在于它对男权意志统治之下女性生命状态的深刻洞察、理性反省以及在此基础上对女性生存状态的剖析与展示。因此铁凝以其反映女性问题相当的深度与广度而在20世纪的女性文学史上具有不可替代的重要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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