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萌
(中共山亭区委党校,山东 枣庄 277200)
1881 年9 月25 日,鲁迅出生于浙江绍兴一个败落的封建家庭。原名周樟寿,字豫山,后改为豫才。18 岁时,改为周树人,“鲁迅”是他1918 年为《新青年》写稿时使用的笔名。1904 年9 月,他考入日本仙台医学专门学校,希望学好医术来医治遍体鳞伤的中国人民,增强国民的体质,但是现实的残酷惊醒了他的“美梦”,他看到了国民精神的麻木愚钝,遂决定弃医从文,将新思想付诸笔端,借此改造国民的灵魂。
1909 年夏天,鲁迅回国,此后直到“五四”新文化运动爆发,是鲁迅一段沉寂的时期。1912 年鲁迅任南京临时政府教育部部员,不久随部迁至北京,任社会教育司第一科科长,后为佥事,负责文物、图书和美术方面的事物,这段时间他整理古籍、研读佛经、辑录金石碑帖,成书《古小说钩沉》、《会稽郡古书杂集》等;1920 年起,鲁迅开始兼任北京大学、北京高等师范学校讲师;1923 年起,又兼任北京女子师范大学讲师。他的学术著作《中国小说史略》于1924 年由新潮社出版。鲁迅除勤奋创作和翻译外,还积极参与各种文学活动和社团活动,他权利支持由青年组织的浅草社、沉钟社、莽原社和未名社[1]等文学社团。1927 年初到广州中山大学任文学系主任兼教务主任;1927 年8 月到厦门大学任教授;同年10 月抵上海,从此定居上海,专事写作。1930 年,中国左翼作家联盟成立,他是发起人之一,也是主要领导人,曾先后主编《萌芽》、《前哨》、《十宇街头》、《译文》等重要文学期刊;1936 年鲁迅因积劳和肺病在上海逝世,终年55 岁。
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鲁迅这个名字可谓一个标志,它标志着中国古典文学的结束,现代文学的诞生;标志着中国传统文化的终结,现代思想观念的确立;标志着中国传统士大夫阶层的消亡,现代知识分子的面世。一句话,它标志着中国历史的转折—由腐朽转向新生,由传统转向现代。
藤野先生原名藤野严九郎,生于1874年7 月1 日,排行老三,9 岁时父亲亡故,由两个哥哥抚养长大。他在读小学时,跟着酒井藩校教师野坂先生学过汉学。1892年4 月,他从福井学校中途退学,进入爱知医学校;1896 年10 月毕业,他因成绩优秀留校作解剖学教师奈良坂的助手;1897 年5 月,藤野得到医生开业证明书;同年7 月后,在东京帝国大学医学院学习解剖学一年。
1901 年10 月,藤野应聘到仙台医专任解剖学讲师,那时他刚刚满27 岁。他和敷波重次郎教授讲授一年级的解剖学理论,他还负责二年级的解剖实习和局部解剖学课程。1912 年仙台医专并入东北帝国大学,成为东北帝大医学部,所有校舍、教职员、学生原班未动;1915 年决定成立东北帝国大学医科大学,藤野因学历不够,于6月底提出“请求免职”,7 月1 日降为临时讲师,8 月9 日被学校解除讲师职务;之后他前往东京三井公司的慈善医院工作,任耳鼻科医生;1917 年,他返回故乡,自立诊所;1945 年8 月11 日,因患脑溢血病逝,享年72 岁,追谥法号“释善空”,勋位正五位,勋五等,葬于家乡本庄村祖坟福丹寺。[2]
1902 年3 月,22 岁的鲁迅作为清朝政府派遣的留学生求学日本。1904 年9 月,在日本留学已两年的鲁迅,受“日本维新”和西方医学的影响,怀抱寻求“新知识”,改革“国民性”的宏愿,决定离开东京前往位于本州岛东北部的市镇仙台去学医。在这里遇到了使他“终生敬爱”的恩师藤野严九郎,他对青年鲁迅给予了深切关怀和“不倦的教诲”,以至鲁迅在1906 年夏离开仙台之后,“还时时记起他”。时过20 年,即1926 年10 月,鲁迅先生在厦门大学寂静的图书馆楼上写下了《藤野先生》这篇著名散文,热情赞扬了藤野先生正直、热诚、没有民族偏见的崇高品质,表达了对他的深沉的怀念。文中写道:“在我所认为我师的人中,他是最使我感激,给我鼓励的一个”,“他的性格,在我的眼里和心里使伟大的”。
藤野先生热爱教学,认真负责,对学生要求十分严格。他对班上唯一的中国留学生鲁迅非常关心,对其与同学交往,以及笔记的写法,公寓生活的安排,学习的方法,日语的运用,都经常给予具体的指导。鲁迅在回忆藤野先生时说:“我交出所抄的讲义去,他收下了,第二、三天便还我,并且说,此后每一星期要送给他看一回。我拿下来打开看时,很吃了一惊,同时也感到一种不安和感激,原来我的讲义已经从头到末,都用红笔添改过了,不但增加了许多脱漏的地方,连文法的错误也都一一订正。这样一直继续到教完了他所担任的功课:骨学、血管学、神经学。”
鲁迅在仙台医学专门学校学习时有一次在课堂上观看记录日俄战争的幻灯“画片”,看到中国人被日本人屠杀时的麻木神情:“一个绑在中间,许多站在左右,一样是强壮的体格,而显出麻木的神情”,于是“便觉得医学并非一件要紧事,凡是愚弱的国民,即使体格如何健全,如何茁壮,也只能做毫无意义的示众的材料和看客”,“所以我们的第一要著,是改变他们的精神”。于是,他决定放弃学业,向他的恩师藤野先生告别。听到这个消息,藤野先生的脸色“仿佛有些悲哀,似乎想说话,但竟没有说”,他交给鲁迅一张照片,后面写着“惜别”两个字,这是1906 年的3 月,从此两人天各一方,音讯茫茫。鲁迅回国之后没有忘记藤野先生,把先生改正的笔记,订装成厚厚的3 册,慎重地保存。对于这样一个正直的、善良的、诚心诚意把自己的科学知识传授给中国学生的藤野先生,鲁迅一直都怀着深厚的敬意。鲁迅始终珍藏着藤野先生的照片,而且把它挂在自己书桌对面的墙上。他说每当夜间工作疲倦之时,仰面看见藤野先生黑瘦的面孔,便立刻受到鼓励,鼓足勇气,再工作下去[3]。鲁迅和藤野先生自仙台分别后,再未见面,也未通信,但彼此都相记未忘。鲁迅晚年向日本朋友写信打听藤野先生的下落,可是一直杳无音信。1935 年在日译本的《鲁迅选集》即将出版之际,译者征求鲁迅意见时,鲁迅表示:“一切随意,但希望能把《藤野先生》选录进去。”他对《藤野先生》如此厚爱,其良苦用心就是希望能借此来打听藤野先生的消息。同年6 月27 日,他在给日本友人山本初枝女士的信中,又提起他的这位日本老师:“藤野先生大约三十年前任仙台医学专门学校的解剖教授,是真名实姓。该校现在已成为大学了,三四年前曾托在日本的友人去打听过,他已不在那里了。是否还在世,也不得而知。倘若健在,已七十左右了。”1936 年,也就是《鲁迅选集》日译本出版的第二年夏天,译者增田涉专程从东京赶到上海,看望病中的鲁迅。鲁迅十分关切地询问有没有藤野先生的消息。当增田涉回答他调查仍没有结果时,鲁迅异常悲伤,叹息道:“藤野先生大概已经不在世了吧。”鲁迅对老师的敬佩、爱戴、思念之情溢于言表。
而藤野先生也直到1936 年鲁迅逝世后才知道自己学生的消息,身居日本乡间的藤野先生经来访者的启示才知道鲁迅一生所成的伟业。在接待访问中,他双手接过记者携来的鲁迅葬仪照片,恭恭敬敬地把照片高举过头,先施一礼,再捧到胸前仔细观看。藤野先生怀着沉痛的心情写下了《谨忆周树人君》的文章,表达了对鲁迅先生的无限思念。他在文章中写道:“我对周君的一点帮助,他就那么感动,把我写在书里,称我为恩师,把我的照片挂在自己的房间里,至死还想知道我的消息,那时我要是知道鲁迅即周树人,是位有名的大文豪,我给他去封信,他该多么高兴啊。”
藤野先生和鲁迅的亲密关系在日本公诸于世,是在鲁迅逝世以后。1937 年日本刊物《文学向导》刊登了藤野严九郎的文章《怀念周树人先生》和坪田利雄的访问记《鲁迅敬慕的藤野先生》,于是,藤野先生和鲁迅的师生关系在日本成为众所周知的事情。
藤野先生在鲁迅同学的眼中,是一个从行为到思想都很古怪的人。鲁迅在《藤野先生》中描写到:“其时进来的是一个黑瘦的先生,八字须,带着眼镜,挟着一叠大大小小的书。一将书放在讲台上,便用了缓慢而很有顿挫的声调,向学生介绍自己道:我就是叫作藤野严九郎的……。当藤野先生在向同学介绍自己时,后面有几个人笑起来了,那坐在后面发笑的是上学年不及格的留级学生,他们便给新生讲演每个教授的历史。这藤野先生,据说是穿衣服太模糊了,有时竟会忘记带领结;冬天是一件旧外套,寒颤颤的,有一回上火车去,致使管车的疑心他是扒手,叫车里的客人大家小心些。他们的话大概是真的,我就亲见他有一次上讲堂没有带领结。”但让“我”吃惊的是藤野先生竟然亲自给“我”这样一个外国学生添改讲义,让“我”不安的是讲义里有那么多的疏漏和错误叫先生费神,留给“我”的是对先生热情关心的感激。当然先生对“我”的要求是严格的,“纠正解剖图”,“关心解剖实习”使“我”感受到了先生的热情诚恳。
在鲁迅视野中,藤野先生首先是一个治学严谨的学者和教授,其次是一个关爱他人的人,具有朴素的人道主义的情怀。最后藤野先生的身上具有“诚”的文化品格,这主要体现在他不虚伪,言行一致,表里如一。在鲁迅视野中,藤野先生“他的对于我的热心的希望,不倦的教诲,小而言之,是为中国,就是希望中国有新的医学;大而言之,是为学术,就是希望新的医学传到中国去。他的性格,在我的眼里和心里是伟大的,虽然他的姓名并不为许多人所知道。”[4]
对于仙台医专只有鲁迅这一个留学生,藤野先生是这样理解的:“他身处异国,若是在东京,还有很多本国留学生在一起,可是在仙台,只他一人,我想他一定很寂寞吧。”然而,藤野先生尽管对鲁迅有过如此格外的关照,但随着岁月的流逝,“很久以前的事了,已记不清楚”,对周君的成绩,“由于当时的记录已遗失,周君的成绩已记不起来了”,甚至对鲁迅是否到自己家里去过,也“已记不清”了,就是“最后一面是在什么时间见的却忘记了”,“至于那张照片是什么时候用什么方式送给他的,已难记忆”。实际上,藤野先生对于那段历史,早已封存于记忆深处了。直到鲁迅先生逝世时,藤野先生才知道中国的大文豪鲁迅,就是他在仙台教书时的学生周树人。藤野先生在1937 年3 月号《文学案内》为此专门发表了《谨忆周树人君》的文章,其中这样叙说了他读到《藤野先生》一文后的感受:“听说直到他逝世之前,一直把我的照片挂在他的房间里,使我很受感动。至于那张照片是什么时候用什么方式送给他的,已难记忆。”[5]“我总觉得,……对这个国家的人也要高看才是。他说直到死前还想知道我的消息,如果能通信的话,他本人该是多么喜欢啊!可是到了现在什么也办不到了。真后悔呀!……谨向因为一点微不足道的关心而感到如此重大恩情的周君之灵表示深深的悼念。”
藤野先生由于其高贵的品德修养及严谨的治学态度,更由于他曾施教施爱于中国留学生周树人——中国现代文学的开山祖鲁迅而备受后人的敬仰,他的名字已成了中日人们友好往来的一条纽带和象征。日本当地政府修建纪念馆树立纪念碑,并举行纪念活动。日方研究界关于藤野先生的生平介绍及有关学术论文也不时见诸报刊。为了让后人永远记住这两位先贤的友谊,日本人民不惜投入人力、物力、财力,在许多地方建造了永久性纪念设施,作为永恒的纪念。1961 年,在宫城县青叶山麓建立了一座鲁迅纪念碑。正面上半部刻有鲁迅头像,鲁迅夫人许广平女士应邀出席了揭幕仪式。1964 年4 月藤野先生纪念馆为其立碑,碑上镌刻着《藤野先生》一文中所提及的那张题有“惜别”两字的照片和文字。碑文上宣称:“建立惜别之碑,以纪念两先生不可泯灭之缘”。由资司山治精心撰写碑文,碑上“藤野严九郎碑”六字为许广平所书。1980 年5 月28 日,日本福井县芦原町隆重举行了“藤野严九郎先生表彰碑揭幕式”,周海婴等中国友人应邀参加了这个仪式,和日本朋友共同揭开碑的幕布。此碑正面字迹是鲁迅之子周海婴所书。1981 年9 月23 日,日本福井电视台友好访华团将《乡间的藤野严九郎先生》一书10 册、藤野碑照片6 张,藤野像一幅赠送给北京鲁迅博物馆。1984 年周海婴访日,破例动笔作诗称颂藤野先生,其中深情地写道:“树碑建馆彰先哲,昭垂后世永昌明”,并赠送给藤野纪念馆一把鲁迅生前用过的镊子,以及藤野先生为鲁迅修改过的《解剖学笔记》的彩照。1990 年7 月27日,藤野严九郎与鲁迅师生纪念铜像在日本福井县芦原町举行揭幕仪式,仪式由芦原町町长齐藤右门主持,藤野之孙藤野新弥以及周海婴夫妇应邀参加了揭幕仪式,周海婴致了祝词。1998 年11 月29 日,江泽民以中国国家主席的身份访问日本,特意到仙台访问,主要目的就是寻访鲁迅先生昔日异国读书之地。江泽民一行瞻仰了鲁迅之碑。并在碑前会见了鲁迅的孙女周宁和藤野先生的孙子藤野幸弥。[6]2000 年7 月10 日至9 月30 日,由上海鲁迅纪念馆和日本藤野严九郎纪念馆共同举办的《藤野先生纪念展》在上海鲁迅纪念馆展出。
100 年过去了,仙台人对这一佳话并未淡忘,2004 年10 月22 日至23 日,仙台东北大学(医专的前身)、宫城县和仙台市政府以及各界人士举办各种活动,隆重纪念这位文化巨人学仙台百年。宫城县和仙台市政府、各界友好团体以“纪念鲁迅仙台留学100 周年市民之会”实行委员会的名义,以图片和实物,在仙台市博物馆举办了《鲁迅与仙台》的展览、联合举办了日中友好交流招待会、经济界则通过恳谈的形式探讨与如何与中国进行交流。
藤野先生是鲁迅前期生活和内心世界中的一个“亮点”。前期鲁迅的思想,其色彩基调是比较灰暗的,“藤野先生”却在其中显示了某种亮色,而且成为他此后在思想文化战线斗争中“增加勇气”的一个源泉。鲁迅与藤野先生非同寻常的师生情谊,给中日人民的友好往来和中日文化的广泛深入交流注入了新的内容。
[1]王晓秋,大庭修.中日文化交流史大系(历史卷)[M].浙江:浙江人民出版社,1996.
[2]太宰治(日本)著,董炳月译.《惜别》之意图[J].鲁迅研究月刊,2004,(12).
[3]彭定安.鲁迅:在中日文化交流的的坐标上[M].辽宁:春风文艺出版社,1994,(5).
[4]袁狄涌.鲁迅与日本文学的关系[J].黑龙江社会科学,1995,(2).
[5]邵建新.藤野先生传到日本以后[J].档案与建设,2004.
[6]李宗刚.从知遇之恩到精神资源[J].鲁迅研究月刊,200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