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觉和分析在不同任务条件下的逃生决策效果*

李 虹 陈 石 倪士光

(清华大学心理学系,北京 100084)

1 问题提出

有关双系统加工的理论模型各不相同,但大多数都认为,人们在决策过程中有时依靠直觉(自动化的、无意识的),有时依靠分析(意识控制的),也有时两者共同作用(Glöckner & Witteman,2010)。

Dane和Pratt (2009)从四个方面对直觉和分析进行了比较：(1)直觉是无意识加工(e.g.,Bargh &Chartrand,1999; Dijksterhuis & Nordgren,2006),而分析是意识加工(e.g.,Epstein,2002; Sloman,1996);(2)直觉具有笼统联结性(e.g.,Sloman,1996;Tversky & Kahneman,1974),而分析具有清晰分化性(e.g.,Dijksterhuis,Bos,Nordgren,& Baaren,2006); (3)直觉是情绪性的(e.g.,Dane & Pratt,2007;Lieberman,2000; Lieberman,2007),而分析是非情绪化和理性的(e.g.,Pham,2007); (4)直觉是立刻和迅速的(e.g.,Kahneman,2003; Dane & Pratt,2007),而分析是延迟和缓慢的(e.g.,Dane & Pratt,2009)。因此,直觉决策根据“觉得”正确或错误(好或不好)进行,其结果迅速但笼统; 分析决策遵循某些规则进行,其结果缓慢但精确(Vries,Holland,&Witteman,2008)。

Evans (2008)归纳出有关双系统加工的三种主要模型,这三种模型描述了直觉和分析之间可能存在的三种关系：(1)直觉和分析是彼此独立的,在双系统加工过程中谁先被激活与当时的条件有关(e.g.,Petty & Cacioppo,1986); (2)直觉和分析是可以被平行激活的(e.g.,Sloman,2002); (3)直觉总是首先被激活,只有必要时其后的分析才会被激活,当需要对前面的直觉进行修正、干预以及提供支持性证据时分析即被激活(e.g.,Evans,2007; Kahneman &Frederick,2002)。按照上述的前两种观点,直觉和分析彼此独立,分别进行工作,直觉并非必然出现在分析之前。这也为本研究对直觉和分析的作用进行分别探讨提供了必要的理论依据。

近年来,一些研究者开始关注直觉决策和分析决策的适合条件及其有效性(e.g.Dane & Pratt,2007; Hogarth,2001)。Payne 和 Iannuzzi (2012)在综述了大量文献后提出,直觉加工的快速性和无需努力的特点以及分析加工的慢速性和需要努力的特点决定了它们各自的适合条件及其有效性。当客观条件不允许人们有足够的时间进行仔细思考时,直觉决策明显更重要; 而当客观条件允许人们有足够的时间进行仔细思考时,分析决策或许更适合。Vries等人(2008)则认为,人们在多大程度上使用直觉或分析进行决策有赖于当时的情绪状态。当人们面对极端时间压力时倾向于依靠直觉决策(De Dreu,2003; Suri & Monroe,2003)。因此,直觉在消防员的决策中发挥着重要作用(Klein,1998),在军事指挥中也发挥着重要作用(Kaempf,Klein,Thordsen,& Wolf,1996),还有在外科手术中的作用也非常明显(Abernathy & Hamm,1995); 但是,当人们处在悲伤和难过情绪状态时倾向于使用分析决策(e.g.,Clore,Schwarz,& Conway,1994,for a review;Martin & Clore,2001; Vries,Holland,& Witteman,2008),当没有时间压力和信息较充分的情况下人们也倾向于采用分析决策(Dane & Pratt,2009)。

极端时间压力和情绪高度唤起的情境通常是指紧急应激事件情境,通过对有关紧急应激事件条件下的决策研究文献进一步检索后发现,有关紧急应激条件下决策研究的比较一致看法是：当这类事件发生时,人们往往会同时经历认知过程、直觉以及情绪反应的交互作用(Kleinmuntz,1990; Miller &Toulouse,1986; Sayegh,Anthony,& Perrewe,2004),在这个交互作用的因素群中,直觉的作用明显更大(Agor,1986,1990; Blattberg & Hoch,1990; Brockman& Anthony,1998; De Dreu,2003; Suri & Monroe,2003)。早期研究者甚至认为,在面对紧急应激事件时,直觉的使用是决策者在时间压力和信息混乱情况下的唯一有效策略(Polanyi,1966,引自 Sayegh,Anthony,& Perrewe,2004)。同时,大部分紧急应激情况下人们仍然有几分钟甚至更长的时间进行判断和比较(Hymowitz,2001),因此分析决策在紧急应激条件下的作用也不可低估。

无时间压力和无情绪高度唤起的情境通常是指日常决策情境,通过对有关日常决策条件下的决策研究文献进一步检索后发现,比较有代表性的研究是：Dijksterhuis(2004)和Dijksterhuis等人(2006)的无意识思维理论(UTT:Unconscious Thought Theory)以及相关研究。Dijksterhuis(2004)和Dijksterhuis等人(2006)的研究发现,在简单条件下,意识思维的决策效果更好,而在复杂条件下,无意识思维的决策效果更好; 另外一些研究者(e.g.,Acker,2008; Calvillo & Penaloza,2009; Rey,Goldstein & Perruchet,2009; Thorsteinson & Withrow,2009)采用与 Dijksterhuis(2004)和 Dijksterhuis等人(2006)相类似的方法,结果不支持 Dijksterhuis(2004)和Dijksterhuis等人(2006)的结论。后来的研究者从决策条件和实验控制手段两个方面对上述相互矛盾的发现进行了解释。Acker (2008)针对有关意识和无意识决策的大部分研究都聚焦于日常投资和购买决策提出,未来的研究应该着力于探讨无意识决策究竟在何种条件下真正有效。换言之,无意识决策并非在所有条件下都有效。Schad等人(2012)针对以往研究中将意识和无意识思维进行二分处理的范式,提出了注意分层假设,采用持续注意刺激任务(SAST)的方法,对无意识思维决策的有效性提供了支持性证据。

除了决策条件和实验控制手段方面的问题外,我们还注意到很重要的一点：Dijksterhuis(2004)和Dijksterhuis等人(2006)的研究中所设定的决策条件的复杂性其实指的是判断依据的复杂性,而不包括决策任务本身的复杂性。Krueger (2012)指出,决策承载着行动,而判断先于决策发生并使决策成为可能。因此,判断依据的复杂程度不能够代替其后的决策任务的复杂程度,判断和决策的顺序发生性使得它们会分别占据注意资源。根据 Nissen和Bullermer (1987)的双注意机制理论,在序列学习任务中,足够的注意资源是必要的,序列学习任务中需要注意参与。更何况,判断和决策并非序列学习任务,只是在顺序上先后发生,更需要注意参与。

虽然无意识思维不等同于直觉,但是无意识思维和直觉从本质上都属于无意识加工(e.g.,Bargh &Chartrand,1999; Dijksterhuis & Nordgren,2006),所不同的是,前者需要时间而后者是立刻出现的结果(Khatri & Ng,2000); 而分析属于意识加工(e.g.,Epstein,2002; Sloman,1996)。因此,无意识思维和意识思维与直觉和分析具有可比性,它们的研究发现具有可相互借鉴性。

将上述两方面的文献综合考虑,我们得到两点启发：第一,在紧急应激条件下直觉决策和分析决策的关系是否也可以用 UTT理论来解释？这或许可以从一个新视角去解释为什么直觉决策在紧急应激条件下比分析决策更有效; 第二,对于UTT理论,如果同时也考虑决策任务的复杂性,其结果如何？我们认为,尽管UTT的理论阐述是严谨的,但是支持这个理论的实验尚有待改进,其中之一就是“决策条件”的复杂性应该同时包括判断依据和决策任务的复杂性,而不是仅仅用判断依据的复杂性代替两者的复杂性。

关于第一点启发,我们首先尝试从理论层面探讨其可行性。Dijksterhuis和Nordgren (2006)认为,意识思维以规则作为基础而且很严格,它的容量小;无意识思维不遵循严格的规则,它的容量巨大。意识决策和无意识决策究竟哪个效果更好与决策任务的复杂程度密切相关。当决策任务简单时,意识容量可以容纳所要处理的信息,并对这些信息进行精确分析,所以,意识思维在简单条件下的决策效果较好; 当决策任务复杂时,无意识思维因其容量巨大,可以容纳所要处理的信息,所以,无意识思维在复杂条件下的决策效果更好(Dijksterhuis,2004;Dijksterhuis et al.,2006)。直觉属于无意识加工,分析属于意识加工,它们拥有与无意识思维和意识思维类似的特点。Dijksterhuis和Nordgren (2006)认为,直觉是大量无意识思考的结果,它有着与无意识思维同样巨大的容量。因此,在紧急应激情境下为何直觉决策更有效,也许因为直觉拥有比分析更大的加工信息容量。但是,结果究竟如何？还需要进一步的实验检验; 关于第二点启发,我们认为很有进一步探讨的必要性。其意义在于,在UTT理论的基础上,通过将Dijksterhuis等人(2006)最初设定的决策条件的复杂性分解为判断依据和决策任务两种条件的复杂性,进而分别考察在判断依据和决策任务的复杂程度各不相同的情况下,意识和无意识决策的效果。以便在不同决策任务条件下(紧急应激而非日常)以及不同无意识加工条件下(直觉而非无意识思维)对UTT理论做进一步的检验。

综上所述,本研究构建了以下研究思路：一方面,尝试用 UTT理论解释直觉决策和分析决策在紧急应激条件下的不同效果; 另一方面,也在紧急应激条件下进一步检验UTT理论的有效性。据此,本研究的主要问题为:当判断依据和决策任务的复杂程度各不相同时,直觉决策和分析决策哪个效果更好？

本研究的决策条件与先前研究的决策条件之不同主要体现在两方面：第一,本研究的决策条件是紧急应激任务。虽然我们无法把被试置于真实的紧急应激情境中,但是许多研究认为,想象和唤起的应激反应和真实的应激反应其生理和心理变化是类似的(Rottenberg,Ray,& Gross,2007); 第二,我们将判断依据的复杂程度和决策任务的复杂程度作为决策的条件进行了分别考察。分别考察的理由是：既然判断先于决策发生,那么其占用注意资源的阶段也应不同; 其意义在于：将判断依据和决策任务的复杂程度分别考察后,直觉和分析的效果将体现在四种不同任务条件下(简单判断依据-简单决策任务; 复杂判断依据-简单决策任务; 简单判断依据-复杂决策任务; 复杂判断依据-复杂决策任务)而不是两种任务条件(简单和复杂),这样,无意识和意识加工的优势可以得到更加充分的显现。同时,复杂决策任务(词的方式)因其间接性和隐含性还有助于消除主客观期许效应。

在UTT理论的基础上,我们提出研究假设：

假设 1：针对简单决策任务,分析性决策在简单判断依据条件下优于直觉性决策。

根据UTT理论,意识加工容量小但精确。当判断依据和决策任务均为简单的条件下,不需要更大的加工容量,而有可能进行精确分析,因此,分析决策更具优势。

假设 2：针对简单决策任务,直觉性和分析性决策在复杂判断依据条件下无差异。

根据 UTT理论,无意识加工有利于对复杂判断依据进行整合,而意识加工又有利于对简单决策任务进行分析。综合考虑,该条件下直觉决策和分析决策效果应该没有差异。

假设 3：针对复杂决策任务,分析性和直觉性决策在简单判断依据条件下无差异。

根据 UTT理论,意识加工有利于对简单判断依据进行分析,而无意识加工又有利于对复杂决策任务进行整合。综合考虑,该条件下直觉决策和分析决策效果应该没有差异。

假设 4：针对复杂决策任务,直觉性决策在复杂判断依据条件下优于分析性决策。

根据UTT理论,无意识加工容量巨大,它可以将大量信息整合成可评估的概要性判断。因此,当判断依据和决策任务均为复杂的条件下,直觉决策应该优于分析决策。

本研究由两个主实验和两个预备实验组成。实验一的目的是检验假设 1和假设 2(当判断依据的复杂程度不同,而决策任务为简单的条件下,直觉决策和分析决策的效果)。在实验一中,因变量(逃生任务)以简单直接方式呈现; 实验二的目的是检验假设 3和假设 4(当判断依据的复杂程度不同,而决策任务为复杂的条件下,直觉决策和分析决策的效果)。在实验二中,因变量(逃生任务)以复杂间接方式(与决策方式相匹配的词)呈现。总之,实验一执行简单逃生任务条件下的逃生决策检验,实验二执行复杂逃生任务条件下的逃生决策检验。

2 实验一

2.1 预备实验

目的：确定简单逃生任务(因变量)的具体指标(具体逃生方式)。被试：在一所中等专业学校采用方便抽样法抽取 60名被试,随机分为两组(直觉组：30人; 分析组：30人)。方法：开放式问卷。两组被试都被要求想象火灾突然发生时的情境。直觉组指导语：“请想象你所在的公共场所突然着火,写下你立刻想到的四种逃生方式”; 分析组指导语：“请仔细想想,你所在的公共场所突然着火,写下能够帮助你逃生的四种方式”。结果：我们将每组出现频率超过 20%的三种逃生方式作为因变量的三个具体指标：朝安全出口跑(直觉组：27%; 分析组：28%),朝烟少的地方跑(直觉组：25%; 分析组：27%),跟着大家跑(直觉组：24%; 分析组：24%)。其它逃生方式出现频率均不足20%,故去掉。为确保上述三种方式能有效代表火灾情境中的逃生决策,我们还查阅了消防知识手册及采访消防专家,确认上述三种方式确为常用的逃生方式。

我们对上述三种逃生方式进行了Chi-square检验,以确认它们在被选择的概率上不存在差异。Chi-square 检验结果为：(直觉组：χ(2,

N

=75) =0.25,

p

=0.88; 分析组：χ(2,

N

=78) =0.45,

p

=0.80),说明这三种逃生方式之间不存在优劣,据此作为在正式实验中为三种不同逃生方式赋值(好、中、差)的必要前提。

2.2 研究方法

2.2.1 研究被试和实验设计

采取方便抽样法从一所大学抽取 85名大学生被试,平均年龄为 21.5岁(

SD

=1.6),男女各半。将这些被试随机分配到2(思维方式：直觉和分析)×2(判断依据：简单和复杂)四个不同的实验组中。因变量为简单逃生任务,具体指标：跟着人群跑、朝安全出口跑、朝烟少的地方跑。我们分别比较了针对简单逃生任务,直觉组和分析组在简单和复杂判断依据条件下的逃生选择差异。

另外,因为逃生决策是在实验室中而非在真实应激情境下完成,我们采取在实验过程中唤起应激情绪反应并比较被试在实验前后的情绪变化建立逃生应激反应的基础值。如果被试的负性情绪被明显唤起,说明他们在逃生决策实验过程中有身临其境的感觉,这个逃生决策就比较真实。一般认为,恐惧和紧张情绪的高度唤起是应激情绪的重要指标(Hammond,2000)。

2.2.2 实验材料 直觉启动材料

用指导语启动和时间控制的方式。指导语：“请想象你所在的公共场所突然着火,此刻你有三种可能的逃生选择,请在进入你脑中的第一个选择的题号上画圈。注意！只能选一种。”时间控制：阅读后立刻选择。

分析启动材料

用指导语启动和时间控制的方式。指导语：“请想象你所在的公共场所突然着火,此刻你有三种可能的逃生选择。注意：不要马上选择！请思考3min后再做选择,只能选一种。”时间控制：阅读完成3min后进行选择。

简单判断依据

在每种逃生方式后,列有4个优点和缺点帮助被试进行判断和决策。作为最佳决策的逃生方式后有3个优点和1个缺点,中等决策的逃生方式后有优缺点各2个,作为最差决策的逃生方式后有3个缺点和1个优点。

复杂判断依据

在每种逃生方式后,有 12个优点和缺点帮助被试进行判断和决策。作为最佳决策的逃生方式后有9个优点和3个缺点,中等决策的逃生方式后有优缺点各6个,作为最差决策的逃生方式后有9个缺点和3个优点。

简单逃生任务

(因变量) 三种逃生方式：1朝安全出口跑; 2跟着人群跑; 3朝烟少地方跑。这三种逃生方式中的每一种都分别作为最佳、中等和最差呈现给被试。三种逃生方式的呈现顺序为：1-2-3(1：最佳决策),2-3-1 (2：最佳决策)和3-1-2 (3：最佳决策)。被试随机接受三种不同呈现顺序的材料,接受每种材料的被试人数为总人数的三分之一。计分方法：被试选择每种逃生方式的频次。

火灾音频

使用一段火灾音频以唤起被试在紧急应激情境中的现场真实感。这段音频截取自美国影片《烈火雄心》(《Backdraft》)中的火灾片段,时长4 min。

情绪评估

我们在Russell和Barrett (1999)情绪评估量表的基础上基于 90个大学生样本进行了修订。修订后的量表包括6个情绪词,其中负性情绪和中性情绪词各3个。计分方法为7点分数。信度指标良好(Cronbach

α

=0.82),效度满意。

直觉决策和分析决策事后检验

直觉组：“你刚才是按照进入脑海的第一反应做的选择吗？”分析组：“你刚才是仔细思考后才做的选择吗？”如果回答“是”,则视为有效问卷,否则视为无效问卷(参照：Vries et al.,2008,实验后主观报告评价方法)。

2.2.3 实验过程

四组被试分别进行实验。当被试进入实验室后,首先将6个词的情绪材料发给被试,对其进行情绪状态测量。然后主试对实验意图进行简短说明：“这是一次为配合学校的安全教育而进行的逃生演练,希望大家想象真正火灾发生时的情境,认真完成下面的每一个步骤”。然后,开始播放火灾音频,直到实验结束。音频开始后,主试将实验材料发给被试,四个组(直觉-简单判断,分析-简单判断,直觉-复杂判断,分析-复杂判断)的实验材料内容各不相同,均为 3页。发放时背面朝上,等全部被试拿到材料后,请大家翻到正面。主试宣读指导语。其中,简单组读材料的时间不得超过30 s;复杂组读材料的时间不得超过60 s。实验材料分3次发给被试(时间控制)：第1次发放第1页：简单(或复杂)判断条件下各逃生方式的利与弊; 第 2次发放第 2页：逃生方式选择题(直觉组被要求立刻选择,发放后立刻收回材料; 分析组被要求认真思考3 min再选择,发放3 min后收回材料); 第3次发放第3页：情绪状态后测以及直觉决策或分析决策事后检验。

2.3 实验结果

我们首先比较了实验前后被试的情绪变化。结果发现：实验前被试在紧张(

M

=1.93,

SD

=1.24)、恐惧(

M

=1.21,

SD

=0.67)和悲伤(

M

=2.03,

SD

=1.27)三项的得分明显低于实验后(紧张(

M

=5.62,

SD

=1.56)、恐惧(

M

=4.93,

SD

=1.84)和悲伤(

M

=4.09,

SD

=1.62))的得分。实验前后情绪差异显著(紧张：

t

(84)=10.24,

p

＜0.01; 恐惧：

t

(84)=12.56,

p

＜0.01; 悲伤：

t

(84)=6.58,

p

＜0.01)。说明被试在逃生决策过程中产生了紧急应激情绪反应,这是进行逃生决策的一个重要前提。

表1所示结果为：被试在直觉-简单判断,直觉-复杂判断,分析-简单判断、分析-复杂判断四种实验条件下选择好中差逃生方式的人次及百分数。

表1 简单和复杂判断依据条件下直觉组和分析组选择好中差逃生方式结果N=85

如表 1所示,在简单判断依据条件下,直觉组和分析组选择最佳逃生方式的人数显著多于选择最差逃生方式的人数(直觉组：χ(1,

N

=49) =24,

p

＜0.001; 分析组：χ(1,

N

=58) =23.1,

p

＜0.001); 在复杂判断依据条件下,直觉组和分析组选择最佳逃生方式的人数同样显著多于选择最差逃生方式的人数(直觉组：χ(1,

N

=60)=17.20,

p

＜0.001; 分析组：χ(1,

N

=54) =5.64,

p

＜0.05)。说明在所有条件下被试都能够有效区分逃生方式的优劣。在简单判断依据条件下,分析组被试选择最佳逃生方式的人数百分数多于直觉组,但在统计学意义上不显著,χ(1,

N

=84) =1.51,

p

=0.27; 在复杂判断依据条件下,直觉组被试选择最佳逃生方式的人数百分数亦多于分析组,但在统计学意义上也不显著,χ(1,

N

=78) =1.70,

p

=0.20。

2.4 小结

上述结果不支持在简单判断依据条件下分析决策优于直觉决策假设(假设 1),但支持在复杂判断依据条件下直觉决策和分析决策无差异假设(假设2)。事实上,在Dijksterhuis等人(2006)提出UTT理论后不断有人尝试去重复和验证,但是几乎无人能够再次证明这个理论(例如：Acker,2008; Calvillo& Penaloza,2009; Rey,Goldstein,& Perruchet,2009;Thorsteinson & Withrow,2009)。根据后续研究者的发现,无论简单还是复杂条件下,无意识思维都不具备明显优势。我们的发现似乎说明,判断依据的复杂程度并不那么重要。无论在简单还是复杂判断依据条件下,直觉决策和分析决策针对简单逃生任务的效果都没有明显差异。

3 实验二

3.1 预备实验

目的：确定复杂逃生任务(因变量)的具体指标(代表性词汇)。被试：采用方便抽样法抽取28名被试。方法：主要通过三个实验步骤。第一,采用开放式问卷请这28名被试分别列出能够反映“朝安全出口跑”、“朝烟少地方跑”和“跟着人群跑”三种逃生方式的三组词汇,每组至少列出12个词。要求三组的词形和词频尽量相当。在被试列出词的基础上,保留每组出现频率较高的前 18个词,其余词去掉;第二,请5名心理学专家分别评定同一组词的词义与其相对应的逃生方式是否相关。将专家的分别评定结果进行计算。密切相关的记1分,其余记0分。将专家评分高于4分(至少4位专家认为密切相关)的词命名为“相关词汇”,其余词去掉。每组保留得分较高的前12个词,其余词去掉; 第三,请5名汉字研究专家分别对剩余的 36个词评定其词形和词频是否相当。将专家的分别评定结果进行计算。词形相似度高且词频相当的记1分,其余记0分。每组保留得分较高的前6个词,其余词去掉。经过上述三个步骤,从最初的每组18个词中,筛选出每组6个认同度较高的词作为实验所需的逃生方式代表词汇。最终筛选出的词汇见表2。

表2 与三种逃生方式相对应的词汇

《逃生方式词汇》编制的主要理论依据是Srull和Wyer (1979)以及DeWall等人(2009)的观点：词汇不但可以启动相应的态度和判断,进而影响其后的决策和行动,而且可以投射出人们自己并未意识到的对问题的潜在看法。上述观点得到后来的大量研究证据支持(Bargh & Pietromonaco,1982; Banaji,Hardin,& Rothman,1993; Bargh,Chen,& Burrows,1996; Bargh et.al.,2001; Devine,1989; Williams,Bargh,Nocera,& Gray,2009)。

3.2 研究方法

3.2.1 研究被试和实验设计

采取方便抽样法从一所学校抽取87名大学生被试,平均年龄为21岁(

SD

=1.5),男女各半。将被试随机分配到2(思维方式：直觉和分析)×2(判断依据：简单和复杂)四个不同的实验条件中。因变量为复杂逃生任务,具体指标：与三种逃生方式相匹配的 18个词。我们分别比较了在简单和复杂判断依据条件下,直觉组和分析组的逃生选择。

3.2.2 实验材料 直觉启动材料

用指导语启动和时间控制的方式。指导语：“以下18个词与在火灾中的逃生决策有关,请凭直觉用最快速度选出你认为最有可能帮助你成功逃生的6个词,请在选中的词上画圈。注意！越快越好。”时间控制：读词后立刻选择。

分析启动材料

用指导语启动和时间控制的方式。指导语：“请仔细想想,以下18个词中哪些最有可能帮助你成功逃离火场？请选出最有助于你成功逃生的6个词,请在选中的词上画圈。注意：请不要着急！思考3min后再做选择”。时间控制：读词完成3min后选择。

简单判断条件

同实验一。

复杂判断条件

同实验一。

复杂逃生任务

(因变量) 与朝安全出口跑、跟着人群跑和朝烟少地方跑三种逃生方式相对应的《逃生方式词汇》。词汇的呈现方式为两个随机排列的版本,被试随机接受这两个不同的版本,接受两种版本的被试各占百分之五十。计分方法为：每个词单独计分(3=好,2=中,1=差),将被试所选6个词求和计为总分。

火灾音频

同实验一。

情绪评估

同实验一。

直觉决策和分析决策事后检验

同实验一。

3.2.3 实验过程

与实验一基本相同。实验材料第2页：18个逃生词(直觉组被要求立刻从中选择 6个最可能帮助成功逃生的词,并立刻收回材料; 分析组被要求认真思考3 min再做选择,3 min后收回材料)。

3.3 实验结果

我们首先比较了实验前后被试的情绪变化。结果发现：实验前被试在紧张(

M

=1.53,

SD

=1.35)、恐惧(

M

=1.62,

SD

=0.54)和悲伤(

M

=1.98,

SD

=1.25)三项的得分明显低于实验后(紧张(

M

=5.86,

SD

=1.42)、恐惧(

M

=6.21,

SD

=1.51)和悲伤(

M

=4.26,

SD

=1.22))的得分。实验前后情绪差异显著(紧张：

t

(86)=11.16,

p

＜0.01; 恐惧：

t

(86)=12.10,

p

＜0.01; 悲伤：

t

(86)=5.45,

p

＜0.01)。说明被试产生了紧急应激情绪反应。

表3所示为被试在直觉-简单判断,分析-简单判断,直觉-复杂判断,分析-复杂判断条件下完成好中差复杂逃生任务的描述统计结果。

表3 简单和复杂判断依据条件下直觉组和分析组选择好中差逃生方式结果

如表 3所示,无论简单还是复杂判断条件下,直觉组和分析组选择最佳逃生方式的均值都显著高于选择最差逃生方式的均值(直觉-简单判断组：

F

(1,86) =13.19,

p＜

0.001; 直觉-复杂判断组：

F

(1,86) =20.18,

p＜

0.001; 分析-简单判断组：

F

(1,86) =17.56,

p＜

0.001; 分析-复杂判断组：

F

(1,86) =15.23,

p＜

0.001)。说明在所有条件下被试都能够有效区分逃生方式的优劣。以选择好和差逃生方式之间的差异为因变量的测量指标,思维方式的主效应边缘显著,

F

(2,85) =3.45,

p＜

0.07; 直觉组在好和差逃生方式的差异比分析组的更大,

t

(42)=2.89,

p＜

0.05; 判断条件的主效应显著,

F

(2,85) =5.34,

p＜

0.05; 复杂判断条件在好和差逃生方式的差异比简单判断条件更明显,

t

(42)=3.01,

p＜

0.05; 思维方式和判断条件之间的交互作用亦显著,

F

(2,85) =4.39,

p＜

0.05。进一步检验结果表明：在简单判断条件下,分析组更倾向于选择好的逃生方式,

t

(42)=3.22,

p＜

0.05; 而在复杂判断条件下,直觉组更倾向于选择好的逃生方式,

t

(42)=3.36,

p＜

0.05。

3.4 小结

实验二的结果支持复杂判断依据条件下直觉决策优于分析决策假设(假设 4),但不支持简单判断依据条件下分析决策和直觉决策无差异假设(假设3)。如果只考虑判断依据的复杂程度而不考虑决策任务的复杂程度,这个结果与 Dijksterhuis等人(2006)的研究发现大体是一致的。在Dijksterhuis等人(2006)的研究中,简单判断条件下分析决策占优势,复杂判断条件下直觉决策占优势。另外,Dijksterhuis等人(2006)的研究发现是基于无意识和意识思维在日常决策条件下,而本研究是基于直觉和分析在紧急应激条件下。

4 讨论

4.1 判断依据复杂而决策任务简单的条件下直觉决策或许不具优势

实验一中发现,当判断依据的复杂程度发生变化,而逃生任务为简单的条件下,直觉决策和分析决策之间的差异不显著。我们对这个发现的解释是：当3种逃生任务以简单方式直接呈现时,尽管判断依据复杂(每种逃生方式有 12种利弊供参考,而简单条件下只有4种利弊供参考),但是,当被试完成阅读前面的复杂利弊关系以后,真正做决策时他们所面对的任务是 3选1,所需要的注意资源并不多。而根据UTT理论(Dijksterhuis & Nordgren,2006),在复杂条件下无意识决策之所以优于意识决策,是因为其容量大。如果决策本身所需要的容量并不大,两者间的差异就不明显了。这些以不同复杂程度呈现的作为判断依据的逃生方式利弊在很大程度上确实影响了被试的逃生决策,做出好决策的人数明显多于差决策的人数,但是并未影响直觉和分析决策的效果。也就是说,判断依据的复杂程度确实会影响人们决策的大方向,比较而言,思维方式的作用或许就被掩盖了(两种思维方式都有能力做出好的决策)。其实,如果不仅仅考虑决策的结果,同时也考虑决策所花费的时间,那么,直觉组和分析组在决策质量上没有差异恰恰说明直觉组具有优势,因为直觉组是立刻就做出了和分析组经过3min思考后才做出的同等质量的决策。

在上述分析基础上,我们认为这类实验中的简单和复杂条件应该分步骤进行考察,判断依据的复杂程度和决策任务的复杂程度不应混为一谈。过去某些研究结果的不一致或许也与此因素有关。

4.2 判断依据复杂同时决策任务复杂的条件下直觉决策具有明显优势

实验二中发现,当判断依据的复杂程度发生变化,而逃生任务为复杂的条件下,直觉和分析决策之间的差异显著。我们对这个发现的解释是：根据Dijksterhuis和 Nordgren (2006)提出的 UTT理论,无意识思维的最突出优势在于其巨大的加工容量,而意识思维的最突出优势在于其规则和精准性。我们在实验二的设计中不仅仅考虑到判断依据的复杂程度,同时加大了决策任务的复杂程度(三种逃生方式用18个词来表达,要求被试从中选6个,而且这些词表面看并无太多关联性)。结果发现,当判断依据较为简单时分析具有明显优势; 只有当判断依据和决策任务均为复杂时直觉才具优势。这个发现似乎可以从两方面去解释。第一,在判断依据简单而决策任务复杂的条件下分析具有优势或许说明,判断过程和决策过程是分别占用注意资源的。当判断需要的资源比较少的时候,人们可以通过分析做出比较精确的判断,这个判断的结果会直接影响之后的决策结果。由于之前的判断过程消耗能量比较少,被试在接下来的决策中仍然有多余能量保持如前的精确判断; 第二,在判断依据复杂同时决策任务也复杂的条件下直觉具有优势或许说明,判断依据复杂需要大容量的加工能力,而决策任务也复杂同样需要大容量的加工能力。在之前的复杂判断过程中已经消耗了大量的能量,其后再进行复杂决策,分析的容量就显得不足,而直觉的优势就突显出来了。Simon (1987)认为,在紧急应激事件条件下,人们往往需要同时处理大量问题,因此会引起注意资源的分配不足。虽然有研究报告(Kleinmuntz,1990),人们在紧急应激条件下的决策过程会经历认知、直觉和情绪的交互作用,但是直觉和内隐知识的作用更加明显(Agor,1990;Blattberg & Hoch,1990)。Polanyi (1966)认为,直觉和内隐知识或许只有当决策者处于高度时间压力时才有效,在紧急应激状态下,直觉是最佳的帮助逃生的方式(Khatri & Ng,2000)。

4.3 研究局限和未来方向

在研究内容上,尚缺乏与日常决策之间的直接比较。我们将在今后研究中进行两种情境下的对比;在研究手段上,本研究主要采取行为实验方法,我们将在进一步的研究中从大脑机制的层面进行探讨,而这类探讨已有一些研究作为基础。例如：有关神经科学的研究报告,情绪不仅仅是思维的基础,同时好的判断和理性思考在很大程度有赖于情绪信号(Bechara,Damasio,Tranel,& Anderson,1998)。总之,逃生决策是一种很复杂的决策,我们无法直接把人们置于真实的紧急应激情境下,这是此类研究最大的限制,希望今后能够在实验模拟的真实性上有所突破。

5 结论

(1)在判断依据复杂程度不同,而逃生任务为简单的条件下,直觉决策和分析决策没有明显差异。说明针对简单逃生任务,判断依据的复杂程度不影响直觉决策和分析决策的效果。在此条件下不支持UTT理论;

(2)在判断依据简单而逃生任务复杂的条件下,分析决策优于直觉决策; 在判断依据复杂而逃生任务也复杂的条件下,直觉决策优于分析决策。说明针对复杂逃生任务,判断依据的复杂程度影响直觉决策和分析决策的效果。在此条件下支持 UTT理论;

(3)UTT理论可以解释在复杂逃生任务条件下直觉决策为何优于分析决策,但不能很好解释在简单逃生任务条件下直觉决策和分析决策效果为何没有差异。这或许正是 UTT理论有待完善之处：应将决策条件的复杂程度区分为判断依据和决策任务的复杂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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