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筱茵
“文革”给个人生活、人际交往、家庭关系及至整个国家和社会的政治、思想与文化带来了深重灾难,尤其对知识分子的肉体和精神伤害更为严重。“文革”结束后,如何卸除个人与社会的沉重历史负担成为新时期首先面对的课题。第三代和第四代电影人率先担当起这一使命,他们从各自的人生经历、社会角色和文化立场出发,回望“文革”,前者站在党和国家的高度,以新的国家体系的代言人身份“发言”,将所有的苦难倾诉和社会批判框定在对党、人民和祖国的价值皈依下,建构起关于家国灾难到家国重生的宏大叙事;后者则注重从“人”出发,在宏大话语中还原个人,强调个人的价值与意义,人文理想色彩明显增强,在一定程度上延续了“五四”以来中国现代知识分子的忧患意识和批判意识。20世纪90年代以来,以陈凯歌、张艺谋、田壮壮为代表的第五代导演,以史诗化的叙事方式,着力表现历史大潮中的“人”,具有鲜明的“红卫兵情结”和大胆的政治历史批判取向;以胡雪杨、姜文、管虎、路学长、张杨、章家瑞为代表的第六代导演,以个人化和情绪化的方式,讲述他们自身与“文革”有关的成长记忆,并专注于叙述当下语境变迁下,对逝去的有信仰有真情的时代的缅怀和眷念,以及对精神价值和理想主义的重新找寻,是去政治化的“文革”叙事。通过考察这四代电影人不同的生活经历、创作背景和文化心理,可以清晰地看到他们在“文革”叙述的主旨意蕴、人物图谱、文体特征等方面具有相当的差异性与延续性。“文革”十年是中国乃至世界思想史上一个重要而复杂的时间段落和空间场域,30多年来“文革”影像叙事的代际发展代表了电影人这一独特的知识分子群体对“文革”历史的反思和批判。(吴志军摘自《文艺研究》2012年第11期,全文约2000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