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 育 (湖北恩施州博物馆 湖北恩施 445000)
恩施州傩神、家神文化在民间的影响颇深,傩神也是民间存在最为普遍和数量种类最为繁多的民间木雕神像之一。傩神信仰者采取兼容并蓄的包容态度,他们善待一切神抵,不分高贵卑微、天上地下,只要能有求必应,一律加以供奉,一切宗教的恩怨与偏见在傩神信仰者面前都消失殆尽。
恩施州傩神家族极其广泛,在过去,几乎每家每户都供奉傩神,可谓家喻户晓,其用意在于保护自家财产、驱除疾病、保佑家族兴旺、家人平安,同时缅怀祖先、以敬天地。傩神的“现身说法”,恰好迎合了信仰民众的宗教心理。恩施州民间在过去就有“十里一傩庙,五里一傩神”的说法。他们所供奉的傩神主要有龙王,负责风调雨顺;有土地神,主管五谷丰登;厨房里有灶神;求财有财神;求嗣有送子观音;求医有药王;文运有魁星神;木匠有鲁班神;六畜有牛神、猪神、鸡神等等。但是傩神缺乏宗教理义的统筹,儒家的忠义孝道,道家的鬼神迷信,佛家的生死轮回等,在民间的功利思想中包容整合,融为一体。只要傩坛需要,玉皇大帝、凡间俗神、冥界鬼神、历史人物、传奇英雄都可走入傩坛。在我国少数民族地区,民间傩坛就有三十六神,七十二相的说法,可见其纷繁复杂。如太上老君本属道教大神,傩坛为了壮大声势,牵强附会地将其搬进傩坛。再如关公是儒家忠义的象征,道家奉其为“三界伏魔大帝”,佛教奉其为护法伽蓝,而傩坛集三家于一身,奉为傩神。
人们寄予傩神发财、避灾、治病、求子、驱鬼、避邪的美好愿望。这种强烈的世俗愿望,使傩神家族的包容性越发膨涨。一方面,傩坛借助儒道佛的神抵、民间传说、野传来壮大傩神家族,另一方面,民间傩坛又增加了和气生财、夫妻和睦的内容。其实,这些傩神在进人傩坛之前,大多已在民间流传开来,甚至还被佛、道认可。如“灶神崇拜”在我州民间信仰中就有流行,灶神既是“一家之主”,又是决定一家祸福吉凶的专使。它由原始社会崇拜火发展而来, 最先在楚文化中流传,后来流传到民族地区,成为我州民族地区崇拜的神灵。土家族民间灶神的寓意是希望能言好事,使得来年家庭纳吉消灾。因此,在送灶神上天的过程中,主持者始终祷告灶神“见到玉皇大帝,多说好话,少说坏话,保佑全家人多挣钱少生病,生活越过越富裕”等言语。在土家族,祭灶神仪式普遍要求由已婚并生育过儿女的家庭妇女来完成,体现了不同的社会和文化背景,人们对性别有着不同的角色期待。另外,这也是土家族心理活动的集中表现。一方面,土家族的灶神信仰寄托着人丁兴旺的美好愿望,希望家族的香火代代相传。另一方面,也有着浓厚的丰收意识,希望通过主妇祭灶来博得“灶神爷”的欢心,保佑来年能过上“仓有余粮,灶无亏空”的好日子。
在人类社会发展的历史长河中,几乎每个民族都有着自己独有的民间信仰。通过民间信仰的起源、发展及流传,可以最大程度地研读当时社会最为本质的面貌。任何文化的兴衰、变迁都有着其心理内涵,从心理层面来研读一个民族的民间信仰,有助于我们深刻理解这一文化现象。因此,透过民族心理学探究民间信仰产生的原因,多角度的剖析其深刻内涵,对土家族民间信仰的把握和传承有着重要意义。散落在中国民间的傩神,尽管从未受到正统文化的青睐,但它对中国政治,经济,文化等各方面的影响是深远的。它的流传和深人人心,甚至影响到周边一些国家,如日本、韩国、越南等汉文化圈,这无疑是值得我们关注的。傩神作为一种文化存在,其文化价值是丰富的,它涉及到人类学、社会学、历史学、宗教学、民族学、民俗学、艺术学等多学科领域,学术界称其为“活着的化石”。比如,我们可以通过那些原始并蒙昧的神话故事,审视中国文化和民众心态,从中获得某些新的感悟与认识。近年来,傩文化引起了国内外许多学者的兴趣,已成为学术界的研究热点,因为这里面隐藏了许多与人们生存、思想和发展有关联的文化信息。
鄂西土家族傩神文化信仰包括家神,即家神是傩神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家神来源有两种:一种是外族之神,即非汉族之神,俗称“番神”;另一种则是由某位祖先死后演化而来。后一种相对比较容易理解,而前一种就有特定的地域社会历史背景。“番神”是少数民族来源意义上的神灵,汉人供奉番神为家神,就是说原本为西番的地盘,在汉人占据之后,赶走了番人,番人之番神就成为了孤游野神。同时,汉人杀死了许多未来得及逃跑的番人,且大多为老弱病残幼等弱势群体。此后,这些无人供奉的番神及被杀番民的亡魂经常阴害汉人。汉人非常无奈,遂为番民的亡魂绘制神案,作为家神长期供养,从此汉人才得安宁。
家神是以家庭为主要活动场所,与人们关系最为密切的一种神,它的主要责任是保佑家庭平安。因此主人对家神要精心供奉,稍有疏忽,它就会发怒。家神犯怒,会带来灾难,它不仅不再守护这个家,反而将家里的东西任意糟蹋。通常,为取悦家神,家中一定要保持清洁。鄂西土家族供奉家神的信仰集中体现在民间,特别是农村。有天官、门官、灶君、五土龙神等,种类繁多。家神的信仰,从最初的祈求降福,到后来的谨盼避祸,形象的反映了古代人们对命运的茫然和无助,只能把自己的遭遇托之于神灵。然而在家神面前不许抱怨、发牢骚的种种禁忌,后来却被统治阶级利用,成为束缚人们思想的枷锁。我们以鄂西普通民居所供家神为例:新春时节,人们通常在门上张贴用红纸印的手持大刀的武官,以镇宅驱邪,立在大门两边的神,俗称门神,给他钱,他就为你镇守大门,不让鬼进来骚扰,否则家宅不安。所以天黑的时候,很多人在门边烧纸钱,即放钞。再如,有的农家在堂屋的中央供一座神龛(又叫神楼或神堂),占用的位置大小不等,龛上分三部分,中间为大神,上面画有很多神像,有观音、白帝、天后、华光、关帝、金花、马王等神明。两边联曰:“香烟篆出平安字,烛蕊生成富贵花”。右边供的是财神,联曰:“但教福德如文王,岂愿崇奢学季伦”。左边是祖先,象金字塔式的,上面写上祖先的名字。联曰:“祀宗祖天长地久,佑人孙日盛月新”。进入房间,如果有小孩,在桌底下必供奉床头婆神,俗称“床头乸”。设有香炉一个,油灯一盏。每逢初一、十五和小孩过生日时,就烧香点灯。
可以说,家神名目繁多,无奇不有。祭祀家神的礼仪反映了恩施土家人的神怪观念,然而,祭祀活动的背后,却是以强化家族观及民族观为目的的。
[1]基辛.《当代文化人类学概要》.浙江人民出版社.1986年译本.第215页.
[2]滕守尧译.《弗洛伊德文集·性爱与文明》. 安徽文艺出版社,1996年12月出版, 第236 页.
[3]汤因比.《历史研究》上册.上海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第86-87页.
[4]卡夫卡. 《卡夫卡寓言与格言》.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92 年版.第5页.
[5]北京舞蹈学院学报.1999年第3期.余大喜.中国傩神简论.
[6]青海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1年7月 第33卷.第4期、土族民间信仰的民族心理学解析.王默.
[7]南昌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8年7月、第39卷第4期、陈圣燕、傩神的文化诠释与历史的选择记忆——江西南丰县傩神太子的考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