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建华和他的“明天系”王国

2011年12月，肖建华以北大校友、明天控股集团战略发展委员会主席的身份，出席了北京大学设立“北京大学妇女研究与干部发展基金”的活动。 资料图片

◤15岁考上北大法律系，18岁成为北大学生会主席，27岁成为最年轻的上市公司总经理。肖建华，这个在中国资本市场叱咤风云的少壮派枭雄，如何在不到10年内，构筑起控股6家上市公司、参股和控股9家商业银行、4家证券公司、4家信托公司的庞大金融帝国？

南方周末记者 袁名富 发自北京

庞大、隐蔽、分散，是从公司内部员工，到市场同行以及研究者们对“明天系”的共同感受。

这个金融帝国的掌门人是肖建华。他毕业于北京大学，自1998年杀入股票市场后，用不到10年的时间，构筑了一个控制6家上市公司、参股和控股9家商业银行、4家证券公司和4家信托公司在内的“明天系”帝国。这个庞大帝国的总资产，难以考证，业界流传的数字是近千亿元。

控制如此庞大的金融帝国，肖建华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明天系”帝国究竟有多大？熟读毛泽东著作和立志做“中国摩根”的肖建华，又是如何一步一步打造他的金融王国的？

“肖大亨”初出茅庐

村民自豪地称肖建华是中国商界的“肖大亨”——这是明朝末年当地一位名人的名字，曾经官至兵、刑两部尚书。

1971年出生的肖建华，是山东省肥城市安驾庄镇南夏辉村人。早年，肖在该村成立了一家工程装修公司。

村民自豪地称肖建华是中国商界的“肖大亨”。四百多年前的明朝后期，这里诞生了一位了不起的政治家，真名就叫肖大亨。在明朝嘉靖至万历年间，曾先后官至兵、刑两部尚书，其事迹依然还在肥城市老百姓中流传。

历史上的肖大亨和如今的商界大亨，共同构成了南夏辉村父母教育子女的典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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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的父亲是当地一个初中老师，有个哥哥肖新华，另有姊妹多人，以及堂弟肖卫华。他们在肖建华发迹之后，先后离开山东老家投奔北京，并且在日后一部分成了肖建华用来隐蔽其庞大帝国旗下系列子公司的台前人，肖本人则隐身幕后。另一部分则出任“明天系”旗下公司的大股东，或是被注册为法定代表人。其中，堂弟肖卫华成为了“明天系”核心企业——明天控股的董事长。

这个家族的核心便是肖建华。少年时，他便以“才子”之名闻名乡里，15岁时以山东泰安市文科高考状元的优异成绩，进入北京大学法学系；18岁时，担任北京大学学生会主席和全国学联副主席，早早显示出其组织和运作能力。

在校期间，肖结识了日后的妻子周虹文，1987届的北京大学信息管理系学生。比肖建华大一岁的周出生在内蒙古包头市，这里后来成了肖、周夫妇打拼商界发迹之地。周虹文毕业后，在北大方正集团任职。据知情人士向南方周末记者透露，肖建华创业的第一笔资金就是来自其妻子所任职的方正集团。

根据其身边人的说法，肖建华一直想在政界有所作为。大学毕业后，肖在1990年留校，在北大党委学生工作部任职，1992-1994年出任北京大学生物城筹备小组办公室主任。肖还曾在石家庄陆军学校、北京牡丹电视机厂挂职锻炼过。

1992年，自邓小平南巡讲话后，全国兴起了一股官员下海创业的风潮。在这一年，肖放弃了自己的政治理想和从政优势，选择了从商。肖建华联合北大资源集团，成立了一家名叫北京北大明天资源科技有限公司，注册资本1000万元，肖建华团队控股80%。

肖建华曾在公开场合讲到，明天控股集团亦即“明天系”就是发端于这个公司。但有意思的是，曾有媒体在北京海淀区工商局要求调阅该公司工商注册资料时，竟然找不到这个公司的任何注册信息，只有北京北大明天资源科技有限公司分公司和北京北大明天资源科技有限公司海淀分公司，前者成立于1999年，后者成立于1997年，目前两家分公司都已吊销营业执照。此后，在包头和广州，各有一家名为北大明天资源的公司出现。

从1996年9月开始，肖建华在北京陆续注册成立三家实业公司：北京海峡恒业、北京惠德天地科贸、北京新天地互动多媒体公司。南方周末记者获知，这三家公司主要提供计算机生产配件，主要客户也仅限于中关村的计算机厂商，其中包括其妻子周虹文所任职的方正集团。“明天系”一位内部人士告知，明天控股一位高管的母亲曾担任过方正集团的副总。

这些公司，在肖建华进军资本市场后，逐渐退出了实业经营，成为其运作资本的平台。

股市枭雄时代

肖建华崛起于内蒙古，擅玩资本魔方。

肖建华真正踏上资本的舞台，是从控制内蒙古两家上市公司黄河化工（ST明科的前身）和华资实业开始的。他被外界称为中国“股市枭雄”，起点便是内蒙古。

从1998年开始，肖建华将战场从北京转移到内蒙古，从计算机配件生产转移至运作上市公司。

他首先在其妻子周虹文老家包头，相继成立了3家公司：包头明天科技有限公司、包头市创业经济技术开发公司（简称包头创业）和包头北普实业有限责任公司（简称包头北普）三家公司。

其中，北大明天科技100%控股注册资本为2亿元的包头北普；注册资本仅为574万的北京惠德天地科贸有限公司，控制着注册资本为1.7亿元的包头创业公司。包头北普实业召开的第一次董事会上，“明天系”的四名核心人员现身，参会四名董事中，韩赛玉是北京惠德天地的股东和法定代表人，程东胜是北京新天地互动多媒体的股东及法定代表人，周虹文是北京海峡恒业及包头明天科技的股东，肖建华则是包头明天科技的股东，肖在这次会议上被选举为董事长。

当北京和包头先后注册多家公司后，肖建华、周虹文夫妇于1999年9月在北京海淀区成立了明天控股有限公司，周虹文为法定代表人，初始股东为“北京惠德天地”（2%）、周虹文（25%）、周雪天（24%）、肖建华（25%）和张秀英（24%），其中周雪天是周虹文的父亲，而张秀英据传是肖建华的母亲。

“明天系”雏形由此闪现。

在黄河化工的收购过程中，充分展现了肖建华的资本运作才能，以及对人脉资源的操纵能力。

1998年7月，由包头北普实业出资800万元，包头创业出资200万元，成立包头北普信息系统有限公司。1999年4月，黄河化工出资3300万元收购包头北普信息80%的股权，“明天系”在这笔生意中赚了2300万元。随后黄河化工对北普信息进行增资2000万元，在12月收购其全部股权，包头北普信息成为其全资子公司，黄河化工也因此由一家化工厂变身为有着高科技概念的上市公司，并随后改名为明天科技。

与此同时，1998年12月23日，黄河化工向包头创业转让其控股公司黄河碳素84.7%的股权，共获得价款2094万元，转让获利1256万元。这笔转让收益保证了黄河化工当年的配股资格，1999年年底配股，募集资金3.33亿元。

通过上述两笔交易，黄河化工不仅获得了收益保证了配股资格，也将公司转化为一家科技公司，为肖建华的进一步运作埋下了伏笔。

随即，肖建华便对黄河化工的控制权发起进攻。1999年7月北京北大明天资源受让黄河化工母公司包头化工集团总公司47%的股权，同时将其更名为包头北大明天资源科技有限公司。

此一役，黄河化工变身的明天科技（600091）完全装入了肖建华的囊中，为“明天系”后续资本运作开启了序幕。

肖建华在内蒙古的第二场战役是发动对华资实业（600191）的收购。

1997年12月，包头创业受让包头草原糖业集团有限责任公司所属的包头糖厂和包头市电子仪器厂。1998年7月，华资实业组建，包头创业以包头糖厂和包头市电子仪器厂的净资产出资，评估值7616.9万元，折股5501万股。包头北普实业出资2300万元，折股1661万股。肖前后出资近1亿元，拥有华资实业7162万股。包头创业和包头北普实业分别成为华资实业第二和第三大股东。

1998年12月10日，华资实业上市，共募集资金2.89亿。肖建华担任副董事长兼总经理，这一年，他仅27岁，成为最年轻的上市公司总经理。

与运作明天科技旗下金融资产一样，日后，肖建华对华资实业旗下金融资产——华夏银行2.51%的股权、恒泰证券26.84%的股权——利用价值发挥得淋漓尽致。

肖建华拿下内蒙古第三家上市西水股份（600291），是在2002年至2006年长达5年时间内完成的。“明天系”利用旗下公司北京新天地公司、上海德莱科技有限公司和包头市实创经济技术开发有限公司（2007年被明天控股收购），不断收购西水股份国有大股东内蒙古乌海市国资公司和其他股东的股份，明天控股合计间接持有西水股份25.87%的股权，间接成为第一大股东，西水股份在2006年的年报中将实际控制人从乌海市国资公司变更为明天控股。西水股份最有价值的资产是持有兴业银行7620万股股权，且初始的投资成本仅为1.63亿元。

在内蒙古版图上，“明天系”的战车最终控制了三家股票代码尾数“91”系列的上市公司：明天科技（600091）、华资实业（600191）和西水股份（600291）。

与此同时，2000年以后，“明天系”资本运作重点和思路，还从传统型企业转向了金融型企业。

作为资本市场的大鳄，“明天系”一直将金融作为其主业之一，除了在证券市场上拥有恒泰证券、新时代证券、长财证券、太平洋证券、上海远东证券“五朵金花”外，“明天系”旗下各公司还广泛参股银行机构，收购包括浙江金融租赁股份有限公司、包头市商业银行、厦门市商业银行、包头大众城市信用社等金融机构股权。这些金融平台为日后“明天系”金融帝国的打造，奠定了基础。

借助上市公司的资金，肖建华利用明天科技对吉林省的长春财政证券公司（长财证券）发起进攻，后成功入主长财证券，成为其资本运作的资金平台。

2001年11月，浙江金融租赁着手以增资扩股为目的的资产重组和股份制改造，“明天系”趁机斥资近7亿元，溢价收购了浙江金融租赁90%的股权，成为“浙江金融租赁”的控股大股东。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后来，中国银监会查证，“浙江金融租赁”的股东关联交易涉及高达20亿元，而始作俑者正是其大股东“明天系”：浙江金融租赁先将“明天系”的资产购为己有，然后以此资产作为抵押向银行贷款，再将资产重新回租给“明天系”，同时将从银行获得的资金一并返还。而在整个过程中最致命的是，“明天系”出售给浙江金融租赁的很多资产并不存在。最终浙江租赁破产改制，债权方以出资7.41亿元请出“明天系”告终。浙江租赁现已更名为华融信托租赁股份有限公司。

从1990年代后期进入资本市场，到2008年太平洋证券腐败案爆发前，肖建华始终刻意保持低调，从未在公众场合现身，据肖建华身边人透露：“老板吃穿用度都很简朴，经常小饭馆2个菜就对付一餐。”尽管满大街都是奔驰宝马，但肖建华、周虹文夫妇俩始终合开一辆宝马。肖建华也有阔绰之时，在出手送礼时他很大方，曾经一次送掉一架豪华私人飞机。

十余年间，肖建华以其神秘“资本大鳄”形象隐于幕后，在网上，他被公推为仅次于韩军、魏东的中国第三大股市操盘手。

2008年后的全面潜伏

王益被拘，魏东跳楼，太平洋证券的实际控制人肖建华却全身而退，此后则蛰伏了很长时间。

2008年太平洋证券腐败案发，是肖建华和“明天系”的一个转折点。

2004年，肖建华通过控股太平洋证券的股东泰安泰山投资控股有限公司、泰安市泰山祥盛技术开发有限公司、黑龙江世纪华嵘投资管理有限公司等，实际控制了太平洋证券60%以上的权益。

2007年12月28日，亏损严重的太平洋证劵（601099）竟在主板上市。2008年，上市黑幕被揭发：太平洋证券上市方式很简单，通过上海证券交易所请示、中国证监会办公厅批复，成功地绕开了IPO和并购重组两道门槛限制，实现了直接在交易所挂牌交易。上市后，太平洋证券增资扩股，包括“明天系”公司在内的所有原始股东，都实现了财富暴增。

这是一起有名的权力与资本结合的腐败案，事后多名官员落马，多名证券界人士涉案，并牵连副部级官员、国开行副行长王益被“双规”，另一位资本大佬“涌金系”掌门人魏东跳楼自杀。

而太平洋证券的最终控制人肖建华为何能成功逃过此劫，一直是一个待解之谜。不过，此次事件之后，肖建华逐渐淡出国内资本市场。

太平洋证券案发后，“明天系”曾被曝出资金链断裂，肖建华将内蒙古多项资产处理变现，其中将西水股份和ST明科的控股权卖给了“青鸟系”控制的正元投资。随后陆续处理掉了一些资产，包括出售多家实业公司。

2009年年底，在证监会要求证券公司实施“一参一控”的政策要求（意即一个机构最多同时参股一家和控股一家证券公司）下，太平洋证券披露，明天控股将实际控制的泰山祥盛100%股权及世纪华嵘100%股权转让予山东九羊，上述两家公司是太平洋证券的股东；直至2011年5月，明天控股正式退出，不再直接或间接持股太平洋证券。

除此以外，在国内，肖建华和他的“明天系”帝国再没有明显的举动。

不过，“明天系”的战场已经转向了国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