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菲律宾

南方周末记者 叶飙

南海的波涛在中国与菲律宾间持续翻滚了一年。

从舰船在黄岩岛外对峙开始，两国关系一度剑拔弩张，中国的“白船舰队”发挥关键作用，使海面对峙解除，但双方在外交、内政上仍动作不断，各自采取了设立三沙市、更名南中国海等举措，强调主权。

随着美军重返苏比克湾，这场风波正演变为美国重返亚太背景下的一个切片。

尽管早在2012年2月17日菲律宾国会通过“领海基线法案”后，菲总统阿基诺三世就针对黄岩岛问题屡发言论，但风波肇始于4月10日，菲军舰“德拉皮拉尔号”试图在黄岩岛附近抓扣中方渔船，似乎从开始就为风波打上了美国的烙印。

中方两艘海监船及时赶到，制止了抓扣行为，对峙自此开始。

“没人想到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从事了7年总统新闻报道的菲律宾记者乔尔（化名）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对峙开始后，总统府召集采访的频率就很高，我和不少朋友都认为，总统最初的步骤有很大问题。”

她分析说，动用军舰在行为上过于强硬，5月初正式将黄岩岛改称“帕纳塔格礁”也激怒了中国政府，“阿基诺三世缺乏外交经验，这些强硬的最初步骤使得两国都没有了缓和局势的空间，都必须以更强硬的姿态对抗。”

在她看来，阿基诺三世显然很快意识到了这些问题。在随后的两个月时间里，乔尔从总统嘴里听到最多的一个单词就是de-escalation（使局势降温），阿基诺三世甚至在记者们面前开起了玩笑——“他说，中国有十多亿人口，菲律宾只有9300万，即使在一个擂台上打拳，我们也输定了，这说明他也意识到之前步伐太快了。”

对峙年中解除，阿基诺三世放慢了“步伐”，但风波远未平息。中方设立海南省三沙市后，菲方立即抗议，随后签订多项军购合同，并向争议区域增派海军陆战队。直到时间进入2013年，摩擦远未出现停止的迹象。

非军事船只在黄岩岛对峙中发挥了巨大作用。“海监75”、“海监84”两艘不配备武器的船最早抵达现场，保护渔民不被抓扣；装备最先进、配备武器的“渔政310”号船随后赶到，而6月中旬，海事局也派遣了“南海救115”号驰援。

“中国是一个对主权问题有着强烈感受的大国，但经常派出‘白船说明他们不想挑起冲突。他们在不动用武力地保护自身权利，这是一个强有力的谈判立场。”美国海军军事学院中国海运研究所副教授戈尔茨坦表示。

中菲之间的冲突，很快也演变成美国“重返亚太”战略的一部分。

“美国对菲律宾的影响体现在方方面面，从政治制度到社会文化，再到总统。阿基诺三世在美国长大，完全就是个U.S.boy（美国男孩），”乔尔表示，“不仅他的性格是美国式的，在感情上也总是倾向于美国。”

菲律宾表示将向美国重新开放苏比克湾海军基地与克拉克空军基地。对很多从上世纪中叶起就不断掀起民族主义运动的菲律宾知识分子来说，这绝不是个好消息。

作为坚定的民族主义者，领导着菲律宾人民并肩行动党的众议员沃尔登·贝洛，反对菲律宾再次投向美国怀抱，尽管他曾主导了马尼拉街头对中国的示威。

“美菲关系升温，显然是中菲冲突后的又一轮‘大国平衡外交，”贝洛告诉南方周末记者，“我不认为这是好办法，我们真正需要的是一个多边安全协议，让大国制衡变成过去，事实上我认为，美菲关系阻碍了菲律宾与地区内国家的多边关系。我们应该从美国的影响下分理出我们的外交政策。”

民族主义情绪不那么强的知识分子，也对此表示忧虑。菲律宾大学亚洲中心教授埃德加多·戴格戴格（Prof.Edgardo E.Dagdag）对南方周末记者分析说，美国早先撤离东南亚后，中国显然在此地加大了影响——尤其是借助亚洲金融危机加深了与东南亚的关系——“美国显然希望借助菲律宾与中国的冲突，重返菲律宾。”

“中菲间商谈的门远没有关上。中国应把我们当作独立力量对待，菲律宾有自己独立的国际利益，我也相信，中国走的路最后一定会与美国有非常大的不同。”贝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