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 俊
(安徽农业大学 人文社会科学学院,安徽 合肥 230036;南京大学 社会学院,江苏 南京 210093)
改革开放以来,随着我国工业化和城市化进程快速发展,特别是计划生育政策长期施行的叠加效应,人口老龄化在世纪之交不期而至且加速演进,中国步入“少子女老龄化”社会。尤其进入新世纪以来,随着户籍制度的松动和城市化快速推进,农村青壮年劳动人口不断流入城镇,农村老龄化程度进一步加重,农村空巢率居高不下,到2011年末已达45.6%。[1]安徽作为中部省份,属于传统的农业和劳务输出大省,与东部相比,经济社会发展相对滞后,具有鲜明的中部特点。本研究以2009年末人均收入接近全省均值的皖北农村作为调查地点,①皖北地区主要是指安徽省淮河以北的县市及跨淮的县市。本次调查中,六安与阜阳毗邻,其经济状况类似于皖北地区,故调查时合并在一起。拟通过较大范围的问卷调查,从微观视角对皖北农村家庭养老现状进行定量实证分析,探讨该地区农民养老存在的问题,提出相应的对策思路,为相关部门制定政策提供参考。
2010年1月下旬至2月中旬(寒假期间),笔者采取立意抽样法,②立意抽样法是调查者根据研究目标和主观分析来选择和确定调查对象的方法。它属于非概率抽样法,样本结论具有参考价值,不能直接推论总体。对大学生调查员进行入户调查培训后,带领他们在安徽北部阜阳、亳州、宿州、蚌埠、六安五地农村,围绕“安徽省农村养老状况”进行入户结构式访问调查。抽样按照等比例和可行性原则进行,根据五地农村调查员随机分布状况,每个地方安排4名调查员,每名调查员在其所居乡镇随机调查10份问卷,共计调查200份问卷。经过汇总整理,剔除少量废卷,最终回收有效问卷186份,有效回收率为93%。调查员和调查对象基本上是同乡,调查员在调查期间,得到笔者的即时通讯指导,问卷质量较为可靠。通过对数据中调查对象年龄分布直方图的观察分析并比较样本年龄均数和剔除两端5%极值的年龄均数,判断样本接近正态分布,调查对象的代表性较高。问卷调查内容包括调查对象的人口学基本特征、家庭经济与生活状况、健康及养老状况等方面。本次调查对象为安徽省北部农村(包括部分城郊)50岁及以上有子女的已婚中、老年人。调查样本的基本情况如下表1所示。
表1 调查样本的基本情况(N=186)
老年人生活与养老状况关涉到老年人的晚年生活质量。养老所要解决的核心问题是如何满足老年人在经济供给、日常生活照料与生病照护、精神慰藉等方面的现实需要。本文将着重从生活与养老方面分析调查对象的养老行为,同时引入性别、年龄、子女身份等变量进行交互分析和相关分析,探寻各变量间的内在关系。
1.目前居住状况
养老首先会涉及到“在哪养老”,即住在哪里或与谁居住的问题。父母和子女共居还是分住会直接影响到父母晚年的衣食起居及其生活质量。[2]55目前夫妻单居生活的比例占样本总数的47.8%,而从子女的居住方式看,回答“和男方或女方父母同住 (一个屋檐下)”的占应答人数的53.8%,表明当前农村空巢家庭比例很大,占调查对象的四成多,与全国平均水平相当。农村老人空巢率居高不下主要缘于大量青壮年子女外出打工或经商,子女婚后经济独立意识增强、父母和子女双方单独居住的意愿增强也是很重要的影响因素。数据显示,当地农村居民的住宅面积较为宽敞,且八成左右的房屋为自建或自购,大多数调查对象对自己的居住条件感到满意或较为满意,这为老年夫妻单独居住提供了较为充分的物质基础。
2.子女对父母的情感慰藉
子女赡养父母的行为本身是一个亲子间持续互动的过程,也是衡量家庭关系和谐与否的重要指标。婚后或离家外出的子女回家看望父母的频次、电话联系父母的频次以及彼此交谈的话题显示出代际间的亲情互动程度,体现出子女对父母是否具有牵挂之情和一片孝心。调查显示,子女婚后或外出回家看望父母的频次以两三月至一年之间至少看望一次为主,而且大多数是逢年过节或农忙季节返乡时看望一两次,说明子女回家看望父母的间隔时间较长、看望次数偏少,这多半由于子女外出打工不方便回来看望父母。而子女婚后或外出与父母联系的频次以两三个月内至少一次为主,这一定程度上弥补了子女不能常回家看望父母的缺憾,加强了子女与父母沟通的力度。调查发现,子女在与父母见面或联系时谈论最多的话题是:父母的身心状况、子女孩子的事情和子女的工作生活情况等;而询问亲友的事情、家里的生产与生活以及村里的事情等所占比例较小,这可能是缘于家庭小型化、核心化,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更加注重自己的小家庭,同时出门在外或婚后仍然牵挂父母的日常生活与身体健康状况,传统孝道并没有随市场经济大潮的冲击迅速消解,家庭的代际互动关系总体保持较好状态。
3.老年夫妻交流情况
常言道“少年夫妻老来伴”,老年夫妻之间的相互扶助对于晚年养老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老年夫妻间的感情好坏直接影响到彼此间晚年生活的质量,老年夫妻间的相互交流和理解可以很大程度上弥补子女对自己关心的不足。数据显示,近一年来,调查对象与老伴的感情总体不错,除极少数调查对象明确表示较为冷淡,68.5%的受访者表示夫妻关系较为亲密或亲密无间,而28.9%的人表示一般,农村的老年夫妻对外是不会轻易表达亲密关系的,因此可以认为他们的关系尽管表示为“一般”,实际上还算过得去。近一年来,夫妻间一方或双方遇到苦恼时较少或偶尔交流的占1/3,大多数能够做到畅所欲言或相互交流,说明中老年夫妻在遇到烦恼时大多数是可以相互倾诉的,这样能够起到化解心中烦恼、相互慰藉的作用。在农村空巢率居高不下的今天,提倡老年夫妻相互交流是增进夫妻感情和化解老年孤寂的良方,因而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1.收入来源与养老经济支持
调查显示,皖北地区区位劣势明显,农民的经济收入来源主要靠种地,其次是外出打工,另有少部分人靠养殖、经营等获得额外收入。农民收入来源的有限性和单一性也决定了子女提供给父母的养老费用的不足。目前,户均6亩多的土地以老年夫(妻)或夫妻共同耕种为主。由于大量青壮年外出打工,导致农村老年空巢、类空巢家庭日渐增多。这些空巢老人大多数在自食其力的同时,还得为子女操心,帮忙照顾子女撂下的田地和留守的孙子辈,可谓迟暮之年仍然得不到休息,更谈不上安享晚年。调查对象2009年末家庭年毛收入在1万元以下和1万元以上的各占半数,其中家庭年毛收入超过2万元的只有两成多,说明大多数老年农民家庭年收入仍然偏低,这势必会影响老年人的晚年生活质量。
作为太阳能光伏发电系统,其系统结构和参数是非常强大和复杂的,因为在技术和功能设计上,要利用发电系统,将太阳能在短时间内转化成电能装置。太阳能光伏发电系统中,主要包含了一些常见并重要的光伏电池组件、电力转换装置、蓄电池组及变压器等,要保证这些组件能正常运行,并对其工作情况进行监控和管理,就必须使用电气自动化技术。通过电气自动化技术,将直流光伏电能转换为交流电能,在输送到电网中,为社会提供电力支持。电气自动化在太阳能光伏发电中是一种不可缺少的技术,更是一项伟大的技术。
调查显示,七成左右的子女定期或不定期供给父母养老费用,平均年供给费用约2470元,其中2000元以下的占供给群体的六成多。在农村地区,如果老年父母没有稳定的收入,供给水平在2000元以下的家庭生活是比较拮据的,但相比近三成子女分文不给的家庭而言,子女供给虽少但总有安抚父母之心的作用。事实上,大多数农民进入老年仍处于“退而不休”的状态。目前60岁及以上老人生活的经济来源主要靠自己种地、积蓄或搞副业等,累计占应答次数的八成,特别是自己种地、储蓄各占应答人数的七成和四成左右,显示出目前“年轻”的老年人在经济上主要是靠自养,靠子女供给或政府等组织帮助的比例很小。调查对象参加新型养老保险的接近1/4,参加新型农村合作医疗的比例接近82%。不过,广覆盖、低起点的社会保障政策并未给农民带来真正的实惠和养老支持,政策本身只起到安人心的作用。对比发现,调查对象对子女供给的期望值骤升,由现有应答人数的17.3%攀升到期望应答人数的64.1%,增加了两倍多,说明养儿防老的传统思想在当下农民心中还是很有地位的。不过,在期望子女养老的同时,老年父母仍有半数以上选择在年老时依靠自己,自己种地、搞副业和储蓄累计占应答次数的58.3%,自己种地和储蓄分别占应答人数的52.4%和45.6%,体现了农民的自力更生精神和为子女分担的责任心理。
2.子女对父母的生活帮助情况
为了探讨步入老年后的真实生活状况,我们筛选出年满60周岁的调查对象,对其子女是否在日常生活中经常帮助父母的八个方面进行具体考察(见表2)。这里我们以选择“经常或总是”作为衡量子女对父母帮助频度的参考依据,换言之,只有“经常或总是帮助父母”才更加凸显出子女对父母的一片“孝心”。研究发现,“常回家看望父母”是近半数子女的选择;经常“帮父母干家务”、“帮父母种地”、“给父母买东西”各超过四成;而“父母生病经常帮忙照顾”的占56.2%;经常“给父母零用钱”以及“和父母谈心”均在1/3左右;而子女对父母的日常起居照顾最低,仅占两成多,这可能是调查对象总体年岁不高,身体状况尚可的缘故 (60岁及以上者人均年龄为65.44岁)。
3.养老居住安排
在养老居住安排上,同意子女在外地单独居住的仅占调查对象的7.5%;对于多子女家庭,大多倾向选择“儿子在男方父母这边住、女儿在婆家那边住”或“至少有一个儿子和自己住在一起”,两项累计占应答人数的62.4%,显示出中国农村传统的“从父居”或“从夫居”倾向;只有一个孩子和有女无儿的受访者选择“我们只有一个孩子,所以在我们这边住”或“没有儿子就招女婿和自己住在一起”,累计占20.4%。当引入年龄变量与养老居住安排进行交互分析发现,当地农民年龄越大,越倾向于子女从父居或从夫居,越不倾向子女在外地居住(见表3)。这可能意味着,年龄较大的农民受传统家庭养老观念的影响较深。而不同文化程度之间的老人对于养老居住安排没有显著差异,二者之间相关强度十分微弱。将父母养老居住安排选项整合后,引入子女身份变量进行交互分析发现,在皖北农村,独生子女家庭和多子女家庭的老年父母都倾向于选择让子女和自己同住,所占比例均超过80%,而愿意让子女在外地居住的比例很小,不足10%,这与已有的相关研究数据较为接近。[3]说明农村独生子女父母与非独生子女父母在养老居住安排上并无明显差异,其中可能是缘于传统家庭养老观念和农村生活条件提高等多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
当问及 “当形势所迫时,你是否会考虑去敬老院或养老院等机构养老”时,回答“肯定去”或“可能去”的占到22.2%,48.7%的人回答“可能不会”或“肯定不会去”,另有29.2%的人回答“说不好”。可见,农民对去社会机构养老仍然不太支持,因为在农民心目中,去敬老院或养老院养老是无儿无女的孤寡老人的事,他们在观念上不太容易接受。这再次表明,在家养老的文化传统对农民养老居住安排影响深远。不过,已有部分农民开始考虑选择去社会机构养老。这是眼下农村社区推行社会化养老服务时必须考虑的问题,居家服务养老或许是比较可行的养老安排。
表3 年龄与父母养老居住安排交互分析 (%)(N=186)
4.面临的养老困难
在回答年老时面临的主要困难时,农民普遍担心的是日常生活及生病照料、生活经济来源、生病费用,精神慰藉也受到农村老人的一定重视。老年人对未来养老困难的担忧正体现了现实生活中各种养老资源的缺乏,这必须引起为人子女、政府和社会的高度重视。身体机能的日渐退化是老年人不得不面临的现实问题,健康状况也是影响老年人养老行为和衡量其晚年生活质量的重要指标。本研究围绕“身体健康状况自我评价”、“目前身体与以前相比健康变化情况”和“是否担心自己身体健康状况”三个问题了解调查对象的身体健康状况及其面临的主要问题。表4数据显示,60岁以下者回答身体较好或很好的占该年龄段的70.4%,而60岁及以上者则占该年龄段的45.7%,不同年龄段与自我健康评价的Spearman相关检验呈负相关,说明年龄越大,自我评价越缺乏自信。
表4 年龄与自我健康评价交互分析(%)(N=186)
不同年龄段与身体健康变化判断的Spearman相关检验也呈负相关(相关系数为-0.147,显著性水平小于0.05),说明年龄越大,对自己身体健康状况的变化判断越缺乏信心;不过,对自己身体健康状况担心度调查显示,60岁以下者和60岁及以上者在表示“不太担心”和“完全不担心”方面虽有差异但并不明显,而且60岁以下者比60岁及以上者更多地担心自己未来的身体健康。这意味着,在皖北农村,无论老人还是准老人对当地的医疗和自身健康都存在某些担忧。最近两年近三成调查对象有病拖延不看,主要原因是没钱、去医院不方便、家里不重视或没时间等,其中,没钱看病占到有病拖延的1/3,说明经济问题仍是威胁老年人健康的主要因素,看病难、看病贵到目前为止尚未得到根本解决。
基于对皖北地区农民生活和养老方面的统计分析,本研究得出如下几点基本结论:
1.皖北农村老人空巢率居高不下,住房条件较为满意。因外出打工等因素,子女看望或联系父母的频率偏低,子女对父母的日常生活实际支持和帮助十分有限。大部分老年夫妻关系较为亲密,经常交流、相互慰藉。
2.皖北农民居住安排(意愿)较为传统,年龄越大越希望子女“从夫居”,并且独生子女和多子女的父母都倾向于子女和自己同住。较少比例愿意入住社会养老机构,在家养老的文化传统对农民养老安排影响很深。目前,皖北农民的经济来源主要是土地收入、收入普遍不高。大多数子女为父母提供一定金额的经济支持,老年父母仍然“退而不休”,主要靠自己种地、积蓄或搞副业等维持晚年的生活。
3.目前,皖北地区农民养老支持面临的主要问题是经济供养、生病费用和生活、生病照顾等方面。随着社会的进步和农民素质的提高,越来越多的农民开始重视晚年的精神生活,精神慰藉将成为农民养老支持的重要内容。
解决农民养老问题的关键是能否解决他们在经济支持、生活与生病照料以及精神慰藉等方面遇到的难题。从中部地区“新农保”试点的反馈情况来看,中央财政全额提供的基础养老金和地方政府补贴的养老金部分仍然偏少,合计每月不超过百元,只能起到贴补功用。[4]基于我国“未富先老”的具体国情和中部地区的经济财政状况,中部地区农民完全寄希望于政府或社会养老是不太现实的。目前,家庭养老方式仍是我国农村家庭的主流养老方式,但是传统家庭养老所必需的人口、经济和孝道基础正在加速瓦解,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出生的这一代父母养老很难具备传统家庭养老方式所必需的物质和精神基础。[5]因此,在适当加大政府养老金补贴力度和充分挖掘家庭养老资源的基础上,政府和社会必须加大宣传力度,增强农民的自我养老意识,未雨绸缪,加强中老年农民的各方面养老准备,包括思想准备、健康准备、物质准备、文化准备等,特别是要加强自身的经济储备和健康储备。[6]
[1]张希敏.中国60岁及以上老年人口近1.85亿低龄老人逾半 [EB/OL].http∶∥native cnr.cn/news./201207/t20120710_510172994.html.
[2]徐俊,风笑天.我国第一代独生子女家庭的养老问题研究[J].人口与经济,2011(5).
[3]风笑天.农村第一代独生子女的居住方式及相关因素分析[J].南京社会科学,2010(4).
[4]张红梅,马强.新型农村社会养老保险制度试点推行的影响因素研究——基于湖北省新农保的调查[J].华中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2(3).
[5]徐俊.我国农村独生子女家庭养老问题研究[J].西北人口,2012(3).
[6]徐俊,风笑天.我国独生子女家庭养老责任与风险研究[J].人口与发展,201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