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改制”时代:中国出版业从“新”开始

2013-01-01 00:00:00齐峰
编辑之友 2013年3期

摘要:2012年,以经营性出版单位全面完成转企改制为标志,中国出版的前改革时代告一段落。这十几年来,中国出版业完成了体制改革的线性推进,快速发展为出版大国。在出版产业面临良好发展机遇的关键时期,“后改制”时代随之来临。

关键词:后改制 中国出版业 文化软实力

尽管前出版时代的改革发展业绩有目共睹,但伴随改革的一些问题也逐渐显现,体制刚性推进与机制转换的柔性演进和细化落实之间,存在着事实上的脱节,以至于利益博弈主体之间关于改革的初始理性、改革演化路径,以及改革目标等问题的分歧随之产生。这些问题和疑虑如果不能得以有效解决,如果不能在改革和发展的问题上进一步统一思想、凝心聚力,未来改革的风险和成本无疑就会加大。因此,构建“后改制”时代的改革共识,是中国出版业深化前期改革成果、实现可持续发展的首要问题。

从出版业改革的顶层设计上讲,转企改制并不是出版改革的终点,从出版业发展的实际看,单靠体制转变还不能完全解决行业发展面临的诸多问题。如果说前改革时代出版以体制转型为主线,以渐进改革为路径,政府在宏观体制领域提供动力机制,在微观经济领域收缩权力,释放经济活力,使中国出版业在短短十几年间实现了井喷式增长。那么,进入“后改制”时代,出版的发展就不能再依赖政策的驱动,而须依靠市场的力量。如果说,前改革时代,出版重点解决了发展的方向性问题,那么“后改制”时代的出版则应侧重于发展的方式,在提高质量效益上下工夫,即如何发展的问题。可以肯定的是,解决发展问题的关键手段依然离不开改革。因此,后改制时代并不是前改革时代的简单延续,它更是前改革时代的有序深化。

“后改制”时代的出版改革究竟应在哪些方面着力?就此从五个方面加以阐述:

一、取得发展方向“新”共识——注重出版发展质量

中国出版改革最突出的特点,是把出版单位区分为少数公益性事业单位和多数经营性企业单位,通过经营性出版单位转企改制,打造出版航母,尽快做大做强中国出版产业。近年来中国出版领域风生水起,正是这一轮改革所取得的巨大成绩。但也恰恰是改革时的这种区分,使企业发展重规模数量、有意无意地忽视文化本质的现象日趋严重。企业,以追求利益最大化为主旨。出版企业逐利的天职和生存的压力,使其发展偏重于经济利益、规模扩张和利润获取,本无可厚非,但让人担心的是,与出版产业规模不断增长相伴的,是出版的娱乐化、平面化、浅表化,“速成”与“速朽”成为不少图书产品的标签与宿命。

自2008年始,新闻出版总署对于经营性出版单位进行评级,从图书出版能力、基础建设能力、资产运营能力、违规纪录及附加项目等五个方面展开,涉及25个指标,应该说,这是对出版企业相对全面的一个考量,但其中仍有进一步完善的空间。第一,由于对文化贡献力、产品创新力的评价难以量化,各出版单位以利润为导向的考核机制不断强化,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企业文化使命的相对淡薄,“获奖”就等于社会效益,“守住底线,全力上规模求利润”成为发展指挥棒。第二,我国不同地域间文化经济发展的基础存在一定差异,就出版发展而言,东部的市场机制较为完善,西部地区由于地理和历史的原因,市场化程度要低于东部;东部居民的消费能力较强,在物质需求得到满足的情况下,开始追求精神层面的消费,中西部地区的消费能力低于东部,尤其是西部地区,对文化产品的消费需求相对较低;东部地区集中了全国大部分的高等院校,每年能为出版业提供大量的优秀人才,且具备对其他区域乃至海外人才的吸引力,西部地区除少数地区的高校较多和经济发展较好外,大部分地区难以培养和留住能够充分满足出版业发展需要的人才;东部地区对数字技术等先进科技的应用程度较高,中部次之,西部的科技基础较为薄弱。这种东西部的区域差异或差距既是市场经济下的一种必然现象,也是市场经济发展的客观要求。区域差异是商品交易、生产要素流动、技术转移、市场竞争形成的必要条件。如果对不同地域的出版业实施同一发展标准和发展节奏,就显然不现实。

事实上,对于文化产品的评价,须放在由软实力(文化贡献)和硬实力(规模、利润)共同组成的坐标上才更加客观,而对于不同发展基础的出版单位,也应坚持地域差异化标准。近年来,出版改革取得了丰硕成果,但行业的发展并不尽如人意。突出的问题是:产业规模扩大了,但期望中的名企、名编、名品却没有随之大量涌现;即便有关“理想的出版和出版人”的想象,人们往往还要追溯到20世纪30年代的老商务、老中华。在出版的“后改制”时代,随着大型出版航母的组建,国家一系列扶优扶强政策的出台,行业对于规模效应重视之风势必更甚。因此,果断转变目前急功近利的发展方式和运营模式,对现有的企业评价体系和员工考核办法中突出码洋、忽视效益,突出数量、忽视质量,突出发展速度、忽视出版品格的做法进行调整,就显得十分必要而紧迫。

二、实现关键领域“新”突破——推动企业公司制改造

在现代国际出版业发展进程中,公司制作为发达国家出版业的主要组织形态,在推动本国乃至世界出版业发展壮大中发挥着重要作用。一个明显的例子是在发达国家,即使是非盈利性的、以学术积累为主要目的的大学出版社,如英国的牛津大学出版公司、剑桥大学出版公司等,也都是公司制企业,大型出版集团无一例外均实行公司企业制度。

作为现代企业的重要组织形态,公司制的主要特点是:资本来源广泛,使大规模生产成为可能;出资人对公司只负有限责任,投资风险相对降低;公司拥有独立的法人财产权,保证了企业决策的独立性、连续性和完整性;所有权与经营权相分离,为科学管理奠定了基础。具体到出版公司,则兼具公司共性和文化个性。通过对跨国出版公司进行分析,可得到以下五个共性特性:一是具有明确的、以盈利为目标的企业经营形态;二是具有一贯的、以文化为追求的价值取向;三是具有行之有效的企业内部管理制度和机制;四是具有有力的、以资本运作为手段的市场拓展能力;五是具有强大的内容创新能力和应对环境变化的自我调适能力。

综观十余年来中国出版业的转型发展,呈现出两大基本特点:宏观体制规则层面的改革先于微观主体运行机制的改革,新兴业态的革新先于传统业态的变革。事实上,中国出版业今天的繁荣发展很大程度上建立在前两者探索、创新的基础之上。大量的研究一再表明,中国出版业的未来发展空间巨大,但如果无视不断变化的发展环境按照现有的模式持续运作,换言之,如果没有很好地借鉴国际化公司的成功经验,将无法有效实现中国出版业的繁荣,出版业也无法很好地承载起国家和时代赋予它的历史使命。一句话,在体制转型初步完成之后,进行行业自身更为深刻的机制转型是出版业持续发展的根本性、现实性问题。

三、进行发展战略“新”调整——推行不均衡发展战略

1. 在企业主体建设上,坚持规模化和专业化共同发展,大型集团和专业出版社协同共进,打造灵活高效的市场主体

现代出版产业是由上下游产业紧密衔接的一个链状结构。在信息技术的不断冲击下,这个产业链的环节不断细化、分化,正在形成链条更长、范围更宽的产业体系。有句俗语“人无完人”,意思是,每个人都很难做到无所不能。在出版市场竞争格局日益国际化的趋势下,企业要做到在各个业务领域占据市场领先地位同样很难。集团化是化零为整、推进集约化经营的手段,在前时代的改革已显示出其合理性。事实表明,组建大型出版集团为我国出版业的发展提供了一种借由做大而做强的全新可能,使之有了抗衡甚至超越国外出版企业的底气。但这并不是说,集团化是出版业发展的唯一方式。一方面,中国出版市场的发育程度,与集团化的速度还存在不适应的问题。另一方面,产业体系中,大中小企业齐头并进,有利于形成有效合理的专业分工。没有强大的出版集团,中小出版社难以形成专业化优势;没有星罗棋布的中小专业出版社,大集团容易发展成为“大而全”、缺乏创新活力的低效企业。那些发展良好的出版强国,无一不是大型集团和专业出版社协同共进、共同发展的,即使是并购盛行的英美出版业,也依然存在着为数不少的中小型专业出版社。有调查显示,在经济衰退的背景下,尽管美国的大型出版集团受到了很大影响,但一些中小出版社却仍然保持着良好的销售业绩,甚至逆势上扬。我国出版业改革实践的经验也表明,并非所有的出版企业都适合集团化的运作模式。有些原本经营得较好的中小型专业出版社在组建为集团后,整体利润反不如原先各家的平均利润。整体性组建大型集团,势必削弱原有各出版单位的特色优势,表面上,蛋糕做大了,但并不完全是1+1>2的效果。在我国已通过集团化解决了散、弱、小问题的“后改制时代”,避免各地全面开花,加快形成具有比较优势的经营组织或经营业务;避免单一市场的增长极限,对于企业发展和行业经济增长至关重要。这是一种企业竞争方式的调整。

2. 在资本运作上,充分发挥市场的调节机制

发达国家的产业经验表明,上市融资是企业在短期内实现快速扩张的一条重要路径。国际大型出版传媒集团,如默多克新闻集团、汤姆森集团、爱思唯尔集团等都是通过上市融资获得强力支撑而做大做强的。上市融资对于出版业借助资本市场,实现资金融通、产业升级并加速体制改革有着巨大作用。由于对上市的空前重视,当前我国出版业普遍存在一种错觉,即资本运作就是上市,或者说上市才是资本运作。从某种程度上讲,正是这种错觉造成了某些出版企业对上市的竭力追求。实际上,上市只是企业融资的一种主要形式,但绝不是唯一手段,内部融资、发行债券、产权交易、入股联营等都是资本运作的不同形式。即使在资本市场发达的美国,真正上市的出版企业也只占所有出版企业的0.5%。

出版行业的特殊性决定了其根本的推动力不是金钱资本,而是人才和智力,出版企业永远不可能成为依赖上市或资本运作而存活和发展的企业。上市运作须与出版企业主业扩张的需求相匹配,只有当上市所募集的资金指向明确的项目运作和发展需要时,上市才有实际意义。由于我国目前媒体分割的现状并未改变,募集到的资金不能投入到跨媒体整合的方向中,投资主业的渠道有限。如“北青传媒”在香港上市后所获得的资金在长时间内“躺在”银行账户里无法使用,融资办电视频道因为政策问题搁浅。有的出版集团融资后被迫进行与出版无关的多元化投资,反而淡化了主业。出版企业上市须重视自身的风险承受能力、实际需求,以及行业的发展状况,盲目地追求上市融资,甚至将其作为必须实现的目标,不仅会降低出版企业未来的投资价值,影响自身的发展前途,更会对整个出版业的发展造成负面影响。

四、创建数字化建设“新”机制——构建区域或国家数字内容资源平台

数字出版的基本要求之一是海量内容及其高度集成。资源问题是发展数字出版产业首先要解决的关键问题,否则,产业必将陷入市场后劲不足的境地。数字阅读时代,我国任何一个出版集团目前所拥有的内容资源都远不足以支撑数字产业的内容链条,更难以掌控数字出版话语权和定价权。因此聚敛各出版单位已有的内容资源,建立区域或国家数字内容资源平台,以整合的相对优势开拓市场,是发展数字出版产业的必由之路。

此外,构建数字出版平台,需要较高的前期投入,却又须面对较长的回报周期,并且伴随着一定的风险。如果每一个出版单位都搞平台建设,势必在浪费资源的同时,掣肘企业自身的发展。特别是在数字平台建设上各自为政的发展方式,还会带来资源和力量的分散,也会为资源和信息的整合制造人为障碍。因此数字出版产业的发展不宜搞个体化内部运作,而应从顶层设计,整体考虑,从初期就构建起专业化、集约化发展态势。诸如以资本运作方式,区域出版集团共建区域内容资源平台或政府主导、企业参与建设国家级内容平台,是发展数字出版产业的重要战略。

五、创新人才培养“新”模式

与全媒体出版新时代相伴随的,是行业对于适应时代要求的新型出版人才的渴求。如果说对能策划、精编辑、懂经营、会管理的复合型人才的需求是当前业界的共识,那么在全媒体时代,对擅电子、专商务的跨界出版人才的需求则更为迫切。由于出版(下转第25页)(上接第14页)的内涵被大大拓展,原本不是一般出版企业重点需求的教育人才、培训人才、法律人才、IT人才、资本运营人才、玩教具设计人才等,成为不少企业竞相追逐的对象。这些新型人才进入出版领域的同时,也改变着出版已有的格局。未来出版领域的竞争,在很大程度上就是人才的竞争,只有那些占据了人才制高点的企业,才能在激烈的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

出版是一门创意产业,创新型人才是当前行业发展的稀缺资源,现有人才很难适应行业新的发展需求,高校培养的出版专业学生缺乏一线经验不易上手,从其他行业引进的人才对出版业务存有隔膜,人才成本的不断上升,又倒逼着出版企业原本很薄的利润。如何化解人才难题?人才来自何方?怎样留住人才?近年来,即便是一向以人才取胜的民营书业,也同样遭遇了人才短缺的尴尬。人才不仅是企业发展的最大瓶颈,也考验着众多企业的人才观。英国Inspired Selection公司就认为,依赖于其他行业的空降兵来填补自己出版公司数字领域的空白是有风险的。考虑到行业的特点和延揽人才的成本,用好现有人才、培养急需人才、引进专业人才,或许是出版企业解决人才瓶颈的最佳“组合拳”。当然,要用好、留住人才,优厚的待遇、个人价值平台的搭建、贴心的关照、包括企业股权在内的激励不可缺少。

以转企改制为标志,中国出版产业改革发展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在“后改制时代”,出版界亟需形成新的改革共识,不断深化内部机制改革,打造适应市场需要的新兴主体;更要面对科学技术和资本市场的双重挑战,顺力而为,顺势而上,在国内国际竞争中积极抢占有利位置。

基金项目:本文系2012年中宣部“四个一批”课题阶段性成果

(作者单位:山西出版传媒集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