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费口舌,省时省力,一句脏话横空出世用它高度的概括性和总结性将我们的愤怒席卷而空,好不痛快
大通汪在村子的东北角,是我童年所依附的水上乐园。水汪的西南是一片荷花,在那个贫困的年代,人们很少去用话语赞美这些水上的仙子,任凭它们自由地开放,好像用内心对生活的无限向往延长着荷花的花期。只是我们这些小孩子,一个个伸长了细嫩的手臂,摘取着结实的莲蓬,就是因为莲蓬好吃。或者一个猛子扎下去,手脚并用,把长长的一根莲藕托出水面,同时向蓝天证明自己的胜利之举。
水汪的中心还有一块突出的陆地,听大人们都叫它台湾岛,因为那时候我们所看的一部分小人书里讲的就是打倒国民党反动派的战争场面,台湾岛还是一块敌对的阵营,我们常常从岸上比赛游泳,游得最快的会站在岛上欢呼,呀呀的庆祝自己伟大的胜利。
这时一定会有几只雀儿从土岛上的那棵白杨树上惊飞。我们慢慢地长大了,不得不离开村庄,而大通汪却在不断地缩小,干涸。直到前些年回家过年,父亲说村委决定要把大通汪填平,问我们要不要花点钱把这片平地买下来,盖上几间平房,院子里种点菜或随便栽点什么。我说你们毕竟老了,究竟还是要到我们生活的城市去,必须让我们来照顾你们的病体。村子虽好,但是我们常有担心,来来回回的很不方便。其实我的私心在于不想亲自摧毁自己对这片水上乐园的幻想。
在汪沟中学读书的时候,沉闷的教育氛围憋得每个少年难受得要命。我们中几个大胆的常常溜到学校北面一公里外的后楼水库,因为这片开阔的水域常常带给我们异常的兴奋。为了表达这种兴奋,我们都羞于做一条慢条斯理的小鱼儿,只是停靠在岸边游来游去。都把自己想象成一条飞龙或大闹东海的哪吒,试图激起更大的浪花。那仍然要通过比赛定论,并以对岸作为目标。一个个飞身入水,征服着略带谐谑的水面。我不是游得最远的,总是在中途折返,并且是最后一个游回到岸边。我却一点也不觉得尴尬,并以眼中的最大收获幸存于内心,像是掌握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样成为最终的那个胜利者。
那究竟是一些什么呢,虽然二十多年过去了,当时的那种神秘的兴奋早已找不到了,但一种诗性的体味似乎依然存在。那就是我以自己的自由之躯漂浮在这片人神混居的水体之上,仰面于无尽的天穹,像是一种回归母体的幸福,又像是突然找到了异性之爱,我看着四周起伏的群山,挺如母乳,平展如腹,作为战士,我征战归来,被征服的世界变成美丽的家园,我一定不是作为一个失败者撤退的,是作为一个勇敢的战神回到一张温床之上。这张床,就在家里,家停留在自己的梦与想象之中,一种无比的幸福让我感觉到我长大了,我想我可能就是在那个时刻从心灵上完成了自己的成人礼。
正因从小对水体独特的感受,第一次看见大海时,我却像个老人,只是远远的看着汹涌的大海一言不发,尽管海风夹杂着观海者的尖叫扑面而来,我依旧漠视着这片大海。也许是我对生活早已解释过了,大海仅仅是它自身的大海。
我所具有的是一种竭尽全力的对撞,我知道眼前的大海,再也不是童年的乐园与那张矜持而幸福的温床,知道大海算是真正的对手,我尊重它与生俱来的神力与狂飙,却又不屑于它对人类的解读,特别是它在疏忽着自己的对手。我们能够随意把大海比喻成什么,比如一场猛烈的感情,或是一场正义的战争,我很少使用优美的辞令赋予大海以诗歌的张力,我只是乐于打捞大海深处的那些事物,试图在海底找到知己,并建立起一座自己的城堡,在城堡里生活,写作。或是累了,在美丽的珊瑚礁上睡上一觉。梦中我逃离了大海,像孤独的鲸鱼喷着一道道美妙的水柱。